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抬头是“丁香”,虽然苏轻轻刚才已经看了十六封信,大部分的信抬头都是丁香,但是苏轻轻却诡异地觉得,这封信上面的丁香,有着某种隐秘的暧昧。
她继续往下看。
“自上次回来与你相聚,一别已有几月,因为我提前修完了学分,很快就要回国,一想到回国就可以见到你,我的内心十分火热。”
“你最近还好吗?M国现在已是秋天,国内也当如是,我每次在铺满落叶的林荫小道上散步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我的丁香。你也一定是在某个枫叶红了的地方想我吧。”
“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你的身影已经深深地印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和我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永远也没有分开的可能。”
“丁香,我的爱人,我是如此地思念着你,我是如此地渴望着你,我是如此地呼唤着你!”
“隔着浩瀚的太平洋,我的丁香,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
苏轻轻吁了口气,这火热的情书,看得她都有些面红耳赤了,真佩服这写情书的人是怎么写出来的。
她快速地往下浏览,整封情书情意绵绵,字迹也是龙飞凤舞。
一口气看到末尾,信件末尾的日期苏轻轻推算了一下,是在二十六年前。
落款是“谨言”。
没有姓,整封信里除了能够看出这个谨言在M国留学过,没有任何有用的身份信息。
二十六年前,苏轻轻想,自己今年二十五岁,从母亲当时和这个叫谨言的人热恋的程度来看,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就是这个谨言的孩子。
母亲并非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她既然如此珍视这封信,那也就是说,她珍视给她写信的这个人,珍视他们之间的一段情,清高的母亲是绝不会背叛爱人,另结新欢的。
只是这封信字里行间处处充满了对苏丁香的真情,即使隔着时光,苏轻轻也能感觉出来,这个谨言是真心地爱着母亲的。
苏轻轻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这样的真情,最后怎么会是苏丁香未婚先孕,独自抚养她长大成人。
是什么让这一对恋人分开?是什么让母亲在往后的岁月里对自己的父亲只字不提?还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即便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有可能就是这个叫谨言的,但是S国这么大,同名的人这么多,叫谨言而又年纪和母亲相当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茫茫人海,叫她上哪去找呢?
谨言谨言,苏轻轻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些酸涩,又有些甜蜜。
她安慰自己,自己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总算得知了有可能是父亲的名字,还有父亲曾经在M国留过学。
自己要是和父亲有缘的话,或许某一天,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会碰到的吧。
苏轻轻将信纸原样叠好,这封信她不太想在母亲坟前焚化,虽然母亲或许也很想看到,但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笔墨,苏轻轻有些不舍。
还是原样放好吧。
苏轻轻将信纸放进紫檀木盒子,又将那一块小小的夹板覆盖了上去,然后将几样首饰放了进去。
她捧着盒子四处看看,最后还是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这里离她的床很近,她莫名地就是想要让这带有父亲和母亲气息的东西离她更近一点。
苏轻轻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第二天起床的时间就稍微晚了些,等她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
是陌生的号码。
但是一连打了两个,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苏轻轻拨了回去。
电话里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是陈玉婷,“轻轻,我打你电话你不接,这可怎么办,医生说子期的腿感染太严重了,现在说只怕要截肢。”
截肢?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苏轻轻慌忙道:“陈阿姨别急,我马上过来,你先不要答应医生做截肢手术。”
苏轻轻火速换好衣服,抓起手机钥匙就往外跑。
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苏轻轻上了车,心急如焚。
昨天她走的时候,叶子期腿上虽然肿了,看着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这一晚上过去,怎么就会落到要截肢的地步呢?
出租车到了医院门口,她付了车费,急急忙忙往VIP病房赶。
推开房门,就见陈玉婷坐在外间,正在抹泪。
见了苏轻轻她像是见了亲人一般,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子期,我们子期怎么能截肢?缺了半条腿,以后他还能做什么?”
