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
就是在城市找个地方做工,也比待在农村强。躲在暗处的老鼠只能去吃屎,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出来的老鼠就能得到粮食。我们有力气,就一定能够赚到钱!——郑周永
1915年11月25日黎明,在朝鲜江原道通川郡松田面,有一个小村子名叫峨山。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孕育着春的气息,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渐渐地天色大亮了,太阳刚刚从东边辽阔的大海上露出头来,璀璨的光芒洒遍了蔚蓝的海面,使早起的人们心动不已。
有一个32岁的年轻人站在村口,望着广阔的大地,不由感叹道:“真是一场好雪啊!”他的心里也正充满着将为人父的喜悦。他不敢多停,抬腿奔向村里的接生婆家。
一进接生婆家门,他就高声喊:“阿婆,起来了没有?快跟我去我家呀!”
接生婆走出门来,笑道:“早就起来了!阿郑,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你媳妇要到中午才能生呢!要不我昨晚也不敢放心回来。”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跟着郑姓青年一块走了。
一大家人早就等在青年家里了。这可真是个大家庭,老少3代10多口。
中午前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郑家新一代的“长子长孙”诞生了。祖父高兴地为他取名“周永”。
小周永家原来并不在江原道,他们家是在甲午年为了躲避战乱才从咸境北道的吉州搬迁至此的。当时曾祖父变卖了田产,带着3个儿子一路南下,来到山清水秀的松田时,就一眼看中了这里,决定在这里扎根。
小周永的祖父是一个研究中国和朝鲜古典文学的学者,他在村里办了个私塾。或许是深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认为多子必然多福,他膝下有7个儿女,小周永的父亲是长子。
于是,小周永的父亲就接替祖父来负责管理家务和6个弟弟妹妹。他的勤劳在松田一带是很出名的。
当时朝鲜正处在日本的殖民统治下,人民生活十分贫困。在农村,条件稍好一些的家庭,到了冬天也只能以粥代饭。一般家庭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能吃到粗小米做的米饭,而晚饭那就只能喝稀粥了。
后来,小周永的父亲又有了弟弟和妹妹。父亲不但要养活自己的一群儿女,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他一直操持到弟弟妹妹都各自成家。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附近的人非常敬佩他。
小周永看到父亲一年到头不停地干活,一天也不歇着,即使是没有农活的冬天,别人都闲下来吃喝打牌了,他仍然不声不响地刨树根、捡石头,开垦荒地,将高处的土挖下来填平低洼的地方……只要每天一睁开眼,劳动就成了他的全部。
受传统影响,父亲也把将来顶替他挑起家庭担子的希望放在了同样作为长兄的郑周永身上,希望他能成为像自己一样勤劳能干的农民,挑起家里的大梁。
在小周永的记忆中,经常跟着父亲来到那片斜坡上,修田埂、挖水沟,填进好土,撒化肥,引水种田……在潜移默化中,父亲的行动铸就了他小小的灵魂中一份沉沉的责任:“我作为长子,也要像父亲那样关心弟弟妹妹!”
小周永长到6岁时,到祖父开的私塾里学习汉文。他闷得不行,望着窗外的世界,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心儿早就飞出去了。一下课,他就和伙伴们奔向田野。
祖父对他非常严厉,督促他背诵《千字文》、《小学》、《大学》、《资治通鉴》以及唐诗宋词,背不出来就要挨打。这样一直长到8岁,小周永脑子里也记了大量的中国传统文学。
1924年,小周永就读于通川郡松田公立小学。由于家境贫穷,他从上小学的第一天起,就几乎天天饿着肚皮在课堂上听课,有时饿得头晕眼花、心慌肚叫,他就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跑到水池边喝几口凉水来充充饥。
但无论多么饿,小周永都要坚持把课听完,因为他知道当时他能得到这样一个读书机会是十分不容易的。
由于在私塾里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所以小学的课程对他一点负担也没有。虽然他放学回家后就得去干活,没有时间复习功课,但是成绩依然是最好的。
冬天里,在学校到小周永家之间的乡村小道上,总可以看到他穿着不太御寒的夹衣,在寒风中疾走。
在冷天怀揣着书本跑路时,冷风就会从衣服的下摆钻进来,到家后,他的全身已经被冻红了,而且因为白天黑夜都穿着一身衣服,衣服上长了虱子,奇痒无比。
于是奶奶便会为他抓虱子,当老人找不到虱子时,就让小周永脱光衣服钻进被子里,然后把他的衣服挂到屋外的雪地里,虱子就会被冻死。第二天早上,奶奶再把衣服挂在火炉前烤干。
不过,由于学习没有负担,老师对他也好,他还是非常开心的。
朝鲜民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小周永可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从早到晚地学,有时家里人都听烦了,他却越唱越起劲。
从10岁开始,父亲教他一些精细的农活。通常天不亮他就被叫起来,走七八千米才能到地里,这时天才微微发亮。
然后,他和父亲就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谷子地里,戴着草帽,顶着烈日,弯着腰一棵一棵地拔草、松土。父亲手把手地教小周永,两个人一做就是一天,早上被露水浸湿的衣服没等被太阳晒干,就又被汗水湿透了,在麻布做成的衣服上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泥印。
父亲不爱说话,但有时累了就直起腰来歇一歇,这时他就会吹起响亮的口哨。
小周永这时就会对父亲说:“爹,如果今天把种子播下去,明天它就成熟了该多好啊!”
