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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浪荡少年到优秀公务员

浪荡少年

刘邦的出生

公元前256年,刘邦出生在今天江苏省丰县——那时候叫丰邑的一户普通农民家庭。刘邦的父亲叫刘湍,也叫刘执嘉,后人尊称为刘太公,其母亲被后世尊称为刘媪。刘邦称帝后,刘太公被尊封为太上皇,他母亲已死,被追封为昭灵夫人,吕后执政时期又被加尊称为昭灵后。

刘邦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刘家的三个儿子其实都没正经名字,两个哥哥的名字分别叫刘伯和刘仲,其实就是刘大、刘二。刘邦姐姐的名字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了,只知道她后来被追封为昭哀后。刘太公给刘邦起名刘季,按照古代“伯仲叔季”的排名,也就是刘四的意思。“邦”则是刘邦发达后给自己改的“贵”名字,他的本名就是刘季。用直白点的话讲就是:丰邑的刘大爷家生了个叫刘四的娃。

和刘邦同日出生在丰邑中阳里(中阳社区)的是一个叫卢绾的孩子。当时,整个中阳里都轰动了,人们买来羊和酒,为这两个新生命祈福。欢庆的人群里,谁也不会想到其中一个孩子在五十四年后会成为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

刘太公在刘邦出生后不久又娶了一个女人。刘邦称帝后,他的这个小妈依然健在,刘邦就封她为太上皇后。这个新来的女人给刘邦带来了一个异母弟弟刘交。

刘邦的家庭只能算中等,但和睦温馨的家庭、平淡朴实的生活,给了刘邦一个颇为幸福的童年。刘邦、卢绾、刘交三人岁数接近,构成了一个玩乐的“铁三角”。三个人从小一直玩到大,感情非常醇厚。因为刘邦的母亲没文化,刘邦幼年似乎没有受到太严格的教育,有种放任自流的感觉。而刘交受到的管教则很严,长大后还接受了“高等教育”,一度求学于荀子学派的学者浮丘伯。

偶像信陵君

刘邦推翻秦朝建立汉朝,有人就据此认为刘邦生于秦朝,其实,刘邦出生时的秦还只是秦国,还没有统一天下,所以,刘邦是生于战国末期。

从刘邦出生的秦昭王五十一年(公元前256年)到秦王嬴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秦军攻占刘邦的家乡之前,这32年间,丰邑和后来刘家迁居的沛县(今江苏沛县)都是属于楚国的领土。刘邦出生时实际上是战国时代的楚国人,他是以楚国人身份长大的。

刘邦作为楚国人,在家乡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和颇为浪荡的青年时期。这期间楚国和秦国的战争形势日益紧张,前线不断传来坏消息,楚国屡战屡败,秦军日益逼近。刘邦见到许多儿时的玩伴被征发到前线后就没再回来。

刘邦出生在地道的农民家庭,假如出生在社会阶层固化的时代(比如西周),农民的儿子只能当一辈子的农民,但战国时代则不一定了。

战国时代是个动荡的时代,也是个思想空前活跃的时代。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的普通人是不幸的,但是对强者而言却是幸运的。因为这个时期列国争雄、百家争鸣,一切都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崇高的荣誉。

战国时代,国与国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各国都将争取人才作为国家战略的重中之重。公元前三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只要你是人才,哪怕只出一个“金点子”,国君也会把你当宝贝供起来。有理想的少年刘邦根本不愿意在家里“修理地球”,他想闯出去。

这是个自由和奋进的时代,社会允许刘邦做梦。他从出生起就听到各类英雄人物(孙子、吴起、孙膑、庞涓等)的传奇传说,这让他欣然神往。而最令他神往的人物就是魏国的信陵君。同其他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不同,信陵君是现实中就存在的英雄,他就生活在刘邦的家乡往西一百七十公里外的大梁(今河南开封)城内。

信陵君叫魏无忌,是魏安厘王的异母弟。因安厘王元年(公元前276年)被封于信陵(今河南宁陵县),所以后世皆称其为信陵君,与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并称战国四公子。信陵君礼贤下士,声名远扬,列国的人才都争相前去投奔他。

信陵君最为声名远扬的举动是“窃符救赵”。在刘邦出生前四年,秦赵爆发了长平之战,赵国精锐尽失,秦国统一天下的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刘邦出生前一年,秦军挟长平之战胜利的余威包围了赵都邯郸。信陵君“窃符救赵”,将魏军主力骗到手,和赵国、楚国、韩国通力合作,一举击退秦军。十年之后,秦军大举进攻魏国,魏安厘王紧急召回当时流亡赵国的信陵君。信陵君凭借自己的威望,获得各国的有力支持,统帅赵、魏、韩、楚、燕五国联军破秦军于河外,追击秦军至函谷关,秦军不敢出。信陵君几乎凭一己之力迟滞了秦国统一的步伐。

