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厅里的人渐渐地多起来。
医院的一些领导同事也都到了。
叶子期上班不久,人缘倒还不错,尤其是医院的女医生护士们来了许多。
活生生的人,那么帅气的男孩突然就没了,谁都觉得一时无法接受。
吊唁厅里响起一片啜泣声。
亲子鉴定中心的圆脸姑娘哭得最伤心,叶医生还去找过她两次,她觉得她本来跟叶医生之间还有无限的可能的,现在什么都没了。
宋薇脚步匆匆也赶了过来,她绕着冰棺转了一圈,抹了一会儿泪,才怏怏地走到苏轻轻旁边坐下了。
到了八点,追悼会开始了。
医院领导正在上面念着叶子期的生平,吊唁厅的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一夜之间,陈玉婷像是老了十岁,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染上了白霜,眉间眼角尽是皱纹,她脸色苍白,被两个人扶着走了进来。
她颤颤巍巍想要走到冰棺前面去看,被几个人拖住了。
追悼仪式完毕,接下来就是向遗体告别的时间。
陈玉婷眼神呆滞,看着人一圈圈地从她面前走过。
等人都走完了,她才挣扎着走到了冰棺前面。
冰冷的棺材里,躺着她心爱的儿子,只是那双明亮的眼永远地闭上了。
“儿子——”陈玉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扑在了冰棺上。
吊唁厅里的人,都不忍看到这一幕,纷纷扭过头抹泪。
陈玉婷趴在冰棺上哭了良久,才被人拖开。
紧接着,冰棺里的叶子期被换到了一具黑色的纸棺里面,上了殡仪车,往火葬场去了。
火葬场在郊外,车队开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地方。
陆慕云停了车,从车里扶出了苏轻轻。
她的脸色十分不好,脚下也有些虚浮,她看着人们都往焚化炉那边走,不由得有些焦急,也加快了脚步。
进了一间小厅,黑色的纸棺已经被摆在了轨道上,殡葬工人在等着家属对遗体作最后的告别。
陈玉婷已经死死地趴在了棺材上,喊道:“不能把我儿子送进去,要送进去连我一起。”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还是在努力地嘶吼着。
几个人在旁边拉都拉不动她。
最后还是叶振华上前,含着泪将陈玉婷的手指掰开,众人才将她拉了起来。
黑色的纸棺迅速地滑进轨道,消失不见。
“我的儿子——”陈玉婷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直直地晕厥了过去。
苏轻轻在陆慕云的怀里不住地颤抖。
跟来的有许多医生,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上前看了看陈玉婷的情况,对着叶振华道:“伯母悲伤过度,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只怕要马上送到医院去。”
叶振华无力地点头。
有人抬着陈玉婷上车往医院去了。
城郊的公墓区,许多树木都开始落叶了,在这深秋里透着几分凄凉与萧条。
眼看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被大理石板盖上,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苏轻轻只觉得身心俱疲。
陆慕云牵着她上了车,径直将车开回了陆宅。
上了二楼,陆慕云打横将苏轻轻抱起,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了。”
苏轻轻闭着眼,无力地点头,很快就沉沉睡去。
陆慕云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开始打电话。
“不好意思,陆总,赵芸还没有抓到,我们已经全城通缉了,各个车站码头,路口也都发了通缉令,估计她应该还在C城,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好的,辛苦了。”陆慕云疲惫地揉揉眉心,挂了电话。
赵芸没有找到,始终是个隐患。
在一家廉价的小旅馆里,赵芸正坐在床上收看电视。
C城本地的新闻都是大量的关于陆氏集团总裁结婚的报道,社会新闻倒是提到了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医科大附属一医院的一名男医生,不过并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和场合,只是发出了对凶手的通缉令,是一张赵芸从前的证件照。
赵芸有些吃惊,她只是刺了一刀,那个男人就死了。
虽然她是很希望能亲手杀死某人的,不过眼下死的却是不该死的人。
本来她是想对陆慕云下手,不过没有找到机会,人多的场合,她知道不行,只怕她还没有冲到陆慕云的跟前就被人拦住了。
看到苏轻轻独自去洗手间,她才临时决定对苏轻轻下手。
陆慕云让她失去了一切,如果能够在他婚礼的当天杀死他的新娘,他一定也能体会到她那种失去了一切,生无可恋的滋味。
只不过,那个贱女人真是命大,竟然有人冲出来给她挡刀。
S国没有废除死刑,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同样也是死。
警察现在没有找到她不意味着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她,在那之前,她得把她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她走到卫生间,看着镜中的素颜女人。
