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十卷)
柯南·道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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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角墙山庄疑案
我和福尔摩斯一直都忘不了三角墙山庄疑案。那次三角墙山庄历险太迭荡起伏,太出乎意料了。
有一段时间我和福尔摩斯都没有见面,他的近况我不了解。我决定去看望我这位老朋友。他那天早上心情不错,也许是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吧。他把我请到壁炉边的旧沙发边,坐下后,他兴致勃勃地叼着大烟斗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我们正要交谈,突然在这个时候发出“砰”的一声,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的穿着打扮非常风趣,样子有点玩世不恭。现在他的表情十分丰富,因为有多种不同的愤怒,所以他的脸蛋时常变化,我们都认为他的表演天赋很高。
“哪个是福尔摩斯?”他怒不可恕地问我们。
福尔摩斯不紧不慢地朝他摇了摇烟斗。
“嘿,是你?”那个人把愤怒对象范围缩小了一半,他直接走向福尔摩斯,他的举止动作让任何人看了心里都会感到十分很别扭。他竟然警告我朋友福尔摩斯:“我希望你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这样对你没有一点好处的!”福尔摩斯又朝他摇了摇烟斗,对他说:“应该还有下文的,下文应该还很精彩。”那个人口气大得很,他对福尔摩斯说:“喔?你以为真是那么好玩,那么精彩?你没有挨过揍吧?你挨过揍之后,就不会觉得好玩了!瞧瞧,我这个玩意儿!”
那个人把他那对碗口大的拳头摆在了福尔摩斯鼻子前面。福尔摩斯感到十分可笑,但他还是仔细地瞧了瞧,冷冷地对那个人说道:“你的拳头是不是天生就有这么大?还是最近突然膨胀变得这么大了?”可能是因为我朋友福尔摩斯的外表和对话口气太稳重了,也可能是因为我抡起撩火棒时发出了“砰砰”的响声,一句话,那个人温驯多了,口气也不那么无所顾忌了。
“你别装得这么冷酷,你也别装得这么城府很深,像你这种装假的人,我见得多了。我丑话已经说在了前头,到时候你惹恼了我的朋友就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别怪我们事先不给你打招呼。我的朋友叫我来转告你,哈罗那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一定要记住!”那个人对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仍然十分冷酷地对那个人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了,你名叫思蒂夫·迪克西,是一个职业拳击手,对不对,我的思蒂夫·迪克西先生?”
“不错,我的大名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我对你这种迎宾待客方面的礼节感到非常恼火。”他说道。
福尔摩斯这时突然目光锐利起来了,他看着思蒂夫·迪克西的眼睛说:“是的,你的名声是很大,我想你的名声这么大一定离不开你在荷尔本酒吧打死伯金施一事吧?”
那个黑汉一听到“在荷尔本酒吧打死伯金施”这几个字,脸色陡然大变,连脖根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的,他忍不住大声说:“我不知道什么荷尔本酒吧。我也不知道伯金施是谁。你别诬蔑我!”
“法庭可能会相信你这种掩盖事实真相的回答,你和巴内·斯陀克代尔的事我也非常清楚。”
“你千万别吓唬我!福尔摩斯先生——”
“好了,现在我叫你从我的房间里走出去,我想我还会见到你的。”
“好吧,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但是我还是恳求你别把今天我冒犯你这件事情放在你心上,好不好?”
“这很容易做到,但是你必须说出你这次行动的幕后指使人。”
“哎,你早就知道的,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巴内·斯陀克代尔你不会忘记吧?”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真正的幕后指使人。”
“很抱歉,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别说你不知道,事实上连我也不知道啊!巴内只是让我转告你别去哈罗,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就这么多。”
他一说完,就跑了,速度快得让我们来不及叫住他。福尔摩斯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他的脸色被浓浓的烟雾遮住了。
“华生,你抡起撩火棒的动作非常专业非常娴熟,思蒂夫这个傻黑汉总算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不然吃你一棒,他可受不了。事实上,这个傻黑汉不是很坏,你别以为他是一个职业拳击手他就敢目中无人,其实他是外强中干,纸老虎一个。他是斯宾瑟·约翰流氓犯罪团伙中的成员,他最近参与了一些犯法的事情,我一有时间就会把他们所干的这些事情查个真相大白。巴内是他的头头,巴内十分诡诈阴险。他们专门干些骚扰社会治安的勾当,我想知道的是,他们的总后台是谁?”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恐唬你呢?”
“还不是为了那个哈罗森林大案,思蒂夫他们既然亲自找上门来,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由此可以看出,哈罗森林案不是一般的大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不是思蒂夫·迪克西这个家伙刚才的打扰,我早就把这件事的大概情况讲完了。瞧,这是麦伯力太太写给我的一封急信。假如你愿意跟我走一趟的话,那我们立刻就出发,先给她拍封电报吧。”
我看到信上的内容:
尊敬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我在近段时间遭遇了一些怪事。这些怪事都和我有关,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假如你明天来,我会一整天在家恭候你的大驾。我的宅园就在哈罗森林车站附近。我早知道我的亡夫莫蒂提梅·麦伯力曾经委托你办过案子。
玛莉·麦伯力
信上的地址是:哈罗森林三角墙山庄。
“事情就是这样。”福尔摩斯说道,“假如你有时间的话,华生,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们一路上转车换车,曲曲折折的,但终于还是到达了目的地:哈罗森林三角墙山庄。三角墙山庄是一座由砖瓦和木块建造起来的别墅。它的周围是天然草坪,上层窗户对面有三垛朝外凸出的山墙,所以就被命名为三角墙山庄。别墅后面种的都是松树,还没有长高,给人的感觉十分阴郁。三角墙山庄的环境具有天然美,内质里还显得非常幽深,一派萧索的景色。虽然如此,但是别墅里面的摆设却是非常考究的。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的气质非常高雅庄重。
福尔摩斯说:“我要告诉你的是,夫人,我对你的丈夫麦伯力先生印象很深,他以前委托我为他办过一件小事。”
麦伯力太太声音很清朗:“但是,你可能更加了解我儿子道格拉斯。”
福尔摩斯兴致很高地看着麦伯力太太。
“喔,你就是道格拉斯·麦伯力的母亲!我以前跟他见过一面。我对他的印象确实比麦伯力老先生还深,要知道他曾经是那么有成就,很多人都很佩服他,他现在还好吗?”
“很遗憾,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他上个月患肺结核在罗马去世了,他原来是英国驻罗马大使。”
“对不起,麦伯力夫人,我不该问这个令人伤心的问题。道格拉斯·麦伯力先生以前精力是那么充沛,那么英姿勃发。他非常热爱他的事业,同样也热爱着他的生命,他曾经是多么健康的一个人啊!”
“或许是因为他太热爱他的事业了,福尔摩斯先生,事业夺去了他的生命。也许他在你的记忆里,是一个健康快乐的人,但是你却不知道他的另一半生活。他是多么忧郁不振啊,他对每件事物都充满了仇恨,在前一个月,我亲眼目睹了我那风度翩翩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心力焦悴的厌世人。”
“是不是他的恋爱不成功?”
“他是为了一个魔鬼,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暂且不谈我那个可怜的孩子,我们的主要话题不是这个。”麦伯力太太心情低沉。我对她说:“好,我们言归正传吧!”
