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显贵的主顾
我差点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老朋友福尔摩斯才允许我把这个有点滑稽的案件展示出来。福尔摩斯对这个案子也非常重视。
1903年9月3日,我和我的老朋友福尔摩斯非常愉快地来到了北爱波顿街浴室的二楼。那天我们的心情很舒畅。在浴室里,他的表情比往常丰富多了,他说话的速度明显比平常快。我也因为他的愉快而愉快着。我们选择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一起聊了起来,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之下,我们的话语像浴池里的水那样多。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问他:“近来有没有破获什么奇特的案子?”
“有。”福尔摩斯哼了一声,他的手臂倏地从被单里伸了出来,从放在衣钩上的外套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信封。
他一边拆信封一边对我说:你肯定会对这件东西感兴趣的。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是刚刚收到这封信的。我的朋友,我的很多事情你都要知道,我想这封信我也不该瞒你。你瞧瞧吧,我已经在你还没有看之前就看过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展开了信纸: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你好!我准备在明天下午四点三十分登门拜访你。我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是很棘手的,它们一直困扰着我,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不胜感激。如果你同意帮助我的话,请打电话联系我。谢谢!
詹姆斯·戴摩洛爵士敬上
我看完信后,福尔摩斯就用眼睛盯着我。“喔,朋友,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们俩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答案,是的,我愿帮助我这位主顾。”
“嗯,詹姆斯爵士在交际圈里可不简单呀!”
“你对詹姆斯爵士知道得不少,我或许比你知道得更多,他最擅长处理那些不可见人的丑事,很多棘手的问题他都能够解决。例如汉姆伏特遗嘱案,他处理得非常好。他经历丰富,办事果断,口才不错,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了。现在他写这封求救信给我,我想他可能真遇上了他处理解决不了的事情。”福尔摩斯说到这里,问我:“华生,希望你能够再次做我的搭档,怎么样呢?”
“我很愿意为你做点事情!”
“我真高兴。好吧,我们赶快回家去作迎接他的准备吧。”
我们从浴室里出来后,便分手了。我先回到了我在安侯街的住所,然后在四点钟的时候赶到了贝克街。詹姆斯爵士在四点半准时赶到了。詹姆斯爵士性格豁达,头比较大,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说话的声音也很有磁性,非常清晰。他的眼睛差不多有他的头那样大,一闪一闪的,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聪明果断的人。他穿着很华丽的大衣,头顶上的礼帽也有棱有角的,一尘不染,里面的衬衫非常合身,他的领结装束得非常工整,他的皮鞋擦得锃亮。因为他在我们房间里,连我也感觉到蓬荜生辉了。
“你好,华生医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詹姆斯爵士很有礼貌地跟我打了一个招呼。接着,他对福尔摩斯说:“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不会不理这件事的。这件事情的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你要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一个什么坏事都干过的恶魔。”
福尔摩斯一边听他声色俱厉地讲,一边拿起自己的烟斗,点燃,慢慢地说:“这个家伙这么可恶,我倒想会会他,他叫什么名字?”
“克罗纳男爵这个可恶的名字想必你不曾忘记吧?”
“嗯,就是那个在奥地利杀了人后至今还未归案的家伙吗?”
詹姆斯爵士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手脚都改变了位置,他似乎心情好多了,眼神也不再那么忧虑了,他笑着说:“不愧是神探,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我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你不会不怀疑他曾经的罪行吧?”
“我非常乐意做这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无聊的事情。在维也纳大案发生后,连不懂事的小孩都知道是克罗纳干的,因为他们的家人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在他们的耳朵边讲述这起大案。遗憾的是让这个可恨的家伙逃过了法律的惩罚。还有那个大峡谷的案子,他的妻子他也敢杀,除了这样的人,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干如此凶残的事了。此时此刻他来到了英国吧。他又干了犯法的事情吗?看来,我确实应该会一会他了。”
“福尔摩斯先生,一开始我就告诉了你,这次他要干的事情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任何人都会指责他快要丧尽天良了。我想我的委托人现在的处境是多么值得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同情啊!”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的委托人是谁呢?”
詹姆斯爵士被福尔摩斯这么一问,眼神又忧虑了起来,他停了停,想了想然后才说:“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的,我只是他的代表,他的身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们这样做,绝对不是为了便于做什么犯法乱纪的事情,一时之间也很难向你解释清楚,请你原谅。事成之后,你将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
“等等,等等,我的朋友,我并不是看重你们的酬劳,假如我连我的主顾是谁都不知道的话,我是不会去调查这起案子的。希望你也能够明白我的苦衷和难处,我尊敬的詹姆斯爵士。”
“但是,我早已答应了他,不会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你这个样子分明是故意在刁难我。我再次向你保证,这起案子绝对是正义战胜邪恶的。我的委托人是受害者,我们没有违法乱纪。假如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我想你一定会全力以赴去调查这件案子的。”
“你能不能够告诉我,这里面的真正原由?”
“这样的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了,福尔摩斯先生。”
“请讲吧,我在认真地听着呢。”
“你应该知道德·梅恩将军的名字吧,他为英国立过很多军功。将军的千金小姐——维傲兰·梅恩小姐现在危险得很。可怜的维傲兰·梅恩小姐现在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克罗纳那个恶魔。要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尊贵、美丽、善良、纯洁的姑娘。有那么多王公子孙向她求婚,但她却偏偏喜欢上克罗纳!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克罗纳这个家伙长得非常讨女孩子喜欢,很多女孩子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但是,像维傲兰小姐这么高贵的人,应该不可能会和克罗纳那个无赖搅在一起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哎,真是一言难尽。有一次维傲兰小姐去地中海旅行,她乘坐的是一艘非常豪华的游艇。但是游艇的主人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同意了只要能够上缴得起高昂的经费就可以让不是贵族的有钱人上游艇一起结伴旅行的条件。可恶的克罗纳乘着这个船长给他的好机会上了这艘豪华的游艇。克罗纳这个家伙选中了维傲兰小姐作为他献殷勤的对象,他对他的目标施展出浑身解数。维傲兰小姐被他骗了,她只看到了他的外表,她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内心。最要命的是,维傲兰小姐还决定在下个月和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结婚。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不会让这场悲剧发生的,对不对?”
“难道你们没有告诉她,克罗纳在奥地利犯的大案吗?”
