梨花一啜一啜地看着她:“我前几天听娘和爹说,要把我卖去给张婆子,签什么契让我去做给人家做丫鬟,她说可以换钱回来,宝儿姐,你教我怎么认得药好不好,只要我会赚钱,娘就不会把我卖给张婆子了,我不想去县城,我不要娘把我卖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宝儿顿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她才不确定的问她,“你娘说的,是不是活契?”
梨花哽咽着点头,“宝儿姐,我会赚钱了娘就不会卖了我了,你教教我好不好?”宝儿心里泛起一阵酸,眼眶跟着湿润了,她有二十八的灵魂,可梨花呢,真真切切才五岁大的孩子,竟然想法子要赚钱,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娘卖了自己。
二叔家这是有多揭不开锅,需要这么狠心卖了女儿,禄明才十二岁,离定亲都还要好几年,怪不得二婶吵闹着要分家,只有分了家她才能做主卖了梨花,这样奶奶才捞不着好,二婶打的真是好主意啊。
“梨花,我只懂几个草药,一个是枕头草,还有一个药在深山里,我还是托陈大叔带我去的,你这么小根本去不得山里。”卖荠菜的钱跟卖了她的钱相差的太大,就算是她将漫山的荠菜都挖了,也还得看陆掌柜要不要。
梨花手中抓着一把杂草,泪水落的更凶了,宝儿看地心疼却无能为力,她家的事,她插手不了,如果换做是李氏,她也许会想几个能赚钱的法子让她不要卖了梨花,可那人是陈氏,贪得无厌的二婶,想着法子想揪他们家小辫子,讹诈她们家钱的人,宝儿怎么敢和她多接触,躲都来不及。
“你爹也答应了?”二婶不靠谱,难道二叔跟着不靠谱么,宝儿帮她擦着眼泪,让翠儿拿毛巾去绞了些水过来,“二叔怎么舍得把你卖了。”
“爹说到时候看着办。”梨花这么一说宝儿的心也凉了半截,要是二叔坚持说不同意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如今看来,到时候陈氏一游说,梨花这身是卖定了。
送走了梨花,宝儿陷入了沉思,人情冷暖,她到底是自私了,她帮不了梨花,也不可能将卖果酱的钱拿去给陈氏说让她不要卖了梨花,那个无底洞,怎么可能填的满。
她只能告诉她,自己所知的几样药材,也不能建议她去找沈老爹和孙氏说这件事,到底是各家各扫门前雪,宝儿觉得有些无力,懒懒的坐在床沿,直到禄德喊了她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叫了你好几声了。”禄德将地里挖的菜放到屋檐下,“大哥,上次你去爷爷家,二婶是吵着分家,又说什么时候分没?”
“二婶没说,但是透露的意思就是农忙过了,过了年分。”
四叔成亲的日子是开春,提前分家陈氏只需要来帮忙就够了,明年梨花六岁,宝儿记得当时晒谷场上张婆子说的话,她这么年纪最合适不过去做丫鬟,训练个几个月就能送去大户人家,做什么活看人家招什么,进去之后的长进与否都得看自己造化,但是即使是活契也保证不了什么,要是丧了命,顶多就是赔些银子。
她没想到的是,当时的话竟然让陈氏听了进去还真想付诸于实际行动。
“宝儿?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禄德转个背又看到她在那里发呆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莫不是中邪了。
“大哥,咱们去抓两头小猪养吧,你说猪仔要多少钱?”宝儿抓住禄德地的手忽闪着眼睛问他,禄德一下被她逗乐了,戳了下她的脑门,“咋一下问分家一下说买猪的,想什么呢!”
宝儿见他笑着有些迷惑,摸摸被戳的脑门,很无辜的说,“我想养猪啊。”
禄德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眼睛还有些肿肿的,“咋哭了?”
