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独自生活了二十八年,但是家里一尘不染,没有堆积如山的碗筷脏衣服,没有满地的零食渣滓包装袋的宅女,木木的手艺是很能看的。否则段休那种被五星级酒店养刁了的舌头,是不会让他没事就跑到木木家里蹭吃蹭喝的。
当木木把色香味俱全的菜端到桌面上来的时候,穆远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裴翊的惊艳之色却是毫不掩饰的,他丢下那台被他操得噼里啪啦乱响,满屏幕代码的本本,奔到桌子前,满脸的惊讶和谄媚。
“没想到医生姐姐你这么牛啊!”
木木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穆远,抿着嘴说:
“你放心,我没有放那些作料。”
穆远低着头咳嗽了一声,没有答话。
裴翊已经非常自觉地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然后,他对木木的手艺赞不绝口。
“医生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木木呆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摇头。
裴翊伸着大拇指说:
“姐姐你做我媳妇吧~我好想一辈子吃姐姐你做的菜啊。”
木木和穆远同时无语。
木木强忍着伸手摸头捏脸等等不太适宜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做的怪阿姨举动,笑着说:
“那你还是做我的儿子吧。”
裴翊绝对是一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主儿,立刻丢下筷子,甜甜地叫了一声:
“妈咪~”
穆远嘴角抽了抽,狠狠地丢了一个眼刀过去。
饭后,裴翊表现出一个优秀魔都男人的好品质,乐滋滋地跑过去抢着要洗碗,被木木踢去继续处理她的本本。穆远依旧静静地坐在木木家的沙发上,看着裴翊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来这有事?”穆远突然问。
裴翊笑了笑,敲键盘的手并没有慢下一点:
“西北顺路回来,任务。”
他们基地里出的任务,基本都是绝密级的,穆远离开了那里,自然也就不再问。
“……都还好?”
“还好”裴翊稍稍有些低落“就你刚走的那阵子,队里的兄弟好些天都没有缓过来,要不是队长拦着,大黄他差点……”
穆远摇摇头说:
“我决定退也不全是为了那事……都过去了,你们也别太计较。”
一向满脸阳光的裴翊的脸色有些黯淡,好半天才说:
“穆穆,我们都挺想你的。”
穆远点点头,拍了拍裴翊的肩膀说:
“好好干,别对不起这身皮。”
“穆穆……你呢?做个普通人感觉如何,适应吗?”裴翊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依旧笑得满面的灿烂。过去的那些事,那些日子,那些回忆,都不是用语言能够来表达的,但是,只要看到对方,就能够想起,曾经血与火的生活,战友,信任,我的兄弟们。
“我挺好的,安稳。”
裴翊笑了笑,笑容如同五月的阳光:
“瞧瞧,穆穆都知道要过安稳日子了,这说回去弟兄们的眼珠子都会吓得掉出来的”说着他揽着穆远的肩膀拍了拍道“秋子要是知道他在队里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自己倒美人美酒的过着悠哉日子,他非气得过来揍你不可。”
穆远微微弯了弯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他慢吞吞地说“全队他军标倒二,除了欺负倒一还能怎样。”
被戳到痛处的裴翊委屈地蹲到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洗好了碗,木木端了一盘切片好的水果出来。
裴翊被木木家的水果给萌到了,从阴暗小角落里跳出来。
切成兔子状的苹果,星星状的香蕉还有菠萝包状的芒果……裴翊端着盘子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医生姐姐切的水果好萌好萌啊!跟她阴沉的脸色一点都搭啊。
穆远倒是对这些不怎么关心,他基本上只要可以入口,对于食物没有太多的挑剔。他自然觉得木木切得很好看……可是,就他和裴翊那种大胃王……这不是糟蹋么?
裴翊比穆远浪漫多了,连吃都舍不得,直囔着要木木露一手。
木木被裴翊缠得没办法,只能去厨房里拿了几只苹果,裴翊非常殷勤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木木,还给她把垃圾桶端到了面前。于是木木只能苦逼地拿着一只小刀开始卖艺。
银色的刀身在苹果上灵活游动,也没有见她的手腕怎么动,指尖飞舞间,红色的果皮和黄色的果肉就变成优美的造型,一片一片地落在面前的盘子里。
裴翊惊叹得直呼神乎其技,然后又缠着木木问是怎么练出来的。
木木终于被这个卖萌的正太脸的家伙给戳到了,于是拉下脸,冷冷地说:
“把这个苹果想象成手术台上的人就可以了。”
一直乖乖待在信息大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血腥场面的特种兵部队里的吉祥物裴翊同学,终于风中凌乱了。
裴翊同学躲在角落里一边凌虐木木的本本,一边散发霉烂之气。
木木看着两人人,抿了抿嘴,心想着,一个是活泼激情的电脑高手,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技术宅的气息的少年,是怎么跟一个寡言沉闷,把劫匪一枪爆头之后还能冷静地安慰受害者的青年形成这种强烈的默契和情感?
