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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

这是多么诱人的梦想!

不过,如果允许我们坦诚地发表一下我们的观点的话,我们要说,这项实验能否取得最后成功,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因为这其中有一个根本的、可能是致命的遗漏,大家可能已经看到了,那就是这座城市的管理大权是在拉丁人手中,而日尔曼人却被排挤在外。这是一种让人遗憾和愤怒的现象。自从有了人类世界以来,还没有什么千古伟业能与德国人脱离干系。离开了德国人,什么也干不长,什么也不能成功。法兰西城的创建者们能买几块地,建些房并做出一些特例,但是,我们将会看到,一座真正的模范城市决不会出现在美洲海岸,而只会有朝一日出现在叙利亚海岸。

第十一节一次家宴

9月13日到了,距灾难降临法兰西城的时刻只有几个小时了,但在城中,上至市府领导,下至每个市民,对于这场灭顶之灾仍然毫无察觉。

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钟了。

法兰西城延伸在喀斯喀德山山脚,四周是一片茂盛的夹竹桃和乌梅。太平洋的和风细浪,温柔而静谧地拥吻着大理石码头。街道已被打扫干净,并喷洒了水。温柔的微风轻拂着,到处一片赏心悦目、生机盎然的景象。树木枝繁叶茂,鸟儿轻轻低语;草地上,绿草如茵;花坛里,百花争妍、香气四溢;错落有致的房屋显得特别美观雅致;湛蓝的天空如无际的碧海。

假如你是一位观光客,首次拜访这座城市,那么,这里市民的健康体魄和到处呈现的勃勃生机,必会令你惊叹不已。在同一个街区里,汇集着美学院、音乐学院、艺术学会和一座大型图书馆。它们为公众开设了一些提高全民素质的课程,并且每期学员的人数也有限制,这样,可以使每个学生都有单独练习的时间。此时,各所学校和图书馆都到了关门的时间了,大家如潮水一般纷纷从楼门涌了出来,街道开始变得有些拥挤。不过,谁都没有报怨,也没有大呼小叫。整个景象仍是那么安详和快乐。

然而,沙拉占医生的住宅却建在太平洋的岸边。他们家的房子是第一批建成的,自来到此地,医生一家便居住在这里。

奥克塔夫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富翁,他很想留在巴黎,不过,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因为马赛尔已经离开了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曾经一起住在西西里街一所公寓里。但后来,他们就很少见面了。自从沙拉占夫妇和女儿迁移到俄勒冈州的住宅以后,奥克塔夫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控制不住了。沙拉占希望他努力学习,但他很快就自作主张了。甚至,他期末考试都没及格,可他的良师益友却摘取了桂冠。

在此之前,马塞尔一直是一只罗盘,而奥克塔夫却一直是指南针,因为可怜的奥克塔夫根本没有一点主见。自从马塞尔离开后,在巴黎那奢侈无度的挥霍生活的引诱下,他这位孩提时代就要好的朋友开始腐化堕落了。这样说他,其实一点也不过分。他总是乘坐着四马轻便马车,在玛丽尼路他的寓所和各赛马场的大道上游荡,这花去了他的大部分时间。3个月前,奥克塔夫还不知如何骑上租来的训练马,但现在,他已成为法国的骑士中的佼佼者了。他那丰富的骑术,是从他所雇佣的一个英国马夫那学来的,此人对此道涉猎之渊博,令他心服口服。

还有,他每天上午还需约见缝衣师、马具经销商和皮鞋匠,而每天晚上,他便将时光消磨在小剧院和一个俱乐部里。这个俱乐部是新开张的,而且这里仅凭金钱就能获得大家的尊重,其他的在这里一文不值,因此,奥克塔夫选择了这里。在他看来,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加入这个社团。奇怪的是,在这个俱乐部的接待室里,悬挂着一张装潢精美的名单,名单上的人名全是外国人名,而且贵族头衔比比皆是,依次看下去,还以为自己置身于头衔博物馆了呢!不过,如果你走进去,又会认为进入世界种族活人展览馆了,在那里,无论是新旧大陆的,还是什么肤色的人,都可以找到。

在这群见不得光的人眼中,奥克塔夫是他们的领袖,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上。所有的会员都喜欢引用他的话,模仿他的穿着打扮,把他对事物的看法当成真理。而可怜的他呢,完全陶醉在这片阿谀奉承之中,毫无顾虑,把钱全花在赌博和赛马上了。也许俱乐部的会员大多数是东方人,认为分享印度贵妇的遗产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怎么说,他们知道如何连续不断地让她的遗产滚进自己的口袋。

奥克塔夫和马赛尔之间中断了联系,也是这种新的生活环境在作怪。两个人总是隔上一段时间,才偶尔地联络一下。显然,一个是废寝忘食的学者,一心想着充实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著名的科学家;而另一个却是个形骸放浪的花花公子,满脑子只有吃喝嫖赌。你又怎能渴望他们之间有共同话题呢?

读者们都很清楚马塞尔为什么要离开巴黎。他一方面想要了解舒尔茨的举动,因为后者同样在合众国的一片独立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与法兰西城相媲美的斯达尔施塔特钢城。于是,他混入了钢城并找到了一份工作,为进一步接近钢铁大王奠定基础。

在这两年里,奥克塔夫一直过着这种骄奢淫逸的生活。后来,他开始对这种腐化的生活感到厌倦了。终于有一天,在挥霍了几百万元之后,他回到了医生的身边。幸好他悬岩勒马才避免了精神上的堕落,否则,谁也挽救不了他。现在他在大西洋的海滨家中休养。

沙拉占的女儿让娜,仅从外表上看上去,芳龄19,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了。但是,在她的身上,除了法国少女特有的气质之外,又添上了美国少女的特性。她对她的父母体贴入微。沙拉占夫人时常这样说,在女儿时刻相随之前,从未敢奢望过这种亲密无间的亲情。

再来看看医生的夫人——沙拉占太太。自从花花公子重新做人,回到她的身边,她整天笑声不断,并且,积极参与丈夫所做的或正在做的各种行善活动。

那天晚上,沙拉占请了他最好的两位朋友共进晚餐。

一位是亨登上校,一个内战时的老军人,曾先在匹兹堡少了一只胳膊,后又在塞温·奥阿克斯没了一只耳朵,不过,他在棋局上却步步杀招;另一个是新城市的教育总监——伦茨先生。

他们一相聚,总是谈论市政规划、教育、医疗卫生、救助基金等各种公共事业所取得的成绩。

根据沙拉占的建议,伦茨先生建立了好几所学校,其中也包括宗教教育。在这些学校里,老师们实行启发式教育,并且因材施教,使儿童各方面天赋得到逐步提高。在让学生学习一门科学之前,总是先引导他们喜爱这门科学,然后再循序渐进地学习;避免学习蒙田所说的那些“浮在脑子表层的知识”。只有将知识深刻领会,才能增加人的智慧。长久下去,孩子们养成了良好的学习态度。他们经过良好的教育之后,必会成就一番事业的。在这种设想优美的教育体制下,身体健康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一个人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身体上,都必须是健康的。二者只有相辅成,才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目前,法兰西城呈现出一片盛世景象,无论是在物质方面,还是在精神方面,全都达到了最高境界。在学术界,汇集了新旧两个大陆最卓越的科学家。由于新城市的完美体制,雕刻家、画家、音乐家都慕名前来拜访。在这些名家的指导之下,法兰西城的年青人必会为养育自己的家乡添彩。

显而易见,在不久的将来,法兰西城必会在世界城市中勇夺桂冠。

此外,学生在初级中学阶段,不仅要学习一般文化知识,与此同时,还要接受军事方面的教育和训练。青年人毕业后,对战略、战术和武器使用等方面的基础知识都了如指掌。

所以,大家一谈这个话题,亨登上校立刻声称他对他的那些新部下满意极了。

“他们了解作为军人的义务,”他骄傲地说,“积极进行各种操练。我们的军队是由全体市民组成的,到了关键时刻,每一个人都是优秀士兵。”

在外交方面,它与周边各州的关系融洽,而且利用一切机会帮助它们。可是,据说它们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就会忘恩负义。不过,大夫总是对他的朋友说:

“完善自己,主才会眷顾你。”

显然,他们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按照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习惯,吃完晚饭,仆人收走甜食盘子,女人们必须离开餐桌。

沙拉占大夫、奥克塔夫、亨登上校和伦兹先生继续刚才的话题。当话题刚转到政治经济方面时,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并递给医生一份报纸。

这是一份《纽约先驱报》。在法兰西城的建设和发展壮大过程中,这份可敬的报纸一直给他们精神上的援助。法兰西城的市民将翻阅这份报纸看成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从报上了解合众国的舆论对他们有什么新的看法。在这块小小的中立的土地上,住着这么幸福、自在、无拘束的一群人,必会引起很多人的嫉妒。在美洲,法兰西城的居民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但也有一部分人时刻在对它进行攻击。不过,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纽约先驱报》都站在他们这一边,并不断地向他们表示赞赏和敬仰。沙拉占边说话,边打开报纸,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头条新闻上。

他开始默看一遍,感到很迷茫。接着,他又大声地念了一遍。他的朋友们大惊失色,愤怒异常。

下面就是这则新闻:

本报纽约9月8日讯——一次严重侵犯人权的攻击即将发生。据可靠消息称,斯达尔施塔特城正在制造可怕的武器,旨在摧毁那座法国人建立的法兰西城。对于这场势必将拉丁民族和撒克逊民族牵涉进步去的战争,合众国政府尚未表态。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滥用武力的丑恶行径应该披露给所有正直和爱好和平的人们,并希望法兰西城的人们抓紧防御,时间紧迫……

第十二节紧急会议

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舒尔茨对沙拉占的事业极端仇恨。众所周知,他建立钢城就是为了和法兰西城争锋。可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想用武力来蹂躏一个美好而又爱好和平的城市,而且,《纽约先驱报》还做了新闻报道。也许,这家权威报纸的通讯员已获知了舒尔茨的阴谋,否则决不会无事生非的。

刚开始,沙拉占略感迷茫,不知所措。像他这种正直的人,对于恶行总是很难立刻相信。他总觉得这是一个玩笑,他认为:一个人即使再疯狂恶毒,也不会无缘无故或者仅为了自我炫耀,而去摧毁一座可以说是人类共同文明的城市。

“想一想,我们法兰西城自建成之日起,从没发生一起谋杀,也没有人丢失一件物品!可那些粗鲁野蛮的人却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太残忍了!这实在无法令人相信。即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日尔曼人,也不忍心做出这样的恶行啊!”

