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到这儿,长月嗓音顿住,深眼望她。
宿倾斜眼观她,薄唇一勾,冷笑道:“长月公主倒是心思玲珑,无论做什么,都层层算计,不愿吃亏。”
长月平寂缓道:“也非不愿吃亏,而是医术与蛊术,长月的确想学罢了。”
她的身子本就孱弱,且与那妖异的宫主接触,时常会受伤,如此,学医学蛊对她来说便极有必要,也许紧急时刻,她还能自救。
“也罢,此番就作为交换!你教我抚琴,我教你医术与蛊术。在这灵御宫,我也难得遇上你这么个看得顺眼的人,此番对你,便破例些。”
长月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半晌,缓道:“可有人说过宿倾姑娘心善?”
宿倾微怔,随即冷笑,“宫中之人,皆觉我性子冷漠,难以应付,呵。”
长月缓道:“长月昨日便说过,宿倾姑娘性直,而一般性子直且豪爽之人,心思也不会太过狠辣。”
宿倾面上的笑容不变,斜眼观她,“长月公主这话,倒是深得我意,只不过,在这宫中,若不狠辣,就得死,比起长月公主赞我,我倒是更愿听到你说我狠辣,呵。”
嗓音一落,已是起身朝不远处的殿门而去,头也不回的道:“我出去让人备琴。”
长月随意应了一声,而后兀自等待。
不多时,有男子侍从便随着宿倾抱琴而入,待将琴摆好后,侍从也不多呆,恭敬退出,宿倾则将目光朝长月落来,出了声,“过来吧。”
长月点头,缓步朝她而去,随即与她隔着小案对坐,面上浮出半分极为难得的松缓,“我先教宿倾姑娘指法,宿倾姑娘先看一遍。”
宿倾点头。
长月修长的手指落于琴弦上,开始款款而动。
她弹得极慢,怕宿倾记不住,奈何待弹完,宿倾则是自然而然的探手在琴弦上,缓缓浮动。
几个基础的音调,宿倾弹得一个不差,长月微微怔愣,遥想以前她学琴时,这指法也是练了一个时辰的。
“宿倾姑娘冰雪聪明,竟是仅看一次,便就会了。”
宿倾略微自得,“擅记药草之人,这记忆力不会太差。”
长月点点头,继续道:“姑娘指法已记住,那我便再教你曲子。”说着,嗓音微微一转,“姑娘最想学哪首曲?”
宿倾并未立即回话,眸中突然漫出几许深邃,半晌,才道:“长门怨。”
长月缓道:“还是思念宫主?”
宿倾勾唇望她,却是不言。
长月也不就此多说,只道:“那我便先将此曲弹奏一遍,你先大概听听,而后我再慢慢教你弹。”
宿倾点头。
长月望她一眼,而后垂眸下来,手指再度探上琴弦,正要抚动,哪知正在这时,殿外却扬来一道冷沉刚毅的嗓音,“宿倾姑娘,宫主差我来接人。”
这声音熟悉,是扶渊的。
长月探在琴弦上的手一僵,目光朝宿倾落来。
宿倾却是皱了眉,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她起身便朝殿门而去,待将殿门拉开,果然见得那一身黑袍的扶渊正立在殿外。
“宿倾姑娘,我来接长月公主。”扶渊冷沉平淡的再度道了一句。
宿倾身子倚靠在殿门上,挑着嗓子懒散冷道:“宫主不是要夜里才教她学武,怎现在就让你来接了?”
扶渊只道:“我只遵从宫主之意办事,至于宫主为何这般,我无法告知。”
宿倾冷笑,“不说便不说。扶渊公子跟了宫主这么多年,自会看人低,呵。”
扶渊眉头蓦地一皱。
宿倾也不多说,扭头朝长月望来。
长月缓缓起了身,缓步行至宿倾身边,扶渊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大抵是见她一身黑袍,眉头皱得更甚。
“还不领着她走?”宿倾朝扶渊冷笑。
扶渊并未理会宿倾,仅是朝长月漠然扫了一眼,而后便道:“长月公主,请随我来。”
嗓音一落,已转了身,在前领路。
长月眸色微沉,朝宿倾示意辞别,宿倾懒散靠在殿门,漫不经心的点头,长月心底微微一动,待足下行了几步后,她突然回头过来,朝宿倾道:“不如,你与我一道去。”
宿倾勾唇而笑,“宫主并未唤我过去,若擅自而去,岂不遭他嫌弃?”