我最近遭遇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这个房子我已经住了有一年多。我喜欢过清静的生活,很少跟我的邻居们来往。日子过得确实很清静。也就是在三天前吧,有一个自称是房地产经纪商的人找到我,他告诉我他的一个委托人看中了我这所别墅,假如我愿意卖的话,他愿意将这所别墅买下来。我马上就觉得奇怪了,要知道我家周围还有好几幢别墅要出售呢,并且那些要出售的别墅建造得并不比我家的差,有一幢还比我家的别墅还要好。但是,我对他为我提供的意见很感兴趣,接着,我出了一个价,那个价格要比我买进的价格要高出五百英镑。令我没料到的是,这笔交易很快就定下来了。他还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我家所有的家具必须全部卖给他的委托人。我家的这些家具样子和质量都不错,于是我就向他出了一个很利于我的高价,跟前面那笔交易一样,事情办得很顺利,这两笔交易都成交了。我早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了,我认为如果这次交易成功的话,我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我会变得比现在更加有钱。昨天那个人又来了,还带来了拟好的合同,我把那份合同送给了我那位住在哈罗的律师看了,他立刻告诉我:‘这份合同有问题。夫人,你可能不知道,只要你一旦在合同书上签了字,你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你都没有权利拿走,即使是你的私人财产也不允许。’当天晚上那个人又来了,我毫不客气地点明了这一点,我对他说我只愿意卖掉这些家具。他说:“夫人,你别搞错了,是这个房间全部的东西。”
我质问他:“那么我的衣物,我的首饰又该怎么算呢?”
“原来你是为了你的私人财产这个问题,这个好办,你把你的私人物件带出这个房子的时候,必须接受我们严密检查,我的委托人并不在乎这些,但这是他的做事原则。他还让我转告你,如果全部卖的话,再高的价格他都可以接受,但是只卖一些物件的话,他就没有这个兴趣。”
我手头并不缺钱,于是我对那个人说:“好吧,我们就当没有谈过这件事情,请回吧,我不送你了。”但是,我现在还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真的很怪异。“麦伯力太太刚刚说到这里,我就看到了福尔摩斯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紧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门口,只见他用力一拉门,”砰地一声大响,门被他一下拉开了,他的右手拎住了一个瘦高女人的衣服,福尔摩斯把她毫不客气地拖了进来。她发出一阵尖叫声: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太可恶了!
“咦?叔莎,你这是怎么了?”麦伯力太太不解地问那个被福尔摩斯拎着的女人。
“这个客人太不懂礼貌了,夫人,我正要敲门进来问客人们是不是要留下来吃午饭,他就莫名其妙地捉住了我。”那个女人分辩道。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对叔莎说:“应该是这样的,你在门口听了足足有几分钟之久,我一直都很给你面子的,但是你真是不知好歹,叔莎,你的喘气声太粗了,这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你根本就不适应干这种事,不是吗?”
叔莎满脸惊异地望着至今还拎着她不放的福尔摩斯,问道:“你是谁?你难道不嫌你的手不够累吗?放开我!在这里我只听我的主人麦伯力夫人的吩咐,至于你,甭想管我!”
“麦伯力夫人,我在这里必须问你,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会来帮忙?”
“没有这么一回事,福尔摩斯先生。”
“那封信是谁替你寄的呢?”
“叔莎。”
“嗯,事情就清楚了。叔莎,你给谁通风报信告诉别人麦伯力太太要找我帮忙?”
“你别诬蔑我,我知道你神经不正常。”
“叔莎,你应该明白你撒谎的下场和后果。你到底给谁通过风报过信?”
“叔莎!原来你是一个不忠诚的坏女人。喔,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看到过你在院子门口和一个男人神秘兮兮地交谈过。”麦伯力太太勃然大怒了起来。
“我有权处理我自己的事情。”叔莎一直在狡辩。
“看来你真是不要脸了,让我重新再告诉你吧,那个男人叫巴内·斯陀克代尔,对不对?”福尔摩斯冷冷地对叔莎说道。“你神经病啊!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叔莎很气愤。
“我不过是试探你一下,你就露出尾巴了。很好,叔莎,要是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是谁在幕后指使巴内,这十英镑就是你的了。”
“你太自不量力了,你给这十英镑能够有别人给我一千英镑给得爽快吗?”
“照你的话说,你们的后台老板是一个很富有的男人了?不对,你看你笑了,应该是一个很富裕的女人。我们都掌握了这么多线索,你还不如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吧,先拿到这十英镑也不错的。”叔莎说:“你去死吧!神经病!”
“什么?叔莎,你必须为你刚才那句话负法律责任,法官不会轻饶你的。”
“我还在这里干个屁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我明天就要搬走。”说完,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呼呼地走出了房门。福尔摩斯对叔莎说:“走好,叔莎,你肯定得了哮喘病。”福尔摩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叔莎也已经走远了,门被福尔摩斯重新关紧。他停止了他的风趣,用非常严肃的口气说道:“事情发展得真快,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对手的行动真是太快了,令我们防不胜防。麦伯力太太,你给我寄的信盖的邮戳是上午九点的。叔莎寄信的时候立刻就向巴内通了风报了信,紧接着巴内又马不停蹄地向他的主人汇报去了,并从他主人那里得到了最紧急的命令。我为什么会认定他们的主人是女人,是因为我刚才说‘他’的时候,叔莎在嘲笑我的判断。黑人思蒂夫很快就奉命来威胁我,时间发生在第二天上午的十点。很明显他们总是快我们一步。”
“但是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麦伯力太太困惑地说道。“这就是我们必须知道的问题。喔,对了,夫人,在你之前,是谁住在这儿?”福尔摩斯问道。“一个退了伍的海军上校,名叫弗阁斯。”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事情。”
“我以为他在地下埋藏了什么东西。虽然现在人们把值钱的东西都存放到邮政银行里去了,但是也不能忽略一些性格有些特别的人,他们热衷于把值钱的东西埋藏到地下去。我刚刚开始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他们可能对你家的家具极感兴趣。但是他们要你的家具干什么呢?你对自家的家具应该很了解吧?”“我想我家除了那一套王室德比茶杯之外,再也没有值得他们千方百计算计的东西了。”“但如果是这套茶具的话,他们也用不着采取这些神秘兮兮的动作啊。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说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呢?如果他们真的十分关注你那套茶杯的话,他们只要直接出高价买下就行了,何必要买下所有的家产呢?我想,你家里肯定有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如果你知道了,你是不会卖出去的。”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说。
“华生医生也同意我的这种推理,那肯定是没错的了。”
“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现在也不能马上回答你这个问题,夫人。我必须再掌握一些线索再了解一些情况,我才能满意地回答你。你在这里准确一点的说住了多久?”
“差不多有两年了。”
“很明显了。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人想从你这里搞走什么东西,但是在这三四天里,突然就有人要这样迫不及待地搞走你所不知道的东西,这可以说明里面大有文章。”
“这只能说明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是刚刚搬进庄园里来的。”我分析道。
“又缩小了一段实际距离,形势一片大好。我想问的是,太太,最近搬进来的东西是什么呢?”
“咦?这就更令我摸不着头脑了,我家最近没添置什么东西呀!”
“正如太太所说的一样,这一下我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事情仍然还会有起伏的时候,我们会掌握更加详细有力的线索。你的住在哈罗的律师是一个精明严谨的人吗?”
“叔特罗先生做事一直精明严谨,我非常信任他。”
“你还有其他的仆人吗?叔莎已经不是你的仆人了,她很不忠诚。”
“我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仆,她跟了我许多年,我非常了解她,事实上我也很信任她。”
“请叔特罗先生到贵府暂住几天吧,你需要周密安全的保护。”
“我怎么会有危险?”
“很难说,我也不敢说这件案子不会有暴力的插曲。我们在明处,对手在暗处,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叔莎他们这伙可恶的家伙做事非常快,我们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我想去调查那个自称是房地产经纪商的人,他留下什么可靠的线索没有?”
“很抱歉,福尔摩斯,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从事的工作:海恩思·约翰逊,拍卖商兼估价商。”
“电话簿一定没有他的详细地址和住处。光明正大的商人绝不会隐瞒他们的营业地址,今天就暂且到这里吧,我们继续保持联系。这个奇案我已经接了下来,太太,你放心好了,我会让你感到满意的。”我们在麦伯力太太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大厅,这时福尔摩斯的眼睛盯住了几个堆在角落边的大箱子,箱子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标签,炫人眼目。
“米兰‘、’卢塞恩,嗯,这几个箱子是刚从意大利寄过来的呀!”