不过,这份报纸对沙拉占的事业一直是全力支持的,它的消息是不可不信的,而且必须立刻采取对策。沙拉占在激动之后,逐渐恢复了冷静,对他的朋友们说:

“你们是公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先生们,我们都有责任采取一切必要防御措施来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首先该怎么做?”

“是否可以进行调解?”教育总监说,“最好以这种体面的方式来避免这场战争。”

“完全没有希望,”奥克塔夫说,“显然,那个日尔曼人不惜一切代价挑起这场战争,除非法兰西城毁灭了,否则,他决不会和解的!”

“既然如此,”沙拉占高声说,“那我们就做好反击的准备吧!亨登上校,您认为该用什么方法来抵御钢王的大炮?”

“人世间决没有常胜将军,”上校回答道,“不过,决不能用对手攻击我们的手段来自卫。要制造与对手相抗衡的武器,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因为我们没有专门的兵工厂。所以,拯救我们的唯一方法,就是想方设法阻止敌人靠近法兰西城,使他们包围不了我们。”

“立刻召开公民代表大会。”沙拉占说。随后,沙拉占领着客人们来到他的工作室。这房间陈设简单,三面墙立着书架,而另一面,在几幅绘画和一些艺术品的下面,排列着一排编着号码的扩音器。“有电话太方便了,”沙拉占说,“不用出家门,就可以召开法兰西城代表大会。”

沙拉占按了一下铃,开会通知便迅捷地传到所有代表的家中。几分钟以后,各条线路上都先后传来一声“出席”的回答声。代表大会会议正式开始。

沙拉占走到话筒前,按了一下铃,然后说道:“会议正式开始……首先请亨登上校发言,他将向各位代表报告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亨登上校也走到话筒前,把《纽约先驱报》刊登的那条新闻念了一遍,随后请各位代表就此发表看法。他刚说完,6号机向他提了一个问题:“假如上校打算阻止敌人袭击的办法失败了,您认为还能防守得住吗?”上校的回答是肯定的。

7号机的代表问上校:备战“据您估计,法兰西城的人民还有多少时间进行对此点,上校无法回答。不过他说,如果15天后就会受到攻击,现在必须马上备战。2号机的代表问他说:您认为,是进行防御好,还是先发制人好?”竭尽全力先发制人,“他回答道,”要是敌人从海上袭击,我们就用鱼雷把他们的军舰炸掉。“根据这一回答,沙拉占又召来那些杰出的化学家和最有经验的水手,希望他们研究定出一份计划方案。1号机代表又问:布置防御工作需要多少钱?”必须准备1500万~2000万美金。“号机代表说道:我建议立即召开全体公民大会。”沙拉占说道:请各位代表对这个建议进行表决。每一部电话机都传来两下铃声,全体代表一致同意。现在是7点半,公民代表大会开了大约十几分钟,而且是在没有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的。

公民大会也是同样简单。沙拉占立刻用电话把表决的结果通知了市政厅。不久,竖在全城280个十字路口的柱子顶端的电钟立刻齐鸣,而且指针立刻停在8点半的位置上不走了,也就是公民大会的开会时间。

电钟的钟声足足响了十分钟。当市民听到钟声后,迅速走出家门,抬头向附近的电钟看去,知道法兰西城一定有紧急大事,所以便匆匆忙忙地赶往市政厅。

到了开会时间,换句话说,用不到45分钟的时间,该出席公民大会的人就全部到了。沙拉占坐在首脑的位置,两边是各位代表,亨登上校已等候在演讲台下准备发言。

现在,大部分市民已知晓开会的缘由了。事实上,代表大会的会议记录早已被市政厅的电话机自动记录下来,并经报社打印分发下去了。

市政厅是一座玻璃屋顶的大厅,空气自由流通,屋顶上悬着一排排的煤气灯,整个大厅亮如白昼,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法兰西城的市民都安静地站在那儿,没有丝毫喧哗声,人人面带微笑,他们身体健康,又过着充实而有规律的生活,对未来充满信心,因此,没有一个人因惊恐而感情激动。

现在8点半了,沙拉占按了一下铃,人人都准备专心致志地开会了。

亨登上校走上演讲台。

亨登上校既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任何夸张语气,而是用那种朴实无华而又能清楚表述内容的语言,叙述了钢王舒尔茨对沙拉占以及其事业的仇恨,叙述了《纽约先驱报》所刊登的消息——舒尔茨妄图想毁灭法兰西城及其居民。

“为了寻求更好的解决途径,法兰西城的每一个市民都有权提议,”他接着说,“少数没有胆量、可怜的人也许宁愿放弃自己的家园,放任侵略者蹂躏法兰西城。不过,我早已深知,勇敢的法兰西城的公民决不允许这个提议通过。凡是能理解沙拉占建城目标的人,凡是愿意接受城市法令的人,必定是热爱法兰西城的人。他们是勇敢的勇士,决不屈服于侵略者,必会拯救这座改善人类命运的城池,为了捍卫他们所代表的伟大事业,他们将义无反顾,死而后已!”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随后,有几个市民代表相继发言,表示将誓死捍卫法兰西城。

沙拉占建议,应该立刻成立一个防御委员会,负责采取一切紧急措施,彻底保卫法兰西城市民的安全。

很显然,他的建议获得了通过。

接下来,一个市民代表提议,为了做好初期准备工作,有必要拨出500万美元的临时经费。这个提议经举手表决,一致赞成。

到10点25分时,大会结束了,法兰西城的市民们已选出了防御委员会委员,人们正打算离开。突然,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空了很久的演讲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形象奇特的陌生人。

此人就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般,坚毅的脸上带着惊恐的神情,但是举止却从容果断。他的衣服沾满污泥,而且湿淋淋的,头发也脏极了,额头上还冒着鲜血。很显然,他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市民们看见他,都很惊讶。而那个陌生人却大手一挥,示意大家不要走动,并且别惊慌。他是谁?从哪来?人们都在心里嘀咕着,甚至连沙拉占也不例外。不过,人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我是舒尔茨先生亲口宣判的死刑犯,”陌生人说,“不过,我幸运地从钢城逃了出来。而且赞美上帝,我来得还算及时,可以设法救你们了。这里还是有人认识我的,尽管我的外表使得他们认不出我了,但是,希望我尊敬的大叔可以告诉大家:‘他是马塞尔·布吕克曼,我们可以完全相信他!’”

“你是马塞尔!”沙拉占和奥克塔夫惊呼道。父子两人站了起来,就要向陌生人扑去。可是,陌生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实际上,他确实是马塞尔,被钢王判处死刑的马塞尔,当他快要窒息时,水道的铁栅栏也被他奇迹般地弄断了,水流裹着这具没有失去知觉的身体冲出了钢城。几分钟以后,他被水冲到岸边。如果他还能呼吸的话,他就算终于逃脱了牢笼。

很长时间过去了,这位勇敢的年轻人躺在这无人经过的海岸边,躺在夜幕深沉的黑暗中。天亮了,他的手动了,接着,他睁开了眼睛。不久,他又恢复了记忆。在上苍的刻意安排下,他终于从那座该死的钢城中出来了!此时,他满脑子里只想着解救法兰西城中的同胞。

“同胞们!朋友们!”他无声地呼唤着。在摔倒了无数次之后,精疲力竭的马塞尔终于站了起来。

这里距法兰西城还有10法里。10法里!没有车子,没有马匹,穿越荒无人烟的旷野。如果在他体力充沛时,这不在话下。可是现在他行吗?行!在年轻人那坚强的精神支持下,他跌跌撞撞地走完了这10法里路。在晚上10点15分,他来到法兰西城的边缘。

墙上张贴的布告,说明了一切。他明白市民自己已经晓得了灾祸即将临头的消息。不过,他也清楚,市民们并不知道这灾祸已迫在眉睫,更不知悉这是一场什么性质的灾祸。

钢王舒尔茨策划的这场恶行,就在今晚11点45分……而现在已经是10点15分。

只有尽最大的努力了。在希望的支持下,他似离弦之箭一般,冲进市区。在10点25分之前的几秒钟冲上了大会的演讲台。

“毁灭你们的行动并不是在一个月之后,各位先生,”他叫喊着,“也不是几天后!准确地说,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一种可怕至极而又威力无穷的武器将要在城市的上空爆炸,继而一场由无数碎钢片和火焰所组成的大雨将从天而降。现在,在我说话的时候,舒尔茨正在瞄准你们的家园。这件武器的威力我亲眼目睹,所以,妇女和小孩赶快找一个避难所躲起来!强健而勇敢的男人赶快准备扑灭大火,从目前分析判断,火是你们惟一的对手!根本不会有一个敌兵向你们扑来,你们那恶毒的敌人,对常规作战根本不屑一顾,你们对他的性格的了解肯定不会比我少。如果他的阴谋可以得逞的话,如果他平生没有一次出错的话,法兰西城将处于火海之中。这一切就将在一个小时后发生。无论如何,救人是第一,人才是一切的根基。即使将你们的房屋、城市化为灰烬,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还有你们的人,有人就有双手,有了双手还会重建法兰西城的!”