宝儿一抹眼睛抱住禄德的胳膊,“大哥,还好是你们。”
“你说什么呢,我听翠儿说刚才梨花来过了,咋了,吵架了?”禄德看她埋着脑袋在自己怀里,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模样。
“哪有,好着呢。”宝儿抱了一会才笑嘻嘻的回答,“大哥,我问你猪仔地价格呢,回头咱们就在屋子后头再造一排屋子,然后把院子拓大些,弄个猪圈。”
“哟,口气不小啊。”
“那是,不然拿什么给大哥娶媳妇!”
……
宝儿虽是这么计划着,但是养猪还得放到之后,现在的院子还不够大,再加上还得给她辟出一小块地明年种南瓜,院子里根本不够用的。
禄德拿了些豆角种子选了个好天气,一早就上陇坡种去了,宝儿起了个大早,煮了一锅子的稀粥,将禄德昨天地里割过来的菜都拿了出来,翻出一个空着的坛子,打算腌渍坛菜吃。
禄生收拾过了桌子出来帮她打了水一起将那些菜掰开来洗干净,宝儿拿着菜刀搬过来一块厚木板当砧板,竖着将一株菜切成四块放在一筛子上。
留下一些新鲜的其余的都切了开来,抹上一层盐和大料放到坛子里,放满了压一压继续放,宝儿又拿了块干净的扁石头压在菜上面,封住了口让禄生搬去地窖里放起来。
处理完了宝儿将剩余的菜都掰成一片一片的洗干净拿到灶间,烧开了水把青菜放进去烫熟了撩起来放凉,拿一个空碗倒上一些酱油兑了些开水,滴上几滴香油,放些盐后尝了下咸淡,少了点肉味,但是现在天热,骨头的高汤油根本藏不了几天就会坏掉,宝儿将调料拌了拌淋到盆子里的青菜上,拿起筷子上下翻动了几下装到盘子里端到屋子里,对着正在厢房糊墙的禄生说道:“二哥,咱们家后头的地要是再起房子需要和里正说一下不?”
禄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本来连着屋后头都批给了我们,但是当时钱不够,娘说反正住着这几间也够,等将来大哥取媳妇了再盖也不迟。”
不需要再经由乡里批文就好了,否则又得另外拿出些钱,宝儿算计的好,除去了禄生的学费之外,留出十两银子在屋后连着猪圈一起盖起来。
快到正午,禄德从地里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根苞米棒子,上面已经长出了长长的须,等到须的颜色稍微有些泛黄应该就可以掰了,宝儿将禄德拿来的那根掰开一看,只有长出了小小的颗粒,其余的地方都是没有苞米粒子的,估摸着还有一些时间就可以摘了,这段时间得去的勤快些,老了味道也不好。
“大哥,咱家屋后起几间房子要多少钱?”宝儿卯不准这价格,但是随着大哥将来娶亲,二哥长大,还有两个小的,这屋子最起码还得起三间,连着前头的院子拓宽一下,前后打通这也是一笔不少的花费,再说这请人之类的活计,到时候还得拜托沈老爹。
“十来两罢。”
“那把咱家旁边这林子包下来要多少钱?”
“那可得不少钱了。”禄德吃着饼子和着稀粥,“那是承包的,不过这林子也没人租,估计还便宜些。”宝儿替翠儿擦了擦下巴,两个小的宝儿专门给煮了细米的粥,此刻就着脆脆的凉拌青菜吃的欢腾,到底是先起房子还是先包林子呢,宝儿有些犯难。
这林子包下来她是想要用来种陆大夫说的薅田藨的,顺带着夏天还能采茅莓下来做果酱,但是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达成的,宝儿心里计算了几分,还是决定先起房子,人靠衣装,这古代也兴三间瓦房娶媳妇的,房子都没有,结啥婚成啥亲。
“大哥,那得空要不下半年,咱把这房子给起了吧,赶上新年之前咱家也可以住个新屋子。”
禄德抬起头,“上回那啥子果酱卖了多少银子?”他这才想起问宝儿家里有多少银子,只见禄生笑嘻嘻地看着,也不说话,他这会觉得他们好像大赚了一笔似的,连着阔绰了起来。
“大哥你猜!”宝儿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小袋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禄德露出诧异的眼神,放下饼子擦了擦手去掂了一下,一掂量吓了一跳,打开来一看,一小堆的碎银子,细数了之下,足足有十四两。
禄生见着自己大哥这吃惊的模样毫不逊色于当时他拿到那钱时候的样子,顿时也乐了,“哥,够起屋子不?”
