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不枉了你外祖和你舅舅惦记你,你竟然还想着帮他们绣荷包,他们一定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了,哪儿还会挑三拣四的。”
把荷包递给了身后的人,蒋夫人把青箩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个小姑娘不会白疼的,是个感恩的。
“我这还有给您的呢,您先等会儿再感动。”
被小丫头这么一说,那一点矫情的情绪也被赶跑了。
“你个小丫头,敢情调侃起舅母来了。”
郑青箩就呵呵地笑了两声,走到针线筐边,拿了一方帕子出来。
“舅母,这是我给您绣的帕子,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您费心过过眼?”
“你个臭丫头,说你两句还来劲了。”
想要点下郑青箩的额头,却又有点舍不得,手指到了她额头上,只是轻轻地捋了下她的额发。
“好,我就看看,我这外甥女究竟给我绣了块多好看的帕子。”
说着话,帕子也已经拿在了手里,用两只手抖开,蒋夫人就惊叹了,帕子上竟然是满绣,整张帕子都绣满了,竟然是一张嬉春图,有花有草,有树有鸟,很是喜庆,蒋夫人就弯了眉,弯了眼,整个人都跟着这张帕子,欢喜起来。
“就说你有天分嘛,谁能想到用张帕子绣满绣,也亏得你有这个心,虽然技法上还有些不娴熟,但图样的新奇设计,完全弥补了技法上的不足,只说这心思,便不是寻常人有的了。”
小心翼翼地把帕子塞进怀里,满脸带笑的揉了下郑青箩的面颊。
“我很喜欢!”
真的喜欢,喜欢你为了我花心思,也喜欢你把亲人放进了心里,想着郑夫人邱氏总是对别人说,这位嫡三小姐是怎样的玩劣不堪,那时自己的整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就怕这位三小姐给养废了,这才抢着在差两年及笄的时候,把郑大老爷调回了京,现在看来,完全是郑夫人邱氏的恶意毁誉,不过,眼见着小丫头并不像郑夫人邱氏所说的那样,这算不算是一个惊喜呢?
“我很喜欢!”
除了这四个字,我再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心情了。
“舅母喜欢就好,就还怕舅母看不上眼呢。”
把蒋夫人扶到凳子上坐下,恍惚间,看到郑老夫人坐在桌边,一脸的失落,虽然极力掩饰,也没法压下眼睛里的羡慕的神情。
“舅母,您先喝口茶。”
郑青箩亲手帮舅母张氏倒了杯茶在手边,才又走到针线筐里,拣了个物件出来。
“祖母,这是给您做的,想在今天给您个惊喜,就没提前拿出来。”
郑青箩走到郑老夫人身边,举起手里的抹额,秋香色的底色,上面绣了盘枝藤,把整条抹额都绣得枝枝桠桠的,秋香色配着清绿的藤蔓,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我给您绣了生命力最顽强的藤蔓,也祝祖母长命百岁,益寿延年。”
把抹额送到郑老夫人手里,郑老夫人已是泪眼模糊,低下头,看不清那秋香的底色,也瞅不明白那藤藤蔓蔓,眼里只剩下了四岁的小丫头,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别可怜巴巴的神情。
“丫头——”
我有多后悔,把你一扔就是九年,这九年的亲情,再也补不回来了,无论我多想对你好,也补不回来你那九年里所受的委屈。
“祖母,你别这样了,我以后会经常给您绣东西的,您看,我都想好了,我要给您绣荷包、绣帕子、绣抹额,等我学会了裁衣裳,我还要给您做衣裳、做裙子,等我学会了纳鞋子,我还要给您做绣鞋,祖母,我都想好了,要给您做一双最漂亮的绣鞋,用粉色的绸布,金色的丝线,绣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您老穿出去,闪花了他们的眼。”
郑青箩蹲在郑老夫人的面前,掰着手指,数着自己要为老夫人做的事儿,忽然感觉一滴温热滴在手上,郑青箩看着那一滴眼泪,缓缓地滑过手背上的纹路,不等滑下手背,就已经没有积水了,只是一滴小小的泪珠而已,却把郑青箩的心灼得生疼,疼到痛彻心扉。
看到把郑老夫人惹哭了,郑青箩有些不知所措,举起手,想要擦去老人的泪水,却被郑老夫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不用擦,祖母这是高兴的,想着小小的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还能不记恨祖母,给祖母绣东西,让祖母高兴,祖母可是开心极了,只是,想着你在祖母身边也耽不了几年,祖母这心里就又有点不舒服了,多想你一直都能留在祖母的身边,让祖母好好地疼你。”
“这可不中,我们家青箩可是要寻个好人家的,难道您老人家不想看着我们青箩穿上嫁衣?”