假如是在旧大陆,说这番话,马塞尔一定会被称为“受月球影响的人。”不过,在新大陆一切就都不同了。即使是最出人意料的科学奇迹,人们也不会轻易否定。更向况,年轻人还和沙拉占有很深的渊源。大家都相信他就不足为怪了。

与其说市民被他的话征服,不如说被他说话的语气所征服,大家都相信他的话,甚至连一丝猜测都没有。大家只要知道沙拉占为马塞尔担保,就足够了。

命令立刻下达了,传讯员迅速地向城中的大街小巷跑出。

市民们呢?胆小的人跑回寓所,钻进地洞里。而另一些胆小而又有远见的人,则携妻带女,或骑马,或步行,或坐车,奔出城去,躲到喀斯喀德山中去了,而与此同时,勇敢的人们把水、泥土和砂子都收集起来,放在大广场和沙拉占指定的几个位置。

现在,市政厅里还有一帮人在继续讨论。

不过,这时的马塞尔却一言不发,他似乎在考虑一个难解的疑问,嘴里嘟哝着:

“该死的的舒尔茨!讨厌的11点45分!难道他那恶毒的发明真地能制服我们?”

忽然,马塞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和一根铅笔,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会儿,然后急急地在本子上写下几个数字。随后,他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面孔也变得兴奋了。

“天啊!各位先生!”他激动地叫道,“先生们!如果这几个数字不是骗人的话,我们所担心的一切都是一场恶梦,永远不会发生。这道弹道学问题明显地证实了这点。以前,我一直在演算它,但却毫无结果。现在,我演算出来了。舒尔茨也有失误啊!他的梦想根本无法实现,他威胁我们的那场灾难也不可能发生了。他那可怕的炮弹只会从法兰西城上空掠过,今天晚上,根本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那个年轻的阿尔萨斯人究竟在说什么疯话?市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接着,马塞尔告诉了人们他刚才推算的结果,他声音清亮而带颤音,循序渐进地讲述了他对那道数学难题的推算过程。他讲得那么清晰透彻,即使从未接触过弹道学的人也能听懂。从推算的结果可以预知,那威力无比的武器不仅不会落在法兰西城,而且也惊扰不了任何人,它必定会消失在大气层里!沙拉占不住地点头。显然,马塞尔的演算说明很正确。在马塞尔解说完后,指着大厅的时钟说:

“3分钟以后,事实将证明舒尔茨和马塞尔两人谁对谁错。不论结果如何,各位勇敢的朋友们,千万别因采取的预防措施而感到后悔。对敌人的阴谋诡计决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不可有伤害人之心,但要时刻提防别人害你的心思。即使马塞尔演算正确,但恶毒的舒尔茨先生,决不会认输,他还会有更可怕的攻击。”

“去广场看看吧!”马塞尔喊道。人们便跟随着他来到了广场。很快,3分钟过去了。现在已是11点45分了……4秒钟后,一个闪着红光的大家伙如闪电般呼啸着从城市上空掠过,消失了。

“一路顺风!”马塞尔手舞足蹈,高声叫道,“以这样的初速度,那可怕的大家伙现已飞出大气层了,对法兰西城……不,对整个地球也不会有影响了!”

又过去了两分钟,人们才听到一声巨响,仿佛是发自内心的一声沉闷的叹息!很显然,这是金牛塔上发射这颗炮弹时的火药爆炸声。它传到10法里外竟然比炮弹晚了113秒。

第十三节绝妙的计划

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钢王,在上天的眷顾下,我还算平安地到达了法兰西城。虽然我很想抢救那个舒尔茨式大火炮模型,不过,生命比它更重要。

在和您道别的同时,我也应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所谓礼尚往来嘛!不过,请你放心,你勿须用生命作代价。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既不叫施瓦尔茨,也不是瑞士人。我是勇敢的阿尔萨斯人,名叫马塞尔·布吕克曼。如果您不笑我太狂妄的话,我还算个彻头彻尾的工程师;最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一个法国人!而您恰是我的国家、我的朋友、我的家庭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捍卫我的家园,我可以将自己置之死地,为了摸清楚你的一举一动,我苦心经营,不惜冒一切风险!今天如此,今后也是一样!

现在,我急切地向你汇报:你那可怕的火药炮弹并没能如您所愿,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如愿!那不能不说是一尊绝妙的大炮!尽管它能把你那火药炮弹发射出去,但却惊扰不了任何人!这颗炮弹永远危害不了人类。对于此点,我早已预料过,今天才证明了它的正确。但您却获得了一项极大的“殊荣”:钢王发明了一尊可怕的……却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大炮!哈哈……

听了下面的消息,您一定会更加高兴的。昨晚11点45分4秒,你那颗十全十美的炮弹,在法兰西城人们的欢送下,掠过法兰西城的上空,急速地向西飞去,并且会永远飞行下去,直到太空毁灭的那一天。在我看来,你肯定不会看到它的威力了。您的炮弹的初速度达到了每秒10,000米。因此,它永远不会落下来了。不过,你又获得了另外一项“殊荣”:你给地球添了第二颗卫星。

在此,我对你所取得的成绩恭喜不已。

另外,您那耗资20万美金的大炮,但愿别完全报废。不过,即使已完全报废,我想,你也不会感到伤心的,因为您那20万美金换来了两项殊荣,这是多么难得的好事啊!

马塞尔·布吕克曼9月14日晚7点于法兰西城。

马塞尔写完信,一个优秀的骑士策马前往钢城。很显然,马塞尔如此急切地送出信件,只不过想痛痛快快地羞辱钢王一顿。大家都能理解这种心情。

显而易见,马塞尔没有说错。那颗恶名昭著的炮弹,必将在外层空间永远飞行,再也不会危害地球了。而金牛塔上的那门大炮,经过大量火药的猛烈爆炸,也四分五裂了。

接到这封信,舒尔茨先生差一点晕倒。在看信的时候,面色发青;看完信,他那不可一世的自尊心遭到了粉碎性的打击。十几分钟以后,他才从那种沮丧、几乎瘫痪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继而是一阵雷霆怒吼。显然,只有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才知道他发了多大怒火。

不过,舒尔茨并不能甘心认输。他与马塞尔之间还会有一场无情的残酷斗争。他不是还有装着液态二氧化碳的炮弹吗?他那些威力较小却很实用的大炮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在复仇的力量推动下,舒尔茨又挺起了腰板,恢复了常态,然后回到工作间,埋头研究起来。

很显然,比前一次更严重的灾难将再次威胁法兰西城,千万不要有丝毫疏忽,应立刻做好防御准备。

第十四节战斗准备

尽管危险已不像上次那样急迫,可是却依然存在。年轻的阿尔斯人把他所了解的所有的关于钢王的诡计及其杀伤力强大的武器,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法兰西城的公民代表们。次日,防御委员会召开备战会议,他也参加了并积极讨论。

在一切的事情上,奥克塔夫都竭力帮助马塞尔。后者发现前者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这对他的工作不无裨益。

防御委员会究竟采取什么措施,并没有详细公布,而且极其保密。不过,一些无关疼痒的问题连续不断地透露给公众。

不管进行什么样的防御措施,首先必须了解敌人的底细,再采取相应的策略。毋庸置疑,钢王的大炮最可怕,不过,马塞尔已经清楚地掌握了这些大炮的性能和杀伤力,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决不能让敌人将法兰西城包围起来。

经过积极研究,防御委员会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仍没有对外公布细节。大家都没有质疑,纷纷前来要求承担力所能及的任务,无论什么工作,只要对防御有好处,都乐意去干。在这种形势下,所有的市民,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全都参加了备战工作。

工作开展得异常顺利。城里已储存了两年也吃不完的食物,而且,还运来了大量战争必不可少的物资——煤和铁——煤提供热能的动力,铁是制造武器的原料。

各个广场堆着山一般的煤和铁;在改成储藏室的大市场里,成袋的面粉、熏肉、奶酪、罐头等物品堆积如山;在绿色如茵的草坪上,饲养着成群的山羊。

当颁布动员令时,市民们纷纷响应号召,拿起了武器,这充分显示了法兰西城人民的优秀品质。他们上身穿着羊毛短衫,下身穿着帆布裤和长统靴,一顶优质的牛皮帽戴在头上,肩扛来福枪,正在马路上积极训练。

在所有作战有利的地方,一批一批的工人在搬运泥土,挖掘战壕,修筑工事。他们也开始浇铸大炮了,而且是在争分夺秒。在铸炮时,将大量的无烟炉稍加改造,便成了熔炼炉。

在这繁忙紧张的备战中,马塞尔到处奔波,从不知疲倦。无论是理论上的难题,还是实践方面的问题,他都能立刻加以解决。关键时刻,他亲自动手,灵活而巧妙地解决难题。大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总是尽心竭力地完成他交待的任务。

诚然,奥克塔夫的表现也不俗。尽管开始时他想穿上他那套绣有金袖章的军官服,但他又放弃了。因为他明白,开始的时候,他只有先从士兵做起。

所以,他来到指定的编队,以一个模范军人的言行自律。当有人为他叫屈时,他总是说:“必须正确评价自己的才能,我并不是天生的指挥官,最起码我要学会服从!”