“你可不要低估了克罗纳这个家伙的能力,他很有头脑,而且做事也非常果断。他还没等我们在维傲兰小姐面前开口说话,他就早已经把他以前的犯罪行为彻底地作了一次面目全非的修改。他总是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饱受侮辱、尝尽惨痛的君子,善良、纯洁的维傲兰小姐就在他设计的陷阱里越陷越深了,简直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你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总是绕不开德·梅恩将军。你的委托人一定是他了。”福尔摩斯微笑着说道。
“你别乱猜,不是德·梅恩将军!”詹姆斯明显慌乱了起来,他分辩说,“你猜不到是谁,他是一个好心的人,他跟将军的交情很深厚,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梅恩小姐因为克罗纳这个天杀的家伙而自己毁掉自己的美好人生;他也不忍心看到梅恩将军因为这件事而惶惶不安影响他的作战情绪。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委托人的苦衷了吧?真的,我已经答应了他,我不会向任何人说出他的真实姓名的,当然,也包括你在内,我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知道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就这样吧。我愿意接手这件案子,别忘了留下你的电话,以后我们好随时联系。”
“7534728.”
“关于克罗纳男爵的情况,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好的。克罗纳目前居住在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我们都不知道他哪里有那么多钱买下那幢富丽堂皇的别墅。他可是一个对艺术有很深造诣的人,听说他还出版过一本陶瓷方面的专著。他对中国陶瓷了如指掌。嘿嘿,这个有点艺术细胞的家伙!”
“很好,我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会全心全意去调查克罗纳这个人的,你快回去告诉你的委托人吧,我不会让他老担心这件事情的。”
詹姆斯爵士稍微舒了一口气,他像进门时那样礼貌地回去了。自从他走后,福尔摩斯一直就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沉思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华生,谈谈你对这件事情的想法吧!”
我立刻对福尔摩斯说,我们应该对维傲兰小姐有一定的了解,我们还可以约她见个面。福尔摩斯摇了摇了头。他全力反对:“你这样想就错了。你好好想想,她的亲生父亲都拿她没有办法,假如我们俩毫无准备去和她见面,后果可能是比她父亲还要糟糕。我们有很多途径,你应该没有忘记约翰这个人吧?”
约翰是福尔摩斯后期探案生涯中的得力助手之一。他坐过两次大牢。他原来在社会上为非作歹,干了一些坏事。后来碰到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帮助他改邪归正。约翰为此非常感激他,愿意为福尔摩斯效犬马之劳。约翰现在在伦敦的黑社会里混得有头有脸,很有权势。他手下有很多在社会上混得非常圆滑的人,他经常为福尔摩斯搜集各种各样的消息。无可否认,他提供的消息非常准确,没有出过一次差错。很明显,福尔摩斯又要请他出去打探各种消息了。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福尔摩斯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他有没有开始调查那件案子我一点都不知道,因为我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一天晚上,我被他请到了一家小酒店一起喝酒。刚一见面,他就对我讲述了这几天他的行踪。
“你说什么?你和克罗纳见了面?”我简直不敢相信。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直奔主题,和敌人面对面难道不好吗?我很乐意这样。约翰现在忙得很,忙得不可开交。这样我就很早和克罗纳打上了交道。”
“难道他连大名鼎鼎的神探福尔摩斯都不知道吗?”
“抱歉,恰恰相反,是我先向他作了自我介绍的。克罗纳果然如詹姆斯爵士所说的那样,狡猾极了。他的外表给别人的感觉的确是风度翩翩,谁会想到他的心是那么的狠毒。嘿嘿,我很乐意和这种敌人交手。”
“他跟你讲了些什么?”我追问。
“他很有头脑并且颇有心计,他首先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他对我说,“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是梅恩将军叫你来阻止我和他的女儿结婚吧?”
“你承认了吗?”
“咦?”我说,“我想的是其他事情。克罗纳男爵先生,你现在马上就要平步青云了,看来英国非常适合你的仕途发展。但是你不会把你以前的事情都忘掉吧。要是维傲兰小姐得知你以前的恶行,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她不会再和你在一起吗?你也知道,梅恩将军在英国的权势有多大。你这样做,就是要跟他作对。一切现实表明,你已经越来越危险了。你应该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人。”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克罗纳表现了他的镇静和精明,他哈哈大笑了一番,他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然后说:“我对这件事情也一直是爱莫能助,这是不能挽回的事情,维傲兰·梅恩小姐已经深深地爱上我了。如果没有我,她也会不想再活下去了,事情就是这样。你说我曾经的故事吗?喔,天呐!我竟然用讲故事的口吻讲给她听了,她了解我胜过了解她自己,她再也不会相信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鬼话了,现在她只相信我。你知道的,她的父亲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这可能会让类似你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很失望,但是没有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说完,他耸了耸肩。在最后,我要离开这个可恶家伙的时候,他特别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名叫雷波的法国警察的事情?我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说“知道,他在外地让一伙凶徒打成了重伤,而且还是耸人听闻的全身残废。”
“你的消息不错,很准确,我很高兴你知道这件事情。和你一样,他对我的事情特别感兴趣,结果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落到那样的下场。真叫人伤心,我真的不想大名鼎鼎的神探先生也落到那样的下场,你说呢,我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他对我就说了这些,华生,克罗纳这个家伙还是颇有手段的哩。”
“克罗纳这个混蛋还真有点恐怖分子的味道。事实上他会这么干的,你还是放弃吧,我的朋友。要知道他跟别人结婚关我们什么事。”
“你错了,我不会放弃的,他能够毫不留情地杀掉他的前妻,那么他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呢?你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的主顾也是不好惹的。就这样,我不跟你多罗嗦了。来,喝完这杯酒,我们就干我们应该干的事情。约翰还在家里面等我们呢。”
约翰是一个身材魁梧、声音粗糙的人。在他的右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弱,而性格却很急躁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脸色吓人的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很忧愁、丧气。约翰向我们介绍了她,吉尔蒂小姐。
吉尔蒂小姐快人快语:“我首先是不想参与这件倒霉的事情,但是,听约翰说你们要好好地整治克罗纳那个混蛋,我就来劲了。我很愿意帮助你们,福尔摩斯先生,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吉尔蒂小姐,你知道克罗纳多少事情?”福尔摩斯笑着对她说。
“我不会放过他的!你瞧瞧,我这模样就是他害的!我就是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他的。”吉尔蒂小姐边说边做着要和克罗纳誓不两立的姿式,浑身都充满了野性的斗志。
“请你详细地说一遍吧,我们很愿意听你不幸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你。”
“我那伤心的旧事,哎,就别提了,它跟现在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无关。我听约翰说,克罗纳那个挨千刀的混蛋又骗到了一个善良的少女,而且这个少女身份还挺高贵的。福尔摩斯,你一定要挡住这件事情的发生。如果又让克罗纳那个混蛋得手,后果将是不堪回首。”
“糟糕的是,那个高贵的少女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他们还准备在下个月举行婚礼呢,况且她从来就没有把他以前的恶行放在心上。”
“谋害他的前妻那件大惨案呢?”
