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在陆宅附近守候了几天的莫大方终于等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的车才停在门口,他就扑了过去,将一张被鼻涕眼泪糊满了的脸伸到车窗前面,对着老太太哭诉,“姑姑,侄儿做错了什么,您教训就是了,我就您这么一个姑姑,您这要是不理我了,侄儿可没法活了啊。”
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到底来往了这些年,莫春兰一时抹不开面子,按下车窗,沉着脸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进来吧。”
莫大方感激涕零地“嗯”了一声,跟在老太太的车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门。
陆展鹏坐在车里冷眼看着,也不做声。
老太太下了车,先去自己房间梳洗换衣,莫大方在大厅里足足等了半个小时,老太太才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端起手边刘嫂泡了一会儿的养生茶,轻轻啜了一口,这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这哭哭啼啼地做给谁看那!”
老太太这一问,莫大方越发伤心,“扑通”一声,就给老太太跪下了,“姑姑,你可得救救你侄儿,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先前合作得好好的几家公司,最近都和我们公司断了业务往来,这样下去,你侄儿我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老太太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将茶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大方啊,不是我说你,我也老了,没有几年活头了,这些年展鹏也好,慕云也好,哪个不是对你诸多照顾,按理说这么多年,你也该打出自己的一片天来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陆家过活呀,鸿渐于陆,给你铺好了路,你也该达成自己的目标了!”
“什么陆?姑姑我没听明白你说什么。”莫大方跪在地上,表情呆愣。
“鸿渐于陆!是告诉你做事情要循序渐进,一步步地达到自己的目标!算了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总之,陆家也不欠你的,这么多年的帮助,我也算对得起莫家的先祖了,以后啊,你就扎扎实实靠自己,你那公司也做了这么多年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做生意的人,总有起起落落的时候,不要一有了什么困难就只想着找别人求助,现在是我还在,将来我不在了,你不也没人求?”
老太太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既恨这个侄儿不争气,又指望着他这次受了教训能够自己立起来。
她叹了口气,“起来吧,跪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姑姑,你不能不管侄儿啊,你知道的,侄儿从小生活在农村,又没读多少书,生意上的这些事,我哪里弄得明白,平时那些客户看在陆氏集团的份上给我生意做,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慕云跟人说了什么,这些公司都不和我们来往了,这样下去,你侄儿我要喝西北风了。”
莫大方抱住老太太的腿越发哭得起劲。
不过这话老太太可不爱听,“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慕云跟人说了什么?慕云他管着那么大的集团,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管你那破事!”
“姑姑,我想起来了,那天陆总生日宴的时候,当着宾客们的面说我根本就不算他的亲戚,我估摸着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别的公司才不和我们公司来往的。”他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冷哼一声,“那也怪不得慕云,小雅触了他的逆鳞!你说说,小雅从前好好的孩子,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教育的,看着慕云对苏医生在意了些,就想起要往人家苏医生身上泼酒!想叫苏医生出丑!实话告诉你,不管有没有苏医生,我家慕云是绝对不会娶小雅的,你就死了这条心!我陆家可不要品行不好的媳妇,我可不想我的重孙子有个品行不好的母亲!”
莫大方呆呆地看着老太太,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叉着腰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厅里转了两圈,突然愤愤地道:“小雅哪里品行不好了,姑姑,你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我们家小雅,除了长相平凡了点,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于被他想起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我们家小雅上学的时候,还拿过游泳比赛的第二名!”
不提游泳还好,一提游泳,老太太又想起了泳池事件,后来她找钱林详细问了,钱林自然没有隐瞒,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老太太。
莫春兰的脸变得更黑,“好好的姑娘家,不知道哪里学的不三不四的手段,得了得了,你别说了,公司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以后也不要让小雅再来这边,省的慕云碰到了不舒服!”