“是的,是我那个英年早逝的道格拉斯的遗物。”
“你一直都没有打开过吗?它们到了多久了?”
“上个礼拜收到的。”
“但是你刚才却说最近没有什么东西进入你的庄园,我现在又发现了一个新线索。只有上帝以及去世的道格拉斯·麦伯力先生才知道这几个箱子里面有没有贵重的东西。”福尔摩斯不肯放过对这几个大箱子的调查。“我儿子的收入只有他的工资以及那一笔数目不大的年金。他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麦伯力太太,你应该马上派人把这几个大箱子抬到你楼上的卧室里面去,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箱子查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件。我明天再来拜访,我希望你能发现新的线索。”
我们真的小看了我们的对手,他们对这件事情处理态度比我们严谨多了。就在我们俩拐过小路尽头那高高篱笆的时候,我们发现了思蒂夫·迪尼克正躲藏在阴暗处。他站在那个阴暗的位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福尔摩斯厌恶地把手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掏来掏去。
“你想拿枪来对付我吗,福尔摩斯?”
“你又猜错了,我在找我的鼻烟盒,亲爱的思蒂夫!”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对吧?”
“你一直在跟踪我们,就只得到了这个答案,你又忘记了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在这里出现肯定是不对的,我哪里敢忘记你对我说过的话,关于伯金施那件事情,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次提起。假如你需要我出力的话,我很愿意。”
“我就不客气了,你一定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干这件见不得人的事了?”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早就对你说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听巴内的,巴内听谁的我就不知道了。那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很好,可爱的思蒂夫,我现在又得告诉你了,这幢别墅的主人以及主人名下所有拥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保护对象,你该明白你应该怎样做了。”
“就按你的意思去做,我的福尔摩斯先生。”
“华生,他果然还有一点良知,他害怕我到警察局去揭发他在伯金施案扮演的重要角色。”我们一边走一边谈论那个傻黑汉。福尔摩斯又说:“他的确不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幸亏我对斯宾瑟·约翰逊犯罪团伙早有一定的了解。华生,看来我们还得去朗达尔·派克那里。我现在就去找他,等我从他那里回来的时候,或许这件案子就很清晰了。”
第二天我没有看到福尔摩斯,但是我非常了解福尔摩斯,他这一天一定很累,废寝忘食那是一定少不了的。朗达尔·派克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的脾气有点怪异,没有人缘,但奇怪的是,他跟福尔摩斯关系不错。他除了睡觉是在家里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圣占姆斯街俱乐部里度过的。他专门在那里面搜集并传播伦敦各行各业的小道消息。他能够混到现在,完全是靠将他那些小道消息卖给那些市井小报然后用稿费养活自己,他对伦敦黑白两道人物以及黑白两道发生的事件都十分清楚。福尔摩斯曾经十分谨慎地给朗达尔透露过一些消息,朗达尔很感激他。
到了第三天的早晨,我终于看到福尔摩斯满脸惬意地回来了。我知道他这次成绩不错。但是出乎意料的我们又遭遇了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事情是因为一封加急电报引起的:
快来,麦伯力太太的庄园夜间被盗。警察亲临现场。
叔特罗
福尔摩斯脸色又恢复了往常那冷酷的样子,他冷静地说道:“事情就快要水落石出了,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迅猛,华生,你应该嗅到了这个案件深处阴暗的气息。这个幕后指使人来头不小,这我并不惊奇,在昨天朗达尔口中我就知道了这一点。我高估了叔罗特的能力,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事情不得不落成这样子,我们应该再往三角墙山庄走一趟。”
此时我们所看到的三角墙山庄跟我们前两天看到的那个井然有序的宅园大不相同了。宅园门口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几个一脸严肃的警察正在忙忙碌碌地做着检查工作。我们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后,就碰到一个自称是律师的老绅士,老绅士的旁边站立着一位很开朗的检察官,一见到福尔摩斯,他就像老朋友一样谈了起来。
“哈罗,福尔摩斯先生,我想这件小案就不用劳你的大驾了。这个案子太普通了,一起小小的盗窃案。随便哪个警察都能够办理这件案子。”
“不,我不赞成你这个观点。我必须承认这些正在这里调查的警察都是一些优秀的警察。”福尔摩斯纠正那个正在泛泛而谈的检察官的话语,“你刚才说这起案子很普通,对吧?”
“是这样的,我是说过这么一句话,我知道入室盗窃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我也知道到哪里才能逮捕他们归案。事实上,这起入室盗窃案就是巴内·斯陀克代尔那些家伙干的,其中就有一个高大的黑人,有人在这附近看到过他们。”检察官理直气壮地说。“那么他们盗窃了什么东西?”福尔摩斯问道。
“直到现在调查结果都还没有发现他们偷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麦伯力太太被罪犯麻醉了,宅园被罪犯翻得很乱。看,麦伯力太太醒来了。”麦伯力太太在一个小女仆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点浮肿,身体非常虚弱。
“福尔摩斯先生,很抱歉,那天你走的时候我没有听取你的建议。我太粗心大意了,我也不想麻烦叔特罗先生,我没有一点防范意识。”
“我也是在今天才得知麦伯力太太的宅园被人盗窃了。”那位老绅士补充道。
“福尔摩斯先生曾经吩咐过我请一个朋友到我家来,但是我没有这样做,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麦伯力太太,我看你的气色现在还没有恢复,你可以先休息,然后再把失盗的过程讲给我听。”福尔摩斯对麦伯力太太说道。“都在这儿。”检察官自豪地拍了拍他手上那个厚厚的笔记薄补充道。“但是,假如麦伯力太太的身体健康状况还行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并不复杂。不用再调查下去了,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叔莎早就为他们计划好了偷盗的最佳途径,她是卧底,她掌握了我家每个角落的实际情况。那天,我感觉后面有人来偷袭我,我刚回头,一块沾有麻醉药的手帕就堵在了我的嘴上,之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可恶的盗贼站在床边,还有一个盗贼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那个包裹正是从我儿子的大箱子里偷出来的,我看到那些箱子都被打开了,混乱得很,我心里一急就奋不顾身地扑向了那个盗贼。”检察官忍不住失声道:“这太危险了。”
“我没有想到我那时的力气竟然有那么大,那个大汉几次都没有挣脱出去,最后他可能使到了最大的力气才挣脱了出去,也有可能是另一个强盗绕到后面击昏了我。我再次昏倒在地上。女仆玛利亚听到楼上剧烈的响声后,立刻打开了窗口,她尖叫了起来,警察闻讯赶到,遗憾的是那些恶棍早逃走了。”
“他们从你儿子的箱子里偷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儿子的箱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个我敢肯定。”
“那伙强盗留下了什么线索没有?”
“地板上有一张被他们抢来抢去的纸,我猜可能是我从那个强盗手上抢过来的,纸上有我儿子写的文字。”
“那张纸没有多大作用。”检察官说道,“如果是盗贼的——”
“你也想到这一层来了,这说明你仍然是一个优秀的检察官,我想瞧瞧那张纸。”福尔摩斯说道。检察官立刻从他的笔记簿里拿出了一张已经折叠起来的大页纸。
“我的办案原则就是一丝不苟、仔细、严谨。这是我二十五年以来积累的办案经验,你应该好好咀嚼我这一番话,这对你以后的办案有很大的帮助,福尔摩斯先生。从这张微不足道的纸上我能够发现指纹之类的东西。”检察官很自豪地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仔细地把这张纸看了几遍。然后他问检察官:“检察官先生,我很想听听你的独特见解。”
“很简单,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篇怪诞小说的结尾。”
“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你应该没有忽略这张纸的页码数吧。这张是二百四十五页。那么前面的两百四十四页跑到哪里去了呢?”
“这很明显,是让那帮强盗给抢走了,他们非常看重这玩意儿!”