“很遗憾,她不这样认为,她坚持是别人诬陷他。”
“这是有证据的呀!难道她愚蠢得连证据都不相信吗?”
“可是我们现在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啊,怎么办呢?吉尔蒂小姐,我想你能够为我们提供好的线索。”
“如果能够让克罗纳这个大坏蛋绳之以法,我很乐意一个人去告诉那个受骗的少女,我要把克罗纳以前所有的罪行和恶事一五一十地向她披露。”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那个高贵少女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语,在她面前说一百个有关于恶魔克罗纳行凶的故事,她都会当作耳边风,这样做没有用。”
“不用担心,我有他很多行凶的证据,其中包括很多人都知道的大峡谷惨案、布拉格谋杀案等许多大案件。粗略统计一下,他残杀的人,不少于二十个。最有力的证据我也知道,我看见过他珍藏的日记本,里面记录着他全部的行凶过程。”
“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日记本?”
“一个黄皮、有锁的本子。那天他喝得大醉,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才看到的。克罗纳那个挨千刀的大坏蛋,他把他曾经骗过的女人的相片、名字以及他们一起生活时的种种细节都写在了日记本上。这个不知羞耻的畜生,他的日记本上都记下了什么呀!我简直没有脸再说下去,我为我看过那本日记本的内容感到可耻、无地自容。只有畜生才会那样干。”
“他把那个日记本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现在不敢乱断定。要知道,我们分手已经有一年多了。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是把那个日记本藏在他书房的一个柜橱的格子里面。老天保佑,他应该没有换地方,因为我知道他不是一个随便就爱搬动东西的人。”
“但愿如你所说的那样,”福尔摩斯眼神明显好多了。“吉尔蒂小姐,我会让你和我们的女主人公在明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会个面。我们很高兴明天再次和你相遇,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线索。”
第二天晚上又在那个小酒店里,我再次看到了福尔摩斯。我一见面就问他那两个女人见面的情况,福尔摩斯为我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她们都很准时,”福尔摩斯说,梅恩小姐可能对自己在婚姻大事上的我行我素感到愧疚,她心里对自己的父亲也还保存着歉意。何况,她还恢复了她善良的本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我和吉尔蒂小姐乘坐一辆大马车准时到达了梅恩将军府。那是一座非常庄重的城堡。梅恩小姐在会客室里接待了我们。
维傲兰·梅恩小姐长得高贵典雅,当然也很美丽、善良。她的心地很纯洁,看到这样的少女,我们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让克罗纳那个丧尽天良的大混蛋欺骗、毒害她的。我们时刻为维傲兰·梅恩小姐的生命而担忧着。要知道克罗纳是一个什么都敢做的亡命之徒。
维傲兰·梅恩小姐看到吉尔蒂小姐感到很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福尔摩斯先生,”她说,“很高兴你来到我的家里,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本来是不想和你见面的,但是我的父亲不允许我这样做。如果你再和我谈论我和我未婚夫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听下去的,我也希望你不要浪费你有限的时间以及精力。”
华生,听到这些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我当时心里很难过。你也知道我的口才不怎么样,而且我也不会随便伤心,可是那天我不得不为她的未来着想,要知道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确被克罗纳欺骗了。我对她讲了假如她真跟克罗纳那个大坏蛋结婚前后的各种不幸以及意想不到的灾难,她对这些忠言良语不置一顾,她关闭了她的耳朵。她彻底地无可救药了。
她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她说,“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废话真是太多了,你就是再重复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万遍,我都会把它们当作耳边的垃圾。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说克罗纳的坏话,他们千方百计地想整我那可怜的克罗纳,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安的是什么心,你是外面那些可恶的人群最典型的代表。我再重复一遍,我和克罗纳生死都不会分离。你是一个聪明的人,福尔摩斯先生。”
“她想请我们离开会客室,这时吉尔蒂小姐暴跳如雷了起来,她大声地对维傲兰·梅恩小姐说道:傻瓜!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被克罗纳那个畜生给蒙骗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他的情妇群中的一个,我原先也像你这样死心塌地爱着他,但没有想到,他最后还是欺骗了我,抛弃了我,你应该彻底地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克罗纳是一个畜生,不,他连畜生都不如,你可以不相信我现在所说的这一切,但是克罗纳这个大混蛋杀人作案、残害别人的罪恶行径,最后还是会暴露出来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不会有好下场,你可以不相信这些,但你会后悔莫及的。”
“你给我闭嘴!我那可怜的克罗纳曾经告诉过我,他以前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的攻击,我明白他是受害者,他是无辜的。”梅恩小姐的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什么?他是无辜的?”吉尔蒂小姐好像快要疯了起来,“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就这样告别吧,我不想在我家的会客室听到这么难听的声音。”梅恩小姐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我正想再对梅恩小姐说几句话,这时吉尔蒂小姐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她已经扑了上去,幸亏我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如果不是我及时拉住吉尔蒂小姐的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吉尔蒂小姐拽出了梅恩将军府,把她推上了马车。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吉尔蒂小姐愤怒的时候,劲大得连我都拽不动。现在想想,梅恩小姐做得也太过份了,我们是好心好意帮助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样走好第二步。就这样吧,我过一段时间再跟你联系吧,等我的好消息!”
