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心道,不是几年前就定下了么?干啥还要试?难不成南溪王大将军家里很势利?说话不算话的话,还订婚干什么?
这时代婚姻之事大都父母做主,戚继光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戚景通感叹道:“南溪王大将军与为父在仕途之中多有照应,祖上皆为世交,于我戚家有恩有德。王大将军素有神力王的美誉,乃是当朝第一将门,提出将千金许配与你,实是看得起我戚家。但是你若武艺不精,只怕进不去王家的大门,还要令戚家祖上蒙羞。”
“哦,原来是这样啊!”戚继光恍然大悟,岳父家里号称神力王,一定很看重武艺。父亲一再猛烈督促自己习武,果然是有许多考虑在其中。
戚继光抱拳道:“孩儿遵命!”
在戚继光躬身的一瞬间,戚景通面容抽动了一下,额上冒出一片汗珠,趁着戚继光没注意,伸手擦了擦。戚景通仰天暗道,继光,爹对不住你啊!不过,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时光回到三年前。
在京城举办了一个大明武官的联谊会,戚景通作为枪术示范而赢得一片彩声,许多年轻的将领都向他求教枪法,南溪王大将军那一天也在场。
戚景通很少有如此风光的时候,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肆无忌弹和众人聊起来。戚景通一面吹嘘自己的儿子武艺了得,他日更胜自己,戚家就指望下一代了,一面不可避免说起了笑话,生儿子好不好,是不是关键在于讨什么样的老婆也很重要。
戚景通喝大了,和一群酒后无德的年轻小将们一起大笑起来,为了生个厉害的儿子,就算牺牲自己也得找个母老虎啊!还得是貌美如花的母老虎!
有个叫李成梁的说:“母老虎不如河东狮……”
哄堂大笑,有人问及戚景通的老婆啥样,得知已经去世。于是又问何不再娶。
戚景通自然不能说自己娶不起,微醺中一声长叹:“河东狮难寻啊!虎妻仙去,遍寻世间,只见猫咪……”
顿时又引发一系列大笑。
殊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戚景通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发现在南溪王大将军的住所。这南溪王大将军乃是大明第一将门,有“神力王”的美誉,和戚家有数代世交,不可谓不熟。但是因为驻地遥远,很少见面。王大将军坐镇川中,异常显赫,戚景通也不想被人说成攀附权贵,因此难得见面。
王大将军一脸郑重,戚兄啊,昨天晚上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戚景通梳头更衣,也体验了一把被丫鬟伺候的感觉,脑子慢慢清晰了,王将军是说?
王大将军道:“就是你们戚家钟爱虎妻的那个话题。”
戚景通干笑,我这不是喝多了几杯嘛!
王大将军眼圈微红,我那夫人也是早早就丢下我了。
戚景通连忙宽慰,兄弟,莫伤心,有话请讲!
王大将军面容抽动,咬牙道:“王某混迹行伍,独带小女八年,一不小心,没有将小女教好……不爱女红,就喜欢舞枪弄棒……”
戚景通十分尴尬,王将军是想说,令千金就是美貌如花的河东狮吗?才八岁,不打紧,长大自然就文静了。
王大将军小声道:“小女的力气有点儿大。”
戚景通哈哈大笑,你王大将军不是就号称“神力王”的吗?力气大好啊,将门虎女,我喜欢。总比那些娇滴滴动不动就哭天抹泪的强。咱将门世家受不了那种娇气包,最好就是穆桂英。相貌如何啊?
王大将军长出了一口气,很有自信,相貌随她娘,倒是极好的。拿出一幅小画,这是前两年画的。请看!
戚景通定睛望去,只见画上是一个头梳双髻的少女,在树下抱着一只大猫。这画是时下很流行的西洋水粉彩画,对人物比较写实。
戚景通见那少女憨态可掬,大大的一双眼,萌得人心都化了,立刻点头,这不是很好吗?牛皮不是吹的,我儿戚继光今年十三,年岁相当,相貌堂堂,武艺超群,有大将之风。我这人不谙经营,不过你们南溪王家也不缺钱吧?
王大将军大喜,一言为定!来人,把小姐叫来拜见东翁!如果还看得过眼,这事就这么定啦!
一边的仆人问:“老爷,这抱虎图要收起来吗?”
王大将军一脚把仆人踢飞,滚!一面扭头,哦,那猫叫小虎。
门外传来小姑娘特别好听的声音:“小虎!小虎——!你到哪里去了啦?”
那小姑娘随即被叫了进来,白白净净,颈上套着一个金项圈,头梳双髻,特别规矩地向着戚景通一拜,磕头请安,脆脆地说:“小女子王思盈,见过戚家伯伯。”
戚景通顿时浑身都酥了,眉开眼笑,起来起来,漂亮,比画的漂亮多了!多大啦?
“回戚伯伯,小女子八岁啦。”
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天真无邪地望过来,皮肤又白又细。戚景通笑得嘴都咧开了,这多乖啊,有钱就是不一样!谁说没教好?太谦虚了,没看我们家那小子皮的呢!
戚景通立刻拿出一个玉佩,我觉得挺好,就这么定了吧!
于是皆大欢喜,换了信物,约好几年之后,戚继光十六岁袭承登州卫指挥佥事之后,便来南溪王家迎娶王家小姐,这就可以叫做“双喜临门”。
大好事啊!两个人都愉快地仰天大笑。戚景通笑得如同虎吼,神力王笑得很像熊。
戚景通还惦记着回家,所以很快就告辞了。
出门走了不远,一道腥风虎啸,一只斑斓猛虎跃上街头,张牙舞爪,大街上顿时人仰马翻,男女老少尖叫着四散逃命。
戚景通大吃一惊,从马上跳下来,拔出宝剑,京城街头怎么会有猛虎?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小虎,你又不乖!我以后都不带你出来了!”
那老虎顿时从张牙舞爪变成一副可怜的模样。
戚景通眼睁睁看这那猛虎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一顿痛打,拳拳到肉,拳音如同雷滚。然后老虎被揪着尾巴倒拖了回去,在地上留下一串不甘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