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婷身穿旗袍,脚蹬肥大的男士拖鞋,跑跑停停,吸引各种好奇、惊艳、古怪目光无数。
雷婷用小背包半遮着脸,长这么大她就没这么丢人过,不过此时的她并没预料到,自她被贺理缠上后她就没有不丢人的时候。
迎面走来俩名军官,与雷婷擦身而过的当口,其中一人突然顿住了脚步,迟疑的喊了声,“雷医生?”
雷婷生生刹住了疾走的步伐,回身看向那人,原来是杜泉,遂讪讪的笑道:“你好,好巧,呵呵……”
另一名军官紧跟着恭敬的喊了声,“首长夫人好!”
雷婷一怔,表情更是尴尬,“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首长夫人。”
那位军官连忙改口,“嫂子好!”
雷婷一听这称呼忍不住的厌烦,又联想到方才的情景,不由的脸上一热,怒火就飚了上来,大声的喊道:“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们团长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和他早分手了,八百年前就离婚了!”
“离婚?”俩军官异口同声加强了语气。
“是啊……他性无能!我们婚姻不性福!”
雷婷喊完这话,顿觉解气,心口也没那么堵了,看着俩军官被自己吓傻的表情,竟还有些洋洋自得。索性做戏做全套,用手擦了擦眼角,“唉……不说了,说出来全是泪。”
雷婷正准备走人,小心思儿又在肚子里转了个弯,遂问道:“那个,能不能劳烦二位送我去一趟市里?”
杜泉尚不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另一位军官已一脸凝重的开口了,“那个,前嫂子,我们这用车都得领导批准,我看这事儿,您最好还是和团长说一声,虽然夫妻关系断了哈,但是情分总还在的是不是?”
雷婷失望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不废话了,继续目标明确朝驻地的大门口走去。
杜泉张了张嘴想喊住她,却听到身旁的军官哭丧着脸凄凄惨惨的哀嚎,“你说咱们知道了团长这么重大的秘密,团长会不会杀了我俩灭口啊?”
雷婷编排了贺理的是非,心头畅快无比,她打小就是标准的乖乖女,极少作恶,却不想原来背后说人坏话,竟这么过瘾。
其实雷婷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今儿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既然没人愿意开罪贺理送她去H市,她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那她就自力更生吧,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拼着脚底起泡的雄心壮志,她就不信她走不到X市,或许运气好,用不了多久就能碰到刚巧经过的社会车辆呢。
烈日当空,正是下午一二点的光景,雷婷还未走到驻地的大门口,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出租车上下来一名女子,打着一把碎花小伞,一头染过色的大卷发,宽大的墨镜,精致的妆容,一身浅蓝色抹胸沙滩长裙,臂弯上搭了件小外套,脚上一双细高跟凉鞋。
女子高傲的抬着下巴,遥遥的看向驻地里面,弯了嘴角。
“师傅!等一等!”雷婷大喜过望,不顾形象的迈出最大的步子,兴奋无比的追上了那辆正要开走的出租车。她中途跑丢了一只鞋,又慌里慌张的掉头捡了起来,赤着一只脚就上了车。
女子被这突兀的一声吸引了注意力,看向雷婷,微微蹙了蹙眉,丢下八个字的评价:不伦不类、邋里邋遢。
雷婷临上车的一瞬间似乎听到那女子高傲的说了句,“警卫员同志,我找你们团长,贺理!”
司机师傅对于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返程居然还带上人显得异常高兴。也没坐地起价,要了合理的价钱,不过对于雷婷来说,即使现在被宰,她也认了,只要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车窗外景物飞速的后撤,雷婷从包里拿出手机,不知何时没电的,早就关了机,她看了看车载显示器上的时间,安安静静的打开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没过一会,雷婷突然抬起头,急切的问道:“师傅,到H市就这一条路吗?还有没有其他的路?”
“啊?是还有另一条,不过那条太绕了,得多跑一百多公里。”
“唔……那就走那条吧,别走这条了。”
“啊?”司机师傅大惑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雷婷表情惊慌,频频看向车后,“车费我另算给你,拜托你了,赶紧换一条路。”
不知为何,雷婷一颗心惴惴不安,老觉得贺理肯定会追过来似的。
司机师傅疑心顿起,试探道:“小姐,你为何到军区来啊?探亲访友?”
“不是,”雷婷回的干脆,想想又解释道:“的确是有同事的老公在这当兵,我是送同事过来的。”
司机师傅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雷婷的装扮,目光在她脚上肥大的拖鞋停留了会,又移到她身上不协调的旗袍,最后落在她惊慌的小脸上,“小姐,你打哪儿来?这又是准备去哪里啊?”
雷婷只顾着看观察后面的情景,一时没注意司机说什么,等司机又重复了一遍,才回话道:“我是H市的,现在就是要去机场回家。”
“小姐,很着急回家?”