福尔摩斯说完付了帐,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两天后,我在街道的宣传栏道上,看到了让我心惊肉跳的消息,大字标题是:
《神探被人暗算》
报纸上有一块显眼的地方报道了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在某日上午被人暗算,差点被杀死,受了重伤,等等。我不敢再呆在宣传栏旁边了,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贝克街,要知道报纸上说了侦探本人坚持要求在家中治疗,他拒绝住院。
在福尔摩斯贝克街的房间里,我看到了非常有名的外科医生莱思利爵士,他告诉我,“你不用太担心,他没有什么危险,他的头部有两处裂伤和几处严重的肿块。我刚刚已经替他缝合了,我想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了。”
房间里昏暗了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他半躺在床上,头上的绷带不时渗透出血迹,的确,他的伤势很重。我心里真是担心极了,他可是我的好朋友福尔摩斯啊。我哽咽着,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华生,我的朋友,你别这样伤心,”他的声音并不清晰,他还是说了出来,“你伤心什么呢?我好好地活着哩,别担心,我会马上恢复健康的。”
“我能够为你做点什么吗?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是克罗纳那个混蛋派人干的,你说吧,我要去教训他!我立刻会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别太冲动了,我的朋友,我们可不能像他们那样不懂事,我已经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你现在帮我立刻向外界透露我的伤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这样鱼儿会马上上钩的,有人会向你打听消息,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不断地重复讲我只有几天的寿命了,我的伤势真是太严重了,你这样说吧,没错的。”
“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赶快找到约翰,让他尽快去告诉吉尔蒂小姐暂时避一下风头,她的麻烦可能也不小。”
“嗯,我立刻出发,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谢谢,就这么多。希望你每天都来一次,有些事情有一个朋友帮忙还是很好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约翰,然后我们俩也用最快的速度,安全地带着吉尔蒂小姐去了乡下。那个地方非常安全,除了我、约翰和吉尔蒂小姐,再没人知道。
我对外界透露的关于著名私家侦探福尔摩斯的伤势情况,早已经被外界传播得十分热闹了。外界说,福尔摩斯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了。这令福尔摩斯本人非常愉快,他的伤势在外界的遮掩下,不但没有那么糟糕,反而好得非常快。一句话,他马上就可以开始他正常的工作了。
我把臭名昭著的克罗纳会在三天后坐船前往美国办事,然后再回来和维傲兰·梅恩小姐结婚等一系列消息告诉了福尔摩斯,他的脸色立刻忧虑了起来。
“克罗纳这个恶棍,他一定心虚了,狗急跳墙,他想到外面去躲避风头。华生,你知道我的脾气,在快要结局的时候,我怎么会让我们的敌人逃走呢,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我的朋友,你吩咐吧。”
“嗯。难为你了,我希望你在这一天里呆在房子里面,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你只要专心地去看一些有关中国瓷器方面的书籍,好好地研究一下,知道得越多越好。”
听完他的吩咐,我立刻就去做了,我相信我朋友的决定。这一天,我废寝忘食地狠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硬是把一本厚厚的有关中国瓷器方面的专业书啃完了。那一天,我可惨了,我差点把我和我朋友的名字都忘记了,我只记得我的脑子里只保存着一本中国瓷器知识介绍的书,中国的瓷器史我记得很牢。
第二天的福尔摩斯再也不是伤痕累累的福尔摩斯了,他已经完全康复了,生龙活虎,手脚十分敏捷。为了证实他的健康状况,他特地在我的面前做了几个擒拿歹徒的动作。
“你不知道,我的朋友,你很幸运,别人还以为你要去见上帝了呢!”
“谢谢,华生,你做得非常棒。这恰恰是我需要的。你的瓷器知识掌握得很好了吧?”
“凑和着吧,我也不敢夸海口,只不过是死记硬背了一些东西,这一两天可能还能应付着,但是过了几天后,我恐怕又要重新再背一遍了。”
“很好,我只需要一天就行了,你假扮成一个瓷器专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
福尔摩斯听我这么一说,又看到我一脸的自信,他自己也笑了笑。他从壁炉架上取下一个用中国丝绸包裹着的小盒子。拆开盒盖,盒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小托盘。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东西,它可是中国明朝的皇宫御器。我想在英国可能找不到第二件了。如果完完整整地凑足一套的话,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很遗憾,除非是在中国北京的皇宫里才能再次找出这么一套来。现在咱们这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只要有鉴赏眼光的收藏家一看到它没有不动心的。”
福尔摩斯轻轻地把它放在我的手上。
“你要我拿着它干什么?”
“别担心,这是你的身份,”福尔摩斯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名片上赫然印着“西尔·巴特医生。”
“西尔·巴特医生是你现在的身份,今天晚上你就拿着这件宝贝去拜访一下可恶的克罗纳男爵吧。在晚上他还是有时间的,你可以先写一封信给他,在信中告诉他你会带一件价值连城的明朝皇宫御器去见他,不要忘记你的西尔·巴特医生的身份,这是必不可少的。免得让他怀疑,你不妨也骗一骗他,你也是一个古董收藏者,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这件宝贝,听说男爵是一个瓷器方面的专家,所以特地拿来一同鉴赏,并且有意出售。”
“应该卖多少钱呢?”
“这是你应该做的事,这个托盘是詹姆斯爵士托人送过来的,听说这玩意儿是他的委托人的最重要的收藏品之一。你为什么不向克罗纳这个瓷器专家请教一下价值呢?”
“不错,看看克罗纳这个瓷器专家会给个什么样的价格。”
我马上就写了一封短信,派人去送给克罗纳男爵。晚上的时候,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确定自己和“西尔·巴特医生”的身份相符合后,带着价值连城的托盘,来到了克罗纳男爵的别墅里。
“晚上好,巴特医生,请坐。”克罗纳手上还拿着一个棕色的花瓶,他的眼睛发着亮光,很明显他对自己的收藏品十分爱护。
“你说你有一件中国明朝的价格不菲的御器想请我鉴赏,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克罗纳男爵。”我笑着跟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小托盘,他一看到这个小托盘,眼睛的亮光就更加明亮了。他把我递给他的小托盘拿到了灯光下,非常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小托盘。
克罗纳这个混蛋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和财富,我敢断定,他完全是靠他那一张英俊挺秀的脸庞以及他的心计夺来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高贵的维傲兰·梅恩小姐会死心蹋地愿意和他在一起,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外貌深深地吸引了她。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外表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英俊小伙没有什么两样。
“不错,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你说你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托盘,这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有没有搞错,在英国我只听说过只有一件这样的东西,并且还是私人的珍藏品,不可能在市场上出现的。请原谅我必须说一句我不该说的话,尊敬的巴特先生,你是怎么让这件珍品到达你手上的?”
我想我此时此刻应该表现得无比镇静,不然马上就要全盘皆输了。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他说:“这不是我要回答的问题,我想请教的是,我这件宝贝能够卖到什么样的价格?我很想听听你的建议。”
“喔?”他的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这件宝贝是真的,这我不怀疑,但是,我必须弄清楚这么贵重的东西的来往途径,谁也不会胡乱买一个价值连城但来路不明的东西,你这样胡乱地卖出去,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的真实身份?”
“我可以发誓,我这件宝贝没有一点问题。我在银行有信用,而且我确实有权力卖出这件宝贝,因为现在我是它的主人。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有名的瓷器专家和文物考古专家,我才不会来找你呢,在其他地方,我有的是买主。”
“你是怎么知道我对文物有很深的造诣?”
“你不会把你以前出过的那一本有关瓷器方面的书都忘记吧?”
“你曾经读过我写的那本书?”
“对不起,我没有认真拜读过。”
“巴特医生,你知道你在我的别墅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吗?你可能自己都理不清头绪了。你一会儿说自己是文物收藏家,一会儿要卖掉珍贵的御器,一会儿又说因为一本书才知道我的名字,一会儿又说没有读过我的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一个医生,收藏文物并不是我的职业。关于你写的书,我只是没有看完,但是一些主要内容我还是知道的。”
克罗纳冷笑了两声,他又问道:“你如果能够回答我提的几个问题,那我们还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请问,尊敬的巴特先生,北魏的陶瓷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占什么地位?”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决定不回答他。至于为什么,我当时可没有想这么多。
我对克罗纳说:“男爵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回答你提的这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有很深的造诣,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提问题,是不是有点缺乏礼数?”
