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之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找到他们,没想到白跑了,得了,田队长您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第二间病房的门开了,走出一名特工,刘泽之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头用纱布一层层裹着,看不清长相。他低声问道:“田队长,躺着的那个人,那间病房的,就是周成斌?”
田成羙不置可否的笑笑:“泽之,好奇心是必须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要把你的好奇心掩盖起来,这可是李主任坚持教导我们的一句话。”
“得,那我不问了,走了。”
离开医院。刘泽之疑虑重重,周成斌被抬上车的时候,上车的地方距离刘泽之的办公室并不远,借口加班的他从窗口看到虽然周成斌全身是血,但是脸部却没有被用过刑的,这也许是小野想着如果周成斌答应合作,好让他体面的在公开场所露面从而达到羞辱重庆军统的目的。既然并没有对周成斌的脸部用刑,这个人的头脸被纱布重重裹着,什么意思?难道……倪新和山木……脸被裹起来……田成羙如此大的声势……他打定主意,必须马上找到郭烜,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他。可是怎么样才能找到郭烜哪?
路过一处夜市,刘泽之下了三轮:“老毛,你等我会,我去买点起士林的点心,你要点什么?我一起买给你。”
“我和你一起去吧。”
买好点心,二人站在路边雇车,右边一辆汽车驶了过来,刘泽之喊了一句:“老毛,看车!”说着拉了他一把。
毛骏吓了一跳,赶紧往左边躲,正好被左边跑的很快的一辆三轮撞个正着,毛骏哎呀一声,刘泽之忙扶住了他:“我让你躲左边的三轮,你怎么回事,偏又往左边躲,要不要紧?三轮,别跑!站住!”惹祸的三轮一溜烟的跑了。
毛俊试着走了两步,痛苦的坐在了路边。刘泽之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看:“伤的不轻,也不知道碰没碰到骨头,真倒霉……这么着吧,这里离我女朋……我的日语老师家不远,我扶你过去上点药,给你好好看看,别忘了,我是半个外科大夫,如果碰到了骨头,再去医院。”
“这么晚了,冒昧上门打扰……”
“好了,这么生分就见外了。你现在回单位,单位医务室也没有医生,去了医院也只能挂急诊,能不去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刘泽之这么晚来访,不问可知是有急事。徐建雪带着纪群先给毛骏上药,刘泽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势,说道:“万幸,应该没有碰到骨头。建雪……徐老师,麻烦你给我们找点喝的,再让纪姐给我们雇两辆三轮。对了,这是给你买的起士林的奶油蛋糕和玫瑰饼。”
徐建雪笑道:“好的,毛先生,你宽坐,我去去就来。”
过了一会,刘泽之笑道:“老毛,你坐,我过去看看。”
毛骏早就看出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仅是学日语和教日语那么简单,笑道:“去吧去吧,你们聊,别急着走,我多歇一会。”
隔着日式屏风,只见刘泽之和徐建雪并头私语的影子时隐时现,还时不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十多分钟后,徐建雪端来了咖啡,二人喝完,又聊了几分钟,纪群雇好了车,这才告辞离去。
二十一点半,上海外滩日本正金银行对边一家书店内,郭烜正和杨爽、孟霄杰对着那张刘泽之搞来的日军军医院的平面图,核实着即将开始的行动的细节,徐建雪的来访让他吃了一惊,旋即冷静下来:“老孟,你和杨爽去外屋等我。”他沉下脸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不该这么晚出来,这不和你的身份,你也不应该来这里。特别是不该和他们两个照面,你知不知道你的安全就是八十六号的安全?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能在明天早晨过来看这里我留下的信号,根据信号判断你以后应该怎么办吗?你怎么直接就闯来了?我要处分你!”