“他们大张旗鼓为的只是得到这些纸,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检察官先生?”
“同样很简单,他们被麦伯力太太识破了他们的偷盗行为后就手忙脚乱起来,他们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捞到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希望他们能够得偿所愿。”“但是他们为什么只偷盗我儿子的东西呢?”麦伯力太太问检察官。“这其实也很简单,他们一定是在楼下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才会跑到楼上来捞点油水,这是我对这起案子的看法,福尔摩斯先生,你肯定另有高见了。”
“我必须学习检察官先生的一丝不苟、严谨、仔细的办案风格,我必须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能回答这个问题。华生,到这窗户边上来。”我们并肩站在那里,一起阅读了那张纸,原文开头少了半句:
……脸上的剑伤又在不停地流血,但是当他看到那张他愿意为之付出自己宝贵生命的脸一直冷漠地看着他的伤痛和屈辱时,他的内心立刻就如刀绞剑割一般,上帝!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她突然变了,变得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恶魔!不错,她正在疯狂、狰狞、恐怖地大笑。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爱情灭亡了,下了炼狱,憎恨潜滋暗长了起来。每个人都有存在的理由,我存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就是,我不能得到你的话,那我就要毁灭你。
“笔调很独僻怪异!”福尔摩斯重新把那张纸还给检察官,“你应该注意到这里面有一个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原文里的‘他’突然变成了‘我’,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作者写得很投入,他开始并没有把他自己的身份写进去的迹象,写到最后,感情陡然高涨,他最终把自己的情感溶入了进去,‘他’终于演变成了‘我’。”“他写的这种笔调我一直不敢苟同。”检察官把那张纸放回到那本厚厚的笔记簿里面去了,他又说道:“福尔摩斯先生,看样子你想离开这儿?”
“这里在场调查的每一位警察都非常能干,我如果再呆在这儿的话,就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了。喔,麦伯力太太,你不是说过你想到国外去散散心吗?”
“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等我有足够的钱后,我一定会去的。”
“你的心态很好,你的生活将会更加美满,就此告辞了。我会再跟你联系的。”我们再次从窗前经过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检察官一脸的嘲笑,好像在说:“这两个家伙又要玩什么把戏?”
“事情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我们只需要再和一个人对证一下,答案就出来了。”我们回到繁华的伦敦市中心的时候,福尔摩斯说,“我们在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办事最好是速度快一点。你能够和我一起去,我很感激你,伊萨多拉·格莱茵会因为我没有现场证人而耍赖的。”
我们上了一辆速度非常快的马车,马车带着我们往格罗斯文洛广场的某个地方奔驰而去。一路上,福尔摩斯一直在思考着,突然,他变得愉快了起来,眉头舒展得非常轻松:
“华生,你现在知道了这个案件的真相吗?”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因为我所掌握的线索还不能解释案件的起因,我只清楚我们马上就要看到这个案子的幕后操纵人了,她是一个女的。”
“对极了!但是你不可能对伊萨多拉·格莱茵没有一点印象。她是英国最漂亮的女人。她属于正宗的西班牙血统,也就是属于南美征服者们的血统。她的家族里的优秀人物已经在巴西伯南布哥当了很久的首领了。她非常精明地嫁给了德国制糖业大王——格莱茵。没过多久,格莱茵死去,她成了世界上最漂亮、最富裕的寡妇。从此,她过上了为所欲为的生活。她有好几个情人,道格拉斯·麦伯力也是她的情人之一。他不是情痴,也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他是一个感情从一而终的男人。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他也想得到她的一切。伊萨多拉·格莱茵是一个水性杨花、势利负义的女人,在她的欲望一旦得到满足后,剩下的就只有空气了。她会不惜代价地让对方明白她这种水性杨花的特点。”
“那么那张纸上所描述的就是道格拉斯·麦伯力和她的故事了。”
“太好了!你终于想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我还听说她马上又要精明地转嫁给年轻的罗蒙公爵了。要知道新郎小得可以当新娘的儿子。她很担心她的旧事会曝光,所以她就要采取必要的行动。嘿,挺快的,下车吧,华生。”
这里是伦敦西区最值钱的住宅之一。一个面无表情的仆人把我们的名片送了进去,只过了一刻钟,他就匆匆忙忙地赶到我们面前说女主人不在家。“这好办,我们就等她回来吧。”福尔摩斯挺有耐心的,仆人这下更匆忙了。
“你们应该明白这里面的意思,我们并不想接待你们。”仆人的声音很不耐烦。
“这好办,我们也懒得再等下去了。麻烦你把这张纸条转交给你的女主人。”
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在笔记簿上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了那个仆人。
“写了什么东西?”我好奇地问。
“字数不多,就是‘那么交警察处理好吧?’等着吧,那个仆人会恭敬地请我们进门的。”
福尔摩斯预料的结果非常准确。很快,那个仆人代表他的女主人来请我们到会客大厅见面。我们来到了一间非常宽大的客厅里,摆设十分精美,灯光是粉红色的,整个房间显得朦朦胧胧,有一种忧伤的气氛。我想这位女主人一定是年纪大了,要知道,只有到了这个年龄的女人,就算她是最美丽的女人都会喜欢这种忧伤、遮遮掩掩的光线。她果然很美丽,我们刚一进屋,她的目光就直射向了我们。
“你们太自不量力,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写这张可笑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夫人,那还用我们再解释吗,你的智力令我们叹服。这是你以前的智力表现,但现在你的智力状况十分令人担忧。”
“从哪方面可以看得出来,先生?”
“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天真地以为派一个傻里傻气的打手就可以吓唬住我,你以为我不敢再调查这件事情了,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我,所以我才会全力以赴地去调查这件案子。”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别血口喷人,我跟那些傻里傻气的打手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没错,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你的智力状况现在实在令人担忧。也许只有警察才能和你交谈得下去。”
“别走!你是不是要去报警?”
“你的智力怎么突然又恢复了?”
我们正要走,这时她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手捉住了福尔摩斯的胳膊,她变得老实多了。
“很抱歉,我对你们俩真是失礼,来,请坐吧,我们看来还是挺有缘的,我们不妨心灵不设防地交谈交谈。福尔摩斯先生,我很欣赏你的直爽,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夫人,至于成为朋友的事,我想这似乎有点难为我。我从事的职业决定了我不会包庇任何邪恶的势力,我乐意先听听你的说话内容,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地来。定罪判刑的事情不是我的职业工作范围。”
“很遗憾,我必须向你道歉,思蒂夫这个傻瓜确实不应该冲撞你,福尔摩斯,为这件事情,我内心将会不安宁的。”
“夫人,你智力后退、减弱的地方,就是让一些只会敲诈、反复无常的歹徒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不是这样的,我的安排只有巴内和他的妻子叔莎知道,其他的人都是听巴内夫妇的。”她自以为是地笑了笑,样子令我们作呕。
“我知道了,他们在你的手下早就充当过这种角色。”
“他们是不会出声的看家狗。”
“有些看家狗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他的嘴巴是用来咬人的,包括主人在内,他也敢咬。他们现在被警察盯上了,情况似乎不妙。”福尔摩斯说。“这件事情他们会让我满意的,我决不会出现在处理他们这件事情的身边。”她很自信。“那么我叫你露面呢?”福尔摩斯毫不客气地揭露她的虚伪。“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这好办,你先把那部手稿给我。”福尔摩斯伸出了手。
她哈哈地笑了几声,笑声中夹杂着几丝得意。她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向了正在燃烧的壁炉。我们看到她用撩火棒撩起了一堆烧得模糊的东西。“你是需要这东西吗?”她笑得非常无赖,也笑得十分的挑衅,这个女人果然不容易对付,但是福尔摩斯仍然是不动声色。
“你刚才的动作,在你的眼里可能是向我们挑衅的开始,但在我的眼里就是我对你审视的结束。你会为你刚才的动作付出沉重代价的。”听完福尔摩斯这一席话,她猛地把那根撩火棒扔在了地上。
“我所掌握的资料已经能够生动地把这件事情描述出来了。”
“但是你有没有为我着想过,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弱女子的心情你能够理解、你能够体会到吗?这是关于我一生幸福的事情,我不会视之不见的,我难道不应该做出保护防范措施吗?”她低泣了起来。但并不影响福尔摩斯对她的态度,他说:“罪孽的源头是从你而起的。”
“嗯,这一点我不否认。道格拉斯·麦伯力原来是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但他硬是要违背我的意愿,这就令我很伤心了。他天真得要和我结婚,上帝!这根本不现实。我不会去跟一个比我还穷的男人结婚,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也不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金钱,他根本就没有为我着想,他只顾着他自己。所以,他这么顽固不化,我必须让他少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物。”
“于是你就雇佣打手在你的窗前殴打他,让他面对现实,少幻想。”
“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巴内和他的手下把他轰了出去。我一直为这件暴力事情感到内疚。但是他后来所做的事情,不得不让我替他伤心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把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用写作的方式再次重现出来。他把我写成了魔鬼,而他自己却是善良的人。他写得很详细,全部都写了上去,虽然他用的是假名,但只要在伦敦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主人翁的原形是谁。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采取我必要的行动。他根本就没顾及我的感受,他也的确没有为我着想。他竟然给我寄来了他的复写本,他的手稿留给了他的出版商,他这不是存心要折磨我脆弱的内心吗?”
