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衣的行动付诸的很快,第二天一早栖凤院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接谢满月,等着她吃过早食,谢满月去谢老夫人的屋子请安,刚梳好发髻的谢老夫人听闻是女儿派人带满月过去习字的,笑着拉谢满月嘱咐,“也好,在青儿那边学上一阵子,让夏堇陪你过去。”
“祖母,那会不会打扰姑姑。”谢满月想起昨天她说过的知书达理,心里头总有不安的感觉。
“她小时候启蒙学的一些还都是你爹教的,傻孩子,这怎么会打扰。”谢老夫人又让李妈娶过来一只锦盒,里面一对剔透的细玉镯,谢老夫人替谢满月戴上,满意的笑着,“去吧。”
出了梧桐院,绕过几个回廊后就到了栖凤院外的小园子,谢满月看着花坛旁可以称得上是井然有序的盆栽,一定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盆栽上的枝桠都要修的对齐。
越是往栖凤院走,这无形中的工整感越是强烈,栖凤院打理的很漂亮,侧着一边的小池塘,假山林立,蔓藤循着假山密密的绕在上面,叶子铺得十分整齐,像是每日有人打理平铺才有的效果,两侧放着不少盆栽,石子小路上不见一片落叶。
入秋这样的季节,一天不知道得掉多少落叶下来,谢满月还能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小丫鬟在捡时不时在捡枯叶。
带路的丫鬟领着她去了主屋旁边的小阁楼中,谢满月见到了谢青衣,一身与她名字一样青衣色裹裙,手里捧着几本书,瞧见她来了,把书放在了书桌上,笑着招手,“正好找出了三哥当年教我时用的书。”
谢满月站在这儿看她,谢青衣真的很美,她的动人之处不是惊艳,而是恬淡间那一股舒适,这和谢青衣极好的教养与才识分不开。
只是如今这极好的教养和才识,成了谢满月头疼之处。
“这样握笔。”
“腰挺直,头抬高,错了,看,应当是如此才对。”
“满月,脚不能这样放。”
“手放着这儿,不能偏。”
谢青衣温柔可人的声音传到谢满月耳朵里险些成了催命符,满月侧头看谢青衣,谢青衣正在教她认字,见她望着自己,“怎么了?”
“手有些酸。”映入眼底是她满满的关切,谢满月吞下了要说的那句话,颇可怜说道。
“是我疏忽了,你才刚刚学。”谢青衣意识过来一下要她又学写字又端坐难为了她,命丫鬟进来上茶点,牵着她到窗边坐下,“饿不饿,我让剪秋做了些玫瑰酥。”
谢青衣端杯子的姿势也很美,她已经习惯了每个动作见的分寸,大家闺秀这一词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谢满月这才有空看阁楼里的摆设,没有极显奢华的物件但满月知道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弄的满屋金碧辉煌,恨不得别人一进门就闪瞎眼的,那多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一夜暴富的人。
耳畔是谢青衣轻轻的提醒声,“满月,得伸手提着些,你看你。”
谢满月吃的算是很小心了,毕竟她曾也是千金大小姐,应该有的女子教养礼仪她都会,可比起谢青衣,谢满月还是个粗浅的丫头,没一样做到位的。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拿两盒玉露膏,娘那边毕竟会疏忽一些女儿家的事,谢家的姑娘,不该是这么一双手。”谢青衣翻开她的手心看到那些茧时眉头皱着都快化不开了,“不行,两盒不够,让何妈半个时辰给你涂一回才行。”
“姑姑,你别总是皱眉,笑着多好看。”谢满月笑嘻嘻的冲着她咧嘴笑。
谢青衣皱着眉轻拍了她的额头,“才和你说,笑不露齿,你看你。”
说罢,她自己也跟着笑了,眉宇终于舒展开来,谢青衣无奈的看着满月,“你啊。”
“你看,姑姑笑起来更好看了。”谢满月的视线扫过那桌子上厚厚的一沓书,转眸托腮看着谢青衣装可爱,“姑姑,你和我说说爹和娘的事好不好。”
谢青衣微怔了怔,看到她托着腮帮子,张大眼睛的可爱模样,最终是没有开口纠正她这么坐不对,而是轻叹了声,“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谢青衣口中很好的谢家三老爷谢仲伯,他和谢家四老爷是双生的早产儿,当时能把两个人都养活着实是件幸运的事,谢仲伯有些先天的缺陷,內腑滞弱,身子远不如谢仲衡。
从小到大谢仲伯就没跑过,汤药不断,年幼时还曾因为心绞痛晕过去,谢老夫人宝贝一样的疼着他,除了身子不好外,谢仲伯是个极聪明的人,十五岁就过了应试,年纪轻轻做了官,文采又极好,为人处世嫌少有人说他的不是。
十六岁时谢仲伯娶了门当户对的贺家嫡长女贺云慧为妻,两个人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为了弥补十六年来没有离开过兆京,未曾出去游走的遗憾,沈仲伯决定外任。
好不容易得了谢老夫人的应允,成亲后谢仲伯带着新婚妻子,去往南淮上任的途中一路游玩过去,每次书信回来都是说身子越来越好,还报了贺氏有孕的喜讯,可谁想,最后竟会是这样。
