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语近代文学史上,他堪称继莱辛、歌德、席勒之后最杰出的诗人、散文家和思想家。他不仅擅长诗歌、游记和散文的创作,还撰写了不少思想深邃、风格独特并富含文学美质的文艺评论和其它论著,给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富、巨大、光辉而宝贵的精神财富。他在与“床褥墓穴”斗争了八年后逝世。尼采说:“是海涅使我懂得了抒情诗人的最高意境。我上溯几千年,在所有的古老帝国里,都无法找到像他的那种热情奔放的音乐……总有一天,人们会宣称海涅和我是德语世界里最伟大的艺术家。”
多情的少年诗人
亨利希·海涅1797年12月13日生于德国在莱茵河畔杜塞多夫城一个破落的犹本商人家庭。
父亲萨姆逊生性活泼,经营呢绒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母亲贝蒂?海涅是一位医生的女儿,生性贤淑,富有教养,喜好文艺。在她的影响下,诗人早早地产生了对文学的兴趣。
1795年,也就是在海涅出生到2年前,拿破仑的军队曾开进莱茵河流域,对德国的封建制度进行了一些民主改革。正如恩格斯所指出,拿破仑“在德国是革命的代表,是革命原理的传播者,是旧的封建社会的摧残人”。法军的这些改革,使备受歧视的犹太人的社会地位得到了较全面改善,因此海涅从童年起就接受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思想的影响。
小时候的海涅在一所犹太儿童学校读书,在那里为他的《圣经》知识打下了基础。后来他又被送到一所天主教学校读书。这位未来的诗人很早就显示出个人的独特气质,他性情内向、敏感,甚至有些神经质。
在生活中,他最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在某个角落里读书,塞万提斯的《堂吉河德》和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是他心爱的书籍。尤其是《堂吉河德》,对海涅的一生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不止一次地撰文称赞堂吉河德的性格,并且自比于这个典型人物。
海涅童年时代就受到法国启蒙思想的影响,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时时感受到革命、民主、自由的思想熏陶。拿破仑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1813年,法国败退后,德国封建制度复辟,杜塞多夫城归普鲁士统治,德国封建统治者加强了专制统治,犹太人更是身受封建的和种族的双重压迫。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海涅对普鲁士专制统治的痛恨,对自由、革命和解放的憧憬,这在他成为诗人以前就已经形成,而这种思想深刻地影响了他以后的创作。
作为诗人,海涅到感情生活是丰富到,在16岁那年,他就经历了甜蜜而又痛苦的初恋。当时,他一见钟情地爱上了一名叫约瑟芬的姑娘,当时也是16岁,是一个行刑吏的长女。在海涅的笔下,这位少女容貌端庄,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呈深色,一头血红色的头发。
在海涅到《梦影曲》的第六首里,有一段幽会中恋人之间的对白,仿佛预示了诗人的初恋不可能天长地久:
我所有的一切,你都拿去,
我最喜爱的也情愿让你取去,
只要从午夜到鸡鸣的时辰,
让我做一次你的情人。
她奇怪地向我凝视,
十分可爱、痛苦而恳挚,
美丽的少女对我说:
“啊,我只要你永生的福乐!”