父亲停下口哨,看了小周永一眼,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么重的活的确吃不消,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就是中午在树荫下,吃着妈妈带的土豆饭和大酱汤,然后还能睡一小觉。
一天下来,晚上疲惫地回到家里,小周永觉得腰都要断了。但为了父亲和弟弟妹妹,他不敢说不想做活。
晚上喝过粥,坐在院里听妈妈那讲不完的故事,也是小周永的另一种享受。有时他看到,就连平时板着面孔的父亲听着母亲那动听的故事,也会不自觉地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母亲养春蚕,到了秋天再养秋蚕,中间空闲的日子还要做一些农活。小周永经常跟随母亲上山采桑叶。桑叶采得越多,他就越高兴。尽管桑叶越多,背起来就越沉,可是他还是尽可能多背些,这样母亲就可以少上山一次。
有一年中秋节时,小周永因为是过节,所以没有按时起床。父亲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地了,发现他还窝在炕上,于是生气地拿起稻草秆就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虽然不是很疼,但小周永看到父亲那既生气又心疼的样子,从此再也不敢偷懒了。
有一年冬天,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村里的人们进山打猎,逮住了很多鹿和野猪,全村的男女老少像过年似的欢聚在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冬天大雪封住了一切,人们只能躲在家里。小周永本以为到了冬天可以轻松一下了,可是父亲又要教他编草鞋。编草鞋得从搓草绳学起。搓草绳是一项非常枯燥无味的工作,尽管父亲很耐心地教他,他还是坐不住。为了躲避这毫无趣味的劳动,他故意装出手很疼的样子。
父亲当然心疼儿子,小周永趁机跑出去同村里的小伙伴去玩滑雪、弹球。晚上,一群小伙伴躲在黑暗的房子里,互相讲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胆子小的孩子被吓得胆战心惊,连家都不敢回。
当时农村的孩子们没有内衣,都是光着身子穿棉袄。孩子们只顾着玩,其他的什么也不管;玩得高兴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冷风吹来很容易感冒。
小周永11岁那年的冬天患了一场重病,整整在炕上躺了6个月。本来很活泼的孩子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极了,整天只知道躺着,一点力气也没有。
就这样,小周永在饥寒交迫的岁月里读完了小学。但他在心里常常思索着:“难道我们一生就要过这么苦的生活吗?”
第二节 小学毕业离家出走
1930年,15岁的郑周永小学毕业了,他十分渴望能继续上学。这时,郑周永想要像祖父那样当一名先生,但是那必须要先去读师范学校。他那贫困而又多子的父母亲被生活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们不得不断了郑周永的学路,而首先考虑如何填饱肚子。
这样,郑周永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父亲决定再开垦一块山地,多种些粮食。
一到春天,郑周永就与父亲开始了开荒种地。每当红日尚未升出地平面,雄鸡鸣叫的时候,郑周永就得赶紧起床,扒两口饭,然后匆匆地跟着父亲下地干活,风雨无阻。一般情况下,开垦100坪的荒地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1931年,郑周永16岁时,他不甘于一辈子这样受穷,他不理解父亲那种对土地执着的做法,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走出这贫穷落后的农村,希望能因此而摆脱这种朝饭夕粥的贫困生活。
当时,区长家订了一份《东亚日报》,郑周永每天都要跑到区长家里看这份全村唯一的报纸。而通过报纸,郑周永知道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他更坚定了离开农村、寻找新生活的信念。
于是,郑周永找来了几个也有同样想法的同窗好友,商量着如何才能离开这令人绝望的穷山恶水,告别这块贫瘠的土地,去寻求新的发展。
大家的意见是希望父母能送他们出去打工。郑周永在报上看到一则消息:在清津、罗津那个地方刚刚成立炼铁厂,并且正在修建港口和铁路。
于是他对大家说:“就是在城市找个地方做工,也比待在农村强。躲在暗处的老鼠只能去吃屎,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出来的老鼠就能得到粮食。我们有力气,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可是,当郑周永向父亲提出想出去打工时,父亲却把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之中了。他说:“周永,你是咱们郑家的老大,身为长子就必须留在家里种田打粮,养家糊口。怎么可以想入非非,弃家远走呢?这是大逆不道的!”