信陵君这样一位集谦、仁、信、义、智于一身的人物,必定在列国间被传颂,街坊巷间谈论不休。刘邦小时候深受浸润,与伙伴谈得眉飞色舞,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战国时有一种风尚叫“养食客”。能当“食客”,说明你有价值,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食客中有一种以功夫见长的,叫“游侠”,游侠也叫“任侠”,任侠恣意妄为,为了所谓的“友道”,目无法律,不顾一切。在乱世,这当然很“酷”,血气方刚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很有激情从事这种活动,如同今日影视剧里的“古惑仔”。韩非子却大骂游侠:“受人请托,把亡命的罪人匿藏起来,这是抗拒法律的死罪啊。可是世人却说他有‘任侠气’。”史书记载,刘邦“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这就是“任侠气”的体现,应该说,在战国秦汉之际,国民有重义轻生的风气,政府很头疼。

在刘邦看来,成为信陵君门客,追随信陵君,成就一番事业完全是一件可以触碰的梦想。游侠梦是刘邦童年时代一个挥之不去的美好梦想。但是事实上食客并不好混,因为吃人家的嘴短,吃人家就要拿出东西来,而往往要拿出来就是你的命。刘邦这种无产阶级供应“命”,信陵君这种大贵人花钱买“命”,基本的生态关系就是这样。此时思想还幼稚的刘邦对这并没有充分的认识,他以时代的有为青年自居,对食客生活充满了一种梦幻感,一心想要进入食客阶层。

面对刘邦这种幼稚的想法,刘太公又气又急,总教育刘邦要以他二哥为榜样,做一个勤劳踏实的农民,但生性顽皮又缺乏母亲管教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少年的追梦之路

刘邦十四岁那年,他还没来得及去追寻他心目中的偶像,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就传来了:信陵君去世了。刘邦当时的反应无据可考,但料想此时的刘邦应该会伤心大哭一场。

十七岁那年,热血青年刘邦终于成年了,他终于可以走出家乡,去追逐那年少轻狂的梦想了。怀揣着梦想和激情,憧憬着年少时无知的“追星幻想”,刘邦离开他的家乡,投身到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成为这千千万万赶时髦的浪荡“游侠”之一。

当时,仍然青涩的刘邦就这样“上道”了。他集合了一群和他一样的少年,大抵有卢绾、周绁、奚涓、纪信这些人,拜了当时沛县“豪桀(黑社会大佬)”之一的王陵做大哥,正式开始“闯江湖”。偶像信陵君已经去世了,但是在离丰邑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外黄(今河南民权县西北)出了个名人,也在招养食客。

这个名人叫张耳,是大梁人,曾经做过信陵君的门客。信陵君卒后,作为食客的他失去依托,流落到外黄,当时外黄有一位“白富美”,恰好丈夫去世,她听过张耳的名声,就嫁给他。张耳财色兼收,就利用老婆家的财富,也模仿信陵君收养门客。

爱屋及乌的刘邦不辞辛苦,风尘仆仆地几次前往外黄去投奔这位名人。那时候没有汽车,交通基本靠腿,刘邦跑一趟外黄要走几天几夜,风餐露宿,也不是件享受的事情。

对刘邦而言,由于信陵君的早逝,他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信陵君的风采,但能认识当年曾经侍奉过信陵君的张耳应该也是件能让刘邦寥以自慰的事情吧。而找到一家主君当食客应该也是他懂事以来魂牵梦绕的一个梦想,虽然他投奔的主君不是他心目中的信陵君。

张耳经过包装运作后,名气越来越大,还当了魏国的外黄令(相当于今天的外黄县长兼县委书记)。这个时期的张耳春风得意,情场、财场、官场场场得意,当时的他大概不会太注意到在他门下蹭饭吃的一个叫刘季的少年吧?

刘邦既然踏入黑社会,惹是生非那是少不了的。虽然今天我们已经查不到当年刘邦犯事的案底,但我们还是知道他闯的祸是不少的。刘邦还有好几次出事了,被迫外逃去躲风头,铁哥们卢绾也陪着他东躲西藏。

有一次,刘邦犯事了,被人追捕,有个叫单父圣的人向他提供了一匹马,使他得以逃脱,后来刘邦称帝,还因为这件事向他报恩。那时单父圣的举动也是异常的豪迈,当时一匹马的价值是很高的,可以抵得上一辆小排量汽车。

刘邦为了充老大,还时常带着小兄弟们到大嫂(刘伯妻)家里蹭饭吃。刚开始,大嫂客客气气的对待小叔子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但时间长了也烦。刘伯早死(刘伯谥号武哀,极可能是被抽壮丁拉上前线战死的),剩下她们孤儿寡母过日子本来就艰辛,小叔子又不体谅,刘家大嫂就想了个办法。

一天,刘邦又带着那帮小兄弟来大嫂家蹭饭,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家里传来“唰唰唰”的刮刷锅底的声音,小兄弟们一听就明白,锅都洗了,还有饭吃吗?纷纷找借口告辞,刘邦当时的脸色红得像猪肝一样。朋友走后,他冲进厨房一看,锅里还是有羹的,才明白刚才大嫂是故意刷锅来轰赶他的朋友。两人有没有大吵一架史书上没记载,但刘邦确实为这事记恨了一辈子。