蒋夫人趁机插科打诨,郑老夫人就憋不住笑了,伸手抹一把泪。
“就你搞怪,我当然想要我们青箩能有个好姻缘啦,我只是形容一下我的心情,难道我还真能留她在身边一辈子,我又有能有几年活头。”
“祖母,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郑青箩撒着娇地拱着郑老夫人。
“是,是,是,祖母要长命百岁,我还想要抱我的重外孙呢。”
“祖母——”
郑青箩瞬间红了整张脸,这话哪是能对闺阁小姐说的,祖母这是开心过头了吧。
“我今天也正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宁远长公主大后天要办个赏花宴,说她家园子现在已经姹紫嫣红了,如若再不去观赏,怕是要错过季节了。”
蒋夫人张氏看到这祖孙二人情绪已经有所缓解,便说起了正事。
“赏花宴?宁远长公主,就是那位嫁了荣兴伯的长公主?”
郑老夫人有些疑惑,这位公主可是寻常不爱办这些乱七八糟的宴请的,就算是别人请她,她也未必会给面子的,她可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
“就是嫁了荣兴伯的宁远长公主,难道还有别的长公主?”
蒋夫人张氏被郑老夫人逗笑了。
“我也是一时没想到啊,长公主可是轻易不和宫外的女眷接触的,所以才得到了大家的尊敬,都知道她是怕给圣上带来麻烦,怕有人心思不纯,想要从她那里走什么门路,让圣上为难。”
“就是呢,所以,这次的赏花宴,大家才要给面子,一个是尊重长公主,再一个嘛,长公主既然要办这个宴请,自然是有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蒋夫人张氏用眼睛扫了一圈,白梅知趣地领着一群丫鬟、婆子以及几位教习,躲到东厢喝茶去了。
“为了什么事儿?”
看以蒋夫人张氏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郑老夫人也来了兴趣,毕竟这深宅后院的,平日也没什么乐趣,偶尔听点八卦,也能解解闷。
“听说是为了七王爷,曾经和七王爷定亲的安国侯府嫡长女赵敏颜,不是年后去了嘛,这七王爷却仍然还单着,上头就有些急了。”
蒋夫人张氏凑到了郑老夫人的身边坐好,伸出手指了指上头,两人都兴奋着,完全没有看到在郑老夫人另一侧坐着的郑青箩,已经变了脸色,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前一世的名字,郑青箩有些慌恐,有些忐忑,还有些好奇,想要知道在别人的口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本来两人都到了年纪,又因为从小定的亲,已经开始准备婚宴了,哪想得到,在快要及笄的时候,这位侯府的嫡小姐出了事儿,听说是被人坏了名声,这话也是传来传去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当时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因为事关皇家的声誉,整件事都被瞒得死死的,只知道是在家里办春宴的过程中,被人闯了闺房,后来就被送到了青山下的庵堂里,后面的事情您老应该知道了吧,庵堂在今年年后的一场大暴雨导致的泥失流中,整个被掩埋了,那位赵敏颜小姐也就……”
蒋夫人没有说下去,毕竟,这总是件让人伤感的事情。
“想想这位小姐也是可怜,当初可是名冠京城的,美貌才情具是上佳,就因为被陷害,竟然落得了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蒋夫人张氏哀叹到。
“不是说没透露出原因嘛,怎么又知道是被陷害了。”
郑老夫人觉得蒋夫人张氏有些前后矛盾。
“怎么会不知道,看来郑老夫人是不知道后续啊。”
“可不嘛,我还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最近净忙着家里这点儿破事儿了,虽说事情都解决了,但也着实被那两个拎不清的弄得头疼,特别是郑大老爷的差事,郑老夫人摇了摇头,不能想,一想就更头疼了,就没个省心的。
“我不是说了嘛,当时大家不是很清楚,但来后来又出了件事,大家也就知晓了当时的经过了。”
被人当故事说,总有些不太舒服,但郑青箩又确实想要知道后续如何,也只能支愣着耳朵仔细听了,生怕错过了事情的始末。
蒋夫人张氏喝了口茶,正了正身子,才继续说到。
“自从赵家小姐去了庵堂,七王爷的婚事就搁置了,也有几家透了话,想要和七王爷结亲的,可七王爷那边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大家也都不知道七王爷是何想法,一直拖到了那场大雨,当赵家小姐的死讯传回来时,听说七王爷都红眼了。”
这说到皇家的秘事,虽然都是实在的亲戚,但多少还是有些敬畏的,蒋夫人张氏不知不觉地降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