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赫明平日里行事作风虽说粗一些,但在这些事情上他却很谨慎,尤其是考虑到别人的声誉,不论是送到谢家给谢青衣的礼物还是如今给谢满月送的信,都是隐着来。
十来天前刚刚教导过他送给姑姑的礼,后来谢满月没回信,孙赫明等不住了,派人送信过来,要问问谢满月到底谢青衣是个什么反应。
信纸加起来四五张,前三张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听,后面两张才是关于祁家的事。
谢满月看信的神情由笑转严肃,何妈妈端了糕点进来后退了出去,只留下谷雨一个人侍奉着,屋子里安静得很。
年前祁家往陆家和祁家都送了年礼,这是第三年,头两年也如此。
祁家不缺钱,这一点谢满月很清楚,小的时候娘去世后父女俩的生活水平一下就降低了一个档次,倒不是说没钱用,而是不知道怎么用,要不是还有几个妈妈伺候着,谢满月还不定被当成男孩子糙养大,祁大将军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朝廷奖赏的金银珠宝他花的时候少,家里人口又简单,所以攒下的家底很丰厚。
如今谢满月每看孙赫明写的一句话就肉疼一次,齐家也就别管了,陆家送些什么过去,那也叫年礼,祁家还翻倍翻倍的回,这冤大头做的也够史无前例。
孙赫明之前建议过是不是要写信去毫安,提醒祁大将军提防陆家和齐夫人,那时谢满月借着祁月的名头反对了,她怕以爹的耿直性子,到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孙赫明直接就露馅了,如今看来这信是非送不可了。
谢满月让谷雨备纸笔,她都和孙赫明说了一回托梦了,何不再用一次,就让孙赫明写信去毫安,祁月托梦给孙赫明了,借着他来告诉爹,先上点心眼,把这冤大头的行为先给断了再慢慢算账!
谢满月写了四大张,叠好了之后交给霜降,跑一趟孙家的铺子,再去远一些的铺子里卖些蜜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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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刚出门,谢满月欲午睡,谢初华来了。
请她进来,谢初寒没跟着一块儿,就只有谢初华一个人,满月让谷雨把何妈刚做好的果饯子茶端来,谢初华坐了下来,手捧着杯子,神情里带着一抹矜持,求证着问她,“二妹,宫里的事你不会告诉祖母的吧。”
谢老夫人她们都不知道谢满月生病的真正原因,以为她就是受了寒,实际上她是在碧澜宫给吓的,谢初华思来想去,怕满月会告诉祖母,所以又特地来了一趟嘱咐她,“这事儿祖母要是知道,肯定会责备我们。”
谢满月眉宇微挑,要责备也是责备她,怎么会责备自己呢,“大姐姐,你就怕我说出去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身子的呢,忽然发了烧,祖母都吓坏了。”
谢初华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我自然是关心你的身子,一早就来看过你,只是你还睡着。”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大姐姐你和马家姐姐看六皇子的眼神。”傻子都感觉的出来。
“别胡说。”谢初华羞红了脸,“六皇子那样的,哪里是我们般配的上。”
“谢家家世又不差,大姐姐怎么会般配不上六皇子,刚说了亲的二皇子,皇妃的家世也没谢家好啊。”谢满月可不觉得会配不上,只可能是不愿娶。
“你说真的?”到底是少女怀芳,谢满月这么说一句谢初华又觉得有了希望,熠熠着看谢满月。
年轻时候衷情一个人,一点点的事一小句话就能牵动着情绪,谢满月看她如此,点了点头,尽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很有诚意,“真的!”
谢初华抬手摸了摸脸颊,不忘记嘱咐她,“那你可记住了,谁也别说,否则让人知晓我们乱闯别的宫,可是会被治罪的,尤其是碧澜宫,惹了圣怒就惨了。”
吓唬谁呢,会惹怒皇上你们也敢去。
谢满月瘪了瘪嘴,点头答应,“知道了,不会说的,大姐姐你也别总惦记着,那么吓人的一个地方,你总是想着,不会做噩梦么。”
不就是马茹嫣装神弄鬼才吓的她们逃走,还丢下了谢满月,又有那阴森森的蜡烛,谢初华胆子没谢满月这么大,多说一句她就觉得怕了,忙捂住谢满月的嘴,“不许说了!”