三十多年过去了,昔日的江湖游侠刘季已经变成大汉国的皇帝,然而皇帝依然对这事耿耿于怀,就是不肯给侄儿刘信(刘伯子)封侯。最后在刘老太公求情下才给刘信封了个侯,但也没好好封个侯,故意封了他一个“羹颉侯”让他难堪。“羹颉”就是拿勺子铲锅底的意思,特别纪念刘信老妈当年用这个办法轰走刘邦。这种事让人觉得刘邦实在调皮得很,当了皇帝还这么想不开。不过,刘邦封他大嫂为阴安侯,倒是没有刷锅底的意思。

公正地说,刘邦这事办得不厚道。大哥去世,大嫂孤儿寡母的生活很不容易,但刘邦自己“不事家人生产作业”,没有经济来源却要在朋友面前充胖子,把难题抛给了大嫂,为难大嫂。这些行为表明,这一阶段的刘邦心智依然是不成熟的,他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叛逆期少年,青年人在那个阶段所应具有的毛病他样样俱有,并不出奇。

通过这些有限的事迹,我们大体可以勾画出一个青年刘邦的形象。

从十七岁傅籍(成年)到三十岁出头这段时间,青年刘邦模仿游侠,呼朋引伴,带着几个小弟兄在外黄和沛县之间的广大区域内游荡、交友、不事产业、挥霍大好青春。有青年人的冲动和浮躁,做了很多傻事,碰了很多次壁,多次逃亡。他学习江湖道义,混江湖习惯,不过混了多年的他身边依然只有几个死党,他没混出头来,仍只是江湖中最低层次的马仔(稍微高端点的应该是王陵、雍齿等,更高端的应该是张耳、项梁)。

刘邦虽然没有混出个样子,但是在这个行走江湖的历程中,刘邦饱尝人情冷暖,学会为人处世,培养出了一种大方豁达和重情讲义的性格。比起项羽和韩信,刘邦无疑更能体谅人、理解人。这些经历成为他日后人生的一笔巨大财富。

刘邦成功的第一条理由就是他丰富的江湖人生经历,刘邦可以理解他人的苦处,可以体贴他人的辛苦,也许有时候说话的方式不太文明,但最终还是能取得别人的认可。相比之下项羽和韩信早年的人生是扭曲和不幸的,因而他们两人在与别人相处上就显得有些偏执,也难以获得他人的认可,最终统统败下阵来。

项羽的出生

提到刘邦就不能不提项羽。秦王嬴政十五年(公元前232年),距离丰邑150多公里外的楚国下相(今江苏省宿迁市)诞生了一个男婴,重瞳子(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天生异相,据说舜帝也是这样,这个婴儿就是项羽。只是这一年刘邦已经25岁,在江湖上都漂泊了七八年了。

由于刘邦和项羽总是交织在一起,很多人都误以为他们是同一代人。其实刘邦大了项羽24岁,差了整整一代,足够当项羽叔叔了。年龄的差异也是刘邦和项羽今后行事、做人风格巨大差别的一个起点。

项羽出生的公元前232年虽然也属于战国时期,但局面已经更加恶化了,楚国风雨飘摇。项羽八岁那年,他爷爷项燕干了件很威风的事情,大败秦将李信指挥的二十万秦军。但是第二年,秦国名将王翦带来了六十万秦军,项燕兵败逃亡,楚王负刍被俘,楚国灭亡。失利后的项燕不甘亡国,秘密组织爱国民众发动复国起义并一度占据楚都寿春(今安徽寿县),但于次年失败,自杀。

也就是说,从项羽懂事起楚国就不存在了,战国时代纵横睥睨的游侠游士的江湖浪漫传说并未进入他的脑海,他有的应该是国亡家破的刻骨铭心的仇恨。楚国灭亡后,项羽跟随叔叔项梁四处流亡,备尝艰辛。

项梁颇有才干,青年项羽一直在项梁的庇护下生活,这反倒让项羽缺乏与人交往的经验。项羽既缺乏人际交往经验又有国仇家恨的长期灌输,再加上十余年的颠沛流离,可以想象项羽很容易产生性格上的偏执和扭曲:“我们为什么活得这么艰难?都是秦国人带给我们的!”刘邦虽然年少轻狂,懵懵懂懂混黑社会碰了十几年的墙壁,但好歹一步一个脚印认清了社会和人,人格一步步健康起来。

到了楚汉战争时期,项羽二十几岁,刘邦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我们看项羽的所作所为,总是感受到他年轻人的心直口快,刘邦则显示了老年人的老辣沉稳,这种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也为项羽最后的失败埋下了一个伏笔。

优秀公务员

浪子回头

在刘邦流连于他的游侠食客生涯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西边扑了过来,这就是强大的秦国军团。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就一跃成为强国。

对游侠们而言,秦国的到来就是他们游侠梦的终结。以前关东六国对“游侠”的压制是不成功的,因为国与国交界处有很多管理的薄弱环节,同时政府决策层的很多人都养食客,并不讨厌游侠。政府很难有效压制游侠。