我美丽的生命,我青春的血液,
我都心甘情愿地交给你,
交给你天使一样的姑娘——
可是不要指望天堂。
1815年,海涅高中毕业了。鲜为人知而似乎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海涅的学业成绩连差强人意也说不上,这位后来用德语和法语写作的大诗人最差的竟然是语言方面的科目,甚至德语文法考试也没有过关。
海涅的学业成绩如此之差,一度使父母亲对他的将来深感绝望。18岁时,海涅去法兰克福的一家银行当见习生,第二年又转到他叔父所罗门?海涅在汉堡开的银行里继续实习。
在富有的叔父家中,海涅不仅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屈辱府邸》一诗便反映他当时的经历),更饱受恋爱和失恋的痛苦折磨,因为当时到他竟不顾门第悬殊,痴心地爱上了堂妹阿玛莉——一位他在诗里形容的“笑脸迎人,胸存诡诈”的娇小姐。
阿玛丽就是海涅叔父的第三个女儿,海涅对她到爱是赤诚的,当时,他毫不疲倦地描绘了阿玛丽的魁力,海涅写道:
驾着歌声的羽翼,
亲爱的,我带你飞去,
飞向恒河的原野,
有个地方风光绪丽。
花园里姹紫嫣红,
沐浴着月夜幽微,
莲花朵朵在等待,
她们亲爱的妹妹。
紫罗兰娇笑调情,
抬头仰望星空;
玫瑰花悄声耳语,
说得香雾迷漾。
驯良聪慧的羚羊,
跳过去侧耳倾听。
圣河的滚滚波涛,
在远方奔流喧腾。
我们要在那里降落,
慈息在棕桐树下面,
畅饮爱。惰、宁静,
做着美梦香甜。
然而,诗人海涅的此次恋爱是失败的,阿玛丽或许对海涅表示过好感,但看来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于是,诗人陷人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而且从现实的角度看,由于财产和门第的悬殊,像阿玛丽这样的百万富翁的千金小姐,是不会看上他这个穷小子的。终于,诗人从美梦中醒来,发现意中人别有所恋。他写下了如此悲怆的诗句:
为什么玫瑰这样苍白,
啊你说,亲爱的,为什么?
为什么碧绿的草坪上,
蓝色紫罗兰无语沉默?
为什么那云雀在空中,
这样悲哀忧伤地歌唱?
为什么在那居香草里,
竟有死尸的腐臭荡漾?
为什么太阳神情冷漠,
厌烦地照着河边牧场?
为什么大地阴沉昏暗,
像坟墓一样荒芜凄凉?
为什么我推悴又沮丧,
我的亲爱的,你倒说啊!
……啊你说,我心爱的人儿,
为什么你竟抛弃了我?
随着爱情结束的还有海涅的经商生涯,1819年秋,因为前一年在叔父资助下兴办的哈利?海涅纺织品公司经营失败,同时在杜塞尔多夫做生意的父亲也破了产。
此时,年轻的海涅完全失去了经商的兴趣和勇气,遂接受叔父的建议进入波恩大学学习法律,准备将来做一名律师。
崭露头角
尽管海涅对法学没有特别的兴趣,1819年,他开始了法学的学习。起先,他在波恩注册。然而,从小爱好文艺的他无心研究法学,却常去听奥古斯特?威廉?施勒格尔的文学课。
施勒格尔是德国浪漫派的杰出理论家、语言学家和莎士比亚翻译家,海涅视他为自己“伟大的导师”,早期的文学创作受到了他的鼓励和指导。
除此而外,从浪漫派诗人阿尔尼姆和勃伦塔诺整理出版的德国民歌集《男童的奇异号角》中,从乌兰特和威廉?米勒等浪漫派诗人的作品中,年轻的诗人海涅获得了不少启迪,汲取了很多营养。此时,他崇拜歌德,并遵照“导师”施勒格尔的建议,老老实实地读了歌德的作品。
同时,海涅还把英国的浪漫主义诗人拜伦引为知己,不只把拜伦的诗歌翻译成德文,还模仿拜伦的衣着风度,在创作上接受拜伦的影响,以致于海涅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一度被称做“德国的拜伦”。这就难怪海涅的早期诗歌创作显示出不少浪漫派的特征,如常常描写梦境,喜欢以民间传说为题材,格调大多接近民歌等等。
不过也仅此而已,因为他本身并不属于这个当时在德国已经逐渐过时的文学流派。后来,在为长诗《阿塔?特罗尔——一个仲夏夜的梦》所做的序里,海涅总结自己与浪漫派的关系道:“……我曾在浪漫派之中度过我的最愉快的青年时代,最后却把我的老师痛击了一顿……”因为他在一八三三年写成的《论浪漫派》中,已对这个包括自己“导师”施勒格尔在内的派别做了严厉的批评。