脸色蜡黄,满脸雀斑,眉毛淡得近乎没有,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应该很少会有人把眼前的她和通缉令上面的那张照片联系起来。
她对着镜子里姿色平平的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将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过来,有些凉,她缩着脖子慢慢地往前走。
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出现在路边,她走进去,买了包饼干,一瓶矿泉水,顺便买了一把稍长的水果刀。
她在街心花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来,迎着夜风,打开饼干的包装,开始吃她的晚餐。
曾几何时,她嫌熊掌太老,鲍鱼太小,锦衣玉食在她只不过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东西,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啃饼干的一天。
吃过饼干,赵芸又回了她住的小旅馆。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在苦苦思索着自己的计划。
……
晚上七点,看守所的人都坐在监舍里看电视。
电视一天只开三个小时,这对于完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他们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即便是新闻,他们也会盯着看个不停,不管里面说什么,只要人影子在电视上晃动,他们就觉得满足。
正在播放本市新闻。
陆氏集团总裁奢华的婚礼场面晃花了地下坐着的女人们的眼。
尤其是婚戒的特写,让一众女人两眼放光。
众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何琼不忿地撇撇嘴,和满面阴郁的沈芳一起,走到一个墙角坐下。
女人们在说着钻石,陈平又意味不明地朝远处的沈芳看了一眼,她的那对耳环,还明晃晃地戴在她的耳朵上,那应该就是钻石吧。
监舍里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何琼坐在墙角,带着愤恨再次看了电视新闻一眼,现在已经换了画面,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证件照,是个杀人犯。
播报员在用沉稳的声音说道:“本市今天中午发生一起凶杀案,遇害者是C城医科大附属第一医院的一名青年男医生,叶子期博士,因抢救无效已经死亡,目前凶手在逃,请广大市民踊跃提供线索。”
何琼眨了一下眼,看向旁边的沈芳,“妈,你刚才听到新闻没有,好像是说子期死了,你有没有听到?”
沈芳阴郁地盯着地面,头也没抬,“死了好,死了你也就安静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我听错了。”何琼摇摇头,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铁门上的一扇窗户,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我有急事。”
一个女管教闻声走过来,不耐烦地看着何琼,“什么事情?”
“麻烦让我出去一下,我得打个电话。”何琼语气有些急切,“很重要,很重要的电话。”
女管教看了她一眼,何琼急的好像就要哭出来了。
她打开门,放了何琼出来。
何琼的电话打给了何逸夫。
“爸,我刚才看新闻,好像是说什么附属一医院有个医生被害了,是谁?”何琼的手紧紧地捏着电话线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响起何逸夫的声音,“琼儿啊,你看开些,子期他已经走了。”
“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说清楚点。”何琼已经开始慌乱了起来。
何逸夫叹口气,“你没听错,是子期,叶子期他被赵芸一刀捅到心脏,已经去世了。”
“你是说子期已经死了?”何琼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的,琼儿,你还好吧?”何逸夫有些担心地问道。
手里的话筒猛然从何琼手中滑落,她蹙着眉,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外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骗我的。”
女管教见何琼失魂落魄的样子,捡起话筒挂断电话,扯住何琼的胳膊晃了一下,“喂喂,你还好吧。”
何琼恍若未闻,嘴里还是在不住地念叨:“骗我的,一定是骗我,子期怎么会死。”
女管教见她有些神神叨叨,将她带回了舍监好意对着沈芳说了一句,“你女儿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最好是注意一下。”
沈芳看着何琼,眼睛发直,看起来真的像是不太正常。
她拍拍何琼的脸,“琼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