秦政府则不同,奉行“军国主义”,作风朴素,讲求实效,管理上整齐划一,不给游侠活动空间。每当秦军占领新的土地,他们就会将土地、人口纳入秦政府的管理体系,设置行政机构,同时着手开展“打黑除恶”等系列专项行动,强化治安控制。随着秦军的压迫,刘邦等游侠的活动空间就一步步被压缩了。

到了秦王嬴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32岁的刘邦迎来黑暗的一天。因为这一年秦国消灭了魏国。秦灭魏后立即着手消化战争果实,将魏国的土地、人口纳入秦政府的管理体系,设置行政机构,同时着手打压“黑恶势力”。

张耳被列入“反黑”名单,成了严打对象,不得不和他的干儿子陈馀(也是黑名单人物)开始他们的流亡生活。困境中,张耳、陈馀二人相约为“刎颈之交(表示要同生死、共患难)”。张耳“黑恶团伙”宣告瓦解,包括刘邦在内的食客们失去依靠,只能放弃门客的寄生生活,纷纷散去,刘邦被迫逃回老家。

倒霉的事情还没完。次年,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秦将王翦、蒙武攻楚,占领了刘邦的家乡,并在这一带建立泗水郡作为一级行政单位。33岁的刘邦突然从楚国人变成了秦国人。以前魏国被秦军消灭,自己尚可以逃回老家,现在老家被端了,自己又要逃到哪里去?相信此时刘邦的眼睛里应该充满着迷茫。

到了秦王嬴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关东六国最后一个国家齐国被秦国消灭。秦王嬴政“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朴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用短短十年时间做了结,横扫关东六国,结束了战国时代。秦王朝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的大一统。

从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开始慢慢走向中年,此时的刘邦也逐步消减了年轻时候的火热激情,开始中年人生的烦恼了。年轻时候的干劲和激情越来越小,一晃十几年过去,总是在游荡来游荡去,刘邦的心也开始疲倦起来。

以前父亲的唠叨他是听不进去的,二哥对他不错,虽然对他浪荡的行为并不满意,但还是经常资助他,让他过得比较自在。渐渐的,刘邦想通了,他报了沛县的公务员学习班。秦朝的公务员培训采用的是“以吏为师”的教育方式,这是一种职业教育培训。在家族力量的帮助下,刘邦成为一名政府公职人员,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就这样,刘邦从游离于政府体制外的“混混”开始逐渐融入秦政府的行政机器。他从基层公务员做起,当上了泗水亭长(派出所所长兼招待所所长),成了政府体制内的“一颗螺丝钉”。秦代在社会基层设“亭”,主理基层治安,负责巡查乡里、稽察非违、捕拿盗贼等,就好比现在的“派出所”一般。

平淡的公务员生活

刘邦在亭长这个位置上干得如鱼得水,亭长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适合他了,这得益于刘邦这十几年的浪荡。

首先,通过浪荡,他丰富了经历、增长了见识,比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氓”,他无疑狡黠和刁滑多了,耍点流氓手段镇压村民,那简直是手到擒来。其次,刘邦本身就是沛县的黑恶势力,这次虽然漂白了,但本地黑社会那几张熟脸和他们的花招怎能瞒得过刘邦?每逢严打专项行动或政绩考评的时候,刘邦就放出风声让那几个“豪桀”老实点,看好手下弟兄,所以治安绩效考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刘邦在压制当地黑恶势力、维护地方治安上是很有成效的,也正因为这样,负责人事考核和日常事务的沛县主吏掾(相当于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兼人事局长)萧何,才会对刘邦另眼相看,多方包庇。如果没有刘邦,那么每年光治安考评就够沛县上下的官吏忙乎了。因为沛县政府和刘邦存在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刘邦虽然在政府体制内混饭吃,却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

刘邦当个小亭长,权力不大,责任不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为了改善生活肯定要找点小进项,刘邦的小进项就是吃回扣。回扣是这么来的,亭长的“亭”其实是县政府的一个行政据点,不但是派出所,还兼招待所、通讯站等多种职能。秦代市场经济尚不发达,出于安全考虑,来往的客商、旅人、公务人员总要在泗水亭留宿,这些人就成了刘邦过手的肥肉。刘邦软硬兼施,想办法拖着这些人去王媪、武负的酒馆消费,其他人当然都是付现钱,而刘邦是赊账消费,年底的时候王媪、武负就把刘邦的赊账单销掉。王媪、武负还编造了看见龙的传说,其实哪里是看见龙,不过是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段时间,刘邦还特地派手下去手工业发达的薛县专门定制了一种竹皮冠,刘邦经常佩戴它来彰显个性,说明他应该挺享受亭长的生活和社会地位。竹皮冠是一种毫无实用价值且具有极其夸张外形的冠,是非常典型的叛逆青年、嬉皮士的奇异服装。由于刘邦的标榜带头,这种嬉皮士服饰在未来竟成为帝国庄重场合的礼仪服饰,不得不让人感慨服饰方面的卫道士是多么可笑。

沛县人夏侯婴起初在沛县官府的马房掌管养马驾车,当临时工驾驶员。每当送客人或使者走后,路过沛县泗水亭,就会找刘邦聊天。两人很聊得来,每次都谈到很晚才分开。后来,沛县有了驾驶员的编制,夏侯婴就补员当正式工。