面对父亲的训斥,郑周永不敢当面反驳,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有朝一日一定要远走高飞,并产生了逃出去的想法。
第二天,郑周永找来他最要好的伙伴池周元,两人找来朝鲜地图,准备逃往清津市打工。可是当他俩从这张破旧地图上找到清津市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原来清津市与通川郡松田面峨山村相距千里之遥。
但是,郑周永实在是无法忍受这里贫困的生活了,他太渴望能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广阔世界。他们决定悄悄砍柴卖钱,积攒路费。于是两人便在种田之余,悄悄地上山砍柴,足足用了近半年时间,才积攒了4角7分钱。
晚上,当时正是农历七月,农活不算太忙,喝过粥,两个少年偷偷地换上平日舍不得穿的衣服,拿着这辛辛苦苦攒来的4角7分钱盘缠,偷偷地溜出村庄,神不知鬼不觉地上路了。
按着地图上的路线,他们徒步开始了人生旅途上的第一次远征。按照他们这种速度,需要走半个月才能到达清津。
为了怕父亲追上,他们这一夜就跑出了30千米。到了早上,两个少年又饿又累,一边走一边商量:“到哪里去弄点吃的呢?”
池周元说:“就在路边找个人家讨点吧!”
郑周永说:“不行,路边上的人家看惯了来往的行人,他们心肠已经很硬了。我们还是去离大路较远的村子看看吧!”
两个人下了公路,走出3000多米,看到了正冒着炊烟的村子。他们选择了一家,但是谁也不好意思进去,池周元犹豫着对郑周永说:“你去吧!”
郑周永笑道:“这真是大乞丐支使小乞丐啊!不就是要饭吗,我去。连要饭都不敢,还怎么到得了清津?”
郑周永一咬牙走了进去,看到院子里有一家人正在吃早饭。郑周永低着头,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什么:“打扰了……我们……我们路费丢了,能不能……给点吃的?”
那家主人看着面红耳赤的郑周永,说:“什么?钱丢了?你这小子连谎都不会撒。钱都是贴身放着,怎么会丢呢?”
郑周永听到谎话被揭穿了,抬腿就跑了出来,拉着池周元就走了。然后他们找到一个打糕店,用5分钱买了3片打糕。店主人很好心,看这俩少年饿得不行,又给了他俩一碗玉米粥。两个人赶紧吃完就又上路了。
一路上他们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经过几天的奔波,来到了高元市,此时他们口袋里的路费已所剩无几了。
正巧,高元铁路工地招聘临时工,于是他俩便去应聘。没想到,工长见这两个小伙子年轻力壮,真的收下了他们。这里做普通工作一天只有4角钱,而做重体力劳动一天能多挣5分钱。两个人为了多赚一些钱,就做起了成年人都干着吃力的重体力活。
转眼中秋将至,郑周永望着渐渐满弓的月亮,伤心地哭了起来,他感到自己不辞而别,确实有点对不起父母和家人。想到这里,他更是伤心泪下。
然而,郑周永心里十分清楚,生活在那贫困的山村是永远无法出人头地的,为了父母和弟妹们能过上好日子,他必须这么做。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他就要加倍努力地工作,争取多挣些钱寄回家去。
于是,郑周永就从工长那里先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准备给父母寄去,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去邮局寄钱时,突然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后肩上。他惊得一回头,愣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是他父亲。
郑周永真没想到父亲竟会在高元市找到他们,“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父亲说:“和你们在一个工地上做工的人回家时,路过峨山,正巧下大雨,他来咱们家讨水喝。我就让他先住下了,说起话来,那人说他们工地上也有两个从峨山去的少年,所以我想着可能是你们,就找来了。”
接着父亲又说:“你是我家的长子,弟弟妹妹再多,长子还是长子,是一家的栋梁。没有栋梁的家,自然会倒塌。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得守着故乡,对弟弟妹妹负责任。如果你的弟弟妹妹当中谁离家出走,我也不会出来寻找。”
就这样,郑周永第一次出逃失败了,只好乖乖地跟着父亲回家。但郑周永并不甘心,他整天都在想:“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一辈子当农民。那么,该怎么办呢?”
