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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劝称帝不成,著书讥师门

王恺运为人慷慨激昂,向以霸才自居。他在咸丰五年(1855)劝曾国藩自立不成。咸丰十年(1860)再入曾府,仍喋喋而谈,其意也是“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但曾国藩却正襟危坐,以食指蘸杯中茶汁,在几上点点划划。不多时,曾起立更衣,王恺运便站起窃视几上,只见上面依稀有个“妄”字。

一晃几年过去了,此时的曾国藩正准备北上“剿捻”。一见王恺运到来,极为高兴,但因有了前两次“劝进”,曾国藩自然有所警惕。但王恺运这次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是与曾国藩讨论学问。他对曾国藩说:“公之文,从韩愈以追西汉,逆而难,若自诸葛,魏武帝以入东汉,则顺而易。”曾国藩起初听得津津有味,并频频点头。的确,学习辞章从唐代韩愈,上溯西汉,逆而难,如果自曹操入东汉,就较容易,也顺理成章。但到后来,曾国藩还是听出了王恺运的弦外之音。原来还是让他做曹操!但曾国藩这次倒也平静,故作不知。王恺运自知他的帝王之术再无实现的机会,颇为沮丧,只得悻悻而归。

三次纵横计不就,王恺运对曾国藩的看法大为改变。说曾国藩再次出山已“变节为巽顺”,虽功成名就,但“避事”不敢担当。直到晚年,王恺运已经历了清亡、袁世凯复辟败亡等重大的历史事变,才对曾国藩当初不自立为帝的看法有了改变。据说民国后,珍藏着曾国藩“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一联的朱老夫子,曾专门去拜访这位当年行纵横计的王恺运,并拿出曾联求王写跋语。王恺运大为惊叹说:“难道真有这个联吗?涤丈襟怀,今日以前,我只知一半,今而后,乃全知。吾老矣,微君相示,几不知文正之所以为文正,左老三(指宗棠)之所以为左老三。”沉思片刻,即欣然命笔,另书一联曰:“花鸟总知春浩荡,江山为助意纵横。”书毕,对朱君说:“吾不敢著墨文正联上,以重污文正。另书此,纪文正之大,且以志吾过。”这就是以霸才自称的王恺运,垂老始悔的一幕。历史上多少委曲的憾事,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曾国藩于同治十一年(1872)去世。两年后,曾国荃要写一部湘军志,请王恺运执笔,七年后初稿完成,时王恺运在四川,便亲自将稿送到了湖南。但曾国荃、郭嵩焘看后却大为不满,认为史事失实,甚至认为是谤书。因为写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表彰湘军功烈,垂乡邦之荣誉,使家乡增光添彩。但是王恺运要自成一家言,秉笔直书,对湘军、淮军将领的弱点也直言不讳地记录下来,甚至带着责备口吻,使湘军将领深感气愤。对于曾国藩,只写了他的军“苦”,而对他的军“功”却宣扬不够,而且,王恺运自负知兵,好谈大略,以自己的战略战术思想,凌驾于战争之上,妄加评论。他说曾国荃攻克南京,实属“罕搏战”,又说太平军“比于初时衰矣”,而且整个战争过程写得很简短。曾国荃认为这是贬低军功,尤为愤怒。王恺运知道这一情况后,便将木版交给郭嵩焘,嘱其毁版,以平息众人的非议。对此他又做了一些检讨,认为直笔非私家所宜,承认此书实亦多伤,有取祸之道,众人喧哗宜矣。并说:“韩退之言修史有人祸天刑,柳子厚驳之固快,然徒大言取耳。子厚当之,岂能直笔耶?若以入政事堂相比,则更非也。政事堂就事论事耳,史臣则专以言进退古今人,无故而持大权,制人命,愈称职愈遭忌也。若非史官而言人长短,则人尤伤心矣。”但是他仍认为这是一部奇作,并不像明人的著作,可以和《三国志》、《后汉书》等著作相媲美。他是力追古贤的仿古派。当然他也说明他本意并不想对曾国藩有什么恶意中伤,还是对曾国藩很尊重的。

最后,曾国荃又请王安定编了一本《湘军记》,这本书写得比王作要详细,而且在讲到曾国荃攻克南京一战役时则大肆渲染,写得有声有色,烘托出这是一场军兴以来未有之苦战,极古今之恶战,以辨正王恺运“罕搏战”的论断。在这一点上,使曾国荃的遗憾心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补偿。虽然如此,后人评论,仍对王作评价甚高,一是振笔直书,蔚然成一家之言,不讳避事实,真实性强。二是文章雅健雄奇,使读者感到浓厚的兴味,留下深刻的印象。

