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惜儿浅笑着看向段乌维。她也没想到,自己竟就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她适才,只是急于为楚祁解围。她担心这月国太子会迂腐地拒绝段乌维的皇命,更担心段乌维会因此治他的罪。
为何会替他担心?或许因为他们命运相似,更或许,适才她忽然便觉得,楚祁就是那个夜晚在皇宫之内吹笛之人。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雍和山庄听到笛声,就是在大婚前几日,而前两夜又听到了笛声,这不正是楚祁在宫中的时间吗?而且,她知道楚祁被软禁的凝思殿,就位于东宫西面不远处。而夜间的笛声,正是从西面传来。
“好!太子妃此提议甚好!朕早就听闻,东昊卫太后音律舞蹈皆极为出色,长公主亦得其真传。今日有幸见识太子妃笛技,朕与众卿当洗耳恭听!”段乌维点头说道。他倒也想亲耳听听,自己多年故交轩辕澈的女儿,是否如传闻中一般,拥有傲世才华。
“臣妾不敢!楚公子为皇上与各位献乐,臣妾愿以笛声助兴!”轩辕惜儿言毕,从深衣袖口中取出一支竹笛,美眸含笑,看向楚祁。
她有一丝不解,楚祁在夜晚以笛声抒怀,为何今日在殿上却又不愿吹笛,只愿弹筝呢?或许,虽在北国沦为质子,他却仍有着身为月国太子的一股傲气吧?
“太子妃以笛声相和,楚祁荣幸之至!”楚祁一双俊眸看向轩辕惜儿,拱手谦逊说道。他的侍从,已将秦筝放置于他身前的案桌之上。
楚祁轻轻抬手拂袖,修长手指轻按秦筝。对着轩辕惜儿风轻云淡般一笑,手指拨动筝弦,优美乐声缓缓从指间流出。
轩辕惜儿手持竹笛,低首凝神细听。
筝声舒缓而畅意,似于山水之间流连,又似于庙堂之上快意。然而,喜乐抒怀之间,却又隐藏着一丝常人几乎觉察不出的离愁别绪!
轩辕惜儿将竹笛置于唇边,和着秦筝的曲调节拍,缓缓吹奏。拂动人心弦的笛声悠悠响起,与筝声完美相和。众人面露赞赏之色,很快便陶醉于其间!
听者,或许皆感受到乐声中的畅意与动人,而奏者,两人心中,却传递着同病相连的乡思愁绪,苦闷郁结,以及步步为营!
段乌维与众人皆听得入了神。没有人发现,只有段寂宸一人目光清冷,好看的嘴角挂着一抹微不可察的不屑笑意。
当乐声在筝笛的相依相和中完美收关之时,众人一时皆未能从如痴如醉中恢复过来。楚祁站起身,拱手说道:“有劳太子妃!太子妃笛声感人至深,楚祁敬佩不已,深感自愧不如!”
“楚公子过誉了!楚公子弹筝技艺超群,笛子造诣自然更高,不知何日才有机会见识?”轩辕惜儿客气说道。
她抬首看向楚祁,想从他的眼神中,寻得一点他就是夜晚吹笛之人的蛛丝马迹。不过,他定然不知,昨夜与他琴笛相和之人,竟是自己吧?想到此处,轩辕惜儿暗笑自己的执着。
不知便不知吧,世间本就知音难觅,既有幸相逢共奏一曲,又何须知道对方是谁!
“楚祁笛声粗哑难听,不敢在众人面前献丑。他日有机会,定当向太子妃请教。”楚祁也极其客气地说道。
“哈哈哈!筝笛合奏,果然绝妙!太子妃技艺,果然不同凡响!”段乌维笑道,“楚公子,辛苦了,请落座饮酒。”
在众人的劝酒声与碰怀声中,楚祁重新坐下,举起了酒怀。一时歌舞再起,众人把酒欢谈。
轩辕惜儿啜了一小口怀中酒,将酒怀慢慢放下,忽觉身旁的段寂宸凑了近来,邪魅却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期然地响起:“惜儿与那楚公子,真可谓惺惺相惜!”
听到段寂宸的话语,轩辕惜儿愕然转首看向他,一脸不解。她与月国太子合奏一曲,既为月国太子解了围,也彰显北国、月国和东昊三国和睦相处,天下太平之局势。宫宴上各人皆点头称赞,难道,竟有何不妥之处吗?
“惜儿是否忘了,你是北国太子妃,而并非月国太子妃?”段寂宸俊魅的脸上仍带着笑意,声音却清冷如雪,甚至含着一丝怒意。
“妾身没有……”轩辕惜儿出言欲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没有,那便该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段寂宸邪肆的声音带着警告。
“是,妾身明白!”轩辕惜儿说着,转过头去,拿起酒怀继续轻饮。既然他对她的言行感到不悦,她决意独自静饮,在宴席上不再轻易出言。
“皇上,臣有事要禀!”此时,一名武将站了起来,拱手向段乌维道,“再过十来日,便是太子生辰,臣等以为,该在皇宫内大举庆祝,并大赦天下,全国欢庆三日!”
“正是!”另一位文职重臣也起座说道,“两月前二皇子生辰,宫中连续三日大摆宴席。如今太子生辰,定当更加隆重才是!”
“这……“段乌维敛起笑意,神色微变:“此事,明日朝中再议。”
“父皇!”段寂宸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却又有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与傲气,“治国之本,当力戒奢靡浪费,儿臣生辰,实在不宜铺张。明日朝中无须商议此事,宫中亦无须设宴庆祝!”
闻言,在座众人皆面露惊诧之色。
段乌维脸上竟有些难看,沉吟一阵才道:“太子力戒奢靡,提倡节俭,值得表彰!非邪,你该好好向你皇兄学习才是,否则,如何能成大器?”
训斥完坐于下首的段非邪,段乌维又转向众人:“然,一国太子生辰,怎能不事庆祝?此事明日朝中再议,就按太子所言,力戒铺张浪费即可!”
“是!”众人齐声应后,宴饮继续进行。
轩辕惜儿见段乌维神色莫名,段非邪一脸不悦,而段寂宸则一脸沉郁,隐隐感觉这父子三人关系有些微妙,却又说不清有何不妥之处。
直到宫宴结束,两人坐上回太子殿的马车,段寂宸脸上的沉郁之色仍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