克罗纳的眼睛已经露出吓人的凶光,牙齿也从嘴唇里露了出来,有些东西再也掩盖不住了。
“嘿嘿,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文物收藏家,你是福尔摩斯的手下,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我的消息,福尔摩斯那个家伙还没有死吗?你这个家伙,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你快要倒霉了。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你应该去怪那个该死的福尔摩斯,他给你带来了不幸,你真是太不走运了,你碰到了我!”
他恶狠狠地从他所坐的扶手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快速地跑向了他的抽屉,他在抽屉里翻来覆去地寻找着什么东西,可能是找枪吧。情况有点不妙,他可能知道了我们的秘密。这其实应该怪我,我的演技也实在太差了。正在这个时候,后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克罗纳警惕了起来,他非常谨慎地听了一会儿,此时他脸色大变,目露凶光,又露出了杀人的面目。“想死呀!你们!”他话还没说完,他就往门外冲了出去,朝后屋奔了过去。我也奔到了门口,我看到了后屋的窗户晃来晃去,一个敏捷的身影已经离开了窗前,不错,那是福尔摩斯的身影!
克罗纳这个混蛋像疯狗一样,一个箭步奔到了窗口,也要跟着跳下窗去追福尔摩斯。这个时候,克罗纳突然怪叫一声,声音非常吓人,那是一声出乎意料的惨叫。我看得明明白白,在窗外的树林中一只女人的手臂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窗前一扬,紧接着克罗纳就用双手紧捂着脸,在地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痛苦地呻吟着,声音大得恐怖极了:“哎呀!救命啊,我的脸烧了起来,快来救我啊!”
我本能地拿起水盆就奔向了他,紧接着他的仆人们也围了上来。一个女仆人去为克罗纳擦洗脸面,一看到他那张脸,忍不住大叫一声“啊”,马上就昏了过去。他的整张脸被硫酸全部腐蚀了,克罗纳的脸现在也像他的内心一样狠毒、恐怖了,克罗纳再也不是风流倜傥的克罗纳了,他已经原形毕露。
“我饶不了吉尔蒂这个坏女人!一定是她用硫酸泼在我脸上的,一定是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听克罗纳这么一说,马上有仆人奔出去追吉尔蒂,但是吉尔蒂早在几分钟前就无影无踪了。
现在用得上我了,我这个医生开始了救死扶伤的工作。对于克罗纳这个混蛋,我本来是不想救他的,但我还是认认真真地用清水帮他洗干净了脸,还给他打了止痛针和镇痛剂。他暂时忘记了他的痛苦,这只不过是他痛苦时刻的刚刚开始,更痛苦的时刻还在等着他呢。这个罪恶的恶魔——克罗纳的下场马上就要到了。
警察往往是在案发后才出现。又是老一套的现场笔录、调查,完事后,我离开了克罗纳的住所,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往贝克街急赶。
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此时此刻躺在他的扶手椅上,他闭着眼睛,眉头微微地皱着,脸色惨白,这肯定不是他的头部伤没有好,我非常了解我的朋友。我跟他讲述了吉尔蒂在克罗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泼硫酸在他的脸上,他的整张俊脸被毁掉了,克罗纳成为一个外表跟内心一致的人。虽然我在叙述的时候,夸张了克罗纳的罪恶,但福尔摩斯还是有一些歉意。
“这可能是吉尔蒂所说的克罗纳应该得到的下场。”他说完,人就站了起来,全身似乎轻松了一些,他从桌上拿起一本黄色、带锁的日记本递给我,并且对我说:“我终于在克罗纳的秘密后屋找到了它,这里面是克罗纳以前干过的坏事的真实记录,我想梅恩小姐看过之后,一定会后悔认识了克罗纳这个混蛋、恶魔的,任何女人看了之后,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就是吉尔蒂小姐所说的那个日记本?”
“不错。那天我们几个和吉尔蒂一起会面的时候,她提供了黄皮、带锁日记本这个重要线索。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日记本就是这个案子的核心证据,只有得到了这个日记本,克罗纳才会伏法就擒,克罗纳先对我下了毒手,他派打手打伤了我,于是我将计就计,我叫你到外界故意透露我伤势十分危险,这是为了使克罗纳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才能分散那个混蛋的注意力。为了更好地分散他的注意力,于是又有了让你假扮成医生拿着价值连城的小托盘去和他进行一笔大交易。我决定偷他的黄皮日记本,但是我不清楚它到底在哪里,于是我就请吉尔蒂帮忙。找到之后,我不小心碰响了窗户,克罗纳追出来,吉尔蒂躲在暗处,一瓶浓浓的硫酸毫不留情地泼向了克罗纳,吉尔蒂她果然是说得出做得出,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你拖住了克罗纳很多时间,这样我才取得黄皮日记本。”
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詹姆斯爵士被我们邀请过来,听完我们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他也松了一口气,笼罩在他头部周围的阴云,也扫开了,他开心地说道:“他终于有了这么一个下场,既然他再也不英俊了,再也不能用他的外表去讨女人的欢心,黄皮日记本恐怕也用不上了,梅恩小姐肯定不会再和他结婚的。”
福尔摩斯晃了晃脑袋,对詹姆斯爵士刚才说的话表示反对,他说:“你应该了解梅恩小姐的性格,她是那么爱克罗纳,她根本就不会因为他被毁容了而放弃爱他。真的,如果没有这个黄皮日记本,梅恩小姐可能会干更傻的事情,我们必须让梅恩小姐看看这本黄皮日记本。只有这样她才会真正看穿克罗纳的险恶用心,她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他。”詹姆斯爵士取走了那本珍贵的日记本和那个价值连城的托盘。我因为还有事情要赶着去做,所以和他一同来到贝克街上,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停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辆大马车,当我明白这辆大马车的主人的身份时候,大马车已经走远了。我赶忙气喘吁吁地跑回了福尔摩斯的房间。“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真正主顾是谁?”我气喘吁吁地对福尔摩斯说,“原来就是——”
“不错,就是他,我们的朋友,一个大方的贵族。”福尔摩斯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才知道呀!”