福尔摩斯问她:“你是怎么知道出版商还没有收到他的稿子的?”
“他的情况我十分了解,他的出版商是谁我也知道。他写了不少的小说,我发现了他那个出版商一直都没有收到来自意大利的信。不久,就从意大利传来了道格拉斯病逝的消息。我确信他的手稿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于是我的内心又不安宁了起来,那卷手稿是放在他的遗物中,而遗物肯定会交给他的母亲麦伯力太太。接着,我就派出了巴内的妻子叔莎去麦伯力太太家充当仆人,做卧底。我本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处理这件事情,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想出高价买下三角墙山庄以及山庄里所有的东西。但是后来麦伯力太太突然变卦又不同意卖了,我不得不叫人去偷出来。这也是出于无奈啊!”
福尔摩斯说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将心比心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吧。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快快乐乐环游全世界要花多少钱?”
伊萨多拉·格莱茵不知道福尔摩斯又在玩什么花样,她显得不知所措。
“一万英镑够不够?”
“差不多吧!”
“很好。你马上签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给我,我立刻送给中年丧子的麦伯力太太。我想你不会反对为她老人家作出一点道德补偿吧。她应该出去散散心了。还有,伊萨多拉小姐!”福尔摩斯指着她的眼睛,劝告她,“你千万要谨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违背道德良心的昧心事不要再做了,要知道玩刀子的手,迟早都会被刀子玩伤的。”
5.三个同姓人
我们接手的这件事可以说为喜剧,也不妨说是悲剧,因为这件事有一个人精神出现了毛病,我也受了伤,与此案有关的另外一个人受到了法律制裁。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些方面很好笑,就让我们读者自己来评判吧。
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那天福尔摩斯拒绝授予他爵士封号,因为他立了很多功,所以要给他授爵,关于他的功勋我有一天会写的,至于给福尔摩斯授爵我是顺便说说。我既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知心朋友,所以,凡事应谨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我还要再说一遍。记住那天是因为这件事,就在1902年6月末,此时南非战争才结束不久。福尔摩斯又一连躺了几天,以往也这样,这是他的习惯。不过那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他灰色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并且手中还有一个大的案件。
“现在有个好机会让你发财,华生兄。”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加里德布这个姓氏?”
我说:“没有听过。”
“假如你能碰到一个姓加里德布的人,你就有钱可赚了。”
“这怎么说呢?”
“这事有些奇怪。在我们对人类的研究中,还从来没有见到类似这样的事。这个人很快就要和我们见面了,因此,等他来了再告诉你,现在我需要查查这个姓氏。”
我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本电话薄,我翻开电话簿,找了起来,我没有抱任何的希望,不过,让我非常意外的是在该出现的位置真有这个名字,我立刻兴奋起来。
“福尔摩斯!你看,在这里!”
我把电话簿递给他。
他念到:“N加里德布‘,’西区小赖特街136号。华生,真报歉,这次可让你失望了,他不是信上要找的那个人,我们得再找另一个加里德布。”
就在这时,哈德森太太送来一张名片,我接过看了一下。
“噢,在这儿!”我叫道,“这个和刚才的那个首写字母不一样,叫约翰·加里德布,是律师,在美国堪萨斯州穆尔维尔。”
福尔摩斯接过名片一看,笑着说:“华生呀,这个不行,我还需要另一个人,这样才能使我心中有数,但是我却没料到他今天早晨来,不过他倒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事。”
不久,那个做律师的约翰·加里德布进了屋,他个子不高,却很结实。像很多美国人一样,他长着圆脸,胡子刮得很干净,精神很好。看起来,这个人像一个聪明友善的年轻人,胖乎乎的,引人注意的是那双能够深刻地反应自己心里想什么的眼睛,这双眼睛很亮,很敏锐,似乎能洞察一切,他说话仍有美国口音。
“请问,福尔摩斯先生是哪位?”他上下地打量着我们俩。“请原谅,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本人的照片一模一样,我想,您手上已经有一封”南森·加里德布“与我同姓人的信了,对吗?”
“请坐,我想我们讨论一些问题很有必要,相信你就是信中说到的约翰·加里德布了,我想你到英国很长时间了吧?”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先生?”我看到他眼睛里有了一些猜疑。
“您所穿的衣服都是证明您身份的。”
加里德布先生不自然地笑了:“我以前读过关于您的侦破方法方面的书。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您的破案对象。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您看您大衣肩的式样,还有您靴子的头部,关于这些有谁会怀疑您不是英国人呢?”
“对呀,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打扮这么符合英国人的样子,不久前,我因为工作需要来到英国,就像您说的,我的穿着打扮很接近伦敦的习惯,不过我觉得你的宝贵时间不应该和我谈关于服装的问题,我看我们还是说说你收到的那封信吧”。
他胖胖的脸因为福尔摩斯的猜测而显得不太高兴。
“加里德布先生,您不要着急!您可以问问华生医生,我对于这些小的细节很在意,它对于破案有帮助。那么,您怎么没有和南森·加里德布一起来呢?”
“不知什么原因他要让您参与这事?”他顿时很生气,“您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呀?这是两个绅士之间因为生意而出的事情,可另一个却要找侦探!我在今天早上看到他了,他才告诉我他做的傻事,因此我就一早来拜访您了,真是恼人!”