刘邦一次打闹时不小心弄伤了夏侯婴,被人告发了。刘邦是亭长,官吏伤人,加重治罪。刘邦和夏侯婴赶紧订立攻守同盟,一口咬定刘邦没弄伤夏侯婴,夏侯婴也为他作伪证。为这事,夏侯婴坐了一年多牢,挨了几百板,硬是咬牙不改口,终于让刘邦逃脱了罪责。夏侯婴是极其讲义气的一个人,物以类聚,刘邦一定也是很讲义气的人,否则两人根本走不到一起。

在秦政府内勤勤恳恳做了四五年公务员后,约在秦始皇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左右,刘邦37岁,或者略早,工作生活日趋稳定下来的刘邦和曹氏两情相悦,生了一个白胖小子刘肥。但不知为何,刘邦没有迎娶曹氏,刘肥成了私生子。

秦始皇三十四年,秦始皇指示各地“焚书”。刘邦经历的是职专教育,他喜欢那种循规蹈矩的工作方式和方法,对天花乱坠的儒生早看不惯了。得到命令的刘邦非常开心啊,他冲进儒生的家里,将一捆捆的《诗》等著作当着儒生的面投入火中。刘交也因为这个事件,被迫中断儒学学习。后来,成为皇帝的刘邦在临终前给儿子刘盈写了一份《手敕太子文》,对自己当年做的这件荒唐事表示了后悔和歉疚。

从秦王嬴政二十三年到秦始皇三十七年逃亡芒砀山这段长达14年的时间里,小公务员刘邦每天就上班下班,和同事们打打闹闹(“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喜欢喝酒看美女(“好酒及色”)。生活的节奏还是比较规律的,说平淡也平淡,说充实也充实。

暗潮涌动

楚国灭亡后,项燕的儿子项梁,带着侄儿项羽在吴中(今江苏省苏州市)躲避仇家。项氏一族在楚地民间的影响力巨大,吴中一带的名人贤士几乎都和项梁往来。项梁的能力也不错,每次县里有大的徭役和丧事,经常请项梁来主持操办。项梁借着这些机会秘密地对这些人员进行鉴定,为将来造反挑选人员。项梁在吴中招摇过市,这说明项梁在吴中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有两件事可以证明。

事件一:项梁在栎阳(今陕西省西安市阎良区)被捕入狱,家族赶紧托关系请蕲县(今安徽宿州)的狱掾曹咎写信给栎阳狱掾司马欣,事情就搞定了。可见,号称“法治”的秦朝,还是讲“人情”的。

事件二:陈胜吴广起义后,会稽(郡)守殷通就告诉项梁他也想“干一票”,希望项梁做他的军官。显然殷郡守完全知道项梁是楚国亡国遗孽,而作为政治犯的项梁居然可以在大街上招摇行事。

秦政府因其惊人的效率,一直给人严格的法治印象,但从这些情况来看,不能不让人怀疑秦政府以严格著称的“法治”体系。秦政府应该是“绩效”政府,以“实用主义”为操守。

项梁、刘邦都是黑恶势力,不同的是项梁是反政府级别的黑恶势力,刘邦仅仅是治安级别的黑恶势力。项、刘都不具备和秦政府全面对抗的能力,但足以给地方政府找麻烦。地方行政首脑为了将地方治理好,躲避苛刻、粗暴的政府绩效考评,既然压服不了当地黑恶势力,就反过来采取包庇的态度,双方进行合作。

这样做当然无异于饮鸩止渴。短时间内,当地的治安会有很大程度的改观。因为“复国运动分子”和地方政府形成了一定的合作关系。以项梁为旗帜的“复国运动”力量在项梁的约束下暂时中止了暴力抗争活动,带来了治安状况的好转,而地方政府则尽力包庇“复国运动”分子,为其通风报信,对其活动听之任之,形成了“复国运动”分子和地方政府“双赢”的模式。

“复国运动”分子和地方政府都“赢”了,但是中央政府却输了。在地方政府的包庇和纵容下,原本遭到重创的“复国运动”分子以更加隐蔽的方式存活下来,并悄悄地壮大起来,未来终于酿成了秦末各国贵族的“复国运动”。

刘邦的春天

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沛县令的好朋友单父(今山东单县)人吕公,躲避家乡仇人逃到了沛县居住。在刚到沛县的时候,很多人便听说了他和县令的关系,于是人们都上门拜访,拉关系,套近乎。

刘邦听说了也去凑热闹,当时主持接待的是沛县的主吏掾萧何,由于拜访的人太多了,善于搞管理调度的萧何采用差异化的管理模式,宣布了一条规定:“凡是贺礼钱不到一千钱的人,一律到堂下就坐。”

刘邦这种痞子听到这话心里很不爽,他虽然身上一分钱都没带,却对负责传信的人说:“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一万!”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此时刘邦的内心还流淌着战国时代“士”的风骨,他看重面子和尊严,不仅桀骜不驯的脾气没有改变,而且痛恨权贵瞧不起人。用通俗点的话讲,你可以不让我来,但你不能把人分成钱多钱少的来区别对待,这伤害我的自尊心,我今天就要故意砸你的场子。