秋风扫落叶之后,又是一个难熬的隆冬,那一年的冬天雪大得出奇。奶奶去顶水,走在雪中都看不见她的身子,只见顶在奶奶头上的水罐在雪中移动。
郑周永想:“连我们村子的雪都这么大,那全国各地的雪一定更大,上哪儿找工作呢?还是等到春天再说吧!”
郑周永无奈地待在松田面峨山,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郑周永又和同村的赵彦九、郑昌宁约定,等到春天去汉城。因为到汉城只需要两三天的路,比去清津容易些。
整个冬天,郑周永非常卖力地为家里干活。冬天里他砍了好多柴,一部分留给家用,一部分挑到集市上卖掉换点钱。郑周永一分一分地积攒着他的路费,到了春天,他已经有3角钱了。
第三节 第二次离家又失败了
1932年春天,又是薄冰融化、绿叶抽新的时节,郑周永的逃性未改,4月份,他叫上赵彦九、郑昌宁两个小伙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溜出了村子。这次他们事先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路线:经库底,过通川邑,再翻过楸池岭,到淮阳时在郑昌宁的亲戚家歇歇脚,然后再去汉城。
海拔1000米的楸池岭山顶,此时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当他们三人来到山顶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映照在皑皑白雪上,泛出一片橘红色的光芒。郑周永第一次看到了大自然壮观美丽的场面。
由于交通很不方便,亲戚之间很少走动。当3个少年走进郑昌宁的亲戚家时,亲戚非常惊讶:“咦,你怎么这时到我家来了?”
郑昌宁说:“这几天闲着没事,我跟爸爸说了,出来玩两天。”
亲戚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们3个人。这一晚他们睡得特别香。
没料到,第二天刚刚到吃早饭的时候,郑昌宁的哥哥就找来了,像捉小鸡一样把郑昌宁给带走了。郑周永和赵彦九趁乱跑了出来,也不敢回去告别,就直接向金化方向奔去。
他们怕再有家人追来,走得很快,后来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休息。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他问:“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赵彦九说:“我们要去汉城……”
他还没说完,郑周永赶紧接过去撒了个谎:“我们到那里上学,顺便看看有没有工作可做。”
那人问:“那你们在汉城有亲戚吗?”
两个少年都摇头说没有。
中年人听后哈哈大笑,说:“你们可真是年少天真啊!就这样子还要去汉城?瞧瞧你们穿得这么土,就是到了汉城,谁会雇你们做工呢?又怎么能上学呢?”
两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人又说:“你们从家里出来,不就是想赚钱吗?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去汉城了。我是一个厨师,金刚山最大的饭店现在正请我去那儿上班。如果你们愿意跟我走,我会在那儿给你们介绍份好工作的。怎么样?”
郑周永心动了:要是能先挣些钱,也买套像样的西装,然后再去汉城,这也不坏。
中年人看他们有些愿意了,又接着说:“春天到了,许多人都要到金刚山春游,现在汉城的厨师都往金刚山跑呢!”
郑周永和赵彦九商量了一下,就跟那中年人上路了。
临行前,那人问:“你们还有多少钱?”
郑周永说:“还有7角6分钱。”
这位绅士模样的人想了想说:“嗯,也可以了。”
走到中途,他们在一家饭店停下来吃饭,晚上又在一家旅店睡了一夜。费用全部是郑周永和赵彦九两个人付的。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长安寺。那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叫“庆圣旅馆”的小店,说:“我先去和主人说一声,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
郑周永说:“我们的钱在来的路上都花光了,请快点给我们找工作吧!”
那人说:“这没问题。再耐心等两天,工作会有的。”
郑周永和赵彦九留了个心眼,他们悄悄地跟在那个人的后面,看着他走进了一个叫“万国会馆”的地方。从外面看起来,万国会馆相当华丽,郑周永想,要是能够在这里找到工作,住旅店的钱也就不用发愁了。
于是,两个少年放心地回到小店,一等就是3天,那人也没露面。他们一天的住店费是4角钱,小店的老板娘已经来催过几次让他们交店钱了。
郑周永只好和赵彦九去万国会馆找那位“西装绅士”。当那人看到郑周永两人时,却直往后躲。
郑周永质问道:“是你说要给我们介绍份工作,我们才跟你到这里来的。现在我们的钱也用完了,你总得给我们找份工作啊!”