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一切都在福尔摩斯的意料之中。克罗纳男爵和维傲兰·梅恩小姐的婚礼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克罗纳再也没有了男爵这个头衔了,他成了一个死刑犯,马上就要去见上帝了,不知道上帝在天堂会不会宽恕他。如果连上帝都不宽恕他,那么克罗纳死后将会永远地痛苦下去,这就是他罪恶的代价。吉尔蒂小姐因为故意伤人而被起诉,但考虑到情有可原,所以处罚不重。私家侦探福尔摩斯本来有盗窃的嫌疑,但法院考虑到也是情有可原,他因为办案需要,再加上委托人又是显赫的贵族,所以法院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一个圆满的人情,福尔摩斯被无罪释放。我们都祝福梅恩小姐将来幸福。
2.皮肤变白的士兵
我的朋友华生在我的面前表现的花样并不多,但话一说出口,就总是念念不忘,一定要做完了才肯罢休。他希望我写一篇自己亲自破获的案件实录。他一直为这件事在我面前唠唠叨叨,一定要我完成他交给我的这一个任务。对于这个任务,我简直为此抓破了头,并不是我没有清晰的思路,也并不是案件的故事情节不精彩,而是我的笔头功夫实在太差。我想如果我写出来,读者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过我也不是永远的读者,因为我很有可能一写完就把它扔到废纸篓去。但是我还是写了,因为我身边有一个名叫华生的朋友,华生一直为我记录了很多案情实录,我经常笑他记的案情实录不严谨,他现在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令他异常地高兴,他异常高兴的是我写的这个案情故事比他以前写的案情实录故事更加笨拙。我不得不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故事感到惭愧。确实写的不好,只有时间、地点、人物、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环境。但这些都没写好,这是我的败笔之作。华生这个时候笑得很天真、很纯洁。对于华生,我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的探案生涯中他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俩一直患难与共。我很感激我这位朋友。他经常忘记自己的存在,我明白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他的谦逊以及他一丝不苟的配合精神,我一直都难以忘怀。我想我应该重新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再写一次。
从我的日记本里可以看出,那件事情发生在1903年。那一年的一月,布尔战争结束了。詹姆斯·多德先生来到我的住所找我。当时我在住所里正忙着,我们都很高兴能够认识对方。詹姆斯·多德身材魁梧,皮肤很黑。他是英国人。我的朋友华生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在忙他的婚事,没有跟我住在一起。
我经常在接待来客时让自己坐在光线并不怎么充足的窗角。来客坐在墙边的长沙发上。詹姆斯·多德先生好像有点拘束,他不大习惯这种会面方式,他明显地感觉到主客之间的距离非比寻常。我个人的观点,认为这样很正常,坐在光线不充足的窗角是我的习惯。我想如果让我坐到舒适的沙发上去,我也会像詹姆斯·多德先生那样拘束。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打量我的客人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对他说:“詹姆斯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刚从南非回来。”
“没错,你说得很正确,福尔摩斯先生。”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你应该是皇家先锋骑兵队员。”
“你说得正确极了。”他不得不这样回答。
“而且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
“太对了,没有一点错误,福尔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此时此刻只是不知所措地惊看着我,我笑了笑。
我告诉他:“你的身体很棒,有一种沧桑感。你的皮肤很黑,我想英国的日照程度还不能把你这样的人晒得这么黑。你的手帕并没有放进口袋,而是粘在袖口边。所以,我就知道你来自于哪里。你的胡子很短,这说明你不是正规军,你的骑士风度显山露水十分明显。你的名片上说你是罗格摩顿街的股票经纪人,所以你一定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的成员。”
“先生,你很细心,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看到的事物应该是一样多的,我也许应该承认我比你细心一些。但是,多德先生,我们谈了这么多了,这些似乎还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要话题,是不是图克斯伯里旧园林出了什么事?”
“啊!你一切都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多德先生,你看你的样子,让我看了都会产生不信任你的念头。你给我的信,邮戳就能够说明我掌握的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你又是来得这么急。我想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没错,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但是这封信是今天下午写的,才刚刚发出去。信发出去之后,马上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爱姆士沃施上校不把我赶出来的话——”
“什么,赶你出来?”
“哎,近似于赶吧!爱姆士沃施上校很顽固很保守。行军作战那会儿,他铁面无私,纪律抓得很严,打骂手下士兵那是经常的事情。如果不是戈弗雷在一旁阻拦,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把烟斗塞进了嘴里,背倚在扶手椅上。
“我很想让你能够详细地强调一下你刚才的话语。”
多德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我想我再重复就是多余的,但我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向你叙述这里面的详细情况。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这是我认为的,我现在很困惑,我不得不向你请教这些复杂的问题。”多德先生说。
“1899年,小戈弗雷·爱姆士沃施是皇家先锋骑兵队的队员。而我是在两年后加入皇家先锋骑兵队的。小戈弗雷·爱姆士沃施是爱姆士沃施上校的独生爱子。爱姆士沃施上校作战勇敢,在军队里威信很高,小戈弗雷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品质。他是自愿参军的,他表现得非常出色,军团里很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第二个爱姆士沃施上校。我和小戈弗雷就这样交上了朋友。我努力向他学习,我希望自己能够像他那样出色,因为他能够帮我,他教会了我不怕困难、坚持不懈的精神。我们成了知己,我们的友谊达到了谁也动摇不了的程度。我们一起英勇杀敌,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直到那次在比勒陀利亚界外的钻石山谷附近的激烈战斗中他中弹受伤,被送进了医院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小戈弗雷给我写过两封信,我都收到了。第一封是从开普顿医院寄出的。第二封是从南安普顿寄出的,我自从收到他这两封信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我一直在想念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他。我想去找他,可是战争还没有结束。终于可恶的战争结束了,我们全部回国。我马上给戈弗雷的父亲,著名的爱姆士沃施上校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我用最诚恳的语言恳求他能够告诉我戈弗雷的下落。但关于戈弗雷的消息,仍然是杳无音讯,我明白我那封诚恳的信是泥牛入海了。我马上又写了一封信,不久我收到了一封文字少得可怜、语气僵冷得要命的短信。信里面说戈弗雷已经环游世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清楚。这就是信里面写的文字,我还从来没有说到过这样简短的信。对于这样的答复,我是不会放弃要亲眼见见戈弗雷的信念的,我真的很担心我的戈弗雷。我从信中可以看出,戈弗雷的家人把戈弗雷的事情似乎不当成一回事,根本就不在乎。我一直坚信我的朋友戈弗雷不会对我这样绝情的。关于戈弗雷的家庭我也略知一二,他跟爱姆士沃施上校相处得并不愉快,我也道听途说地得知戈弗雷很有希望继承一笔大遗产。爱姆士沃施经常骑在戈弗雷的头上,以老子自居,真的,我很担心戈弗雷,我决定非管这件事情不可了,我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搞个水落石出,为了我的好朋友戈弗雷我决定先放弃手头里的一切工作。”