这下莫大方可炸了毛,他一手指着莫春兰,愤怒地道:“姑姑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当年陆慕云成了瘫子,你指望着我们家小雅今后能够照顾他,对小雅那个好,你敢说你不是拿她当孙媳妇看?现在有了更好的,就想把我们小雅撇在一边?还说我们小雅品行不好,我看是你们陆家人不讲信用!”
莫春兰气得发抖,瘫子两个字在这个家里就是禁忌,她的孙子,那么漂亮的一个孩子,被人这么说,简直就是拿刀子剜她的心!更别说指责陆家不讲信用的话!
她指着莫大方道:“不讲信用?我莫春兰什么时候说过要小雅当孙媳妇的话?啊!你倒是说说看!但凡我莫春兰说得出就做得到!”
莫大方咬着牙想了想,老太太看着像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从来也没有将话挑明了说。
看来这回老太太是铁了心了,既不想让小雅嫁入陆家,公司里的事也不会管了。
他看着老太太冷冷地一笑,“你以为那个苏医生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她接近陆慕云还不是为了你们陆家的钱!你说她作为陆总的私人医生,陆慕云那方面有问题她肯定心里有数,明知道陆慕云有问题,还巴着他不放,这不是品行不好是什么?”
老太太晃了晃脑袋,怎么莫大方的话,她一时有点理解不了!
那方面有问题?哪方面有问题?
老太太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指着莫大方道:“什么有问题,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
莫大方冷笑一声,“姑姑,你还着指望着你孙子给你生个重孙子吧,我告诉你,别想了,陆总那方面根本就不行,你也不想想,他腿都没知觉,那东西能有知觉?你也别瞒着我了,小雅都告诉我了,陆家是注定要绝后了!这么大的家产,将来还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我劝你们两老赶紧找人给陆总看看,实在不行就借种,说起来,小雅身上总还流着莫家的血,算起来也不会便宜了外人!”
老太太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指着莫大方的手都在发抖,“你,你——”
莫大方见老太太这样,越发得意,“姑姑,我看你是被蒙在鼓里了,别说我这个做侄子的没有提醒你!好好想想吧,这陆家既然要绝后,这诺大的家产最后免不了拱手让人,还不如便宜我们莫家人,说到底,我们也比旁人亲近!”
年纪大的老人家都是受老思想教育过来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绝后”这样的话,老太太拼尽全力拿起手边的茶杯,用力地砸向莫大方,“滚!你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我陆家的大门!”
“砰”地一声,茶杯砸在了莫大方脚边,他看看怒目圆睁的老太太,心下不禁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迅速地扔下一句狠话:“我就不信我莫大方离了你们陆家就活不下去了!”转身就跑了。
客厅里的动静把陆展鹏给引了出来,他不愿意看到莫大方的嘴脸,因此避在卧室里没有出来,隐隐听着老伴像是在教训莫大方,也就没有在意。
谁知道客厅里竟然传出砸东西的声音,等他出来时,老太太捂着胸口,一副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他赶紧坐在莫春兰身边一下下地给她顺着气,“老婆子,别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啊,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刘嫂从厨房里奔了出来,看了看地下砸碎的杯子吃了一惊,她在这个家里几十年了,可从来没见过老太太砸过东西,老太太总是说,东西砸了又要费钱买,何苦呢!
她赶紧拿了工具收拾地上的碎片。
莫春兰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扯着陆展鹏的袖子,带着恨意道:“该死的畜生!竟然咒我们陆家绝后!不得好死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还照顾了他这么多年!”
听了这话,陆展鹏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连这种话也敢说!”
“他说我们慕云不行,说我们别指望抱重孙了。”莫春兰说着嘤嘤地哭泣起来。
陆展鹏一愣,“慕云不行?这是什么鬼话?”
“不知道小雅那个死丫头跟他说了什么,他翻来覆去地就说我们家慕云不行。”莫春兰说到这里,紧紧地揪住陆展鹏的衣袖,“老头子,这个事,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