他不是对您有意见,加里德布先生。他只想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我认为这个愿望你们二位都很看重,他因为知道我可以获取消息,因此就来找我了。
此时,约翰的脸才平缓下来。
“要是这样,就有所区别了。”他说,“早晨,我见到他,他说他找了一个侦探,于是我就到您这儿来了,我不想有警察管我们的私事,不过你如果高兴帮助我们,也不错。”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说,我的朋友对于这件事不太熟悉,你正好来了,就请你谈谈情况吧。
加里德布先生从头到脚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看了我一遍。
“你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吗?”他问道。
“我们是合作伙伴。”
好吧,我就不再保密了。我把这件事简单叙述给你们听:假如你们是堪萨斯人,我想我就不用解释亚力山大·汉密尔顿·加里德布这个人了。他是靠搞房地产发的财,后来在芝加哥做小麦生意,赚了钱,于是他用这笔钱在道旗堡的西边,沿着阿肯色河买了一片土地,这块地至少有你们一个国家那么大,里面有牧场、林场、矿区和田地,而且各项收入都很大。他没有亲戚、朋友,孤身一人。但他却以自己的姓氏为自豪,因为这点我们才相识。我在托皮卡从事法律方面工作,这个老头突然有天来找我,要和我认个同姓的朋友,他有个想法,就是想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姓加里德布的。‘请你再找个加里德布!’他说。我说:‘我每天也是个不闲着的人,哪里有时间毫无目的地帮你找人。’他说:‘要是一切顺利,按计划行事,你会找的。’我想他一定在说着玩,但没多久我就知道他是认真的。不到一年他死了,并且留了一份遗嘱,这份遗嘱可以说是堪萨斯州最离奇的一份,他将自己的财产一分为三,假如我能再找两个加里德布,那么我就可以得到其中一份,剩下的两份则由另外那两个加里德布平分,三份遗产各五百万美元,但必须三个加里德布同时到来,不然的话谁也不能得到这份遗产。
“这个机会很难得,我干脆将法律事务辞掉,去寻找加里德布。我把美国的大街小巷都仔细查寻了一遍,但没有找到一个,于是我想到了英国,这个古老的国家或许会有,我就在电话簿上找,果然找到了这个姓氏,在两天前,我就找到了南森,将整个情况说给他听,我们同样是单身,没有男性的亲戚,只有女性的,但遗嘱里规定必须是三个成年男子,这样,我们就缺一个加里德布,你如能帮忙找另一个,我们会给您酬劳的。”
“华生,你看,我告诉你这件事很奇怪,对吧?但是我想,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也许会有些发现。”
“我已登了报,但无人与我联系。”
“哎,这真是个奇怪的事,这样吧,我会帮你注意的,噢,还真凑巧,你是托皮卡人,是吗?我曾有个笔友,他现在已去世了,他名叫莱桑德·斯塔尔,是个博士,在1890年曾任托皮卡市的市长。”
“噢,你说的是老博士斯塔尔?”这个客人说,“我们那里的人至今一提到他都还很尊敬。好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会在一两天内给你消息的。”他说完后便鞠躬走了。
福尔摩斯将烟斗点着了,坐了半天,脸上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微笑。
我终于还是问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的,华生,我认为很奇怪!”
“有什么地方奇怪?”
福尔摩斯从嘴里拿出烟斗。
“华生,我不明白,这个人要编这么多谎话做什么呢?我刚才真想向他问清楚,我想,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单刀直入,采取主动,不过我还是想让他认为骗了我们,他穿的那件破旧的衣服,肘也磨破了,膝部也不是原样了,但是信上和他自己都说没到过英国,况且他也并没有登寻人启示,我从不漏掉这些东西,你了解的这些是给我提供信息最好的地方,像他说的我又不会错过。再有我根本不知道托皮卡这个市的莱桑德·斯塔尔博士。这一切都证明他在撒谎,处处露出破绽,我想他一定是美国人,只是并没改口音,他到底在干什么呢?他用心良苦地假装找加里德布又是为什么呢?我们应该注意一下,假如他是个无恶不做的坏人,那他一定很有计谋,而且毒辣,所以我们一定得查清,那个加里德布是真是假,给他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我将电话拨通了,那头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我是南森·加里德布,我能和福尔摩斯先生说几句话吗?”
福尔摩斯拿过话筒,听着他的话并不时发问。
“是的,他到过这里,我其实并不认识他,这您知道。是,确实这是一件吸引人的事。今天晚上你有事要外出吗?那么与您同姓的先生会在您家吗?好吧,我希望和您面谈,但最好他不在场……我和华生医生会在六点左右到,我从信中能体会到你生活很简朴,外出并不多,我想,请您不要告诉那位律师这件事,好,再见!”
晚春的黄昏是可爱和美丽的,在夕阳的照耀下,并不大的莱德街很美,艾奇维尔路有许多叉道,这是很小的一条,离我们认为是不祥之地的老泰伯恩并不远。古老的齐治式房子是我们去的目的地,房子又老又大,正面是砖墙,我们的委托人就住在有两扇较大凸窗的一层,我们经过一个古老怪气的姓氏门牌时,福尔摩斯告诉我:
“这里钉的这个牌子已有很多年了,已经褪色了,但至少他能证明那人的真正姓名。”
一个共用的楼梯供整个房子的人出入,一些住户的名字被写在大厅,看来既有办公室也有卧室,但并不是家庭居所,只是些无规律的单身汉住地,我们敲开门,是委托人开的门,他说女佣已在四点钟走了。这个南森·加里德布年纪约六十岁多点,很高、很瘦,看起来还有点驼背,秃顶,皮肤灰暗,肌肉松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像从不参加运动一样,一脸很好奇的样子。因为他戴着圆眼镜,留着山羊胡子,给我们的感觉很怪,不过还算和蔼吧!
房间很古怪,像它的主人。房间像个很小的博物馆,很大,很高,周围放的全是各式柜橱,里面有地质学和解剖学标本,在房门两侧有许多匣子,里面是蝴蝶和蛾子。
有一张非常大的桌子放在屋子中间,上面堆满了东西,在这些东西中间有个很大的铜制显微镜,我被他广泛的兴趣而震撼了,往四周一看,只见屋里堆着一箱古币,还放有一柜子古代石器,一柜子的化石放在大桌子后面,在柜子上面有一排刻着字的颅骨,上面刻着“尼安总特人、海德堡人、克罗马农人”等字样。看得出他对各个学科都有研究,现在他正在我们面前一边用右手拿羚羊皮擦古币,一边说:“这是全盛时期的古钱,叫锡拉丘兹古币,到了末期就退化了,尽管有的人说亚力山大时期的古币不错,很好,但我想这些才是最好的。福尔摩斯先生,请让我把骨文放到椅子上,请您帮我拿开那个日本花瓶。因为我有许多爱好,以致于我的医生总是怪我,叫我到外面多走一走,但是屋里有这么多东西吸引着我,我出去干什么呢?如果要给柜橱弄一个详细具体的目录清单,我得需要三个月。”
因为好奇,福尔摩斯向四周望了望。
“因为我身体不太好,还要用大量时间研究,所以我只是偶尔开车去索斯比商店或克里斯商店,除此之外,我多数不出门。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这件一辈子也遇不到的好事时,我是多么兴奋,真是太好了,只要能再找一个加里德布就可以了,我们一定能找到的,我原来有个兄弟,很不幸他死了,女的加里德布又不行,我想一定会有其他的人。因为我听说您很有处理怪案的经验,因此,我就写了信给你,不过我应该事先看看他怎么想,毕竟他也是好意,我也想尽快解决这事。”
“我觉得您这样做就对了。”福尔摩斯说,“那么您是不是很需要马上得到遗产?”
“其实不然,无论任何事都不能让我停止工作,只是那位先生说,等事情一妥他会将我的地产都买下来,还有五百万美元,我需要几百英镑买十几种目前市场上卖的标本,哎,我要是有了五百万美元就能够解决了,告诉您吧!我这些东西已经能作为一个博物馆来展览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像汉斯·斯隆一样”。
我看见眼镜后一双眼睛炯炯发光,看得出,这个加里德布会竭尽全力地去找另一个加里德布。
“我们今天只是想和你见个面,不是想打扰你工作。”福尔摩斯说,“我很高兴与我的当事人来往,现在我因为有了您的那封内容详细的信,还有那个美国人也作了解释,让我的疑问都有了答案,我想,您在以前,准确点说应是这个星期,您不认识他,对吗?”
“噢,对,他是在上个周二来我这儿的。”
“他告诉您我们早晨见面的事了吗?”
“没错,他来这之前是从您那儿出来的,开始他有些生气。”
“他气什么呢?”
“他觉得这样对他人格有损,不过他后来又很高兴。”
“他没有什么计划吗?”
“先生,没有。”
“他有没有提过钱的事,比如借钱?”
“不,从来没有!”
“您不觉得他有什么企图吗?”
“他只说了这一件事情,其他倒没有。”
“您告诉他我们要见面的事了吗?”