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肯定是假消息——使得防御工事进行得更快了。据传,舒尔茨正和某个船运公司洽谈运输他的大炮的合约。从此,各种谣言便纷纷传来。今天说舒尔茨的舰队已快靠近法兰西城,明天说萨克拉门托的铁路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骑兵给拆毁了。

很快,这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那不过是一些无聊小报的无聊主编凭空捏造的,完全是为了吊读者的胃口。实际上,钢城方面没有一点动静。

尽管这可以使马塞尔有时间完善防御计划,但是,这种绝对的平静,也让他惴惴不安。

“难道这个恶毒的家伙开始改变策略,想耍新花招?”他时常这么琢磨着。

可是,他的防御工事,无论是击退敌人的舰队,还是阻止敌人从陆地上围攻,都可以应付。因此,尽管马塞尔心里迷惑不已,但防御工作仍在快速地进行着。

在日以继夜的紧张忙碌中,到沙拉占家的客厅里坐一会儿是马赛尔每天唯一得到休息的幸福时光。

自从他住进法兰西城,沙拉占要他每天来家里吃晚饭,除非他另有安排。但是,很奇怪,马塞尔从没有放弃过沙拉占给他的特权。他如此执著,并不是喜欢沙拉占和亨登上校那扣人心弦的棋局。很明显,肯定还有一样诱人的东西在牵着年轻人的心弦。每天晚饭后,沙拉占太太和让娜都准备将来战场伤员可能需要的东西,马塞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并时而闲聊几句,对他来说,这是世上最大的乐事。假如你注意到这一切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他。不过,他本人可没意识到这一点。

“这种新式钢螺栓难道比你给我们看过的图纸上的那种要好?”让娜问,年轻的姑娘对防御工事很关心。

“当然,小姐。”马塞尔回答说。

“太高兴了!可是,人类社会上每一项微小的成就,都需要经过多少岁月的钻研,付出多少精力啊……你刚才说,昨天工兵又挖了500米的沟壕?可真不少啊,是吗?”“按正常是不少,但在这关键的时期,这还远远不够!即使这样,到本月底围墙还完不了工呢!”

“我真希望它早点完工,让可恶的舒尔茨的部下全部覆没!男人真令人羡慕,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可不像我们女人整天围着厨房转,什么用也没有!”

“什么用也没有?”马塞尔颇为激动地说,“什么用也没有!照你的观念,那些勇敢的男子汉们,不惜抛弃一切,置之死地而不悔,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们的母亲、妻子和情人吗?他们的热情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从你们身上来的吗?相反,你们又希望谁为此做出牺牲呢?还不是……”

话到这里打住了,马塞尔显得有点慌乱,年轻的姑娘也没坚持让他说下去,而好心的沙拉占太太也不失机地转移了话题。

马塞尔被紧迫的使命感召唤着,只好遗憾地结束了这温馨而又甜蜜的交谈,因为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在告辞时,他下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决心——决不让舒尔茨的阴谋得逞。

不过,出乎预料的事发生了。但这件事是必然要发生的,不可避免的,是那种反常规律必然的苦果,也是专制独裁的必然后果。

第十五节证券交易所

旧金山证券交易所意味着,也可以说是代表着工商业的巨大活动,是世界上最活跃、最奇特的交易所。由于加利福尼亚州的特殊地理位置,它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聚居着各地的人——不同种族,不同民族。在它漂亮的红色大理石的高门楼下,身材魁梧、满头金发的撒克逊人与身轻如燕、肤色发暗、头发呈褐色的克尔特人擦肩而过;黑人与荷兰人、印度人时常碰面;波利尼亚人会惊奇地遇见格陵兰人;还有长辫子的中国人和武士打扮的日本人。人们操着不同的方言,宛如置身于《圣经》的通天塔里了。

10月12日,这个举世瞩目的交易所正常开市,和往常开市没什么区别。10点55分,那些主要的经纪人出现在交易所,他们的表情就是他们个性的翻板。有的说笑,有的刻板,互相打招呼,互相握手,共同走进酒吧间,吃喝一顿之后,便开始了一天的交易。首先,他们依次打开各自编了客户号的信箱,取出一大堆信件,漫不经心地浏览着。

很快,当日的行情出来了,人们不知不觉地开始忙碌着,时常发出轻微的叫嚷声。

电报也开始从世界各地飞来,时隔不久就会传出一张蓝纸条,然后在喧闹声中被朗读,接着由交易所的服务人员贴在公告栏上。

人群越来越有点骚动不安了,逐渐地加剧着,代理人忙忙碌碌,连奔带跑,去电报局发电报,并带回新的电报。人们打开各自的笔记本,在上面不停地记录、涂改、删掉。所有的人都好似着了魔一般。大约下午1点钟,在不安的人群中好像传播着一条神秘的信息。

随着“西部银行”的一位股东的到来,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惊奇的消息也迅速传开了。有的人说:“别开玩笑了!这无疑是个花招!决不能相信它。”“是的!”另一些人却说,“可是无风不起浪啊!”“谁会相信处在他那样的地位会破产?”“谁都有倒霉的时候!”“但是,先生,仅不动产和机器就价值8,000万美元!”有个人说道。“他的钢铁、粮食和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没算在内呢!”

另一个附和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舒尔茨足足有9,000万美元,谁要是卖空,我负责办理。”“可是,他为什么要拒绝支付?”“这是谣传,我根本不相信。”“你的意思是有钱人家永远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斯达尔施塔特决不是一个家,而是一座城!”“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没完!应该组建一个公司来处理他的事!”“可钢王为什么不在拒绝支付之前成立一个公司呢?”“也是,先生,这很荒谬,简直是痴人说梦!这绝对是谣言。也许是纳希耍的花招,因为他急于抬高钢材价格!”“决不是谣言!钢王不但破产了,而且连人都不见了!”“不见了?”“是的,先生,刚贴出的电报上写得非常清楚。”人流像洪水一般向公告栏涌去。新贴的一张蓝色纸条上这样写道:纽约,12点10分。中央银行。斯达尔施塔特工厂。停止支付。现已负债金额:4,700万美元。舒尔茨下落不明。

现在,这个消息无论多么荒谬,也没有人反驳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全出来了。下午2点,在公告栏上,贴着一张张因舒尔茨破产而遭受损失的人的名单。纽约矿业银行损失最惨;其次是芝加哥的韦斯特莱父子银行,损失700万美元;接下来是布法罗米尔旺基银行,损失500万美元;旧金山工业银行损失了150万美元;此外,还有一些因这些银行受损而间接受损的银行。

与此同时,用不着等待消息的传来,这件事的必然后果便开始兴风作浪了。

旧金山交易所,到下午2点时,还是沉闷呆滞。下午2点以后,完全相反,按照业内人士的话来说:波动!盘升!疯狂地投同倒把!

钢价上涨,每时每刻都在涨!煤价也上扬!合众国内所有冶金企业股票都在上涨,钢铁产品的价格也在上升。法兰西城的土地价格也在上涨。自从内战开始,那里的地价一落千丈。买地的人都被认为是傻瓜,但现在每英亩竟达到180美金。

自从那时开始,报刊亭总是人山人海。不过,无论是《先驱报》、《论坛报》、《阿尔塔报》,还是《前卫报》、《回声报》、《环球报》,没有一个通讯员可以获得内幕,只能将众所周知的消息刊登在报上。

大家了解的唯一的消息是,一张由舒尔茨支付给布法罗的杰克逊公司的800万美元汇票,在9月25日夜送到舒尔茨在纽约的客户希林——施特劳斯银行,要求兑付。但是,钢王名下的存款金额已不足兑现。于是,代理人立即发电报通知舒尔茨,却没有回信。经查账发现,已经有13天没有收到来自斯达尔施塔特工厂的信件和汇款了。从这天开始,该银行每天收到很多要求钢王支付的期票和汇票。无论先后,它们都是同样的下场——打上“查无存款”的字样,然后被退回。

四天里,询问的信函、担心的电报、愤怒的质问,纷纷涌向银行和斯达尔施塔特钢厂。

后来,来了这样一封电报,内容如下:

“在9月17日,舒尔茨就已不知去向。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没留下任何指示,他的钱箱也是空的。”

现在,真相已大白于天下,主要的债权人惊恐不安,便告上了法庭。几个小时以后,这些债权人破产的消息迅速地传遍各处。于是,又有一些受连累的公司破产了。截止10月13日12点整,已知的欠债额已高达4,700万美元。有迹象表明,全部欠债总额高达6,000万美元。

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消息,也是各种报刊一致的消息。毫无疑问,每份报纸都宣称,第二天将会有精彩的独家报道。

各家报刊业主立即派通讯员赶往钢城,打探最新的进展情况。

自10月14日晚上起,通讯员大军将钢城包围了,个个拿着笔记本,握着铅笔。可是,这支大军就像想登天的愚人,根本无路。门卫始终坚守岗位,无论记者使用什么手段,他们也没有放行。

不过,有一点可以得知,工人们什么也不知道,各个厂区一如既往。只是在前一天,工厂负责人才奉上级的指示,通知说各个分区钱柜都无存款,总部又没下指示,如果再没有通知,星期六就开始停工。

这一切不但没有澄清局势,反倒使它更加复杂了。舒尔茨先生下落不明大约已一个月了,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没人知道他失踪的原因以及由此造成的影响,每个人都惊恐不安,心头时刻萦绕着一个模糊的念头:这个神秘人物可能随时出现。

在最初的几天里,工人还像往常一样照常上班,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干着各自的活。依照惯例,工人在星期六发工资,而且,总部会计室总能按时满足各厂的需要。钢城实行高度的独裁制,舒尔茨独揽大权。所以,他失踪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工作便都停了下来。自9月17日,钢王签发最后一项命令时开始,到10月13日停止支付时为止,虽说有数以万计的信件——许多信件中肯定附有巨额汇票——从斯达尔施塔特邮局送到中央总部分发室,而且会毫不迟疑地送到独裁者的办公室。不过,除了他,谁也无权拆信件,而且需要经他用红铅笔批示,才能转交总部会计室。