这个中年人只好说了实话:“我当时也就是跟你们随便一说,其实我真没有能力帮你们找工作。”
郑周永也拿他没办法,只有回小旅馆向老板娘求情了。
老板娘看到他们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一无所有,从他们身上实在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他们赶出了旅店。
被赶出来后,他们反而觉得轻松了。赵彦九说:“这里离长安寺很近,不如去那里看看和尚。”
可是拜完了佛祖还是饿着肚子啊!郑周永的眼光落在了供桌上的供品上。他们两人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边咽口水,一边围着双手合十、闭目端坐的和尚打转转。最后,乘人不备,他们把供桌上的供品席卷一空。他们躲在没人的地方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把剩下的吃食用布包好,在一间空房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郑周永决定去金化投奔叔祖父。此处距金化还有85千米,郑周永他们带着供品就上路了。
这时因为有了吃的,两个人的心情也好多了。他们一边玩一边赶路。离叔祖父家还有5000米路时,郑周永两人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要想过河就得付船钱,可是他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怎么办?
赵彦九说:“还是向艄公求求情,让他把我们渡过去。”
郑周永说:“说情管什么用,你看我的。”说完拉着赵彦九的手向渡口跑去。
到了渡口,船上坐着一位50来岁的艄公。郑周永走在前面,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上了船。这时,小船上已经有几个船客了,郑周永两人走到船头坐了下来。
船家都是把客人摆过了河之后再收钱,所以艄公没问什么就出发了。郑周永他们静静地看着河水,一句话也不说;赵彦九不时看看郑周永,心里非常紧张。
船到了岸边,艄公开始收船钱,当他走到郑周永他们跟前时,郑周永说:“对不起,大叔,我们一分钱也没有。”
艄公一听就火了:“什么,没钱你还来坐船?”一边骂一边打了他们两个耳光,把他们赶下了船。
郑周永的叔祖父是爷爷的亲兄弟,因为住在金化,两家离得比较远,这几年一直也没走动。郑周永一进叔祖父家门,就被叔祖父一把抓住,连忙说:“孩子,来得好,来得太好了。”
郑周永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那里。
叔祖父连忙叫人准备吃的。等到吃饱喝足后,叔祖父对郑周永说:“孩子,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能再让你去汉城。”
郑周永奇怪地问:“叔祖父,您怎么会知道呢?”
叔祖父说:“郑昌宁被他哥哥带回去后,你父亲断定你们一定会去汉城,他就连夜赶到我这儿来了,等了几天也不见你,昨天一早又动身去了汉城。他临走时嘱咐我,要是你们来了,一定不要让你们走,把你们送回去。”
郑周永一听这话,心里又打起了半夜出逃的主意来。这时,堂叔对他说:“我很早就想去你们家看看了,在那里和你们待上两三天。明天我就送你们回去。你爸爸看到我把你带回去,不知有多高兴呢!天不早了,快睡吧!”
尽管郑周永心里打着小算盘,可是这10多天也没有好好休息了,所以头一碰到枕头,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他们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当郑周永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时,发现父亲正坐在他的身边,不由吓了一跳:“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原来,昨天夜里,叔祖父就让堂叔去汉城把他父亲找了回来。
这次父亲什么话也没说,郑周永却乖乖地跟着父亲回去了。由此郑周永得出了结论:两次出走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钱。
第四节 坚持第三次孤身离家
郑周永第二次离家出走被父亲找回了老家。
两次出走虽都失败,但并没有动摇郑周永要摆脱现状、走出农村的决心,相反使从小就十分倔强的郑周永更加渴望能够早日走出家门。郑周永从小就很有主见,他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办到的。因此,两次出逃失败后,郑周永总结了一下失败的教训。
他认为主要原因是盘缠不足,从而影响了出逃的速度。另外,结朋拉伙目标太大,易于被四面八方的亲朋碰到,同时蠢蠢欲动的举止容易被父亲识破。于是他决定改变策略。
从此,郑周永在父亲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随叫随到,从早到晚都拼命地在田里干活,很少与朋友来往。半年过去了,夏去秋至,由于郑周永在父亲面前的表现,他的父亲开始放松了警惕。
这段时间,郑周永照常到区长家里去看报纸。有一天,他看到《东亚日报》上有一则广告,称平壤有一个会计速成班正在招生。郑周永用他在小学时学到的日文,给平壤会计学校写了一封信,索取详细资料。
后来,郑周永又在报纸上看到汉城也有一所会计学校招生,而且半年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书。平壤会计学校也寄来了详细说明,内容与汉城会计学校的差不多。
郑周永决定去汉城念会计速成班。当时农村孩子们上学,都是靠卖家里的鸡蛋攒钱;如果遇到婚丧嫁娶这类大事,就要卖家里的猪;要是买地、盖房等更大的事情,那就只有卖家里的牛了。因此,郑周永就打起了家里那两头牛的主意了。