詹姆斯·多德先生一口气把事情的大概情况说了出来,他没有在中途停顿。我知道他非常想见到戈弗雷,他一讲到戈弗雷的确很激动,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你为见到你的好朋友戈弗雷·爱姆士沃施作了哪些方面的工作?”我问多德先生。
当然,我首先去了戈弗雷家,也就是图克斯伯里庄园,高傲的爱姆士沃施就住在这个庄园里面,他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我必须先去作个实地调查。我要亲眼看看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爱姆士沃施上校,我事先给戈弗雷的母亲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中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老人家,我会登门拜访的。戈弗雷的母亲知书达礼,她给我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信,她很高兴能在她的庄园里见到我,我也很高兴能见到她老人家,我马上就出发了。图克斯伯里庄园座落在一个偏远的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我步行了五里路才来到他家的门口,那个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大手提箱,图克斯伯里庄园很大很宽,庄园的建筑风格非常独特,各个时代的都有。我敢断定这座大庄园一定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雨,作为历史见证物,它风韵犹存。这座大庄园建筑分布得十分不协调,这里稀落,那里严密,给人的感觉就是错综复杂。房子里面到处都是嵌板、挂毯以及褪色的古画。这些东西使这座大庄园增添了更神秘的色彩。庄园的管家叫莱尔夫,他的年纪看上去跟庄园差不多老。莱尔夫的妻子比他更老,莱尔夫的妻子以前是小戈弗雷的奶妈,戈弗雷时常在我的面前谈论她,很感激她的养育恩情,她也很爱戈弗雷。我跟她说了,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特地来看他的。她的神态很古怪,但是我仍然很尊敬她。戈弗雷的母亲我也很喜欢,因为她很关心戈弗雷,我从她那封信里可以看出来。关于爱姆士沃施上校这个人我就不想再说下去了。要知道,我们俩刚一见面,他就好像要跟我打架似地吵了起来,我如果不是要向他打听戈弗雷下落的话,早提着我那个重重的大手提箱走了。他在他的书房会见了我。战争一结束,他似乎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他明显苍老了许多,虽然他的身材依然是那么魁梧,但是老态龙钟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他的皮肤跟我的一模一样,都是那么黑。他那鹰钩鼻再配上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使我又不得不思念我的朋友戈弗雷,因为他也不喜欢他的父亲。
老爱姆士沃施声音很冰冷:“詹姆斯先生,你应该向我解释你这么匆匆忙忙来的目的。”
我对他说:“我在给伯母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老爱姆士沃施又说:“你和戈弗雷是在非洲认识的,这是你在信中提到过的。你们认不认识只有你俩知道,我们是不知道的。”
我心里很愤怒他的无礼,我对他说:“现在我可以马上给你看看他给我写的两封信。”
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说:“我倒想瞧瞧。”
我恭恭敬敬地把那两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上,他胡乱地看了一下,马上又把那两封信丢给了我。
他说:“这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你说呢?”
“尊敬的爱姆士沃施先生,我和戈弗雷是好朋友,这是你知道的。我们谁也不会忘记对方,我们的情谊不会因为这么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而被间隔,我们的友谊之花永远开放。我很想知道戈弗雷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去环游世界?”
老爱姆士沃施说:“我不是早写信告诉了你吗,这里面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很可惜他现在去环游世界去了。”他停了停,又说:“情况就是他早已经出远门去了,他从非洲回来后,健康状况不大妙,于是他决定换换环境,我们也认为他确实应该出去休养一段时间,我代表戈弗雷希望你能够向所有关心戈弗雷的朋友转告一下这个情况。”
我对他说:“我愿意这样做,为了我朋友戈弗雷。你把戈弗雷乘坐的轮船名称、航行路线以及启航的日期告诉我,我想这个要求很合情合理,也是你必须做的,难道不是吗,先生?”
对于我这一个要求,老爱姆士沃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整张脸因为愤怒而变了一段时间的形。他明显地不安起来。这表现在他的手指上,桌面被他的手指猛烈而又急促的节奏敲得越来越响了,他的双脚也不停地在变换位置。
“我说多德先生,”他声音很大,“你这样的表现,对我十分不尊敬。你要知道,我是戈弗雷的父亲,也就是你的长辈,我为你这种不尊敬长辈的行为感到愤怒。”
我对他说:“爱姆士沃施先生,我想我必须再向你重复一遍我和戈弗雷的深厚交情以及友谊。”
老爱姆士沃施说:“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就是因为看在你是戈弗雷朋友的面子上,才告诉你他去环游世界了。你应该感到满足了,我们家的事我很讨厌外人插手,我不管那个人的本意是什么,如果他有不良的企图,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戈弗雷的母亲很想知道他以前在非洲作战时的英雄事迹,你既然是他在非洲认识的最好朋友,你肯定很了解戈弗雷在非洲的英雄事迹了,你可以去向她讲述。至于戈弗雷近况,你不要再打听了,我们一家人有权不告诉你,我们无可奉告。”
我知道我的脸红了,我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我脸上的温度,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的确,这是别人家里的家事,外人无权插手。我不得不在表面上听从他的这个劝告,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寻找戈弗雷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震响。那天晚上,他们招待了我,晚餐还算丰盛。他们也承认了我的身份,既然是他们儿子的朋友,他们并不敢怠慢。但我不得不说那顿晚餐,我吃得并不快乐,我们在餐桌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很尴尬地吃了几分钟,然后不失礼节地向他们告辞,回到了他们为我准备的卧室。卧室的位置座落在一楼的右侧,窗外是一片树林。这间房子很宽敞,里面就摆设着一张大大的床,床大得可以睡三个人,这更增加了房子空荡的感觉。最要命的是,我又感觉到了这里阴暗郁闷的气氛。我并不是嫌弃这个房子不舒适,我是强调这间房子的气氛,一进入这个房子我就一直在寻找它的窗口,窗帘被我拉开,月光进来了,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我一边观看月光一边坐在壁炉边烤火。我本来想用读书来消磨这个漫长的夜晚的,但在这个时候,老管家莱尔夫送煤来了。他对我说:“先生,打扰你了,今天晚上有点冷,我想到半夜的时候煤会不够。这个房间并不是很保暖的!”他照顾得很周到,他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忧郁地回头看了我一下,我也看着他。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多得没有地方再长出新的了。他有很重的心事,我看得出来。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轻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我和我的妻子都很关心戈弗雷,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是刚刚才得知的,你说他以前表现得很出色,是这样吗,先生?”
我说:“是的,整个军团他是最勇敢的。我的命就是他奋不顾身地从敌人的猛烈炮火下救回来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莱尔夫的脸色好了许多,我知道,这是我刚才的这几句话的功劳。
莱尔夫感概万千地说:“嗯,先生,我们的戈弗雷一直都这样勇敢,他从小就这样。他从小就有不畏困难、坚韧不拔的精神。先生,他很棒的,是的,他以前是那么出色!”