厂里的高级职员从未想过要越权行事,也不敢这么干。对他们的下属来说,他们的权力已经至高无上了。不过,他们一旦站在钢王前面,甚至是一想到他,他们就成了听从摆布的工具了。所以,高级职员们各司其职,只有静静地等待、观望着事态的进一步变化。

最终,事态变得更严重了。无人统治的局面一直延续着,直到有几家银行发现存款不足,才发电报要求汇款,抗议无效之后,走上了法庭,宣布破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非常令人费解的是,一个如此庞大、技术先进的钢铁厂,就这样瘫痪了。不过,事实已证明:钢王舒尔茨负债潜逃。

通讯员所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了。即使那些新闻界的大人物也不例外,甚至连声名显赫的迈克尔约翰也是同样的命运,他曾从当代嘴巴最紧的格兰特总统那里套出其政治见解,因此在新闻界声名鹊起。布伦德巴斯原是《世界报》的一名普通记者,后来因为第一个把普列文投降的重大消息报告给沙皇而成了世界闻名的记者。在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得承认《论坛报》和《世界报》尚无法披露钢王破产的真相。

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可怕的企业主遭受了这种绝无仅有的突变?究其原因,这与斯达尔施塔特城那与众不同的情况密不可分。它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中,谁也不允许去那里进行正式的合法调查。事实确实如此,尽管钢王的签字在纽约已经拒绝兑现,但是,他的债权人绝对有理由认为,工厂的不动产完全可以抵偿债务。不过,为了能把钢厂资产用来抵债,应该向哪个法院递交诉讼状呢?钢城并不在合众国管辖范畴,完全由舒尔茨独裁。要是在他离去之前,指定一个代理人,事情就好办了,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也无权查问,即使是大法官、总统也无权处理这里的事务。他将中央集权的统治发展到了顶峰,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下落不明之后,整个钢城的基石似被抽走了一般,顿时开始崩溃。

换在合众国的统治下,债权人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债权委员会,接替舒尔茨的资产和管理权。从各个角度来看,他们用不着花太多的心思,工厂就可以运转了。

但是,这只是空想而已,完全不可能实现。缺乏合法的手续,是不能接管的。这道无形的障碍束缚了大家的手脚。可以轻易地越过钢城的城墙,但想跨过这道精神障碍,却是难上加难,无奈之下,债权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本可以用来抵债的资产。

现在,债权人所能做的事无非是共同商议,联合向国会递交申请书,希望国会插手此事。宣称为了维护公民利益,决定将斯达尔施塔特城并入合众国版图,从而使这个完全自治的地区置于同一法令之下。有几位议员由于与此事有些瓜葛,因此表示支持。从美国人的天性来看,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极有可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但不幸的是,国会正值休会,到国会进行讨论时还有很长时间。

在等待期间,斯达尔施塔特城停止了运转,熔炼炉先后都熄灭了。

不幸的人并不是那几个债权人,依靠工厂生活的一万多户居民比他们更惨,完全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究竟该如何办呢?继续工作,指望半年后领到工资?或许根本不可能有工资。显然,谁也不会再干了。即使想干,他们又怎么干呢?原料的来源以及一切全没有了,舒尔茨的主顾都表示在合法解决之后,才会恢复关系。各厂区的厂长、工程师和高级职员们,在没有指示之前,谁都不敢动。

工人们会议开了不少,多次研究,多次讨论,但是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随着失业,出现了贫困、绝望和犯罪。工厂里空无一人,酒吧间却人山人海。工厂的一个烟囱停止冒烟之时,也是一个新酒吧开业之日。

工人中那些居安思危的人,早有先见之明,积攒了一笔钱。在这样的困难时期,他们便开始迁移了。他们奔向四面八方,很快找到了一家钢厂。

不过,像这样有远见的工人太少了。绝大部分人都留在原地,受苦受难。忍饥挨饿的人们,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怀着一颗滴血的心。但那群披着人皮的合众国特有的恶狼,还不失时机地趁火打劫。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难道前途真的如严冬一样黑暗与悲惨?

第十六节勇闯钢城

当法兰西城的人们获知钢王失踪的消息时,马塞尔第一个反应就是:

“这不会是一个战争诡计吧?”

然而,仔细琢磨之后,他认为,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舒尔茨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如果从逻辑角度来看,这个假设是不能成立的。不过,他又认为:仇恨是不符合逻辑规律的,特别像舒尔茨这种人,在特定的情况下,会不顾一切公告。他提醒人们勿放松警戒,别因为麻痹大意而遭灭城之灾。

为了防止舒尔茨肆无忌惮地搞阴谋,法兰西城的人们更加紧张地修筑防御工事和进行着各种训练。不过,如果将各种报刊上真真假假的新闻孤立地去理解,都显得无足轻重;如果将它全盘考虑的话,说服力就很明显了,不容有人再质疑了。

有一天早上,沙拉占创建的法兰西城的市民醒后,发现危险已不再了,以前宛如一场恶梦,现在已经没事了。法兰西城没用一颗子弹,就取得了胜利。这是马塞尔宣扬出去的消息,而且是在他深信不疑之后宣布的。

于是,可怕的危险气氛不见了,压抑在人们头顶的战争乌云不见了。人人都重开笑颜,拍手庆贺,轻松快活,像过圣诞节。女人们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漂亮极了。男人们放下了操练备战,人人都放宽了心。法兰西城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又获了特赦的犯人。

显而易见,最高兴的莫过于沙拉占。这位可敬可爱的人始终认为保护他们是自己的义务,觉得自己应对所有人的生命负责。因为这些爱好和平的人毕竟是在他的土地上安居,并且他们愿意接受城市的法规。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惊魂难定,惟恐他们受到伤害。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过,在经历了这场恐吓之后,人们团结得更加紧密了。人们不分贵贱,亲密无间,爱憎分明,情同手足,每个人的思想都达到了新的境界,在法兰西城的人们心目中,有了共同的信念——祖国。大家历尽苦难之后,终于体验到祖国的伟大。

此外,这次备战使大家认识到了自身的力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困难是很容易就可以战胜的。

法兰西城的任何一处都呈现出更加盎然的生机。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大家对马塞尔的功劳念念不忘。虽然说大家平安并非是他一人之力,可是,人们对他在备战中的忘我精神和杰出的组织能力,都给予了最大的肯定。

但现在他寻思,钢王的神秘失踪还隐藏着不可预料的阴谋,笼罩在钢城的迷雾中还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危险,只有弄清事实,事情才会真正结束。

因此,他毅然决定重返钢城,不惜一切代价,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沙拉占很不赞成他的决定,劝阻他说:

“那里如履薄冰,步步充满危机,如同地狱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跌入永不超生的陷阱。再说钢王舒尔茨,他决不甘心此次失败而销声匿迹,他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在这特殊的时期,他心里在想什么,谁也很难猜测。但是,他会千方百计地置我们于死地的。”

“沙拉占大叔,正因为如此,”年轻的阿尔萨斯人说,“我才觉得必须重返一趟钢城。如果那是一颗燃烧的炸弹,也应该由我在它爆炸之前拔掉它的引信。我甚至还想请求您允许我带上奥克塔夫一起去呢!”

“奥克塔夫?”

“是的!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可以依靠的男子汉了,您应该相信我,这次钢城之行对他会有帮助的。”

“上帝保佑你们。”大夫拥抱着他们,并为他们祈祷。

次日清晨,一辆马车穿过荒郊野岭,直奔钢城。马塞尔和奥克塔夫带着必需品和武器,决定不查清真相,决不罢休。

两个人并排走在围绕城堡的外环路上。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马塞尔以前一直持怀疑态度的情况明显地摆在眼前。

很显然,工厂已经完全瘫痪了。要是在以前,在这条外环路上,可以看见煤气灯的亮光,也可以看见哨兵枪上刺刀发出的耀眼寒光。但现在,一切都已不存在了。昔日,明亮的灯光从厂房的窗户里射出,灿烂夺目,可现在却是一片黑暗,悄无声息,处处呈现着孤寂、荒凉和悲惨、阴森之气。

见此情景,奥克塔夫不无怯意地说:

“太可怕了!这样地静,静得人头皮发麻!坟地也不过如此!”

当晚7点,两个年轻人来到钢城正门前的壕沟旁,城墙上一个哨兵也没有。以前,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威武的哨兵笔直地立在那里。吊桥已被拉了起来,一个五六米深的壕沟横在眼前。

马塞尔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将飞抓牢牢地抓在城垛上。奥克塔夫凭着惊人的力气,攀上城门顶,然后将武器和其它装备拉了上去。最后,马塞尔也以同样的方法上了城墙。

然后,他们将绳子移到城墙的里面,把辎重物放了下去,随后,人也沿绳子滑了下去。

现在,马塞尔和奥克塔夫走上了城内的环形大道,也是马塞尔第一次来斯达尔施塔特那天走的那条路,四周死一般地静寂。在他们的面前,矗立着幽暗无声、气势恐怖的建筑群,好似一具具僵尸,怒视着这两个胆大的不速之客,无声地表示着:

“快滚出去!我们的秘密不容别人探究!”