当时,父亲原本想把家里的两头牛卖掉,再买一块地。郑周永还有两个叔叔没有成家,爷爷奶奶也都住在他们家里,而此时郑周永已经有了3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所以想要再买块地。这么一大家子人,现有的那点地实在是不够。
郑周永在父亲卖掉牛还没来得及买地时,就悄悄地从妈妈的宝贝箱子里把钱拿出来,数了数,大约有70元钱。
郑周永带着钱,再一次离开了家。鉴于上两次失败的经验,这次,郑周永不再找同伴,而是孤身离家。
郑周永离开村子,搭了辆拉货的卡车来到元山,再坐火车,终于到了汉城。他来到汉城德寿宫旁边的大经会计学校时,速成班已经开学3天了。
郑周永马上去学校申请入学,校方看到他从远道而来,破例让他入学,他交完学费和其他费用,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好在学校管吃管住,这一段时间郑周永可以不用为吃住发愁了。
因为是速成班,课程讲得相当快,前三天就已经把会计理论课程全部讲完了。郑周永只有起早贪黑补习,才赶上了落下的功课。为了将来有可能找到好工作,郑周永把在私塾里背书的本事都拿了出来。每天早晨,他总是第一个起床;下课后,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就这样,郑周永在这里过了20天的学校生活。为了生存,放学以后,他还要去德寿宫旁的一家酒店里打工。
那天,郑周永打完工准备回家时,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酒店的大门口碰到他的父亲。
郑周永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半天才叫了声:“爸爸。”
父亲说:“什么也不用说了,去你住的地方吧!”
郑周永在路上才知道,是那张平壤会计学校的说明书泄露了他的行踪。父亲发现郑周永再一次离家出走,而且还拿了家里卖牛的钱,非常生气。他在郑周永的房间里发现了那份平壤会计学校的说明书,就直接找到平壤去了。到了平壤的那个学校,才发现郑周永根本就没有来。父亲着急了。学校的老师看到他急成那个样子,就提醒他去汉城看看,说不定那里也会有类似的学校。
郑周永看到父亲一脸疲惫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可是让他放弃现在的学习,说什么也不甘心。
他坚决地对父亲说:“爸爸,我就是死也不回去了。”
父亲看着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活了50年,但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农村人到了汉城混出个样子的。咱们村子里倒是有几个人把房子卖掉,非要到城里去,可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灰头土脸地又回去了。你别再固执了,还是跟我回家。”
郑周永说:“我当然知道您说的那些人。但我与他们不一样,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从会计学校毕业,就可以挣钱了。爸爸,这次您就让我把书念完吧!”
父子俩坐在德寿宫前,谁也不再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父亲开口了:“你真的这样固执吗?”
郑周永说:“再有4个月,我就可以去找工作了。在家里又能做什么呢?我不想回家。”
父亲问:“找工作,挣工资,就那么好吗?”
郑周永咬了咬牙:“反正要比在家里做农民强。”
父亲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长子啊!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我能够放下农活什么事也不管吗?这次家里盖新房子,是预备给你娶媳妇的,将来还要给仁永、顺永……我已经老了,你是大哥,这些事情将来就得由你来操心了。”
郑周永望着父亲双眼已经溢出了伤心的泪,他的心颤抖了。父亲在儿子面前落泪,这是第一次。
父亲抹了把眼泪,接着说:“天下哪里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的?只要你能干大事,将来能够把父母、弟弟、妹妹都接到汉城正正当当地活下去,我这当爹的干吗要拦你呀?可是,你只念过小学。据说,那些从汉城专门学校毕业的人,也只能当个日本人的杂役,你就是从这个速成班毕业了又能怎么样呢?将来找不到工作,你难道要让全家跟你喝西北风吗?可你不管这些,看来这个家是没个好啦!”
父亲蹲在德寿宫的大门边,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后来泣不成声。而且父亲还说:“你母亲撕着你脱下的衣服,大哭了好几次,说你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郑周永这次真的被震撼了。他想起了慈爱的母亲。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每天晚上都在自家酱缸上放一碗清水,不为别人,而是单独为他祈祷:“我生了个好儿子郑周永,请神灵保佑他发财吧!”
有时,她哄着弟弟睡觉,或者摇着纺车纺纱时,都念着韵文祈祷:
保佑我家郑周永,
吃得甜,睡得香。
闯荡东西南北中,
一帆风顺无阻挡。
千里万里九万里,
到处为他歌声响。
三千里在眼前,
九万里在心上。
别人眼前伸绿叶,
别人眼前红花放。
就像大地结结实实,
一生一世健健康康。
金命百岁长,
纵横天地广。
挥手驱风雨,
开口吐书香。
千人爱,万人护,
天下万众皆敬仰。
……
想到母亲伤心的样子,郑周永就不能再固执了,他点头答应同父亲一起回去。
父亲同学校交涉,想要回学费。学校左扣右扣,最后只找回郑周永40元钱。
郑周永含着眼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见儿子这么懂事,父亲又心疼起儿子来:“既然咱们已经来到了京城,我就带你去逛逛动物园吧!”