“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谢青衣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谢满月松手低下头去,对这句话感触颇深,是啊,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
没等谢满月沉浸多久,耳畔传来谢青衣的声音,“好了,我再接着教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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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谢满月才从栖凤院离开,手上还有谢青衣布置的‘任务’,把一早她教她写的字回去练五张,明天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栖凤院。
谢满月仰头转了转脖子,就坐了半日的功夫,浑身都发酸,比做一天的活还要累。
过了回廊去梧桐院的路上,谢满月遇到了从前院回来的谢初幽,女堂结束,谢初幽也是刚得知谢满月去了姑姑那里。
“二姐姐好好学,很快就能和我们一起去女堂了。”谢初幽哪里是谢老夫人说了一回就对谢满月改观的,从心底里没有接受这个姐姐,谢初幽语气里也满是幸灾乐祸,让姑姑教书,那简直是受罪去的。
“嗯,就缺个人作伴。”谢满月晃了晃手看着她,眨了眨眼,“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姑姑那儿习字吧。”
谢初幽的神情一下就变了,声音跟着疙顿,“我早就认字了,要学别的,怎么能和你一起去。”说着快步从谢满月身边经过,嘴里念叨着,“我还要看书,还要学绣,才没空和你说话。”
明明就是逃似的,谢满月笑了,转头看夏堇,后者领她回梧桐院,一面解释,“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姑小姐启蒙教导认字的。”
谢满月这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哭丧,谢初幽都怕成这样,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到了什么,谢满月慢走了两步,“夏堇姐姐,姑姑已经过了及笄,是否说亲了。”
夏堇摇了摇头,“姑小姐的名声极好,两年前来谢家说亲的人就已经非常多了。”
她没接着往下说,不过后头的话谢满月也能猜得到,说亲的人是多,谢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依着姑姑的性子,大约是一个都没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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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梧桐院,谢老夫人正等着她一起吃饭,见她进来,笑着拉她到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肩,“累么?”
转头看谢老夫人一脸了然的模样,谢满月诚实的点点头。
“三丫头当初送去青儿那里启蒙时,第一天就跑到我跟前来哭了。”谢老夫人把这当成是一件乐事,当初谢初幽认字时才三岁,三岁的孩子对上当时十二岁的谢青衣,谢满月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姑姑柔声指导她正确坐姿时的情形。
“你倒是不错,之前并未接触,半日下来不见你喊累。”谢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请别的老师回来,未必又她用心。”
在这件事上,谢满月认命了,即便是再找别的女教老师额外教导,她还得去栖凤院学女儿家知书达理的规矩,两头扯不开去,不如一头扎着算了。
她想到的是其他,“祖母,除了岐山镇上,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这渴求的眼神在谢老夫人看来和过去儿子求自己想出去走走时一模一样,谢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再过些日子。”
谢满月有些失望,她很想找机会回祁家看一看。
“先养好身子,下月初八齐家曾孙弥月宴,到时候你和祖母一块儿去。”谢老夫人想找个合适的时候把满月带出去,齐家弥月宴正好。
此时兆京中也传着谢家找回流落在外的孩子,若是在谢家大操大办未免正式过了头,齐家的弥月宴,关注点也不是谢家,如此带着也不显唐突,届时自然而然的认识了。
谢满月神情微怔,转而好奇的问,“祖母,那齐家的夫人是谁呢。”
“工部外郎陆大人之女,五品官家的孩子能嫁到齐家,那也算是她修来的大福气,齐家小子之前说的亲事可是祁大将军之女,眼看着要成亲,可惜了,年纪轻轻的。”谢老夫人叹了一声陷入沉思,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满月在听完这席话后瞬时僵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