1820年秋天,海涅转学到了哥廷根大学。跟在波恩时一样,他无心学业,却常参加一些学生社团的活动。后海涅受到停学处分,起因是一场决斗。那时,极力想隐瞒自己出身的海涅,因为身为犹太人而被一个同学侮辱,他向此人要求决斗。学校为此开除他一学期的学籍。
也正为此,海涅所参加的学生组织因为他的“不良行为”而开除了他。其实海涅确实去过妓院,但是这在当时的学生中间是相当普遍的。不得已,海涅于第二年再转到柏林大学。
在柏林期间,海涅不但有机会听黑格尔讲课,了解了当时哲学所关注的所有问题,对辩证法有了初步的掌握。他还经常出入当地的一些文学沙龙,结识了法恩哈根?封?恩泽夫妇以及沙密索、福凯等不少当时著名的文学家,这大大地开阔了眼界,为日后成为一个思想深邃、敏捷的评论家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同时,在这一时期,海涅还积极参加一些犹太人社团的文化和政治活动,表现出了对社会正义事业以及犹太人命运的同情和关注。
1824年,诗人海涅重返哥廷根大学,坚持学习到第二年大学毕业,并于7月20日获得法学博士的学位。在此之前不到一个月,他已接受洗礼皈依基督教,成了一名路得派的新教徒。
然而,在家人的面前,海涅竭力将入教受洗的事保密。他对宗教相当无所谓,只将受洗证明当成“欧洲文化的入场券”。然而他必须确定,许多欧洲文化的承载者仍不把一个像他这样受过洗的犹太人看成他们的同类。
在个人生活方面,由于初恋情人阿玛莉在1821年8月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地主,诗人遭受了巨大的心灵创痛。而在一年多以后的1823年5月,他在汉堡又邂逅阿玛莉的妹妹特莱萨,再次坠入爱河,并经受了恋爱和失恋的痛苦。这样一些不幸的经历,都明显地反映在了他早年的抒情诗中。
随着阅历的增长,见识的提高,海涅的文学创作也开始走向成熟,不但题材和体裁变得丰富多彩了,思想也更加深刻。特别是1824年,他从大学城哥廷根出发往东北行,徒步漫游了哈尔茨山及其周围地区,一路上尽情饱览自然风光,细心观察世态民情,在此基础上写成了《哈尔茨山游记》,这为他的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
随后的四五年,他又写了大量的游记和散文作品。在19世纪20年代,海涅事实上已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游记的写作上,因为在他看来,那搜集了他早年那些优美而感伤的爱情诗的《诗歌集》,只是一条“无害的商船”,而从《哈尔茨山游记》开始的游记作品,却是一艘艘装备着许多门大炮的“战舰”。
无论是旅居北海之滨的诺德尼岛,或是在畅游南方的文明古国意大利途中,他都专注而细心地建造这样的“炮舰”。在1821至1830年期间,海涅曾到德国各地和波兰、英国、意大利旅行。1822年出版第一部“诗集”,次年又出版“悲剧—抒情插曲”。
1827年,海涅把早期抒情诗汇集在一起出版,题名“歌集”,引起轰动,奠定了他在文坛上的地位。这期间,他还创作了“哈尔茨山游记”等散文作品,也引起巨大反响。
当然,海涅这个时期的抒情诗和游记,大多抒写他个人的经历、感受、憧憬,感情真挚,语言优美,具有明显的浪漫主义色彩。
1830年初夏,海涅因病到北海之滨的黑尔戈兰岛休养,百无聊赖中听到巴黎传来了七月革命胜利的消息,复辟的波旁王朝被推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海涅、欣喜若狂,斗志昂扬。在8月10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是革命的儿子,我又重新拿起所向披靡的武器……我要头戴花冠去作殊死的斗争,还有七弦琴,把七弦琴递给我,我要唱一支战阶……我心里充满了欢乐和歌唱,我浑身变成了剑和火焰。
而此时,海涅因为他的政治观点而越来越多地受到攻击,尤其是在普鲁士,而他对德意志的书报检查制度也感到厌恶。因此,此时受革命鼓舞的海涅决定离开德国前往巴黎,投身到火热的革命斗争中去。
就这样,1831年5月,海涅在离开汉堡前,前往巴黎,开始了他诗歌生涯的另一阶段。
