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有办法让她们活过来?”以道姑多年阅历,此刻却有失察,刚才鬼的口中还道出了一句“你想活吗?”
可见,眼前的太清掌门,在鬼的眼里已是死人一个。
“没错!”鬼极为开心,就像是多年的愿望突然实现了一样。
“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回答本尊的问题!”
鬼拍着巴掌欢欣鼓舞的说道:“我终于找到你啦!地狱道!”
鬼的表情在那刻突变,无比阴沉的盯着她,八大夜叉化作八个影子,一齐朝着那太清掌门跪下。
“尘归尘!土归土!”
那一个个阴影穿过她的身体,而散去一身修为的太清掌门毫无抵抗能力。
“生、老、病、死。”
伴随着鬼的念咒,那道姑的躯体也快速老去,她心如死灰般看着自己快速老化的双手,皮肤变得和粗糙的树皮一样。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
她的元神此刻熊熊燃烧着,停止了挣扎,就像看见了代表超脱的彼岸。面露安详看着女儿和外孙女的遗体,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人生八苦,三世业火。”
她们被点“燃”了,如同起了个引子,各自从心口处生出三朵莲花。
“过去,现在,未来。”
火焰燃起,瞬间将三人吞噬殆尽。
“仙、凡、魔。”
那躯体燃烧殆尽之后,残留的骨灰之中,一颗莲种升了起来,快速的生长开,花骨朵马上就要盛开。
“无根莲,彼岸花,三净肉。”
鬼大声念出代表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的词。
无根莲:代表十八层地狱之中的业火红莲。
彼岸花:生死两隔、花叶错落、永不相见的曼珠沙华。
三净肉:已自然死亡,不造杀业不沾因果的动物尸体。
莲花盛开,那其中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她须发皆透赤焰金光,莲瓣霓裳加身,双眼紧闭,像是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鬼上前大声问道:“人生八苦?可悟的透彻?”
少女就像一朵燃烧着的红莲,随时都可能熄灭,而在鬼的问题下,她安静了下来。
那湮没在莲瓣之中的人影,喃喃回答道:
“如要有恨,弥天大恨!”
鬼终于认出了自己的老友,他松了一口气,像是解脱般问道:“你……可曾有慈悲?”
少女的双眼睁开,目透金光,双手合十,脸上却是一片木然:“放下屠刀……”
鬼慌了,成魔成佛只在那人一念之间,他失望的看着那红莲宝座上的倩影。
“立地成魔……”
寂静无声,那片“红”从莲座下蔓延开来,代表生死之隔的彼岸花开遍了整个山头。
鬼用狂热的眼神看着那莲魔,脸上满是欢喜,甚至笑出了眼泪:“太好了……太好了……”
莲魔赤着双脚,从莲座上缓缓走下。口中念出:“万世太平……”
白如美玉的脚趾,接触到满是彼岸花的地面时,却开始燃起烈焰,再一次,赤红的火光包围了整座山头。但是除了黑皮恶鬼和彼岸花之外,那山林野观与枯藤老树却没有受到波及,一点儿也烧不起来。
“天下无仙……”
身处在火焰中的鬼,不知原因却已是泪流满面,他的身躯正在消失殆尽……
鬼抬起头,望着血云天幕风洞里的星空:“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的……只是马上又要告别了……好朋友……替我问问老天爷……‘家’到底……到底在哪?”
少女沉默不语,抬手挥出,那鬼的黑色身躯灰飞烟灭,化作幽蓝的光,凝于她的手背映成一个鬼头刻印,尖耳小鬼似乎还在朝她微笑一般。
她看着手背上的鬼头印,口中隐有喃喃低语:“你的重量,我背的起。”
那双眼中似乎有两团火焰,抬起头再次挥手,要将天上的血云天幕拨开。
果不其然,在拥有鬼道之后,那天幕与八大夜叉的阴影齐齐重新化作一袭黑色大氅,背后写有“替天行恶”四个大字,覆在莲瓣霓裳之外。
她望着那星辰大海,脸上的神色无比认真。
“老天爷……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拉下来。”
莲魔凌空而立,朝着南洋深处飞去。那散发着赤焰金光的长发,在夜空中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像是要将这天地撕成两半。
玄门天宗,外山已被太乙八卦四象两仪生灭阵彻底封绝,山路每走一步就变阵一次,越是深入,法阵便越为复杂,最后更有杀阵伺候。
而此刻周丞靠着人道双眸,闯过迷、困、陷三阵之后,来到了杀阵前,他却停下了,他好奇地望着那块插在杀阵前的告示牌。
“前面的都拦不住你?好吧!后面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会出人命的,绝对会出人命的。你知道我清理那些灵枢阵基上的血有多麻烦吗?回头吧,又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玄门天宗可是很好客的啊。你就当这个月苏老头来月事了,改天拜访不行吗?”