说着,见长月又要言话,她再度出了声,“你自己去吧,若当真想为我着想,便多在宫主面前替我好言,没准宫主一高兴,便当真召唤我了。”
这话一落,已是干脆转身,合了殿门。
长月无奈,立在原地沉默,直至扶渊唤她,她才回头过去,继续往前。
这灵御宫,极其宽广,周遭花木成群,牡丹花香浓密,加之天色尚好,若非不是跟着扶渊疾步赶路,长月倒是想走马观花,亦或是坐在群花中发呆。
扶渊此番领她来的地方,便是那夜她侍寝之地。扶渊仅是为她推开殿门后,便让她独自进去。
水声四溢,淡香扑鼻,其间,还夹杂男女源源不断的调笑。
长月按捺心神,平心静气的缓步往前,待绕过屏风,分毫不诧异的看到不远处的浴池内正有一男一女。
那男子上身并未着衣,精壮的上身略蒙水汽,肤色也是格外白皙,看似细腻,加之湿润的墨发披肩,着实算得上是魅惑百出。
他的怀中,正窝着一名女子,那女子则是仅着肚兜,腻在他怀里亲吻,一时间,笑声与吻声交织,糜糜而又醉烂。
长月淡漠的立在原地,不言。
前方浴池内的景致,无疑是一副春宫。
不多时,待那女子彻底软在了男子怀中,仅剩秽迷的笑声时,长月终于是淡然开口,“宫主唤长月过来,所为何事?”
他似是这才发觉她,扭头朝她望来。
水汽氤氲,将他微红的俊脸衬托得格外魅然,像极了正行云雨之事的人,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抑制不住的飘然与迷醉。
“来了?”那人慢腾腾的道了一句。
长月淡漠望他,不言。
他却是仅仅勾唇而笑,继续道:“来了便坐会儿,等本宫行完事,便教你武功。”
嗓音一落,继续垂头朝怀中美人亲吻。
长月缓道:“宫主本是答应夜里才教长月武术,既然宫主此际不空,那长月便夜里再来。”
话落,正要干脆转身。
他却是勾唇轻笑,“长月公主倒是越发大胆了,本宫未言,你便要离开,可是需要本宫让花瑟教教你宫中规矩?”
长月眉头一皱,终于是驻了足,转身朝他望来。
他懒散随意的笑着,异色的瞳孔内展露几分兴味,只道:“等着。”
这话尾音刚落,他怀中突然伸来一只手,将他的脖子勾了回去,腻歪的道了句,“宫主。”嗓音一落,便再度扬来吻声。
长月目光一沉,心底着实起伏。
与这男子相处不过几日,便已看了好几次这番男女贴身亲昵的场面,不得不说,她慕容长月长这么大,以前从不曾沾染过这些,但如今几日所看的,却是将这一辈子都不曾看过甚至不曾经历过的男女亲昵之景全数看了个遍。
她按捺心神的立在原地,兀自沉默,目光则是落在一旁,静默等候。
那池中二人,由最初的缠绕,已变为了真正云雨,一时,女子飘然的嗓音也一顿一浮的响起。
长月眉头紧皱,浑身微僵,但到了后面,她已是听得麻木,整个人都面无表情,淡漠静立。
许久,那池中二人似乎已是尽兴,这时,男子磁然的嗓音响起,“流颜今日,倒像是花妖,真香,本宫好生喜欢。”
流颜娇腻的嗓音微微透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与狂喜,“能得宫主喜欢,是流颜之福。”
“美人儿倒是会说话。你给本宫说说,你今日身上用的是什么香?”
流颜突然静默片刻,随即,出了声,“宫主,是您最喜的牡丹香啊。”
“是吗?”男子嗓音微微一挑,而后笑得妖异柔和,然而那异色的瞳孔深处,却是骤然滑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冷冽与杀意,“美人应本宫所喜,倒是难得。只是,你身上这牡丹香着实太过特别,不知这香料的配法是如何的?”
流颜柔和着嗓子缓道:“取自沾满晨露的牡丹花酿造而成的牡丹花水,稍稍涂抹在身,便会格外香。”说着,嗓音微微一转,嗓音越发的柔和,“宫主若是喜欢,要不流颜再亲手制作一瓶送给宫主?”
“美人有心,本宫,自是领情。”那妖异的男子勾唇而笑,嗓音柔腻,这话一处,他眸色微微一动,手臂也是松开了流颜,只道:“今日伺候本宫沐浴,倒也辛苦你了,你先行回殿去,好生休息。”
流颜微怔,随即笑道:“宫主,流颜还想在此多陪陪宫主。”
“本宫还有正事,美人还是回殿休息为好。”他笑得柔和。
流颜目光在他面上流转几圈,终归是妥协,随即起身出浴,整个人分毫不挂,竟也毫不羞涩的在长月面前慢腾腾的穿衣服。
待着装完毕后,她才娇柔而笑的朝男子告辞,随即出殿,然而待她走出殿门,那仍是泡在浴池中的男子则是出了声,“扶渊。”
刹那,不远处的殿门应声而开,扶渊速步而入。
那妖异男子眸色一深,漫不经心的道:“流颜也学会说谎了,呵,如何处置,你可知晓?”
扶渊垂眸,只道:“属下明白,属下这便去办。”
嗓音一落,已是干脆转身离去。
长月一直静立在原地,神色平寂,心底深处,却漫出几分冷沉与起伏。
正这时,那池中之人终于是将目光朝她落来,一双修长的眼睛弯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随即薄唇一启,“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