“是啊,一秒钟都不能耽误了,我离家俩天了,父母肯定也着急了。”
“喔,今天的话,去H市最后一班飞机是下午四点钟的,你若是绕道的话,怕是赶不上最晚班的飞机了。那咱们还要走那条远道吗?”司机师傅慢悠悠的说着,眼角的余光却瞄这雷婷的表情变化。
“没关系,你只要将我送到X市放下就成了,我明天回家也成。”
司机师傅精明的小眼睛微微一眯,心底总结道:这个女人着装怪异,神色慌张,前言不搭后语,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女特务?
令雷婷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她一觉睡醒,下了车,以为终于能摆脱变态,呼吸新鲜空气时,出租车司机师傅突然小兵张嘎上身,一把抓住雷婷的手肘,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拉进了派出所,虎虎生威一通大喊:“警察同志!解放军同志!我抓到可疑分子了,我怀疑她是军方的女间谍!”
反正不管是雷婷真的长了一张间谍的脸,还是司机师傅最近谍战片看多了,她被带到警察局审讯且做了笔录却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本来嘛,一场误会,也容易解决,可悲哀就悲哀在,雷婷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了,无法确认自己良民的身份,却又坚持不肯打电话到部队证明自己来路清白。
这倒好了,百口莫辩了!
这世上的有些事吧,你越不愿意那样,越是会加重别人的怀疑。雷婷说好嘛,那我打电话给我爸妈证明我自己好吧?警察眼神交汇了下,不成!保不准是在跟同伙通风报信!
后来派出所所长思来想去还是自个儿打了个电话到这处的部队驻地,这通电话打过后,可不得了了,那边动静不小,最后仿佛是个大官儿接的电话,一再强调着:给我看严实了,可别让她给跑了!
所长一听,乖乖这语气,可不得了。一转身二话不说,命令小赵警员就将雷婷给拷上了。
雷婷看着腕部锃亮锃亮的铁圈圈,欲哭无泪,默默的蹲在小角落里,给自己点蜡烛。
“姐姐,你这是犯啥事了呀?镯子也戴上那?”
雷婷循声一看,一个打扮的异常妖艳暴露的女子正满眼好奇的打量着她。此时她身旁另一个同样暴露的女子,风尘味十足的甩了甩酒红色的头发,晃了晃手上同样程亮的手铐,“你看她那身风骚的打扮,肯定跟咱犯的事一样。嗨,姐妹,你混哪片的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雷婷默默的摇了摇头,哀悼着自己的名誉,“我有罪,他们说我是军事犯。”
哗……俩女子同时露出了崇拜敬仰的眼神,赞叹道:“姐姐是部队的慰安妇啊!”
“吵什么吵啊!统统给我闭嘴!小王你将这俩卖、淫、女带到那边去审讯!”老警员大声呵斥了一声。
雷婷猛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就挠起了墙,六月飞雪啊!
下午五点钟,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般的驶进了派出所的大院。
贺理推开车门,一跃而下,军用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锵锵有力的声响。
这个时间段,所里的事基本上都忙完了,很多同事聚在一起,闲聊着准备下班。可今儿个还有些不寻常,那就是拐角处那一直默不吭声的女人,真是真人不露相,看着挺弱不禁风的小模样,怎么就犯事犯到部队里去了呢?
听说是个女间谍?窃取了部队的机密,待会儿军方的人就来提人了。同事们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但也有些擅于脑补的同志忍不住猜测,这小女子是怎么窃取情报的呢?难不成是?唔……电影里都是这么放的,古往今来这样的案例也是比比皆是。
“很多惊天动地的事其实都发生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没机会知晓而已,所以大家不需惊慌,”资深警员许头压低声音跟徒弟们传授经验。
警员们的全副注意力都在用来讨论国家大事以及脑补古今中外各种间谍去了,自然连军用吉普驶进了院子也没在意。
所以当贺理踏着稳健的步伐,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投射出一片阴影时,所有人都呆了呆,顷刻鸦雀无声。
“请问……哪位是所长?”贺理低沉的嗓音响起,有着属于军人的雄浑,以及领导者的威严。
所长从办公室内走出,顿了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笑脸相迎。
经过片刻的静默,众警员在看清贺理的肩章后,瞬间炸锅,窃窃私语道:“上校啊!我的妈呀!这得犯了多大的事,要上校亲自来提啊?”
不过也有敏感的警员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见那原本严肃冷峻的上校军官突然笑了。
是了,他在看到雷婷缩成一团偎在墙角,没像一般小言剧里的男主那样心疼、怜惜女主甚至咆哮着斥责办错事的人,而是不厚道的笑了。
且笑声越来越大,畅快淋漓。
好吧,现在的雷婷真的已经没有脾气了,因为她终于意识到了发脾气只是白费力气。
狠狠的瞪了贺理一眼后,抿紧嘴唇,继续埋头画圈圈诅咒他。
贺理接过所长递来的钥匙,解开手铐的同时将雷婷往怀里一带,夹在了腋窝下。
众警员瞠目结舌,有女警员一个没留声,还尖叫出了声。
贺理扫了众人一眼,“误会,她是我老婆。”
“啊……”这次是压也压不住的,波浪般的惊叹。
所长僵了,众警员傻了,雷婷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