苏轻轻拍拍她的肩,“陈阿姨别急,应该有办法想的。”
“有什么办法?呜呜呜”陈玉婷哭得更凶了,“刚才连顾院长都过来看了,说是不马上截肢的话,感染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再过几天恐怕会危及生命。”
苏轻轻呆住了,刚才她还以为陈玉婷是有些夸大其词,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截肢是最后的打算,应该是有办法可想的。
但是就连顾院长都看过了,说要截肢,那恐怕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她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都是她!都是为了救她子期才会成了现在的样子。
还有当时要是她提醒一声,也不至于腿上的伤口没人发现。
她忘了,那里医护人员有多么紧缺,护士们根本就没有时间给病人做全面的检查。
截肢?
苏轻轻无法想象拄着拐杖的叶子期,这么高大帅气的一个男子,从今以后都要与拐杖为伍?
她慢慢地走到通往里间的门口,推开门,叶子期睁着眼躺在病床上。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一条红肿的腿出现在了被子下面,伤口的地方被纱布盖着,具体的情形也看不到。
放下被子,苏轻轻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病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
耳边突然传来叶子期幽幽的声音,“轻轻,我不想做瘸子,那样就没有办法背你或是抱你了。”
苏轻轻捂住嘴,哽咽地点点头,“我也不想看到那样的你,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子期,我们马上去M国,M国的医疗水平更先进,去了M国,你就不用锯腿了。”
叶子期凄然一笑,“没用的,我也是才从M国回来的,西医的治疗方法就是那么几种,我的腿,我看了,如果是我的病人,我也会建议截肢。”
苏轻轻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西医的治疗方式就那么几种,那中医呢?中医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治好叶子期的腿。
她的头脑开始高速旋转,脑袋里拼命过滤着信息。
慢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看的,谁的医案里面,记载了一个小女孩脚板被锈钉子刺穿的事。
小女孩后面到底怎样,用了什么治疗方法,被治愈了没有,苏轻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医案?到底是谁的医案?
是爷爷的吗?
想到这里,苏轻轻站了起来。
她看着病床上的叶子期,“子期,先不要做截肢的决定,我不记得在哪儿看过这样的病例了,或许是爷爷从前治疗过这样的病人,我马上回去翻爷爷的医案,或许里面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
叶子期眼睛短暂地亮了亮,又瞬间熄灭了。
他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有办法的,子期,相信我,我这就回去找医案,你不要答应做截肢的手术,至少今天之内不要答应,好吗?”苏轻轻看着叶子期急切道。
叶子期没有出声。
“答应我,子期,我今天去找那份医案,在那之前,你不要答应截肢好不好!”
苏轻轻着急地看着叶子期的脸。
叶子期无奈地道:“好,我答应你。”
苏轻轻急急忙忙推门出来,对着陈玉婷又叮嘱了一声,“陈阿姨,千万别答应截肢,我去想办法,等我过来以后再说。”
说完苏轻轻便拉开门急匆匆地往外跑了。
一口气奔回家,苏轻轻直扑书柜。
书柜下面的一个纸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苏轻轻爷爷多年留下的医案。
他有个习惯,看过的病人,回家都要作记录,病情,用药都记录在册,也是个有据可查的意思。
医案有五本。
苏轻轻往地上一坐,开始急速地浏览着医案。
半个多小时过去,才翻完了一本,然而什么也没有找到。
苏轻轻又接着开始翻下一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苏轻轻从医院回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苏轻轻揉揉酸疼的后颈,失望地将最后一本医案房间纸箱。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根本就没有过这么一个病例?
苏轻轻坐在地上,突然感到十分绝望。
她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快想,快想起来,到底是在哪看过!
一道灵光突然从苏轻轻脑子里闪现,会不会是她上次从山里带回来的龙医生的医案上的记载呢?
她才看了一部分,因为地震和这一连串的事情,现在医案已经被她搁置在一边,没有看了。
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坐的太久,脚都麻了,踉跄了一下,她飞快地往卧室里走。
她记得医案在她卧室的书桌上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