“我知道,可是事态紧急,刚才八十六号来了,他说小野那个老鬼子和李士群很可能在军医院里布下了陷阱……”徐建雪言简意赅的讲述了刘泽之的疑虑。
郭烜听完,闭目思索了片刻:“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
“噢,那我走了。”
徐建雪走到门口,郭烜却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的吻着她的秀发,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徐建雪挣开了丈夫的怀抱,低声说了两个字:“保重。”随即离去。
郭烜叫来杨爽:“杨爽,你马上联络参与行动的人员,计划推迟,让他们原地待命。传达完了命令马上回来。”杨爽领命匆匆而去。郭烜又道:“老孟,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核实。当初我们策划的时候,考虑到如果让周成斌罹患心脏病,他最有可能被转到心内科最专业的日军军医院,而那里的心脑血管权威福冈俊雄是你的同窗。”
“是的。”
“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我教给你,你这么说……”
“明白了。”孟霄杰拿起电话,先拨给福冈俊雄家,果不其然,得到的答复是在医院没有回来。再打给福冈俊雄的办公室,找到了他:“福冈君,我是霄杰。你怎么还没有回家?上午你说有事可能要找我,说是再给我来电话,怎么回事,一直也没见你来电话。我忙到现在刚想起来,打个电话问问。”
福冈俊雄答道:“我只是想核实一下你是否在上海,我们这里有个危重病人可能需要你帮着看看。一旦事发,找不到你,麻烦就大了。”
“哦,这样啊,这个病人很重要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福冈俊雄叹道:“他的身份你就别问了。情况吗,还没有过24小时的危险期。”
孟霄杰笑道:“我就说你别在军医院干了,什么都是秘密。还有多久才能判断病人是否脱离危险?”
“还得四五个小时。你能给我留个能找到你的电话吗?”
“我一会就回家,你打我家里的电话。这个病人让你这么上心,身份不低吧?如果你找我去医院帮忙,是不是还是按照以前替你们帮忙给达官显宦看病的先例,直接去住院部五楼的高档病房?”
“不是,在一楼门诊观察室东边的第二……到时候,我派人在门口等你。”
“好吧,但愿没事。我听你的声音很疲惫,一个医生自己先要有个好身体才能为病人提供最好的服务,这不是你常说的话吗?早点休息。晚安。”
放下电话,孟霄杰看着郭烜等候指示,杨爽也回来了,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下一步指示。郭烜自言自语道:“一楼?以前的计划是从天台突袭……这果然是个陷阱,人在门诊一楼,却在住院部的顶楼布好了罗网……”他低头仔细看着那张平面图,时不时在纸上画着草图,计算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焦急万分的杨爽和孟霄杰却不敢开口打扰。一个小时后,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郭烜拿过一张纸下了几行字交给杨爽,命令道:“小野和李士群既然愿意和我过招,不奉陪岂不失礼?别让他们笑话军统上海站离了周站长,就没有人才了。杨爽,今天晚上的行动不需要那么多人参加了,你遣散队伍,只留下这三个人和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按照这个单子准备工具。现在是十二点,凌晨二点到指定位置和我回合。”
杨爽仔细看完清单,随手点燃烧毁。“我知道了,走了。”
郭烜又命令道:“老孟,今天的行动你不要参加了,把我让你准备好的日军军医院的制服和证件交给我。你这就打两个电话,找两个身份比较高的病人,装作无意之中把周成斌在军医院留院观察室室的消息泄露一句半句,也许将来对付76号的讯问会用得上。然后带着事先备好的药品,按照预定计划,到船上等我们,一旦得手我会送周成斌上船,你马上护送周成斌离开上海把他交给李智勇队长,而后必须在明日中午之前赶回康慈医院继续潜伏。如果行动失败,你马上离开,去和李智勇会和,不准再回来了。电告重庆,如果出了意外,我不会让自己落入日本人手中,一定自杀成仁殉国,所以八十六号是安全的,让他们再派人来。”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孟霄杰既不会打听刚才的不速之客是谁,也不会打听八十六号的身份,但是有句话他不能不说:“老郭,今天晚上的行动我来带队吧,一旦失手,你……我们损失不起啊。”
“不行!这活你干不了。别忘了,我不仅仅是个电讯专家,在西伯利亚还坐过俄国人的牢,干过越狱的活,从苏俄肃反的炼狱里逃出生天。服从命令,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