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这对小夫妻又开始赶路。一直走到中午,才看到有零散的几户人家,这个渭河县真是人烟稀少得可怕。
到了下午,突然阴天了。
石榴瘪着嘴说:“钱枫,难道我是乌鸦嘴么,昨日才刚说要是遇上阴天怎么办,今日太阳就躲起来了,等会儿又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着路了,这可咋办?”
钱枫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我在你还怕找不着南?你瞧,前面那座就像是依靠在天边的白头山就是正南。”
“你咋知道的?”石榴好奇。
“刚才路过那户人家的老婆婆不是说了么,她家的屋子是坐北朝南,当时我就隐隐约约看见了,那座白头山正好在她家的正南面。其它的岔路咱们都不要走,一路朝白头山去肯定没错的。”
“可是那个老婆婆脑子不好使了,你问前面是啥地方,还有多远到渭河县城,她啥都不知道,只是不停地说她家的屋子是坐北朝南,她的话能当真么?”
钱枫拍着胸脯说:“你听我的准没错,老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她唯一能记得的事应该是正确的。”
“哦哦。”石榴相信了,屁颠屁颠地跟在钱枫后面走,还问,“等我老成那样了,唯一能记得的事会是啥?不会是……‘白馒头好吃’吧?”
钱枫咧嘴笑,“才不是呢,你肯定会逢人就说,‘我的男人叫钱枫,我喜欢死他了!’”
石榴臊得很,拿起赶牛的竹条在钱枫身上抽,钱枫在前面跑,石榴在后面追,一路欢笑。
跑了一段路,他们瞧见不远处有一位大爷在放牛,钱枫忙说:“石榴,咱把柴刀收起来,免得又被人家把咱们当成强盗了,我去问个路。”
钱枫跑上前,客气礼貌地作揖,“这位大爷,渭河县城是在正南的方向么,是白山头的那边么?”
这位大爷瞅了瞅钱枫,再瞅了一眼远处的石榴和牛拉的板车,看起来像是良民,才放心地点头道:“这位小哥,白山头那边确实是渭河县城,不知你们要去那儿干啥?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县城这些日子乱着呢,好像县令大人的闺女被人先奸后杀,却查不出行凶者,官府就到处胡乱抓人,听说牢里都关了上百名男子呢。”
“谢谢大爷提醒,我和我娘子不在县城里待,只是从那儿过趟路,我们是要去益城,从县城到益城还有多远的路?”
“哦,你们要去益城啊,从县城往正南走就是益城,两城之间估摸着有六十里路。去益城确实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怕是没法绕过县城了,不过我也是听说的,我自己可没去过,我只是去过渭河县城,你们从这儿到县城还有四五十里路呢。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今夜里是到不了的,往前走十几里路有个小镇子,那里新开了一家小客栈,你们去那儿歇一夜吧。”
终于遇到个明白人了,钱枫满心欢喜,不停地道谢。这位大爷还不忘提醒,“你们从县城路过千万不要停留,若是被抓进牢里了,就不知何年何月能放出来了。”
“谢谢大爷,我记住了。”钱枫再三道谢,然后跑过来把这些告诉石榴。
石榴高兴地转圈圈,“咱们今晚上可以去镇上住客栈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从来没住过客栈呢。”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已全黑,他们也赶到了镇上,找到了那家新开的客栈,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住一晚上花了十五文钱,晚上是吃的饼和蚕蛹,第二日早上又花了四文钱吃顿早饭。
这一下花掉了十九文钱,石榴心疼地说:“钱枫,以后咱们还是睡麻布袋吧,住客栈太贵了。若是蚕茧没卖掉,咱们身上只有二十文钱,得留着买东西填肚子,咱们的饼快吃完了。”
钱枫也花得肉疼,其实这家客栈真的是良心价,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穷了,他安慰着石榴,“你放心,蚕茧肯定能卖掉,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就有钱住客栈了。”
“嗯。”石榴乖乖点头,只要是钱枫说的话她都信。
走了半上午,他们到了渭河县城。钱枫记住了那位大爷的话,他不敢进城内,而是从边郊的地里过,一路上牛和车碾坏了好些人家的油菜,他们俩抱着头挨了一路人的骂,终于绕到了城南。
钱枫吐了口气,赶着牛车,带着石榴从地里拐上了朝南的大道。
钱枫挥着鞭,高兴地说:“石榴,这条道宽,也平整一些,咱们再攒着劲走快点不歇息,天黑之前应该就能赶到益城了!益城是咱省最繁华的城,肯定有收蚕茧的地方,卖了钱咱们第一件事就是去饭馆里吃顿好的!”
