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蕙吃了一惊,幸好她一直盯着,见状忙把姜瑜一拉,再伸出脚狠狠踹了金荷一下,金荷没个防备,猛地坐倒在地。
没流干的蜡油尽数滴在她大腿上。
滚烫好似烈油,剧痛席卷而来。
金荷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系列事情全在瞬息发生,姜辞这才回过神,奔过来道:“阿蕙,你没事吧?”
姜蕙一笑:“我自然没事,不过阿荷叫的那么惨,却像是有事了,你们快去看看。”
众人围过去,只见她脸上满是眼泪。
姜琼哎呀一声:“阿荷,你被蜡烛烫到了啊?”
她仍是一无所知。
姜瑜却知道将将是姜蕙救了自己,惊魂未定的道:“阿蕙,幸好你拉住我,不然得泼在我脸上了。”
她又关心金荷,与下人道:“快些扶了阿荷起来,去看大夫!”又责备姜琼,“都怪你,好好的去抢阿荷的河灯,你看看,现在害得阿荷成这样了?”
姜琼自是抱歉:“阿荷,都怪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抢你的灯了,其实又有什么好看的。”
金荷只哭,话也说不清楚:“无妨,无妨的,好,好痛啊。”一边说,却一边用泪眼看众人,只见都是同情之色,唯有到姜蕙时。
她一双明眸比河灯还亮,满是嘲弄,像是看透了她所做的一切。
金荷心里一惊,忙垂下头去,忽地想起刚才挨到一腿,定是姜蕙踢的,她浑身不由发寒,好像遇到鬼。
姜蕙笑了笑,看向她的腿,蜡油已是干在裙子上,成了污浊的一团,看起来与她那人一样,叫人恶心。
她一开始还真没想到金荷会如此做呢,幸好自己从不曾信她。
只不知把姜瑜的脸弄毁了,与她又有何好处?
她走在后面,眉头皱着,正想得聚精会神时,耳边忽听得一句:“小心摔了。”
她一时以为出现幻觉,怎是穆戎的声音?
看她受到惊吓似的,眼睛猛地睁大,穆戎不由一笑,刚才他可是看着她救人的,踹人那一脚也够狠,现今露出这等样子,却又觉可爱。
“你看脚下。”他再次提醒。
姜蕙低头一看,原来前方有块大石头,她转眸一瞧,果真见是穆戎,忽地叫道:“哥哥!”
姜辞就在前头,闻言回过身道:“怎么?”
“穆公子。”她往前几步问,“可是哥哥请的?”
姜辞见到穆戎,笑道:“自然不是,不过穆公子怎会来此?”
穆戎道:“今日便是蒋夫子都来了。”
他甚少说话,可这句话却有意思。
放河灯时,沁河两边满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此乃大好风光,年轻公子,谁不乐意来瞧一瞧?他虽是皇子,可少年情怀总是有的。
姜辞哈哈笑起来:“说的甚是,便是妹妹不来,我也得过来玩一玩。”
真是把无耻当风流。
姜蕙暗道,明明就是偷看人家小姑娘嘛!
她快步走了。
姜辞与穆戎说得几句,便互相告辞。
到得医馆,两个婆子把金荷扶到椅子上坐着,男人们都退下去,大夫卷了她裤脚看,只见血肉模糊,巴掌般大的一块皮烧没了,肉都露出来。
这般娇嫩的姑娘,当真是吃苦了,大夫看她可怜,询问道:“如何伤的。”
“被蜡油滴到的。”姜琼抢着回答,“大夫,能治好吗?”
“蜡油?”大夫却皱起眉头,“蜡油的话,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众人奇怪。
可都是姑娘家,心思敏感归敏感,却没有那么慎密,姜瑜只道:“大夫,快些治好她罢,她现在疼得走都走不了。”
大夫沉吟片刻:“治是可以,不过恐是要留疤了。”
金荷的脸一下子雪白,惊道:“要留疤?”
大惊小怪,姜蕙挑眉暗道,难道她自己竟不知?