“的确,我和他说了。”
福尔摩斯沉思起来,他有点不理解。
“您收藏了比较多的值钱的收藏品吗?”
“没有,我并没有收藏,我是个穷人。虽然我这里有很多不错的东西,但却不值钱。”
“您不怕别人偷吗?”
“不怕。”
“在这幢房子里,您住多久了?”
“有五年之久了吧。”
正在这时,很响很急的敲门声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我的委托人把门一开,那个美国佬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找到了!”他大叫着,手里举着一张报纸,“南森·加里德布先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发财了,我们的事有眉目了。福尔摩斯先生,很感谢您的帮助,但现在看来就不用麻烦您了。”
他把那张报纸给了我的委托人,他瞪大眼睛仔细看那广告,我和福尔摩斯也走到近前看那广告,上面写着:
霍华德·加里德布
农机制造商
经营捆轧机、收割机、蒸气犁及手犁、播种机、松土机、农用手推车,装有弹簧座椅的四轮马车以及其他各种设备,兼为自流井工程估价。
咨询地址:阿施顿·格罗司温罗建筑区
“噢!太好了!”主人高兴地说,“三个人都齐了,就可以办事了。”
“我在伯明翰有个代理人,是他把这份报纸给我寄来的,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事办妥。我已写了信给这个人,告诉他明天下午四点您会去他的办公室和他见面。”
“你叫我去见他?”
“福尔摩斯先生,您觉得怎样?您说我这样安排对吗?试想一下,如果我去告诉他这样一件事,他会相信我吗?但南森去就不同了。您有背景而且年龄又大一些,不过您如需要我陪您一块去,我会很高兴的,但是我明天会有很多事要做,如果需要我帮助,我们立即赶到。”
“噢,我已有好多年没有……”
“不要紧的,加里德布先生,我已替您安排了行程,明天您十二点走,下午两点就能到了,您和这个人见面将事情说明,再弄个法律公告证明有这个人就行了,当晚就可以回来的。”他大有感慨地说,“我从美国大老远来这儿,而您只需乘车一百多英里就行了,这算得了什么?是吧?”
“的确,我认为他说得没错。”福尔摩斯说。
“好吧!如果您希望我去,那我就去一趟,如果不是您,我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机会得到那么多遗产呢,所以,我不能拒绝您的请求。”南森·加里德布说。
“好,那就这样了,还请您快些告诉我详情。”福尔摩斯说。
“我会通知您的。”他看了一下表又说,“我还有事,得走了,南森先生,明天上午我会送您去伯明翰。您走吗,先生们?哦,那我先走了,明天晚上会有好消息告诉您的。”这个美国人说。
当他离开这个屋子时,福尔摩斯立刻变得精神开朗起来。
“我能看看您的这些宝贝吗?”他说,“我们这个职业要应用广泛的知识,您这里就像一座知识城堡。”
南森听了以后很高兴,那双眼睛又变得炯炯有神了。
“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很有能力,知识渊博,我很高兴带您看看,假如您有时间。”
“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我看您那些物品都分了类,我想,如果您不讲解也没问题,我明天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欢迎您来,不过明天我不在。但你可以在四点前找桑德尔太太,让她带您进来,她有钥匙。”
“可以,正好明天下午我才有空。不过您如果跟桑德尔太太说一声,那就更好了,还有,您的房产经纪人是哪一位?”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让南森很是疑惑。
“爱奇沃璐的霍洛伟·斯弟尔经纪商。但是您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我也很喜欢考古,尤其是对于建筑。”福尔摩斯笑着大声说,“我一直在考虑这是什么时代的房子,是安妮女王时代的还是乔治王朝的呢?”
“我确定是乔治王朝的。”
“哦,是这样。我觉得会比这早些,这个也好办。就这样,加里德布先生,再会,祝您去伯明翰一路顺利,愉快返回。”
南森说的那个经纪商就在附近办公,但我们去时,他已经关门了。没办法,我们就回了贝克街。饭后,福尔摩斯又和我讲了这件事。
“看来这事要有结果了,”他说,“你已心中有数了吧?”
“抱歉,我还没有思路呢!”
“事情已有眉目了,不过还要等到明天才能有结果,你发现那个广告,有什么异常吗?”
“那个‘犁’字似乎拼错了。”
“哦,华生你进步了,也注意到了。排字的工人是按原稿弄的,另外‘装弹簧座椅的四轮马车’是在美国常见的,而且美国自流井相对英国来讲要普遍得多,这就说明是个美国的广告,而又为什么称是英国的广告公司呢?你说说看?”
“我想这是那个美国人自己做的广告,不过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没错,还有很多种解释,但无论如何,事情明摆着,美国佬就是想让南森去伯明翰,我很想阻止他去,否则只会白跑一趟,不过我又一想,让他出去转转也好,好腾出地方,华生,明天一定会有结果的。”
清早,福尔摩斯就外出了,中午他神色凝重地回来了。
“华生,这件事要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我说了以后你一定会和我去冒险,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这次行动真的非常危险。”
“福尔摩斯,我和你不只冒一次险了,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不过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我们真正遇到对手了,上午我将约翰·加里德布律师的真实身份查出来了,他就是恐怖的‘杀手’伊万斯,他残暴而又聪明,以谋杀而出名。”
“但是我仍然有些不明白。”
“对呀,因为你的职业用不着背‘新门监狱’的大事记,也不用知道。我上午去了老朋友雷斯垂德那里,他在伦敦警察署,那里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讲缺乏想象,但他们办事却很有条理,很全面。我想能在他们那档案里找到些线索,果然在罪犯人员的照片中我发现了那个美国人的圆脸,姓名在照片下写着,詹姆斯·文特,又叫莫尔克罗芙特,外号杀手伊万斯,”然后福尔摩斯从他衣兜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他的资料,我从档案中摘抄的。”
我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男,四十四岁,芝加哥人,曾因枪杀三人而在美国轰动一时,后通过关系离开了监狱,于1893年来了伦敦,1895年1月枪杀一人,是在滑铁卢的夜总会因赌牌而与对方发生争执而杀死对方的,是对方先动手的,死者是芝加哥出了名的伪钞制造者,叫罗杰·普莱斯考特。1901年被释放,但警方一直对他进行监视,目前,仍无不良行为,此人较为危险,常带武器,并且很好与人动手。华生,我们的对手不简单,穷凶极恶呀!
“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噢!不要急,很快就要有结果了。另外,我还去了南森的房产经纪人那里,他说南森在那儿住五年了。之前,房子曾有一年没租出去,前一位住的人是无业的男人,叫庆尔德·伦,他的长相别人还很清楚的记得,不过那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并没有了消息。
“他长得很高,留着胡子,皮肤很黑,而被”杀手伊万斯“枪杀的那个人叫普莱斯考特,据伦敦警察厅的人说个子也很高,也有胡子并且面色很黑。我们如果这样想,你看对不对?假设被杀的那个人是普莱斯考特,就住在南森现在居住的屋子里,也就是经纪人所讲的那个人,这样,我们就会有线索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马上就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
于是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枪给了我。
“我们应该有所防备,毕竟对手是一个阴险狡猾的杀手,我身上也带把手枪,是我最喜欢的那支。你休息一小时,我们再去莱德街冒险吧!”