穆远终于主动开口说话:
“很厉害。”
木木倒是不敢欺负穆远,于是老实答话:
“靠这个吃饭,不敢不练。”
裴翊笑嘻嘻地插嘴道:
“我这也算是靠电脑吃饭的呢~”
木木瞥了一眼裴翊笑眯眯的正太脸,冒了一句:
“中国人才断层已经这么严重了?未成年人都要被抓去做苦力啊?”
裴翊一张笑眯眯的脸立刻就垮了:
“姐姐~姐姐你是医生耶!我哪里未成年!我只是长得年轻而已,我今年已经30岁了!30岁!”
木木一愣,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穆远。
结果,穆远抿着嘴,深沉地点了一下头……
木木……风中凌乱了……
大家在木木的家里很欢乐地吃吃喝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木木丢下屋子里的两人飘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微笑着的美女。
这年头,小姐这种称呼已经因为它的引申义而被大家弃之不用,到处的店员服务生看见顾客都是笑容可掬地对哪怕是凤姐,来上一句“美女,帅哥要看点什么?”。美女已经变成了一种称呼而不再是一种定位的时候,它就不再能够表达一个女性的漂亮程度。但是眼前的这位,毫无疑问,惊艳,还是惊艳非常,绝对的气质大美女。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硬生生能够将路边摊吃出五星级大酒店的效果,而这种人,说得就是这个深夜拜访木木的美女,方配天。
木木呆了片刻,然后慢悠悠地扶了扶眼睛,阴测测地笑着说:
“瞧瞧,瞧瞧,这是谁啊?”
“是啊,瞧瞧,这是谁啊?”方配天偏着头,微笑着说。
木木低头咳嗽了一声,立刻给了方配天一个狼抱,恶狠狠地说:
“你没事大半夜的跑来做什么,笑面虎!”
作为一个室友,本科毕业之后就出国的方配天不过跟木木相处了四年,但是作为一个朋友,却能够延续一辈子。
方配天眼下有轻微的乌青。在听说了木木被安凯瑞在民政局里飞了之后,她嘴上是很欢乐地说木木肯定不会吃亏,还假惺惺地替安凯瑞的人身安全担忧,但是放下电话,她做的第一件事确是立刻上网买机票,从加拿大飞回来。
方配天依旧微笑着,反抱了木木,柔声说:
“我还能来做什么呢?”她仔细看了看木木的气色,然后笑着说“看看你是不是已经死在家里,全身长满了蘑菇。”
“管意呢?他没跟来?”
“他手头有案子,没时间”方配天说着,看见了屋里的两个男人,穆远依旧面瘫,裴翊倒是惊艳了一下,然后笑着朝方配天挥挥手,方配天也礼貌地回礼,然后对木木说“不过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你正在招待客人呢。”
穆远站起来,礼貌地说:
“林医生有客人,我们先告辞了。”
裴翊也很识趣,只是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对方配天打了个招呼道:
“我是裴翊,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一下你?”
“方配天,以前跟木木住一起的。”
裴翊的头一伸,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是穆穆的……穆穆的……”说着条件反射地回头看着穆远,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你跟姐……行啊!”受惊之后的裴翊瞬间满血复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他兴奋地搓着手,自言自语“打电话……对,我要立刻打电话给秋子,大黄,明哥还有太岁!穆爷找了一个巨漂亮无比的老婆啊!我竟然看到嫂子啦!嫂子竟然是个超级大美女啊!”
穆远,木木,还有方配天三个人一起黑线,呆呆地看着实际年龄已经三十的裴翊一个人兴奋得上蹿下跳。
穆远和配天完全不知情。只有木木知道穆远这么个冷漠的军人竟然有个这个萌的昵称,竟然还跟自己的同音。
不知情的人就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去阻止裴翊发疯,木木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非常艰难地拉住了裴翊道:
“配天说的人……是我。”
裴翊的大脑已经被兴奋冲灭了智商,于是呆呆地说:
“哈?你说你才是嫂子?”
全体再次黑线。
“胡闹!”穆远的低气压已经散发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发抖了。
裴翊缩了缩脖子,清醒了一点,然后茫然地看向木木。
木木纠结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
“好吧,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我来着。”
这下,穆远的嘴角也开始隐隐地抽抽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明白了来龙去脉的方配天已经开始捂着嘴轻声地笑,然后非常温和地跟裴翊说:
“抱歉,我已经结婚了,不能做你的嫂子了。”
穆远抽抽嘴角,非常淡定地按着裴翊的脑袋给木木和配天到了个歉,然后拖着裴翊,开门,甩人,回头道谢谢和告别,礼貌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片刻之后,穆远的屋子里传来了裴翊凄凉的哭声:
“嫂子你在哪里啊~~~~救命啊~~~~穆爷杀人啦~~~~”
木木瘫着一张脸和方配天一起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方配天始终都维持着那张微笑的脸,只有木木知道,这货不知道已经在心底里笑抽过去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