两人停下来了,马塞尔建议道:

“最好走O字门,那条路我清楚。”

于是,他们转身向西走去,很快就到了高大的刻有O字的拱门前,两扇大橡木门紧紧地关着。马塞尔捡起一块石头,走到门前,使劲砸了几下。

对他的答复,只是那空荡荡的回音。

“一齐动手吧!”他对奥克塔夫说。

用和进城门一样的方法,虽说这很困难,但他们最后还是幸运地成功了。越过墙之后,他们来到O字区的中轴道上。

“唉!”奥克塔夫丧气地说,“白费力气了,刚越过一道墙,又被这道墙拦住了。”

“别灰心!”马塞尔说,“我以前就是在这个车间干活,很高兴再见到它,我们可以从里面取一些用得着的工具和几包炸药。”

这是铸工车间,马塞尔刚进厂时就在这里干活。但是现在,炉火灭了,铁生锈了,机器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起重机将它那巨大而无用的手臂伸在空中,好似一个个绞架。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凄惨可怖!马塞尔见此情景,心生痛惜。不过,他还是想把气氛弄轻松点……

“也许你对那边会感兴趣。”他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奥克塔夫跟了过去,当他看见一张木桌上整齐地摆着几排酒瓶时,确实满意。此外,还有几盒罐头,而且还是老字号的产品,这些东西完全可以美餐一顿,更何况他们也正需要吃点东西呢。于是,两个年轻人放下武器,开始吃喝起来。

马塞尔边吃边琢磨着:总部的围墙高不可攀,而且是孤立的,绳索根本派不上用场。

进出总部只有惟一的一道门,要想找到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用炸药了,也只能靠它碰运气了。而舒尔茨一定会在他不得不遗弃的领地上设置陷阱,他一定会想到那些想进入总部的人使用炸药的。因此,他一定设置了一些反爆破措施。不过,这一切是吓不倒马塞尔的。

两个年轻人吃饱喝足之后,便朝着该区的中轴尽头走去,很快就来到了用石条砌成的高围墙下。

“在墙基处放一包炸药,你看怎样?”他问奥克塔夫。

“很不容易,但我们也不是无能之辈!”奥克塔夫摆一副准备豁出去的架势说道。

于是,他们行动起来,先把墙基挖露出来,然后把一根橇棍塞入两块石头的缝隙内,并将其中一块撬了下来,最后用钻钻了许多平行小孔,将炸药填进孔内。大约10点钟时,一切都准备好了,马塞尔便毫不犹豫地点燃药捻。炸药五分钟后爆炸,而他早就注意到一间地下室食堂,好似一个拱形地窖。因此,他便和奥克塔夫躲了进去。

五分钟以后,整个地面好似地震一般摇晃起来。一阵惊雷般的巨响划破夜空,随后,碎石雪崩一般四处飞去,碎玻璃也朝四周飞溅。

然后,梁柱断裂,墙壁坍塌,屋顶崩陷。

可怕的巨响终于停止了,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两个年轻这才走出地下食堂。

马塞尔尽管对炸药的性能很清楚,不过,对眼前的结果,他还是很震惊。半个厂区被炸毁了,总部附近的车间都倒塌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碎砖石碎玻璃,因爆炸而卷上天空的尘土正缓慢下降,给废墟披上了一层灰衣。

两个年轻人走向内墙,内墙已被炸开一个大缺口,大约有20米宽。通过缺口,这位总部的前绘图工程师看见了他曾经度过许多孤寂时光的、熟悉的院落。

院子里空无一人,围在院子四周的栅栏当然拦不住他们,他们轻松地进了院子。

可怕的沉寂笼罩着院子。

马塞尔将各个车间查看了一遍。昔日,他绘过很多令同事们羡慕的图纸。在一处角落里,他发现了那张尚未完工的蒸汽机草图,他之所以没画完,是因为舒尔茨先生叫他去花园。在阅览室里,他也看到了曾翻阅多次的书籍和报刊。

所有的物体都保持着突然中止的状态。

两人来到总部的中心地带,又被一道围墙拦住,马塞尔认为墙那边就是花园。

“也让这些石头飞舞吗?”奥克塔夫问道。

“也许……不过,要是找到围墙的门的话,只需一根雷管就可以顺利通行了。”

于是,两个人便沿着墙绕行。他们时常会遇上像工事的房屋,不得不时而拐弯,时而翻栅栏。不过,他们始终能看到围墙。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不久,他们就发现了一扇低矮隐蔽的小门。

两分钟的时间,奥克塔夫便在橡木门板上钻了一个孔。马塞尔立即将眼睛凑到小孔前,朝里面望去,他惊喜地看见,里面正是那座四季如春的热带花园。

“这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快把这扇门炸掉。”马塞尔对他的同伴说。

“区区一块朽木,也配用炸药去炸!”奥克塔夫蔑视地说。然后使劲用脚朝门踹去。

门猛然摇晃起来,突然听见里面有开锁和拔门栓的声音。

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因为里面被一条粗铁链拴住了。说的“哪位?”一个沙哑难听的吼声传来,而且是用德语。

第十七节用枪声说话

两人曾想到很多种突发事件,却没料到会有这样一句问话。即使传来一声枪响,两人也不会如此愕然。

对于这座昏迷的城市,马塞尔曾做过各种预料,惟独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是谁。假设斯达尔施塔特已是一座废城,那么,他们此行合情合理;但是,城中还有人居住,此行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若是第一种情况,他们可以有很多借口,例如考古调查;若是第二种情况,他们就成了持械闯民宅的匪徒了。

种种想法全都涌入马塞尔的脑子,以致他竟不知如何回答,像哑巴一样怔在那里。

“哪位!”那声音又问了一遍,语气已有点不耐烦了。

事实上,这种不耐烦并非没有道理可言。的确,爬城墙,翻围墙,又炸又砸,历经辛苦来到这扇门前。可是,当人家只是问了一句“哪位?”的时候,竟一言不发,这当然很令人不解了。

显然,马塞尔也意识到自己处境之尴尬。但是,他立刻用德语回答说:

“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也可以把我当成敌人!不过,我必须见到舒尔茨先生。”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惊呼:

“天啊!”

马塞尔朝门缝里一望,隐约看见一点红胡须和一只呆板的眼睛,他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曾经看守他的西吉梅。“约翰·施瓦尔茨!”西吉梅又惊又喜地喊道,“约翰·施瓦尔茨!”他的犯人突然归来,就如同以前突然失踪一样,这实在不能不使他惊诧不已。“我可以见舒尔茨先生吗?”马塞尔见对方除了惊讶之外没再答复,便又问了一遍。西吉梅摇了摇头,说道:“没接到放行命令!没有命令决不敢放任何人进去!”“你可否去通知一下舒尔茨先生,说我来拜访他,想跟他谈一谈?”“舒尔茨先生没在这儿!舒尔茨先生已经走了!”西吉梅悲伤地回答。“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进去“不知道。但制度完全没变,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西吉梅只和马塞尔说了这几句不连贯的话,而对于马塞尔的提问,他都倔强地拒绝了。奥克塔夫再也忍不住了。简单”何必和他费口舌?“他不耐烦地说,”直接闯进去多他说完便去踹门,想闯进去。但是有一条铁链将门牢牢地拴住了。而且里面的人力气也很大,猛地一推,把门关上了,随后听到插门栓的声音。

“门后不止一个人!”奥克塔夫嚷道,他把这闭门羹当成是对他的羞辱。他通过钻孔向里望去,随即惊叫道:“原来是两个巨人!”“啊!一定是阿尔米纽斯,他是西吉梅的同事!”突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使马塞尔抬头向上望去。“哪位?”这正是阿尔米纽斯的声音。他的脑袋从围墙上伸了出来,如果他不借助梯子之类的东西,决不能攀到上面去。“你已知道我是谁了,阿尔米纽斯!”马塞尔说道,“放我们进去吧!”他的话音未落,便看见一根枪筒伸出了墙头,随后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把奥克塔夫的帽子打飞了。“混蛋,太不知好歹了!”马塞尔叫道。他立刻引燃一个雷管的引线,迅速地塞到小孔里。

轰地一声,门就被炸飞了。马塞尔和奥克塔夫端着来福枪,迅速冲进了花园。在刚被炸飞的门的右边,依然靠着一架梯子。梯子旁边有滩血迹。但是,两个巨人已经不见了。花园里鲜花盛开,绚丽多彩,香气怡人。奥克塔夫完全陶醉在这片美景里了。“真是个好地方……”他说,“不过,千万要当心!咱们得分开,免得那两个肮脏的家伙在树丛中放冷枪。”

于是,两人沿着小径的两侧行进,他们从这棵树后窜到那棵树后,异常谨慎,完全遵照单兵作战的要领前进。

小心翼翼决不会有错的。他们还没走出100步远的距离,便传来了第二声枪响,一颗子弹打在马塞尔藏身的那棵树上。

“小心!快卧倒!”奥克塔夫低声喝道。

说完,他也卧倒在地,用膝盖和肘部匍匐前进。就这样,他一直爬到圆形路周围的荆棘丛旁。金牛塔就矗立在圆形路口的中央。马塞尔动作稍微慢一点,第三颗子弹又擦身而过。幸好他及时蹿到一棵棕榈树后,才没挨上第四颗子弹。

“多亏这两个混蛋不是真正的枪手!”奥克塔夫向离自己三十来步远的同伴喊道。

“嘘!”马塞尔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示意,“看见从一楼窗口冒出的烟了吗?两个家伙一定伏在那个窗子里,不过,我想和他们做个游戏!”

说完,马塞尔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细杆,并截成长短不一的两段,绑成十字架。然后脱下身上的短衫,摘下帽子,给十字架穿戴起来,把它插在自己站的地方。远远看上去,还真像一个人呢。做完以后,他迅速蹿到奥克塔夫身旁,低声对他说:

“你在这朝他们射击,时而从这儿开枪,时而从假人那儿开枪。而我则绕到他们的背后去开枪!”