说着父子两人来到了动物园。动物园售票处的标价是“大人1角,小孩5分”。没想到动物园还要门票。
父亲对郑周永说:“你自己进去看吧!爸爸上山打柴见过老虎,爸爸不进去了。”
郑周永望着父亲也说:“我在画报上也见过老虎,我也不进去了。”
父亲望着郑周永,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一块进去吧!”
第五节 在汉城成立京一商社
1932年冬天,郑周永第三次离家出走,再次被父亲找回。他跟随父亲回到村里,按照父亲的话,专心农事。
1934年,松田面峨山区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旱。整个山区的土地都晒得裂了口,田里的庄稼几乎绝收,不要说朝饭夕粥的生活,现在连饮水都成了问题。祸不单行的是,一种可怕的“浮黄”病也开始在村里流行。
面对如此严重的自然灾害和病魔的侵袭,郑周永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这天晚上,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的郑周永跑到父亲跟前,跪着求父亲说:“爸爸,你让我出去挣钱去吧!我这个老大待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天日,我就是死在家里也不可能改变全家挨饿的命运。”
其实,郑周永的父亲也早已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了养家糊口,他再也不能一味坚持传统的规矩而阻拦儿子走出山沟了。就这样,多次主动出逃都没有摆脱穷山沟的郑周永,却在死神的帮助下获得了自由。
于是,年仅19岁的郑周永告别了父老乡亲,再次踏上了前往汉城的征途。
这次郑周永找了20千米以外的朋友吴寅甫,向他借钱。吴寅甫的婚姻是家里包办的,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意见也不合,他正想找个机会离家出走,于是就同郑周永一起同行。
他们一起坐火车去了汉城。到了车站,郑周永和吴寅甫商量:“大家在一起,反而不好找工作,还是分别行动较好。”
吴寅甫同意了,于是两人就在车站分手。郑周永决定先到仁川去试试,一是因为汉城的工作也不好找,另外他身无分文,老是用吴寅甫的钱也不好意思。
在仁川,为了一日三餐,郑周永几乎把所有能干的活都做遍了:从装卸货物到给人搬家,只要是人能干的,他从不挑拣,遇到什么就干什么。
可拼死拼活地干,也只能勉强糊口。郑周永想,这样下去,填饱自己的肚子都有困难,更不要说养家了;还是回汉城做零工比较好一些。于是,郑周永又返回了汉城。
在回汉城的途中,郑周永听说有一个农户需要短工,包吃包住还有工钱,他就没有急着去汉城,就留在那家做活。很快,他的精明能干就在村里出了名,村民们纷纷找他打短工。
郑周永干了一个月,手里第一次攒了一些钱。回到汉城之后,郑周永先到普成专科学校图书馆工地搬砖、运木材。他吃住都在工地上,一干就是两个月。
后来,郑周永又进元晓路,在龙山驿附近的丰田麦芽糖工厂当了一名杂役。同时,在打零工闲暇时他就到处寻找稳定一些的工作。
这一天,郑周永在墙上发现一则广告,有一个工厂要招见习工。本以为在那里能学到一些技术,可谁知,每天除了把几根铁丝拧到一起,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让他做了。刚开始,郑周永以为学徒工都是这样,可是一干就是一年,郑周永实在干不下去了,于是又开始寻找新的工作。
后来,郑周永终于找到了他自己还算比较满意的工作,那就是在“福兴商会”的粮米购销商行做一名送货员。
福兴商会的老板李景诚是靠卖芹菜起家的,除了福兴商会,他还有一个大米加工工厂。郑周永想:李老板当初也是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只要我努力工作,将来一定会有出头的那一天。
从这时起,郑周永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这里的待遇是一个月12元钱,每天三顿饭在店里吃。郑周永想:一个月就可以买一袋米,那一年就能挣12袋米,还是离家出来闯对了,相信父亲知道之后,也会理解支持我的。
上班后第二天,绵绵细雨下个不停。因为太潮湿了,许多粮食都需要通风。一大早,郑周永就摇动风箱,风干刚刚收进来的一批黄豆。
这时,店主走过来对郑周永说:“有客人要粮食,你给送一趟吧!这是地址。”
郑周永望着窗外漫天的雨丝,有些犹豫。郑周永用自行车驮这么重的粮食还是第一次,但又怕说不行会失掉这份工作。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把店里那架又笨又旧的自行车推出来,把要送的粮食往车上一放,就出门了。