“够!”禄德放下钱袋子,“等收了谷子我就去找爷爷。”宝儿笑着把钱放了回去,搂着正抱着一块饼子啃的小栓,捏捏他的小脸,“咱们家快要有新房子住喽!”
小栓高喊一声,“那我要和姐睡!”
翠儿接着抓住宝儿的手臂,脆生生的反驳小栓,“姐和我睡,三哥你男子汉大丈夫,要一个人睡!”
小栓顿时垮下了脸,学字的济林哥也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但是他想和姐姐睡,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望着宝儿,小声辩驳道,“我是男子汉,但还不是大丈夫,所以还可以和姐姐睡。”
宝儿顺带着搂着他们,一人奖励了一个油腻腻的吻,“成,都和我睡,将来你的媳妇她的相公让他们都一个人睡去!”
……
时过七月,八月已入,天还是热的不像话,每到正午宝儿家的三条小狗都会趴在屋檐下的阴凉地上吐着舌头,这快一个月过去,三条狗长的也十分的激灵,跑起来十分的憨厚,一不小心就会在你腿边绕来绕去,其中二毛是通体漆黑的,宝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只觉得它们长的十分慢,每日清晨叫醒他们的不是早鸣的鸡就是扒门的三条狗。
养的几只鸡都让宝儿在翅膀的地方系上了绳子用来辨别哪些是喂养了掺了菊花的,白天的时候宝儿都把他们放到院子里自由活动。
地里的玉米熟了,半亩地的产量有不少,宝儿将熟了的都给掰了下来,竟然装了满满一大篓,宝儿拿出一半的晒了起来,其余的分成了几部分,让禄德拿了一些去沈家给爷爷奶奶,看着两个嘴馋的小家伙,首先蒸上了一些让禄生看着火候,自己在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拿去王二叔家。
王二嫂的月子快做出了,宝儿拿着篮子进了他们家的时候,小山正在院子里喂鸡,拿着一个小簸箕撒着稻壳,见到她的时候微微示意了一下,瞥见她手中篮子里的苞米倒是惊讶了一番,“这是啥?”
“刚收的苞米,拿过来让你们尝尝。”宝儿放下篮子将苞米外的壳去掉,露出黄白的芯子,一颗颗饱满的苞米粒子长在上面,用指甲轻轻一掐就能掐破,十分的嫩。
王二叔从屋里出来,看到俩人顿在院子里剥着壳,落了一地的苞米皮子,“宝儿,这就是你说的苞米?”
“是啊二叔,你们先尝着,要是喜欢吃,明年可以往我这里拿些种子拿去种,很好长的,就是不知道县城里这东西能卖个什么价。”宝儿将十几个苞米都剥了个干净整整齐齐地堆在水井边的石块上,王二叔拿起一个仔细看了一下,剥下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还带粉味儿啊。”
宝儿点点头,这玉米本来就能磨玉米粉,也是粮食的一种,他们怎么回知道后世之中有一天这小东西成了全球产量最高的东西,无数的食品都是用这么做成的。
“成,二叔先尝着,到时候明年去空出点地种这个,要是你们想卖,二叔倒是可以帮你拿去县城。”
宝儿想了一下,地里的还能摘一些,家里暂时不愁会吃不饱,也可以拿去县城卖卖看,这要是真的卖的好,明年自己可以多种一些,到时候村里人种起来的不会少,自己不可能独吞这一家,“二叔,如果卖的好明年咱们就多种些,赶过了明年,到时候种的人多了就赚不了几个了。”
王二叔讶异于宝儿的心思,第一次产生了她要是个男娃就有出息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