我听了他这话,立刻跳了起来。
我赶忙拉住莱尔夫急切地问:“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口气似乎证明他已经去世了。你不要隐瞒戈弗雷的情况,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莱尔夫挣脱了我的手,他似乎对我这种直接逼问的态度充满了恐惧。
他说:“不,不,詹姆斯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先生。”
莱尔夫挣脱了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赶忙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对他说:“你误会了,你别担心,从你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来,你其实是知道戈弗雷的下落的,你对他非常熟悉,对不对?”
莱尔夫他不敢看着我,他一直在躲避我锐利的目光,他害怕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有关于戈弗雷的情况。他的嘴唇抽搐了几下,张开又闭上,最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他现在的样子比死了更惨!他的声音出奇的大,他乘我吃惊的时候,猛地一掀,他已经冲出房门。我张开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恍然地坐回到壁炉边,我的心开始冷了下来,我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冷了下来,我必须靠近温暖的壁炉,我一直在想刚才老管家莱尔夫的那一番话。戈弗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得不为戈弗雷现在的处境感到无比的忧虑。从老管家莱尔夫的口气里可以猜测出很多种可怕的可能来。戈弗雷有可能被卷入什么大案里去了,也有可能做了什么损害家庭荣誉的大事情。也正因为这样老爱姆士沃施才会毫不留情地把独生爱子赶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也有可能是把他的独生爱子藏到哪个地方,让他永不见天日,这样才能遮掩家丑,避免被外人所知晓。我就是这样为我的朋友戈弗雷着想的。我心情混乱极了,我于是抬头去看月光,这时我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戈弗雷·爱姆士沃施。”
我让詹姆斯·多德先生不要停顿,我对他说:“这个案子有点曲折复杂。”
多德又讲道:戈弗雷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窗前看着我,他把脸贴在窗玻璃上,我想他是为了把我看得更清楚一点。我知道他也非常想念我,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伤心的眼泪。我很惊喜,我吃惊的是他的脸色,他的脸色真是太苍白了,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戈弗雷。同时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又看到我的朋友了,而且是在他的家里。刚刚他的家人还说他已经出远门环游世界去了。他看到我在出神地看着他,这时他突然往后一跳,身影立刻隐没到夜色之中。
戈弗雷的突然出现,令我感到无比地欢喜,我日思夜想的戈弗雷刚才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令我十分不解的是,为什么他和我偷偷见个面,马上又离开了呢?这好像不是我印象中的戈弗雷。戈弗雷刚才的匆匆一现,使我对老管家在房门口对我说的那一番话有了某种意识的肯定,戈弗雷身上一定有见不得人的重大秘密。我从戈弗雷刚才所流露出的眼神里可以明显看出他已经变得很胆小、很脆弱了,虽然他的身手仍然是那么敏捷。我来不及多想,我必须追上他,向他问个清楚。于是我就跳上了窗前,糟糕的是,窗钩很牢固,我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它打开,我跳了下去,我朝我认为他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这是一条花园小路,路很长,两旁有树林,遮住了月光。我看不大清楚路面,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前面一定是戈弗雷在奔跑,我一边追一边呼唤着戈弗雷的名字,但是没有一点用。追到小路的尽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因为在我的脚下有几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岔路,而那些小岔路又是通向不同的小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岔口,这时我听见一阵急促慌张的关门声。我寻声望去,是从前面那座大房子里传来的。我当时就断定戈弗雷一定是躲进了那座大房子里。但是我没有继续追下去。我知道再追下去也是徒劳的,因为这是他的家,他比我更熟悉这个大庄园,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大的庄园要藏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垂头丧气地又回到卧室。那一夜我失眠了,因为我想不通戈弗雷的举止和行动,那个夜晚太神秘了。第二天,我没有要离开他们家的意思,我希望老爱姆士沃施再让我住上一宿,老爱姆士本来不大情愿,后来他答应了。他答应的前提条件就是不要在庄园里捣乱。我也答应了他这个条件,我已经确信戈弗雷的具体藏身地方了。我仍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见我?我有点怀疑我们的友谊还不够深厚、纯洁。那幢大房子结构真是复杂,房里藏多少人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决定去大房子瞧瞧。大房子在一个园子后面,我必须经过园子才能到达大房子。园子里有几个小屋,园子的尽头有一个稍大一点的房子孤立在那里。我想这应该是园丁或者护林人住的房子。我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阵急促慌张的关门声极有可能是从这个房子里传出来的。我不愿错过每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这个园子里走来走去,我正慢慢接近那所大房子,这时一个身材短小、留着短须、穿着黑衣、头上戴着礼帽的男人从那个房子里走了出来。他走出门口后,马上就把门锁上了,钥匙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们两个人都互相吃惊地看着对方。
他疑惑地问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对他说:“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来看他的。”
“遗憾的是他出远门环游世界去了,要不然,我们又可以长谈一番了。他很喜欢我为他讲故事,但是他现在听不到我的故事了。”我又对那个人说。那个人脸上充满了尴尬的表情,他说:“对,对,你说得很对,但是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出远门去了。要知道环游世界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回不来的,其实你们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他一说完就神色匆匆地走开了,但是当我回头往后面看的时候,我发现他正藏在园子那头的树林里偷窥我。我心中充满了厌恶,但是我没有发泄出来,因为这是在戈弗雷的家里。再说我的主要任务是见我的朋友戈弗雷,而不是捣乱。这正如老爱姆士沃施所说的那样,我不能在他的大庄园里捣乱。我仔细地观察了几遍,我的目光被厚厚的窗帘遮住。我只能猜想,这或许是一个空房子吧。我知道我背后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我,我不方便长久地在这座房子面前观察来观察去的。我想好了,天一黑,我会再来的。就这样我一直呆在我那个卧室里,直到天黑。夜晚的月光似乎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它很暗淡,周围没有声音。我从窗口爬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往那个神秘的房子摸过去。白天的时候窗帘把整个房子都包围了起来,而到了现在房子不仅关得严实,而且还把百叶窗都紧紧地关上了。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一扇窗子泄露了这个房子里面有人的秘密,因为这个窗子向外面泄露了一丝光线。我认为这绝对是一个打听戈弗雷下落的好机会。我全神贯注地走了过去,在窗口我看见了屋子里面的一切。屋子里面相当舒适,灯光明亮,炉火熊熊。正对着我坐着的是我早上遇见的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此时此刻正一边吸烟一边看报纸。”
“他看的是什么报纸?”我问詹母斯·多德先生。詹姆斯·多德先生为我打断他的话感到恼火,他不耐烦地问我:“跟这件事有关吗?”我告诉他:“我有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