吕公一听这么多钱,吓了一跳,赶忙出来亲自迎接。萧何和刘邦是老熟人了,一看就知道他玩什么花样,这让萧何很是尴尬,萧何就跟吕公说:“刘季这个人整天讲大话,做事不靠谱,您别信他。”吕公这个人眼光和常人不同,他觉得刘邦器宇轩昂、与众不同,他非常喜欢刘邦,请刘邦入上席就坐。这次刘邦不但白吃一顿饭,酒足饭饱之后,吕公又将他盛情留下,提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刘邦自然喜出望外。

春天来得晚,但终究还是来了。45岁的刘邦老牛吃老草(吕雉当时约30岁了,在那个时代绝对是超大龄剩女),幸福地结婚了。婚后,吕雉给刘邦生了两个娃,鲁元公主(鲁元是封号,真名已佚)和刘盈(汉惠帝)。

同年,秦始皇修筑经由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一直修到云阳(今陕西淳化县)的“高速公路”;另外,秦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多,先王宫廷窄小,就在渭水南上林苑内修建朝宫,即通常所说的阿房宫。为了完成阿房宫以及其他大型工程,秦始皇大肆征召天下的劳动力。他下令将徒刑犯七十多万人征发到阿房宫工地,此外,还征集了各地的劳力来服徭役。

命令下达到沛县,刘邦不敢怠慢,他告别了新婚妻子,按任务押解服徭役的人到咸阳。临走的时候,沛县同僚都来送他,每人按惯例给他三百文钱送行,萧何和他关系比较好,送了五百文,刘邦押解服徭役的人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阿房宫工地。

刘邦在工地参与监工时,某天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躁动,只见秦始皇来视察。皇帝的车队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警卫身着黑衣黑甲,前呼后拥,剑戟森森,飘扬着数不清的旗帜。秦始皇威仪地坐在车上,恍如天人。乡巴佬刘邦大受震撼,感慨道:“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小结一下刘邦在33岁到46岁这一时期:刘邦做了秦政府的基层公务员,工作勤勤恳恳,业绩良好。和曹氏未婚生子,和吕雉结婚并生育了一女一子。

我们在探讨刘邦的时候,往往只关注战争期间他如何谋略,如何用人,却很少去考察刘邦造反前怎么样,不知道刘邦在战国时代生活了33年,这是属于他的人生经历,也是塑造他性格的一个时期。刘邦有个幸福而充满幻想的儿童时期(1岁—17岁),热血喷薄的青年时期(17岁—33岁)和兢兢业业的中年时期(33岁—46岁)。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到一个愣头青少年,再到一个沉着稳定的中年人,刘邦是一个很普通很正常的人,至少在46岁以前是这样,并不是从娘胎出来就是天生的造反派。

对刘邦而言,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应该会这么循规蹈矩下去,养儿饴孙,在家乡沛县终老一生。但是世事难料,意想不到的变故还是改变了刘邦的人生轨迹。

优秀公务员成了逃犯

疯狂的帝国

秦王朝统一后的第二年(秦始皇二十七年),秦始皇就下令“作信宫”、“作甘泉前殿”、“治驰道”。“驰道”通俗点说就是秦代的高速公路,连接首都到全国各地。目前有关学者以最保守的数字估算,驰道大略长度700公里,平均宽度50米,夯土路基厚50厘米。以此计算,秦驰道的夯土土方量大约1750万立方米,如果堆筑成高1米、宽半米的土墙,几乎可以绕地球赤道一圈。虽然秦国修筑“驰道”是一个周期比较长的工程,但工程量依然是骇人的庞大。

秦始皇二十八年,“东行郡县”、“封泰山”、“禅梁父”。

秦始皇二十九年,“东游”。

秦始皇三十二年,北巡“之碣石”、“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北击胡,略取河南(黄河河套以南,今属宁夏、内蒙)地。”

秦始皇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今两广地区),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

秦始皇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秦始皇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

为修筑阿房宫动用了七十万人,而阿房宫还仅仅是上林苑的一个前殿;还要修筑秦始皇陵,秦始皇陵墓是在骊山上打洞的工程,“(秦始皇陵墓)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可以看出,秦始皇所谓的“雄才大略”,就是不计成本、不计收益,搞“大战争”、“大工程”,这种大气魄对统治者来说是舒服的,他可以时刻享受到征服一切的快感和虚荣,反正工程是老百姓修的,秦始皇皮不痛肉不痒,没什么感觉。他杀气腾腾地将油门一踩到底,秦帝国牌汽车在他愉悦的口哨声中一骑绝尘而去,不顾车身时常发出吱呀呀的开裂声。

秦始皇是被伺候舒服了,享受了飙车的快感,可是秦朝的老百姓以及包括刘邦在内的基层公务员的日子却不好过。

斩白蛇

秦始皇三十五年兴起骊山徭役,三十六年、三十七年工程继续实施。秦政府不间断地征发徭役,刚参加完骊山徭役的刘邦回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要押解新的一批徭役民众前往骊山了。