巴黎岁月
1831年5月,海涅怀着对革命的向往移居巴黎,从终其一生,海涅都思念着德意志。但他只能再见祖国两次了。最后,巴黎成了海涅的流亡地,因为他的作品,还有他以后所有的作品在1833年在普鲁士被禁。
来到巴黎的第二年,海涅就通过为歌德和席勒的出版商约翰·腓特烈·科塔的奥斯堡汇报,写巴黎通讯找到了新的收入来源。海涅这段时间的报刊专栏文章于1833年以《法国的状况》的书名出版。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年,疾病的初步症状——麻痹、头疼、视力减退——显现了出来,这种病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八年被禁锢在了床榻上。
但他首先享受着巴黎的生活。他遇见了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和法国、德意志文化生活中的大人物,如:赫克托·柏辽兹,路德维希·波纳,弗雷德里克·肖邦,乔治·桑,大仲马和亚历山大·冯·洪堡。
这个世界性的大都市在随后的几年里给了海涅以灵感。他写出了大量的杂文、政论文章、论战文章、专题文章、诗歌和散文。在《法国的状况》一类的作品中,他努力把法国的情况介绍给德国人,把德国的情况介绍给法国人。
海涅比多数人更早地意识到了德意志民族主义的破坏性特征,它与法国的民族主义不同,没有跟民主和人民主权意识结合在一起。他在那些年里的重要作品有《论浪漫派》(1836),《论路德维希·多纳》(1840)以及小说片断《巴哈拉赫的拉比》。
1834年,海涅37岁,他在巴黎认识了年轻貌美的法国女工克雷斯琴斯·欧仁妮·米拉。两人相爱而同居,1841年8月正式结婚。
玛蒂尔德虽然头脑简单,没什么文化。不知道海涅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女店员,不过,海涅曾在心里发过愿,想跟一个真正能读懂他的诗集、欣赏他的诗集的女人结婚,据说这个女店员没有什么“诗歌细胞”,看来海涅没有真正爱过这个女人吧。他一生的爱情遭遇如此“悲惨”,悲惨到他在巴黎和这位读不懂他诗歌的女人结了婚。没有爱情的婚姻,对于一个诗人来说,的确是痛心的。但她使诗人的后半生过上安稳的家庭生活,特别是在多病多难的晚年,成为诗人生活中最大的安慰。
海涅在巴黎非常思念德国,为此他在1943写下了《夜思》一诗,它开头的句子经常被人引用:
当我在夜里想到德国,
我便不能安睡。
在诗中,让海涅不能安睡的,是德国的政治状况,更是他对他独居德国的老母的担忧。为了再次见到母亲并把妻子介绍给她,海涅于1843年和1844年最后两次来到德国。
1843年10月,海涅返回汉堡探亲,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祖国。
当诗人踏上故土,听到弹竖琴的姑娘在弹唱古老的“断念歌”和“催眠曲”时,感到这些陈词滥调与自己的思想感情格格不入。于是,诗人立即唱出一支新的歌,表达了他要在大地上建立“天上王国”的理想:人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大地上有足够的面包、玫瑰、常春藤、美和欢乐”。
自然,现实的德国根本不是“天上王国”,当姑娘正在弹唱时,诗人受到普鲁士税收人员的检查。诗人嘲弄那些翻腾箱子的蠢人:“你们为什么也不能找到!?/我随身带来的私货,/都在我的头脑里藏着。”
诗人来到亚琛,看到了驿站招牌上的一只象征普鲁士统治的鹰。这只鹰张牙舞爪、恶狠狠地俯视着诗人。瞬间,诗人的内心充满了对它的仇恨,随即愤怒地咒骂和嘲弄这只“丑恶的凶鸟”说:一旦这凶鸟落在我手中,我就要毫不手软地拔掉它的羽毛,果断地砍断它的利爪,将它的尸首系在长竿上示众。
不仅如此?我还要召唤射鸟的能手,来一番痛痛快快地射击。在愤怒中,诗人许下诺言:谁要是把这只凶鸟的尸首射下来,我就把王冠和权杖授给这个勇敢的人,并向他欢呼:“万岁,国王!”?
诗人对普鲁士军人可笑的装束和呆板的动作也进行嘲讽。对普鲁士国王为他们设计的军盔上那个尖顶,诗人预告了它的命运:“一旦暴风发作,/这样一个尖顶就很容易/把天上最现代的闪电/导引到你们浪漫的头里!”?