于是,奥克塔夫留在那里,马塞尔则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树丛里,消失了。一刻钟的时间里,双方互射了二十来发子弹。但是谁也没有中弹。不过,马塞尔做的假人却遍体鳞伤,简直成了筛子。至于对面楼下的那几扇窗户,已经没有一块玻璃了。突然,对方的枪声停止了,奥克塔夫清晰地听到了一阵求救声:“快来啊!把他抓住了!”奥克塔夫闻声后,立刻冲出树丛,毫不犹豫地扑向圆形路口,攀上窗台,前后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他就跳进了屋里。

在地毯上,马塞尔和西吉梅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巨人根本没料到对手会如此狡猾,从背后发动突然袭击,使得他完全没时间射击。不过,他蛮力惊人,尽管此时处于劣势,但仍没丧失转败为胜的信心。而马塞尔则灵活机智地缠住可怕的对手。

如果奥克塔夫不能及时赶到,这场搏斗必会导致两败俱伤的结局。此时,在奥克塔夫的支援下,西吉梅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丝毫动弹不得。

“还有一个呢?”奥克塔夫问。马塞尔用手指了指屋子的另一边,奥克塔夫顺手望去,只见阿尔米纽斯躺在沙发上,全身是血。“他被打中了?”奥克塔夫问。“是的。”马塞尔回答道。然后,他走向沙发,用手试了试阿尔米纽斯的呼吸。

“死了!”他说。

“毫无疑问,这是罪有应得!”奥克塔夫高声说道。

“现在,再不会有人阻拦我们了!”马塞尔说,“我们得好好查看一下。先从舒尔茨的办公室开始吧!”

两个年轻人走出那间进行殊死搏斗的房屋,然后又穿过一个个房间,最后来到钢王的“圣殿”。

这间屋子金碧辉煌,令奥克塔夫瞠目结舌。

马塞尔微笑地看着他,然后打开一扇扇门,径直走进那间绿地金饰的大厅。

他原以为会在这儿发现点儿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展现在他眼前的情景却如此怪异:仿佛纽约或巴黎的邮政总局的信件遭人抢劫,这里却是赃物的所在地。大厅里到处都是未拆封的信件和邮包,这是舒尔茨先生在金融、工业和个人方面的全部信件,是阿尔米纽斯和西吉梅每天从花园外的信箱中取出来,然后送到这间大厅的。

在寄给舒尔茨的这堆无言的未拆封的信件中,包藏着多少痛苦、问题和焦急啊!毋庸置疑,也包藏着多少证券、支票、汇票和各种各样的期票!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无声地躺在那儿。尽管信件很容易拆封,但是那唯一有权拆封的手的主人不在。而在别人看来,它们却神圣不可侵犯,因此,谁也不敢乱动。

于是,他马上搬走书架上的全部书籍。不过,所做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他没能够找到那天他和舒尔茨走过的暗道。但他仍不放弃,又将墙壁查看了一遍。同样还是白费力气。最后,马塞尔认为,舒尔茨怕实验室的暗门被外人发现,将此暗道封死了,然后又另开了一道门,“会开在哪儿呢?”马塞尔心想,“一定在这儿!否则两个守卫绝不会把信件往这儿送的。显然,在我逃走之后,舒尔茨肯定仍住在这里。根据他的性格,他在把原来的暗道砌死之后,一定会在附近再开辟一条不为人知的暗道。那条暗道不会在地毯下吧?”

尽管地毯上没有丝毫裂迹,但他还是拔掉钉子,卷起地毯,然后逐寸查看一番,不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出口真的在这间屋子里吗?”奥克塔夫问道。“肯定在这儿!”马塞尔回答说。“既然如此,我到天花板上去检查。”奥克塔夫边说边站到一把椅子上。他原本想攀住枝形吊灯,然后用枪柄敲敲天花板中央的雕饰。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奥克塔夫刚用双手攀住镀金灯台,吊灯却突然下降,天花板也垂了下来,露出一个大洞,一架轻巧的钢梯从洞中降下,直抵地毯。

显然,是在邀请人去作客。“太棒了!终于找到了!”马塞尔惊喜地说,然后立刻爬上梯子,奥克塔夫紧随其后。

第十八节胜利之果

钢梯上端勾在一间大厅的地板上,那是一间宽敞的、与外面毫不相通的圆形大厅。橡木地板中央镶着一块圆形玻璃,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下面透射上来,否则,这间屋子肯定是漆黑一团。那窗洞仿佛是一轮圆圆的月亮,显得冰清玉洁。

四堵墙密不透风,也不透光,屋子里寂静无声。谁要到了这里都会变成一个既聋又瞎的废人。两人还以为置身在陵墓的寝室里呢。

他们两人走到圆盘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蹲下身,去看圆盘底下的情况。哪知道,那难以破解的秘密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天啊!多么恐怖而又难以预料的情景啊!

实际上,这个玻璃圆盘是一个双面凸透镜,它可以把东西放大得惊人。

下面的房间正是舒尔茨的秘密实验室。照射在圆盘上的强烈光亮仿佛是从屈光灯中发出的。事实上,是从两只有极强的电池不停地供电的电灯炮中发出的。在这耀眼的灯光照耀下,屋子里各处都清晰可见。经过透镜的放大,在屋子的中央坐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巨人,好似利比亚沙漠中的狮身人面像,纹丝不动。

在这魔鬼的周围地面上,散落着炸弹碎片。

显而易见,此人就是钢王舒尔茨!因为他有一张可怕的大嘴以及一口发亮的牙齿。但是,他已成为一个硕大惊人的钢王了。难道是那枚骇人的炸弹造成的结果吗?

舒尔茨坐在他的实验台前,手中握着一支如柱的巨笔,好似正在记录着什么东西。要不是他瞳孔放大,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你绝对不会认为他是死人。钢王已完全冰成了一具僵尸。在他的周围,一切也都冻结了。

面对这骇人的景象,马塞尔露出庆幸之色。他想,幸亏现在是从外面观察实验室。要是贸然闯了进去,必死无疑。

不过,这个可怖的事故是如何发生的呢?其实,当马塞尔看到那些碎玻璃片时,一下子便明白了。

原来,舒尔茨研制的窒息炸弹,内壳盛装着液体二氧化碳。而且内壳是一种钢化玻璃制成的,这种钢化玻璃经得住强大的压力,强度比普遍玻璃大11倍。不过,它也有很大的缺陷,而且是新近发现的,就是它因分子的神秘活动,有时可能会自行爆炸,而从表面上又看不到爆炸的原因。也许这就是事故发生的原因。当然,那颗炸弹也可能是内压太大,不可避免地引发了爆炸。炸弹爆炸后,液态二氧化碳由于突然减压而变成气态,但是却要吸收大量热能,从而引起周围温度骤然下降。

总之,一切都那么惊人而突然。炸弹突然发生爆炸,舒尔茨突然中毒而死,突然变成僵尸。

特别令人好奇的是,舒尔茨临死时正在写什么?了解一下这类人物的最后想法,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过,如何弄到那张纸呢?要是打碎凸透镜下到实验室中去取,那聚集在实验室中处于巨大压强之下的二氧化碳气体,便会突然冲出来,任何有生命的活物都必然难逃一死。这无疑是自取灭亡。很明显,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冒着这么大风险,太不值得了。

但是,尽管不能拿到那张纸,也可以知道他写的内容。在强烈的灯光下,又经过凸透镜放大,了解其中的内容不是轻而易举吗?

于是,马塞尔经过一阵辨认之后,便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同舒尔茨先生以前所写的东西一样,这几行字与其说是指示,倒不如说是命令:

兹命令B、K、R、Z提前15天打击法兰西城。获令后,立即按我所计划的措施进行。此次行动必须是致命的、彻底的,而且要圆满完成。必须按我所决定的去办。15天以后,法兰西城必须得成为一座死城,一个人也不能留。我需要一座现代的庞贝城,并且要让合众国恐惧和震惊。必须忠诚地去执行我的命令,而且轻而易举地实现。你们必须把沙拉占和马塞尔的尸体运到我的面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任务。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占有他们。

舒尔……

最后的签名还没有写完,最后几个字母和他习惯性的标记都没有来得及写上。马塞尔和奥克塔夫面对这个为非作歹的天才人物的可悲下场,不由得呆了,沉默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摆脱了这幕惨景。两人从那间屋子下来,心里非常激动。总会有一天电池的能量用完了,电灯灭了,这个实验室就会如同坟墓一般,漆黑一片,埋葬着钢王那冷冰冰的尸体。

从那间屋子出来后,两人给西吉梅松了绑,弄得他莫名其妙。然后两人离开了斯达尔施塔特钢城,踏上归程。当晚他们便回到了法兰西城。

当有人告诉沙拉占两个年轻人回来时,他正在工作。

“进来!”他惊喜地嚷道,“快叫他们进来!”

他一看见两个人,便问道:

“怎么样?”

“大叔,”马塞尔答道,“你放心吧,而且可以永远放心了!舒尔茨先生已构不成威胁了!钢王舒尔茨已经死了!”