周丞依靠人道双眸看穿未来,一路破阵撑到了这地,而这告示牌却让他哭笑不得。
“阵法宗的李长老啊……二代长老中最有趣的一个。”
他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进入杀阵,一来是因为气海重伤未愈,二来是他本就为凡人之身,没有能力去对付这种以力破力的杀绝之阵。
他原地坐下,擦去口鼻中因发动人道而流出的血。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着。
李长老一直遁地跟在他身后,想看看周丞如何破了他的杀阵,前面的三阵他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直接交了一份标准答案,让李长老很不服气。而对方现在却放弃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炼丹炉烧到临门一脚,却发现自己少带了份药草。
“嘿!丞大剑客。”他按耐不住好奇终于跳了出来。
周丞听见了人声,却不作回答。也许在他看来,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誒!你这后生,虽为亲传,那也是三代弟子,见了师叔不行礼,像什么样子?”
周丞继续保持着沉默。终于,李长老受不了他这般作为。
“行行行,带你上山!随我来。”
周丞笑了笑,像是颇为无奈般摇了摇头,想来这就是看穿未来的无聊之处了吧,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剩下的只要按照那结果决定的过程去做就行了。
“皇丫头……你既然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为什么还选择接受被控制的命运呢?”周丞跟上李长老,心中暗自想道,却不敢多想,因为……如果连未来代表自由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那皇上的世界是有多么悲惨和无助。
“身为人皇,不得有元婴修为,否则再无皇权交接,大权独揽,千秋万代,民智无进步,帝制无更替。”李长老的话语传来,像是看透了周丞心中所想。
“只能说,她身为人道之主,那是由自身看穿未来,为万千子民选择最好的未来。她想要自由,却放不下这份责任,所以将担子交给了我吗?”周丞心中思绪万千,他甚至开始怀疑,皇上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废体。
“魔祸要来了,你会是唯一的希望。”
这一句是皇上的原话,而周丞却产生了动摇,他看不见皇上眼中那个自己战胜大魔的未来,直到现在,身为凡人的他只能看到短短一柱香的未来,再要往下深究,便是七窍流血,神智混乱了。
途经炼丹宗,那大殿里的另一位二代长老朝他打着招呼:“丞小子,你还欠我四葫芦丹药!”
周丞连忙作答:“师叔是知道的……小子可是练不出金丹,何来丹火炼丹啊。”
“滑头鬼……接着。”
从大殿内飞出一个红玉葫芦,周丞接住后,连忙想要答谢对方,而那长老粗暴的态度似要赶他走。
“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哈……”周丞先是一阵错愕,又将葫芦别在腰上,施以一礼,又跟着李长老继续朝着玄门天宗主殿方向走去。
身后的炼丹宗大殿还传来一声叮嘱。
“一天一颗,能热敷外伤,别见水。”
李长老打趣着说道:“想不到老刘也是个傲娇中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很老实嘛。”
踏上青石板,主脉山门前,又有一位青年男子拦住了他们,那是符篆宗长老。
“我相信你。”言简意赅,那男子脸上神色冷漠。说出的话语却温暖人心。
李长老上去抽了那丫一耳光:“姓王的!平时就看不惯你了!现在在后生面前还装清高!”
王长老试图在徒弟面前保持风度,然而失败了。
而两人最后看着周丞,沉默不语,李长老拍了拍他的肩。
“老李我啊。就送你到这儿啦。”李长老说道:“去看看那老家伙,他最近脾气变得太差,你可小心点儿啊。”
周丞刚想拉下黑布,想看一看等会掌门到底会如何待他。但被那符篆宗长老拦住了。
王长老瞅着他腹上缠着的绷带:“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算了吧。”
拱手作揖,周丞向他们告别,踏上青石路,去见那玄门天宗之主,离天道最近之人,苏青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