诗人来到莱因河畔的科隆市,在朦胧夜色里浏览市容。在审视“阴森森的高高耸起”的科隆大教堂时,他把这座被教会势力当作他们“神圣”的象征、苦心经营了300年之久的大教堂称为统治德国的“精神的巴士底狱”。现在那些教堂协会的无赖们企图继续马丁·路德中断过的建筑,“把这专制的古堡完成”。诗人警告说,这个企图是愚蠢的忘想,因为不久的将来,人们不仅不会把它完成,而且还要把教堂内部当作马圈使用。
诗人离开科隆,乘车经过可爱的密尔海木到哈根,接着又从翁纳城出发继续赶路。诗人半夜经过条顿森林时,车轮脱了轴,驿夫去村里设法修车?诗人独自留在森林里,四周是一片狼嗥声。海涅把狼看成是海涅主要作品及介绍坚定的革命者?把狼的嗥叫看作是对自己表示敬意,于是便摆好了姿势,用深受感动的态度对“狼弟兄们”发表慷慨演说:“我感谢你们的信任——/你们对我表示尊敬,/这信任在每个考验的时候/都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
就这样,海涅的这次旅行见闻为他写作《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积累了丰富的素材。
同年12月,海涅在巴黎与马克思相识,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还与马克思合作,共同编辑《德法年鉴》。在马克思的影响下,海涅的思想加快了向革命民主主义转变,他写出了一系列思想深刻、艺术精湛的诗篇,如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包括《西里西亚的纺织工人》在内的政治诗集等。
《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是一部诗体游记,全诗共21章,没有统一的故事情节,而以诗人游历的踪迹为线索,描写在德国的见闻与观感。贯串全诗的主导思想是海涅的革命民主主义思想和深沉的爱国感情。这种思想感情,主要表现在对德国封建制度及维护封建制度的各种类型的代表人物的憎恨上,诗人用大量篇幅对他们进行有力的批判和辛辣的讽刺。
在最后一章,诗人宣布“伪善的老一代在消逝”,具有自由思想的“新的一代在生长”,他要为这新一代歌唱、全诗洋溢着强烈的战斗精神,是一部政治性和艺术性都很强的诗篇,海涅也自认为这部作品“显示出一种比那些政治鼓动诗更为高级的政治”。难怪包括此诗在内的(新诗集)一出版,普鲁士政府就宣布在德国彻底查禁,并下令:如果海涅一进入普鲁士国境,就将他立即逮捕。
19世纪40年代初期,德国同整个欧洲一样进入了1848年的革命酝酿时期,国内阶级矛盾日益尖锐,特别是德国工人阶级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公开地尖锐化了。1844年爆发了西里西亚和波西米亚的纺织工人起义,引发了德国更广大的工人争取阶级解放的斗争。这种形势对海涅的创作带来了新的内容与特色。
1844年,海涅创作出着名的政治抒情诗《西里西亚纺织工人》,以声援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是德国早期工人运动史上一件意义重大的事件。
海涅在诗中没有单纯吟咏工人的苦难,而是表现工人阶级对统治者与剥削者的强烈的阶级仇恨和不可遏止的愤怒。诗中的工人形象是自觉进行斗争的战士,是旧世界的掘墓人,他们将三重的诅咒织进了埋葬德意志的尸布,表现了工人阶级埋葬旧世界的巨大决心。三重诅咒标志着海涅同德意志反动统治阶级及其思想伦理体系的彻底决裂,以及对这些罪恶势力的讨伐。
在诗的最后一节,海涅这样写道:
梭子在飞,织机在响,
我们织布,日夜匆忙——
老德意志,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进去三重的诅咒,
我们织,我们织!