在四点钟,我们正好到了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宅子,女仆桑德尔太太就要走了,看到我们没有盘问就让我们进去了。这个门装的是带弹簧的那种锁,她临走时将门锁好,从凸窗前走出去,这下整个房子一层就剩下我和福尔摩斯了。他很快看了一遍现场,一个没有靠墙的柜子放在黑暗的角落,我们两个就在柜子后面隐藏起来。接着福尔摩斯悄声向我介绍了一遍他的想法。
“看来,他是要让这个容易受骗的收藏家离开这儿。但南森又不出门,所以让他大费周折,为了达到目的才编了这个加里德布的故事,华生,我认为这个人让‘加里德布’的姓氏给南森带来这么奇怪的事,证明这个人的确很聪明,而且阴险,我肯定这一点。”
“那么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我们来这就是要查清这件事的究竟。据我了解分析,这事与南森并无瓜葛,却与被杀的那个普莱斯考特有联系,他们俩或许是同伙,这个屋子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开始,我想或许是南森收藏品中有些值钱的东西,而这让那‘杀手’感兴趣,但是当知道那个印假钞的在这里住过,我就不这么认为了,噢!下面就让我们耐心地等待吧!”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这时我们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开关大门,我们就又往里动了动。紧随其后发出了金属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那个美国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他将门轻轻关上,很机敏地向屋子四周看了看,看没有其他情况后就把外套脱下来了,直接向那个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快速走去,他步履很快,似乎大有把握一样,他将桌子向一边一推,卷起地板上的方地毯,又从他内兜拿出一根小铁棍,跪下来用力地撬地板。不一会儿传来了木板滑动的响声,一个小方洞显露出来了,然后“杀手”用火柴点着了一支蜡烛,接下来我们就看不见了。我们意识到机会到了,福尔摩斯碰了我手腕两下,示意我行动,于是我们用最轻的脚步向那个小方洞轻手轻脚地走去,尽管我们走得又慢又轻,但脚下那早已破旧的地板还是发出了“嗄吱嗄吱”的响声。突然,黑洞中探出了美国佬的头,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当他看见我们时,双眼的愤怒马上消失,脸上迅速堆满了笑容,因为他已感觉到有两支手枪对着他的脑袋。
“好,不错!”他从下面爬了上来并用平静的语调说,“我知道你很聪明,很有办法,先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预谋,却让我像傻子一样演戏,很好,你赢了,我服了。”
刹那间,他迅速将手枪从胸前掏出并放了两枪,我立刻感到大腿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咔嚓”,福尔摩斯的手枪已用力砸在他的头上,他被打倒在地,趴在那里,满脸是血。福尔摩斯拿起他的枪。然后,我被福尔摩斯用他又瘦又长但却结实有力的臂膀扶到了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你有没有受伤,华生?天哪,上帝保佑你别受伤。”
从一贯严肃而又冷漠的脸上,我感觉到了无限的关爱和深深的担心,今天才受一次伤,就是多受几次也行,我看到那向来坚强而又有光彩的眼睛润湿了,嘴唇因为着急也在抖动。只有这次才让我真正感觉到他不仅仅聪明绝顶,而且还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无愧于我多年来对他的帮助和支持,这一点就足够了。
“没事,福尔摩斯,只是皮外伤。”
他将我的裤管用小刀割开。
“噢,太好了,”他轻松了许多,“只是擦破皮。”他将目光转到了被俘的“杀手”身上,那俘虏不知所措,紧张得不得了。
“你今天要是害死了华生,就休想活着离开这儿。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那个“杀手”此时无言以对,只有满面愁容地坐在原地,我在福尔摩斯的搀扶下向那小黑洞走去,因为那个小烛头还在点着,所以能看清里面,只见里面乱七八糟,有许多瓶子,一些早已长了锈的机器,很多废纸,另外,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小包,看上去很干净。
福尔摩斯说:“噢,原来是制造假币的一部印刷设备。”
“没错,先生。”“杀手”一边说一边向椅子那边走,并坐下,“它的确是伦敦最好的伪钞制作机器,这是普莱斯考特的东西,这小包里装得是每张100英镑的伪钞,大约两千张,每个地方都能用,没有人能分辨出来。我们做笔买卖如何,你们随便拿多少都行,只要放了我。”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大声地笑。
“先生,我们向来不那么做,像你这种人不会有地方藏匿的,是你把普莱斯考特杀了吧?”
“不错,先生,因为这个我坐了五年牢,尽管是他先动的手。五年,我能在这五年得一个最大的奖章,普莱斯考特制造的假币与伦敦银行生产的钱没有人能区分开来,如果不是我,那些假币早已在伦敦上市了。我呢?是唯一知道他的生产假钞地在哪儿。你想想,这样我来这儿就不足为奇了!但是当我发现,这个收藏家在这个屋子呆着不出门时,我就只好利用他古怪的姓氏来让他离开。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他,这对于我很容易,但我不会杀没有武器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你看,我什么都没做,既没拿机器,也没杀那个南森,我会有罪吗?”
“要让我说你就是蓄意谋杀,但我这管不着,以后的事别人负责。我现在主要就是将你缉拿,华生,给早有准备的伦敦警察署打电话,让他们来。”
这个故事就是由“杀手伊万斯”引出的三个加里德布的离奇故事。后来有人说南森因为期望太高而失望太大,所以精神出了问题,被人送到了布利斯克顿疗养院。那套制假钞的机器被查出来后,伦敦警察署特别激动。虽然他们了解到有这样一台机器,但自从普莱斯考特死了,就没有办法将它找着了,这个“杀手伊万斯”真是立了大功,几个负责破这个案的人终于能放下心来了,毕竟制假钞者是大家的公敌。这几个人真是想为“杀手”去争取那个大奖章,无奈法庭是不会允许的,没办法,“杀手伊万斯”又进了他出来不久的监狱里去了。
6.雷神桥之谜
我有一个锡质的文件箱,上面有我的名字——约翰·华生,医学博士。因为常年使用,文件箱变得很破旧了,那些字是在印度部队时刻上去的。我将它放在了考立大街的高科视公司的银行保管库,只是为了安全些,因为里面是福尔摩斯所办案件的记实录。那都是些无头案,所以不能告诉大家。这些案子让侦破专家很感兴趣,但是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意思了,就像毫无激情的逻辑教学,就好像一位著名的记者突然有一天像脑子短路一样,每天都对着一个非常普通的火柴盒失神,里面其实是一只不常见的虫子;另外还有阿丽斯雅的汽艇无缘无故在一团雾中不见了,并再无消息;那个回家取伞的詹姆斯·科里木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还有无论如何也不能外传的家族秘密。不然,每天睡不好,吃不下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些有身份的达官贵族和有钱的富婆。我向来不做这样的事。现在我的朋友又在研究这些无头案,我和他一块将这些存放已久的文件拿出来翻阅,其中有很多案例一定能让大家感兴趣,有些可以公开,但那样会让我所崇敬的人名誉扫地,因此不能那样做,这些案件根据参与的程度不同,或主观评说或客观讲述,我要说的事情的确是我亲眼所见。
早晨,法国梧桐树的叶子被大风全都吹掉了,树看起来很萧索孤单。我从楼上下来时,看见福尔摩斯精神焕发难以自制似的,我很饿了,他却快吃完早饭了。
“怎么,又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激动?”我说。
“你好像得了传染病一样,学会用我的方法来研究我了。”
“你说对了,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无聊和滞留,我们又得往前走了。我有必要和你一起去吗?”
“当然了。咱们俩需要研究研究。你先吃早饭,新来的厨师把鸡蛋煮得很老,看来他应该花些时间了解一下煮蛋的知识。”
我用了十多分钟吃早饭,然后,我们面对面坐下,他给了我一封信。
“有一个特别有名的金矿大王叫‘耐尔·机卜申’,你知道吗?”他问。
“就是那个做参议员的美国人吗?”
“是的,过去曾是,他是作为世界上最具规模的金矿主而闻名于世。”
“我也听说了,他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他。”
“是的,他已经在汗普郡的农庄里住了五年了,他太太死的事你知道多少?”
“噢,知道一点,这件事让他很令人观注。”“我没想到他来找我,我手上的材料不全。”他示意我看一大叠纸,“很多人关注这个案子,案情也很清楚,被告尽管招人喜欢,但证据事实具在,警察、法庭和验尸官等都这样认为。这个案件很不好查,已经由温彻斯托巡回法庭办理,不过凭我的感觉,我认为还有一些问题存在,但没有让人信服的事实证明,这样,对于我的当事人就没有什么希望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