工程连年不断,繁重的徭役逼迫得老百姓再也无法忍受了。老百姓主要的生计就是种田,“徭役”是统治者强加给劳动人民的无偿义务,徭役一多,就顾不上种田,老百姓不累死也会饿死。被逼无奈,老百姓开始用脚投票,进行着“屁民式”的反抗——逃跑。

徭役押解任务一年比一年难做。到了这一年,徭役押解任务对亭长刘邦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对被强征服徭役的人来说,不逃一定会死,逃却有可能不死。逃跑和不逃跑之间的风险收益比开始反转,智力正常的人都不难做出选择。被强征服徭役的民众一有机会就逃跑,刘邦再也控制不住局面了。

刘邦一边喝酒一边在发愁:照这情况,还没到咸阳人就跑光了,交不了差事按照律法要判刑的。到了丰邑西的泽中亭,刘邦想通了,他狠下心来,趁着夜色解开捆绑那些人的绳索,告诉他们:“你们走吧,我也要逃亡了。”在严刑峻法和强化治安的网格下,这些人其实也没有太多出路,队伍里一下有十几个青年表示要和刘邦一起逃亡。

一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芒砀山落草为寇。选择芒砀山是有原因的,那里有山有水有林,可以匿藏,而且那里属于泗水郡和砀郡的结合部,秦朝统治比较薄弱。同时离沛县比较近,一行人都是沛县人,不希望离家太远。

刘邦带领着他们前往芒砀山落草,路上碰到一条大白蛇挡住去路,刘邦借酒醉斩了白蛇,这就是所谓的“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大蛇被斩成两截,阻挡没有了,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几里,刘邦醉得厉害了,就躺倒在地上。

走在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看见有一老妇在暗夜中哭泣,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杀了我的孩子,我在哭他。”这些人再问:“你的孩子怎么被杀的?”老妇说:“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变化成蛇,挡在道路中间,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我就是为这个哭啊。”众人以为老妇人是在说谎,正要打她,老妇人却忽然不见了。这些人赶上了刘邦,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刘邦,刘邦心中暗暗高兴,更加自负,那些追随他的人也渐渐地畏惧他了。

这当然是个荒诞不经的传说,也不排除刘邦指使亲信(比如卢绾、樊哙、奚涓等人)布局,制造神秘气氛,欺骗不明真相的逃亡者,稳定大伙的情绪。毕竟这事陈胜、吴广也曾干过,只不过陈胜失败了,被揭发出来属于造谣。刘邦成功了,事情被煞有介事的记入《史记》,成为正史,供后人敬仰。

但是,在这里笔者也有点疑惑,这个传说有两个谬误:一是把秦当成金德(尚白)了,实际上秦是以水德自居的,尚黑;二是刘邦以火德自居,那么碰到水德,不是自找晦气吗?如果真的要灭水德,应该选择土德(土克水),或木德(水生木),用黄色旗帜或绿色旗帜。后来读到《史记·封禅书》才大概看明白,真正的原因是逃亡队伍里都是土包子,没文化,本来“赤帝子斩白帝子”就是骗骗“不明真相的群众”,既然群众已经上当,就不用再去追究是否符合五行学术理论。

但此时的刘邦从严格意义上说尚不能算起义,因为他没有任何推翻现政府的打算,他的行为只是因为秦法苛严,又完不成任务的一种被迫选择。可以想象,当时类似刘邦这种小规模的“逃犯集团”一定是数不胜数。他们并非革命者,如果此时秦政府向其发放特赦令,终止各种徭役工程,与民休息,全国各地的刘邦们一定会乖乖地放弃落草,重新回到秦国政府的怀抱做顺民。

可惜历史没有假设,频繁的徭役令民众苦不堪言,数不清的刘邦们被迫逃亡山野林泽之间躲匿,他们散布在帝国的各个角落里,成为一个个待爆的火药桶,等待着大泽乡的火星来点燃,一旦点燃就将绽放出耀眼的历史烟花。

帝国接班人胡亥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秦始皇开始了他生平的最后一次出游。之前秦始皇已经出游了四次,这是第五次出游。这次出游,秦始皇最小的孩子胡亥要求一起跟去玩,秦始皇答应了。车队从武关(关隘名,位于今陕西省丹凤县东南)出,沿着长江到达会稽郡(大体在今天浙江省北部、江苏省南部一带),并在那里祭祀了大禹。

始皇帝不会知道此时的围观人群中有一对叔侄,他们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侄儿说:“彼可取而代也!”叔叔赶紧捂住他的嘴,说:“毋妄言,族矣!”这对叔侄就是项梁和项羽。那一年的项羽23岁。

秦始皇在返程的路上病倒了。为此,他派出亲信大臣郎中令蒙毅去向山川祷告,还没回来的时候,秦始皇就病死了。秦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丙寅(公元前210年8月28日),一代雄主秦始皇嬴政病死沙丘宫。秦始皇晚年不惜一切追求长生不老,可是最终也没能逃脱死亡这一自然规律。