全诗形象鲜明,语言朴素明快,节奏理跟有力,如进军的鼓点。它是海涅诗歌中最富于革命性的一首。当时,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在德国的迅速进展》一文中高度评价这首诗,并高兴地说:“德国当代最杰出的诗人也参加了我们的队伍。”
疾病缠身的晚年
作为坚定的民主主义者,海涅欢迎1848年发生在整个欧洲的革命,尤其是德国的四月革命。但很快,随着革命的发展,他就失望地不再关心它。因为支持共和制—民主制国家形式的人一开始就是少数。
在法兰克福国家议会对建立一个王权世袭的民族君主国家的尝试中,海涅只看到企图复兴1806年崩溃的神圣罗马帝国的无用的、浪漫的政治幻梦。在革命的第二股浪潮,即1849年春夏的有力的民主革命被镇压之后,海涅心灰意冷地写下了《在1849年十月》一诗。
和对革命失望相伴随的是,贫穷和疾病,自1838年起,他的作品就列入了德国官方的查禁名单,且高踞被禁榜首,新作更难在国内出版,稿费来源几近枯竭。与此同时,叔父所罗门?海涅对他的接济也早已断绝,在流亡中的诗人经济十分拮据,不得已而领取了法国政府发给的救济金。
“大诗人海涅领取救济金”这事在1848年被国内的论敌知道了,海涅因此遭到恶毒攻击,再加上生活艰苦辛劳等原因,致使他患的脊髓痨进一步恶化。
其实,海涅一直体弱多病,又患上脊髓病更是雪上加霜。而他的从1845年明显加剧的神经痛将他永远地固定在了病床上。此时,海涅本人相信,他得的是梅毒,但他被详细记录下的病程说明他得的是多发性硬化症。在几乎瘫痪的情况下,他在自己命名的“床褥坟墓”中度过了八年。
从1846年起,海涅的病情开始恶化。一八五一年,在妻子玛蒂尔德陪同下,海涅好不容易支撑着病体,最后一次外出参观了卢浮宫博物馆,从此以后便长年地痛苦挣扎在他所谓的“床褥墓穴”中。
在这一阶段,恩格斯曾多次去探望过他,在描述海涅病情的信中写道:“这个可怜的人憔悴已极。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脑软化在继续发展,颜面麻痹也在发展……他在精神上还保持着充分的活力。”
海涅精神上的创造力在他痛苦的卧床岁月中并没有减弱。由于他已经无法自己书写,他就向秘书口授诗歌和文章。这样,在1851年10月,他出版了诗集《罗曼采罗》。
海涅的秘书卡尔·希勒勃兰特描绘了诗人晚年病中写作的动人情景:“海涅的听觉衰退了,他的眼睛闭上了,诗人想看什么东西的时候,得费很大的劲,才能用他瘦骨磷峋的手指把耷拉着的眼皮推上去。他的两条腿瘫痪了,全身萎缩……他的病痛非常厉害……在失眠之夜,海涅就写作他那些最奇妙的歌。整部《罗曼采罗》都是他向我口授的。每次要到清晨才搞完一首诗,接着就推敲润色,一连几个小时……”
1853年,海涅发表《流亡的神》,同时写作《自白》。1854年,海涅把自己在40年代为德国《奥格斯堡汇报》写的巴黎通讯汇编成集出版,命名为《卢台奇亚》。次年为《卢台奇亚》法文版写前言。
这篇《前言》和《自白》,表达了海涅晚年对未来共产主义必胜的坚定信念,同时也透露出一种惶恐不安的心情。这种疑惧反映了他思想上的矛盾,也反映了当时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不成熟。
尽管病痛缠身,海涅却没有失去幽默与激情。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来自布拉格的女崇拜者艾尔瑟·克里尼兹——他温柔地将她称为“美容斑”——的多次拜访减轻了他的痛苦。他叫她“被爱慕的荷花”,但这种爱慕由于他的衰弱的身体只发生在精神层面。
1856年2月17日,海涅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58岁。海涅生前留下遗嘱,他死后不举行宗教葬礼。他的遗体不葬在拉雪兹神甫墓地,而要安葬在巴黎蒙马尔特高地上的公墓里。
三天后,他被葬在法国蒙马特的墓地。在1901年树立的海涅的墓碑上,装饰着丹麦雕塑家路易斯·哈瑟里斯制作的大理石海涅半身像和这位诗人的诗《哪里?》。
在德语近代文学史上,海涅堪称继莱辛、歌德、席勒之后最杰出的诗人、散文家和思想家。他不仅擅长诗歌、游记和散文的创作,还撰写了不少思想深邃、风格独特并富含文学美质的文艺评论和其它论著,给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富、巨大、光辉而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后世德国乃至全世界读者的心中,他无疑已用既丰富多彩又才华横溢的作品,为自己竖立起了一座高大、宏伟和不朽的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