大夫叹口气:“老夫尽力罢。”
他叫人拿药来。
金荷忍不住哭了,抽噎不止。
姜瑜看得难受,说道:“阿荷,都是阿琼害得你,你放心,治不好,咱们给你再请个好大夫。”
金荷摇头:“也不怪阿琼,当初她要看,我给她看就好了,谁想到……是我命不好,怪不得谁。”
二人这番话落在耳朵里,姜蕙当真听不下去。
可偏偏还难以拆穿金荷。
她走到门外,与姜辞道:“刚才哥哥可看得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姜辞道:“不就是阿琼要去追吗,堂姐相劝,与金姑娘撞在一起……”
正如金荷演的那样,大家也觉得如此,哪怕是她哥哥呢。
姜蕙小声道:“哥哥,我若告诉你,你可相信?金荷是故意的。”
“什么?”姜辞惊讶。
“我一早就怀疑她,不然岂会那么巧就到堂姐,我若是慢一些,这蜡油可全泼在堂姐脸上了,这世上真有这等巧事?”
姜辞是个男儿,论到狠毒,都道最毒妇人心,他无法理解:“为何金姑娘要如此?”
“怀恨在心呗,上回二婶羞辱了金太太,不想把瑜姐姐嫁给金公子。”这也是她猜测的,真相到底如何,只有金荷才知道。
“就为这个?”姜辞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哥哥不信我?”姜蕙挑眉,“那你是宁愿相信金姑娘了?”
她质问的时候,冷面含霜,姜辞忙道:“你是我妹妹,再如何说,我也是信你的,只是觉得很是可怖。女儿家……都是如此吗?”
姜蕙差点想踹他:“哥哥!”
“好了,好了,我信你。”姜辞吐出一口气,“那咱们还救她,不是引狼入室?”
“是啊,所以咱们一会儿回去必是要跟他们好好说的。”她与姜辞商量好。
姜辞连连点头。
因金公子在应天书院念书,故而金家在宋州城租了一处院子,几人把金荷先送回去,眼见女儿受伤,金太太大哭一阵。
听说是姜琼不小心害的,那目光都能杀人了。
倒是金公子再三劝,金太太才好一些。
至于金老爷子,他是县丞,平日里都在盂县,不常来这儿。
姜瑜作为长女,再三给金太太道歉后,这才离开了金家。
本是欢欢喜喜放河灯,结果弄成这样,几个人心情都不好,回到姜家,老太太问起,姜瑜一五一十说了。
胡氏恼恨:“这金荷一来就没好事儿!”
这二婶果然是个狠角色,还不知道始末呢,就推在金荷身上,姜蕙暗自心想,她却也没看错人。
故而才怕母亲被欺负。
姜济显沉下脸道:“是阿琼抢河灯害了阿荷,你倒是说什么呢?”
老太太也道:“是啊,这次得好好道歉了!阿琼,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女夫子教的,就不曾好好学?”
一致都在说她,姜琼有点不乐意了:“我虽是去抢,可蜡烛这么危险的,阿荷早该扔了,还放在手里,要不是阿蕙救了姐姐,这蜡油能滴在姐姐脸上呢。”
众人吃了一惊。
老太太道:“真有此事?”
姜蕙见缝插针:“是的,幸好我跟着堂姐,不然可救不了她,大夫说了,阿荷受的伤也不似蜡油弄的,像是掺了旁的东西。”
胡氏脸色极为难看,咬牙道:“好啊,这金荷那么狠毒,竟然要害我阿瑜!”
“别胡说。”老太太很是震惊,这金公子已经叫她失望了,如今金荷竟也那么不堪?可平日里一点不曾看出来了啊。
姜辞与姜蕙打了个眼色,此时说道:“我在远处瞧了,确实见金姑娘举着河灯,寻常人要摔下来,哪里会还高举着东西?只顾着要找个东西扶一扶,手里无论什么,定是放下的,金姑娘这举动有些奇怪。”
这话很符合逻辑,众人一想,都点点头。
老太太好久不曾说话。
倒是姜济显道:“要辨别很容易,这金姑娘不是受伤了,明儿请个名医去给她看看,是不是蜡油伤的,一看便知。”
还是相公聪明,胡氏夸赞道:“老爷这法子好,就不信她能瞒得过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唯有姜瑜最是沉默。
她没想到她那么信任的金荷,竟然会害她。
她无法相信,只觉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金荷,可是与她认识了那么久的朋友啊,她们那么好,甚至无话不说!
她摇摇头,这定是假的。
如果不是,她如何还能相信别人?
她垂着头,很无精神,姜蕙瞧她一眼,感同身受,当年,她还不是如此,只以为可以依靠的人,无一靠的上。
这世上,除了至亲,还是只能相信自己的。
她走过去,递给姜瑜一方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