秦始皇的突然死亡带来了政局扑朔迷离的变数,但是由于文官集团的有效运作,秦帝国中央政府的政局并没有发生剧烈的动荡,胡亥非常顺利地接手了帝国的最高权力,称为二世皇帝,政局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第二年的春天,二世皇帝就在丞相李斯的陪同下向东巡视郡县,一直到帝国的最东端,昭显他对帝国最高权力的执掌。对刘邦等草民而言,他们只知道秦始皇死了,秦始皇的长子公子扶苏自杀,秦始皇最小的孩子胡亥继承了帝位。

由于草民的不断反抗和逃亡,帝国的版图内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然而,坐在咸阳宫里的二世皇帝并没有任何警觉,他拥有天生的优越感,他蔑视一切民众。但是此时的他心里却闷闷不乐,带给他这种情绪的是他周边的人——哥哥们和元老们。

胡亥以小孩子的身份继承帝位,自然遭到他哥哥们的嫉恨,而百官多是先帝老臣,能力和资历都足以让他们对这位稚嫩的皇帝有种说不出的傲视,即使表面上非常客气,也无法掩盖朝廷上沉闷的气氛。胡亥虽然是个孩子,但非常聪慧,看出这点后,他把这点苦闷和他心灵的导师郎中令赵高商量。

赵高给他出了个主意,大体就是折腾、反复折腾,让所有人都没有安全感,匍匐于他的权威之下。做法如下:一方面罗织罪名、无限“上纲上线”,找公子、老臣、重臣们的茬,用死刑、灭族等恐怖政策炮制“白色恐怖”,打击这些老头子倚老卖老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借机清除掉官员空出官位,快速提拔一些“自己人”去填补这些空位,让这些人感恩戴德。恩威并用,赵高的计策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在赵高的指导下,秦二世政府开展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场“大革命”,一时间秦政府的官场内哀鸿遍野。一些官员莫名其妙地无辜冤死,轻浮的投机分子火箭般的速度上窜。其实我们国家历朝历代凡是交接班时期都能看到类似的场景,只不过是激烈程度上的差别罢了。

二世皇帝的几个亲哥哥、亲姐姐是重点打击的对象,死得尤其惨烈,十二个哥哥被戮杀,十个姐姐被矺死(肢解处死)。公子高想逃亡,又害怕家人遇害,走投无路,只好含着眼泪主动上书要求为秦始皇殉葬,二世皇帝以虐猫的心态开心地赏赐十万块钱给他办葬礼,不知道公子高拿着这十万块钱心里是什么感受。公子将闾平时最谨慎,从不失礼节,然而,秦二世却要以“不臣”的罪名将他处死。临死前,将闾含着眼泪抗议,要求把话说“清楚”,可惜在专制体制下君王是不需要说“清楚”的,将闾三个兄弟只能含泪拔剑自杀。

皇子王孙的穷途哀鸣,令人心酸。这是对秦国这个“法治”国家的公然嘲讽。面对这样的事实,不知道坟墓中的秦始皇会不会哭泣?会不会为他的决定感到后悔?会不会为曾经那么天真可爱的稚童变得如此暴虐而心痛?

赵高揭发蒙毅曾经阻挠秦始皇立胡亥为太子,于是二世皇帝以此为罪名准备处死蒙恬、蒙毅兄弟,胡亥的堂哥公子子婴进行了劝谏,但二世皇帝拒绝了他的劝谏,蒙毅被处死,蒙恬被逼自杀。

在一连串恐怖政策的打击下,“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赵高的策略是有效的,二世皇帝通过这场“大革命”运动向宗室、官员、百姓表明“法律不是你们的挡箭牌”,任何法律都保护不了你,服从二世皇帝未必安全,但不服从一定让你完蛋。胡亥达到了他快速巩固政权、确立自己核心地位的目的,这也再次验证了他的策略是行之有效的。

这场运动下,宗室、官员、百姓确实都是输家,但胡亥一样不是赢家。因为这么乱来意味着没规矩,虽然元老官僚们慑于胡亥的淫威而变得谨慎和畏惧,但从此离心离德。而在这次运动中投机获利的新官僚也没有死心塌地的效忠胡亥,当其他利益集团可以提供更大收益的时候,他们也纷纷离去。这些都注定了未来他在望夷宫的死是多么合理,胡亥终究是自食其果,这场运动虽然确实在一定意义上帮了胡亥,但更像是饮鸩止渴。

在巩固独裁专政的同时,二世皇帝对于父亲留下的大工程并没有叫停,他崇拜父亲的权威,他渴望模仿父亲,他要让帝国从辉煌走向辉煌。修筑骊山秦始皇陵完毕后,施工队伍没有解散,立即又投放到阿房宫的建设中。同时继续推行秦始皇的对外战争政策。

此时是二世元年的四月,他成为皇帝后的第九个月,他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多,忍无可忍的民众就在大泽乡造反了,又过了两年零一个月,他年轻的生命就到了尽头,那时的他年仅15岁。 cNmaNqgR/iAK/0BBAjWNP18enIcpce6sxuHAzr34c/wOBXCHGMBzjnwvq3naaF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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