“好!我从来没吃过羊肉,我想……”石榴的话还没说完,见迎面来了一群穿着蓝衣高靴的人,个个手中执剑,她吓得捂住嘴,慌忙躲在钱枫的身后走着。
钱枫暗惊,不会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绕过了县城,难道还是没躲过官差?他稳了稳心绪,装作若无其事地牵着牛绳,悠闲地往前走着,石榴低着头跟在后面。
这群蓝衣人气势汹汹,个个黑着脸,他们扫了一眼钱枫,并没有停下来,仍然往前走着。
等他们走了过去,钱枫轻轻吁了一口气,暗道好险。他和石榴刚放下心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喊,“站住!”
石榴吓得“啊”的一声叫,忙往钱枫怀里钻,钱枫安慰她道:“没事,没事,有我在你别怕,人家只是过来问个话。”
官差的领头带着那群人走到了钱枫的面前,他们仔细打量着钱枫和石榴,再看着牛和板车上的东西,几位小差役还打开麻袋瞧瞧里面装的到底是啥东西。
领头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肥胖中年男人,他拿出一个蚕茧在手里捏了捏,趾高气昂地问:“你们是哪里人,欲往何处?”
钱枫见他们这一副嘴脸就厌恶,不卑不亢地说:“从清河县殷山镇来,欲去益城卖蚕茧。”
领头眉头一挑,“哦?外地的。”
他再绕着钱枫仔细打量了一圈,觉得钱枫的身板确实像个庄稼汉,可是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却不太像。这时钱枫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应该像一位老实巴交战战兢兢的泥腿子才好,可是现在好像已经迟了。
那位领头冷哼一声,“自己养蚕,还有胆走这么远的路拉蚕茧去益城卖,头脑倒是不简单。”
他抬手朝身后的人一招,“将他抓起来!”
“等等!”钱枫喝住,“你们平白无故抓人,是何道理?”
领头抖着一脸的肥肉,怒道:“本官抓人从来不讲道理,凡是可疑之人我就抓,特别是外地人!”
石榴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她突然伸开双臂护在钱枫的前面,“你们敢!他是我的男人,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们若是敢乱抓人,我就……我就跟你们拼了!”
领头大笑,“哟,哪里来的娘们,还知道护自己男人,不赖不赖。”他瞅着石榴圆滚滚的身子直发笑,完全忘了他自己更是一身肥肉,“臭娘们,这样吧,我将你和你的男人关在一起咋样?”
钱枫一把将石榴拉到身后,吼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连无辜的妇人也要抓?”
人家官差才不管无辜不无辜、妇人不妇人呢,十几个人差役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拿剑架着钱枫的脖子,另外两人拿出绳子要捆钱枫。
石榴一急,从衣襟里拿出柴刀挥舞着,要和那群人拼命。
钱枫知道这些差役毕竟都是有点功夫的,何况他们手里的剑又长又锋利,他和石榴只要稍稍反抗,就有可能毙命。
眼见着石榴真要和官差挥刀,钱枫喊了一声,“慢!”
钱枫认怂了,他嬉皮笑脸地朝领头说:“官爷,刚才是我婆娘不懂事,冒犯了您。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为啥要抓人,你们不要抓我们夫妻俩进牢房,我帮你找凶手如何?”
领头哈哈一阵笑,笑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搂肚子了,“就凭你?你能抓到凶手?”
钱枫挤眉弄眼地说:“官爷,我若是帮你抓到凶手了,你可就在县令大人面前立了大功一件啊,转眼就能升大官!”
领头才不相信钱枫能抓到凶手的鬼话,但他还真想陪钱枫玩一玩,反正钱枫是逃不了的,摇头晃脑地说:“好啊,那你们小两口跟我们走,我不关你们大牢。”
石榴大喜,以为钱枫真的能抓凶手,在她眼里钱枫可是聪明绝顶之人,否则他怎么能讲出那么多神奇的故事。她牵着牛,牛拉着车,跟在钱枫后面走着。
钱枫都觉得自己够荒唐,他连案情是咋回事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抓凶手?唉,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了,找到机会就赶紧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