郭嵩焘在湘绅中负重望,是反对《湘军志》的领袖人物之一。他曾函信陈士杰,深斥《湘军志》,可代表反对派之言论:

湘军本末,宜有述录,发议自吴南屏,嵩焘实倡行之,曾吉力刚一以属之王壬秋。始见其《曾军篇》,于曾文正多刺议,寓书力戒之。去腊自蜀归,其书遂已刊行。沅浦宫保指证其虚诬处,面加诘斥,几动湘人公愤,将其版销毁,然闻蜀人已有翻刻本,贻毒固无穷矣。壬秋文笔高朗,而专喜讥砭。通志局初开,嵩焘力援之,为罗研生所持,言:“若壬秋至,湘人攻击且尽,曷云志也?”其后所修三志,《东安志》版已毁,《桂阳志》亦有纠缪之作,《衡阳志》托名彭雪琴宫保,无敢议者,衡人私论亦皆隐憾之,自王船山先生已遭其讥议,其他可知,要其失不在秉笔而在包修。吉力刚踵行其失,鄙心不能无歉然。因沅浦宫保之言,取其书读之,专叙塔忠武、多忠武战功,湘人一皆从略,江忠烈直没其名,至江西始载其以一军赴援,并帮办军务之命亦匿不书,而于李勇毅、杨厚庵则竟诋斥之。张笠臣指为诬善之书,且言:“楚人读之惨伤,天下之人无不爽心快目。”开端数行中,便谓洪寇之盛,实自湖南始,始合围而纵之,又起偏师追而歼之,直以是蔽罪湖南,亦竟不测壬秋之果为何意也。今其势不能不重加修辑,又万不能开局,当由思贤讲舍任之,壬秋高才积学,极谋以讲舍相属,而终见忤如此,所损声名实多。始悟君子成己成人之学,一皆性之德,于人多伤,终亦不能成己。重为壬秋惜之。

黎庶昌是曾门四子之一,对于《湘军志》却甚为赞赏。他所选辑的《续古文辞类纂》,于叙记类中特录《湘军志》之《曾军篇》、《曾军后篇》、《湖北篇》、《水师篇》、《营制篇》为一卷,惟标目不曰《湘军志》,而曰《湘军水陆战纪》,评注云:“此书不著作者名氏,盖湘潭举人王门岂运笔也。文质事核,不虚美,不曲讳,其是非颇存咸同朝之真,深合司马迁叙事意理,近世良史也。”

王恺运撰《湘军志》时对曾国藩的情绪,可见于《湘绮楼日记》。光绪四年(1878)二月二十一日云:“作《湘军篇》,颇能传曾侯苦心;其夜遂梦曾……”二十七日云:“夜观览涤公奏疏,其在江西时,实悲苦,令人泣下,然其苦乃自寻得,于国事无济,且与他亦无济。且吾尝怪其相法当刑死,而竟侯相,亦以此心耿耿,可对君父也。余竟不能有此愚诚。‘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船之上驶,则绕屋彷徨。’《出师表》无此沉痛。”三月十六日云:“看胡林翼奏稿书札及方略,见庚申年事,忽忽不乐。又看曾国藩的奏稿,殊矢忠诚之道。曾不如胡十分明显,而名比胡大,其始于至诚且贤,其后不能掩之也。我初未合观两公集,总是偏袒曾而不喜胡,今乃知胡之不可及,差一点失之交臂。”十七日云:“欲作《曾军后篇》,连日正不喜曾,乃改撰《水师篇》。”四月十一日云:“作军志。咸丰六年至八年,湖南协济江西军饷银二百九十一万五千两,此左生(宗棠)之功也。左生于江西殊胜曾公。”十二日云:“夜看曾书札,于危苦时不废学,亦可取,而大要为谨守所误,令万民涂炭,仍然问心无愧,是儒者之罪,与张浚差不多。”

王恺运怀才不遇,满腹劳骚,他在给吴大徵的信中说:“恺运平生志愿,满腹经纶,一不得申,每嗟感遇。”又与左宗棠书有云:“恺运行天下,见王公大人众矣,皆无能求贤者。涤丈收人材不求人材,节下用人材不求人材,其余皆不足论此。以胡文忠之明果向道,尚不足知人材,何从而收之用之?故今世真能求贤者,恺运是也;而又在下贱,不与世事,性懒求进,力不能推荐豪杰,以此知天下必不治也。” 1of6Tlv9yO/d/3DloHLpZQ/51ErbrlxqJRTJRc96ij/8zCgDpRqF0vkE2zI0MK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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