谢满月无辜的看着她,谢初华松开手坐端正后理了理衣服,恢复神情,“你准备午睡了吧,我就不多打扰,先回去了。”
谢初华离开了玉溪阁,谢满月真的困了,到头就睡,一觉醒来天色微暗,又开始下起了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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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不大的雪一直下到了初八,终于停了,谢家出去走亲的二房初八下午才回来,到了谢老夫人这儿请安,小道消息一向灵通的范氏和谢老夫人说起了这两日在娘家听到的一件事。
“娘,年前魏王世子不是送了年礼过来,其中大都是给青衣的,我听说啊,这魏王世子有意咱们青衣呢。”范氏呵呵的笑着,说起来神采飞扬的,被魏王世子相中那也是与荣有焉啊。
“你听谁说的,这事儿可不能乱传。”谢老夫人听着没有很高兴,过了年女儿都十七了,一提起来谢老夫人就头疼。
“这事儿我哪敢乱说,您知道的,范家隔亲里有在宫中伺候的人,是那魏王世子进宫看太妃的时候亲口说起来的,太妃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呢。”范氏低了低声音,“那淑太妃可是魏王世子的亲祖母呢,魏王世子早两年就该定下亲事了,这几年魏王妃和淑太妃都急着呢,如今魏王世子亲口和淑太妃说的,那还能有假,指不定魏王妃就要派人打听我们青衣来了。”
范氏说话的口气活似她亲耳听到魏王世子这么说过,谢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些话其中传言的成分多,尚且没定数的事情你也拿来说,在家说也就算了,要是出去和别人说不得让人笑话死,还以为我们谢侯府要攀着魏王府去。”
范氏神情微讪,她在婆婆这儿可不是第一次说,这两天在范家,可不得为了这事和嫂嫂们聊个透,那魏王府可真是皇亲了,魏王又受皇上器重,也就是魏王府一直没动静为世子说亲,这两年赶着扒着过去的数都数不清。
范氏回去后谢老夫人总觉得这事儿显得不靠谱,倒不说魏王府不好,而是这魏王世子不靠谱,她一个甚少出门的老人家耳边都没少听魏王世子的风流韵事,她也不求着女儿攀多高的枝,过得好才是实在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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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夫人没把这事往心里头放,过了几日,十一这天,城里头的雪融的差不多了,魏王府真就请了人过来谢府,向着谢老夫人试探谢家的意向。
魏王府请的是和陈氏相熟的一个夫人,与谢家也有走动,并没有带官媒,主要是为了探探谢家的口风,若是两家人都中意,觉得合适,那再走请媒人的步骤,要是没什么意思又大张旗鼓的来了,魏王府脸面上首先过不去了。
谢满月是在那夫人来了有一会儿时才知道,此时她正在栖凤院里跟着姑姑练字。
丫鬟跑进来说起这件事,谢青衣落笔的手颤了一下,谢满月看着那墨汁抖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了一个大点,抬头看姑姑,她的神情倒是镇定的很,轻斥了丫鬟不懂规矩,她练字的时候不许打扰。
丫鬟退到了一旁,她就是紧张小姐的婚事,平时怎么都不会来打扰的。
谢青衣拿开压着的青石换了一张纸铺上,转头看谢满月,“你写完了?”
谢满月忙摇头,“姑姑,魏王府请人来,要是祖母答应了,你应不应。”
“好好写,别问些不该问的。”谢青衣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谢满月哪里肯歇,这魏王世子真的是想娶姑姑么,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要安定的样子。
谢满月放下了笔,实诚的看着谢青衣,“姑姑我现在没法静下心来练字,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姑姑会不会应。”
明明不应该呢还这么理直气壮,谢青衣气笑了,“你想知道这做什么,小小年纪总问这些。”
“我得确保这个人是不是值得姑姑托付终生啊,要是不好,那我得拦着姑姑,郡主说了,女子喜欢一个男子那都是盲目的,她们才看不清真面目呢。”谢满月说的煞有其事,拉住谢青衣,装可爱眨巴眨巴眼睛看她,“姑姑,那你会不会应。”
谢青衣无奈,“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老问这些,要是写不进去就回玉溪阁学红女去。”
“我写的进去。”谢满月不肯走,重新抓起了笔,时不时抬头看姑姑,发现她虽看着自己,眼神却有些迷离,似是走了神。
情况不太妙啊,谢满月心头转了几番,最后放下笔,谢满月回神看她,瞧见纸上歪歪扭扭鬼画符一样的字,气笑了,“你这是练字?”
“我回去学女红。”谢满月嘿嘿一笑,把写的乱七八糟的的宣纸折了几折拿在手中,“姑姑那我回去了。”
不等谢青衣说什么,谢满月忙跑了出去,离开栖凤院,往谢老夫人的梧桐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