“死了!”沙拉占惊呼起来。

然后,这位善良的医生若有所思、心情沉重地望着马塞尔,隔了好久才开始说话。

“勇敢的孩子,”他情绪稳定之后说,“你们应该理解的,对于我们来说,听到这个消息,本应该高兴万分。因为它使我们避免了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最憎恨的东西——战争,而且是一场最野蛮、最灭绝人性的战争!但是,事实却正好与此相反,这个消息令我百般痛心!你们是否想到,为什么这个才华横溢的人会走上不归路?为什么他不把自己卓绝的才能用在造福人类的共同繁荣之上呢?要是能够得到他的协助,共同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话,人类会少浪费多少精力啊!不过,孩子们,还是把你们所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吧。”

“钢王舒尔茨死在他那间不为人知的实验室中,”马塞尔说,“他的智慧确实无人能及,他那间实验室设计奇特巧妙,如果没有他的允许,绝不会有人能进去。而我们只不过是偶尔的幸运而已。他把所有的权力都握在手中,实行不可思议的独裁统治。是的,他依靠这种手段满足了他那强烈的支配欲——人人都成为他手中的工具。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事业遭到了灭顶之灾。”

“多么可悲、可叹的下场!”沙拉占说,“舒尔茨先生行事太荒谬了。事实证明,一个优秀的企业,各个部门之间必须互相协作,而且它们之间没有任何机密可言。在现任首脑出现意外时,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掌舵人,只有这样才能不会因意外而毁掉一生心血。”

“但舒尔茨却不是如此,大叔,”马塞尔说,“钢城内发生的一切完全与你的观点相反。舒尔茨先生独自坐镇总部,没有一个参谋之类的人。他签发各种命令,而且是钢城内部必须服从、不容许有丝毫怀疑的命令。舒尔茨死的时候,正坐在写字台前,依然保持着他生前那副姿态,他是死在自己的发明之下了!正当他签发毁灭我们城市的命令的最后一部分时,他那用于毁灭我们城市的炸弹爆炸了!”

随后,马塞尔把他抄录下来的那段指示,也可以说是舒尔茨先生临终前的可怕的遗愿大声读了一遍。

“要是在前一段时间我对舒尔茨先生的死还有所质疑的话,但在看了那间密室之后,我可以完全有把握确定他确实是死了。因为他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运行!在斯达尔施塔特钢城,一切活动都中止了。那里就像是埃及法老的陵墓,一切都处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由于主人已沉睡不醒,而他的下属甚至连工具也都进入了梦乡。不过,后者还可以清醒过来,而前者却永远也不可能了。”“是的,”沙拉占说,“在这件事上,造物主给予了公正的判决。舒尔茨贪婪地想摧毁爱好和平的法兰西城,由于盲目行动而害死了自己!”

“确实如此,”马塞尔说,不过,大叔,我们还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关心关心现在吧!如果说舒尔的死意味着法兰西城的和平,但对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钢城来说,则意味着破产、毁灭。一方面是因为他那日尔曼民族的天性——贪婪的战争狂,而另一方面,是对您和法兰西城的仇恨冲昏了头脑。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他把大量的武器无偿地提供给所有可能与我们为敌的人,致使他债台高筑。不过,尽管如此,尽管他的全部债务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还清,但在我看来,要是有一个英明的决策者,完全可以使斯达尔施塔特钢城重新站起来,而且将引导它走上正途,造福于人类的文明事业。显然,沙拉占大叔,您是这项重任的唯一承担人,您不应该让这个钢城变成一片废墟。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以为消灭敌对势力并从中捞取好处是唯一的准则,但在我看来,这个观点是极端错误的。与之相反,在消灭敌人的同时,还应改造他们那庞大的事业,使之造福于人类。为此,我已准备贡献自己的一切。

“说得太好了!”奥克塔夫兴奋地叫道,并紧紧地握住了他朋友的手,“要是爸爸支持的话,我也想如此。”

“我支持你们,我的孩子们,”沙拉占说,“马塞尔说得对,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让钢城重新复活,让斯达尔施塔特的军工厂得到重生。因为只有使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有人侵犯我们!而且,在我们强大的同时,要尽力主持正义,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热爱和平和拥护正义!这是多么美好的憧憬啊!可我在想……对,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你不是奥克塔夫的兄弟……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必会无坚不摧的!”

第十九节一件家事

在讲述整个事件的同时,我们很少谈论主人公的私生活。不过,现在我们回头再谈也为时不晚。

说句实话,可敬的大夫并非是个永远的工作狂——只知献身于集体、人类事业——也考虑自己的事,即使刚刚跨上理想的征途也是一样。当他在说完最后几句话时,马塞尔那苍白的脸色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从他的眼睛中无法看出所隐含的意思。而且年轻的阿尔萨斯人沉默不语,大夫也以同样的方式表示了询问。不过,年轻人以最大的意志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恢复了正常。

而此时,沙拉占再也不耐烦了。走进年轻人,用大夫习惯的动作,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既像专心致志又像漫不经心地给他号起脉来。

马塞尔被弄得莫名其妙,但却任沙拉占所为。沙拉占见他还不开口,不得不先开口了。

“我的孩子,”他说道,“关于钢城的未来命运,我们以后再谈。可是即使一个人完全献身于造福人类的事业,他也不应该不关心他所热爱的、所亲近的人吧!现在,我觉得有件事应当让你知道。一个月以前,有人向一位年轻姑娘求婚,她的名字一会儿你会知道的,这已经是第20个求婚者。在这20个年轻人当中,每个人的情况都很好,即使是最挑剔的姑娘也该应允的,但她却始终是一个不!”

与此同时,马塞尔猛地把手从沙拉占的手中挣脱出来。不过,或许大夫已查清了他的病因,仍旧继续说下去。最终,那个姑娘的母亲忍不住了,便对她说:我们是否可以知道你拒绝的理由呢。在这20人当中,不论教育、财产还是地位、相貌,都不差!你为什么总一次次坚决地拒绝,即使考虑一下都不呢?你平常并不是如此不通情理呀!

面对母亲的责问,那个姑娘决定说出原因。因为她是一个头脑清楚、心胸坦荡的好姑娘,这次决定把所有的心思都吐出来。她说:我所回答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确实,在那20个求婚者当中,大部分人都是很好的伴侣。不过,在我看来,有一点他们不过关。所有的求婚者并不是欣赏我这个人,而是冲着我们家的钱库而来。

每想到这一点,我实在无法答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实话对您说吧!所有的求婚者当中,没有我正等待的或许以后仍得一直等待的人。也许,那个人会让我永远地等待下去。

“什么,孩子!她母亲惊讶万分地说,你……,”那个姑娘的母亲停住了,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便把目光转向丈夫,希望丈夫能够援助她。

可是,她丈夫或许不想加入关于儿女私情的争论,也许认为母女俩把话谈清楚,自己才好插嘴,反正丈夫是无动于衷。可怜的姑娘窘得脸都发红了,还有点生气,就和盘托出了一切。

‘我刚刚已跟您说了,亲爱的妈妈,’她说,‘我等待那个人已经很长时间了,甚至将永远地等下去。但我要补充一句,即使如此苦等,也许将等一辈子,但我不会怨天尤人。或许那个人很贫穷,也许他不提出来是对的。不过,他也和我一样在等待着。’‘他怎会这么认为呢?’母亲插话说。她听了女儿的话后,十分为女儿未来的幸福担心。

但她的丈夫把话叉过去了。‘亲爱的,’他亲热地抓住妻子的双手说,‘你这样的母亲太不够格了,女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对你不但敬重有加,而且非常听你的话。在她懂事以后,听见最多的,莫过于听你夸奖那个几乎成为我们家中一员的小伙子,你还让全家都学习他那坚强的性格。你的丈夫也一有机会,就称赞他出类拔萃、才华横溢,你也总是点头表示赞同。要是我们的女儿不对这个年轻人动心的话,她岂不是太没有孝心了吗?’‘啊!爸爸!’年轻姑娘被人说破心事,立刻扑入母亲的怀里,以此掩饰她的羞涩,‘您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心事了,干嘛还要逼我说出来啊?’“干嘛?‘父亲回答说,’就是想让你亲口说出来,我的乖女儿,就是想让你亲口告诉你的母亲。我和你母亲完全赞同你的选择,并且完全符合我们的心意,为了不令那个人穷志大的年轻人自己提出认为有伤其自尊心的要求,必须由你自己说出来。对!这件事由我向他提出。因为我就像了解你的心一样了解他的心思!你尽管放心!一有合适的机会,我就会去问马塞尔,他是否愿意做我的女婿……”

马塞尔完全没有一点准备,猛然听到最后一句,蹭地跳了起来,仿佛腿上装了弹簧似的。奥克塔夫微笑着注视着他,沙拉占向他伸开双臂,但马塞尔却怔怔地看着父子两人,迷茫而不知所措。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即使一个人再坚强,当幸福之神没打招呼便突然闯进他心里的时候,不都是这种德性么!

第二十节尾声

可怕的乌云散去之后,法兰西城与邻邦相处融洽,城市日益繁荣,处处洋溢着快乐。

居民的信念统一,大家齐心协力,创造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只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所以没有人嫉妒他们,也因为他们的强大,即使最狂妄的人也望而怯步,继而对他们毕恭毕敬。

当可怕的舒尔茨先生掌握钢城时,那只是一座令人生畏的兵工厂,一个渴望战争的毁灭性机器。不过,在马塞尔的整顿下,斯达尔施塔特钢城变成了造福于人类的机械设备生产中心。

相互暗恋的马塞尔和让娜终于如愿以偿,并生活美满,婚后一年,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更使他们欢乐无穷。

奥克塔夫呢?他全心全意地协助马塞尔,表现极为出色。目前,让娜正在撮合他和她的一个密友的婚事。这个女子不但美丽大方,而且聪慧明事理。她一定会成为他的贤内助。

至于沙拉占和他的太太,他们的心愿已了。总之,他们已完全达到幸福的最高峰和荣誉的最高峰了。

至此,我们可以肯定,未来属于年轻的马塞尔和奥克塔夫。而法兰西城这个模范城市和斯达尔施塔特这个模范工厂必会成为世上的楷模。 txEuLyykpWtbN6oUwA9baLHJs8R+zYgoQXyW7oIsR4PF3mA2MeJOM5RWJsamv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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