虽然以前摸过自行车,但是郑周永从没带过这么重的东西。推着走吧,怕用的时间太长,被店主怀疑偷懒;骑着走吧,还真没有太大的把握。
郑周永只好一手推车,一手扶着米袋,一路小跑把粮食送到,又一路跑回粮店。因为是下雨天,路上耽误些时间,店主也没有说什么。
从这天夜里开始,郑周永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白天不能练车,只有晚上练。就这样一练就是一夜,第二天夜里仍然如此。
没几天,他就可以自如地驮着沉重的米袋给顾客送粮食了。不出两个月,郑周永的车技在商会里已无人能比了。
郑周永习惯早起。每天早晨,在其他人还都没起来之前,他就已把店里店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并把各种粮食摆放得整整齐齐。
店主有个儿子与郑周永同岁,但懒得什么也不愿做,账本总是乱丢乱放,账也记不清楚。店主没少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操心。郑周永来这里做工以后,把每天要出多少货、进多少货,每一样货各有多少,打理得清清楚楚。
起初李老板只让郑周永记每天进出货的流水账,后来干脆把店里的账本都交给了郑周永。
郑周永接过账本,非常感动,这意味着李老板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由于郑周永既勤劳又诚实,李老板就奖励给郑周永一辆新自行车。得到新车,郑周永的干劲就更足了,每天早起晚睡,进货送货,忙个不停。因此,不仅李老板非常信任他,而且一些老客户也对他交口称赞。郑周永还与当时的几个大客户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誉关系。
几个月后,米店老板又给郑周永提高了工资,每月18元钱。
郑周永既为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而欣慰,又感到对不起父亲。但是他怕父亲知道他的住处后还会来抓他回去,所以一直不敢给家里写信。后来到了年终发大米时,郑周永一共运回家18袋大米。
父亲辛辛苦苦地在地里苦干一年也得不到这么多的粮食。他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满意地点点头,再也不说“跟我回去”这句话了,而是说:“看样子你真出息了。”
1937年年底,郑周永在福兴商会已经干3了年。他学到了很多经营米店的知识,也结识了一些人。
这时,郑昌宁写信求郑周永帮忙找工作。
郑周永想来想去,还是与米店的李老板说了。李老板说:“只要是你介绍来的人,一定错不了。”于是郑昌宁也来到米店做工。
1938年年初的一天,李老板突然对郑周永说:“你在许多客户那里已经有很好的信誉,不如把这个店过给你。你就在这里重新开张,办个米店吧!”
原来,老板的儿子来往于汉城与满洲之间,把家产都挥霍光了,老板一气之下不打算继续经营下去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郑周永没花一分钱,只是凭他在这里建立起来的信誉,由米店的伙计成为了米店的老板。
于是,郑周永接过福兴商会的老主顾,又得到粮米加工厂先赊粮、月底算账的承诺之后,就在新堂洞路边租了一间店铺,挂上了“京一商会”的招牌。那一年,郑周永才23岁。
郑周永利用从前结识的老客户,办起了自己的米店。刚一开始,他从三昌精米厂进上好的大米,再把它卖给汉城女商和培花女高。由于良好的信誉和服务,京一商会逐渐发展起来。
郑周永把乡下的堂弟也接到汉城与他一起经营,扩大了经营对象的范围,不断发展新主顾。他不停奔波,从黄海道延白产稻区大量购进稻谷,在汉城加工后批发兼零售。
京一商会的生意越做越兴隆,郑周永在家乡买了2000坪水田,并遵父命同松田面面长边柄权的长女边仲锡结了婚。这时郑周永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想:“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不用说是汉城第一,说不定还会成为全国第一呢!”
世事难预料。自从1937年“七七事件”爆发,日本全面发动了侵华战争,朝鲜半岛成为日本侵略中国的前沿。为了保证战争的需要,日本军政府将朝鲜半岛纳入了战时经济体制。
年底,总督府下达了战时命令,特别是对粮食等军需物资等从生产、流通到消费实行全面管制。先是禁止向中国出口大米,限制大米价格,后来又下令全面禁止粮食自由买卖,在日本本土及朝鲜半岛实行粮食配给制。
在这种情况下,全国大大小小的粮店都被迫关门了,京一商会也没法再做了。郑周永只好把它兑出去,以后回到了家乡。
京一商会是郑周永一生的转折点,使他摆脱了为别人打工的处境,成为一个独立的企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