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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略部署

“马上给我准备吉普车。”彭德怀没有寒暄,直接对邓华说:“我先过江。”

彭德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身后深情地望去。身后,宁静安详,村庄里的零星灯火静静地睡在雨雾之中。

中国士兵们的眼睛都在注意着这条白线。在跨过白线的一刹那,他们的眼睛都有些酸。

彭德怀召开作战会议

1950年10月19日,天气阴沉,浸满雨水的铅云压在沈阳机场上空。

一架银白色客机拔地而起,向北飞去。不久,飞机与护航的4架战斗机会合,随即风驰电掣地朝边境机场安东今丹东飞去。

客机上,彭德怀穿着一身粗呢黄军装,靠在座椅上,低头看着从朝鲜发来的最新战报。

自从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从仁川登陆后,朝鲜战争形势就发生了逆转。已经打到三八线以南的朝鲜人民军在“联合国军”优势兵力和优势装备的打击下,不得不撤回到三八线以北。

“联合国军”不顾我国政府的严正警告,他们发挥机械化的优势迅速北犯,悍然越过三八线。到19日,“联合国军”已经占领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的首都平壤。

就在飞机离开沈阳机场前,彭德怀还听到了美军飞机轰炸鸭绿江大桥的爆炸声。

入侵朝鲜绝不是美国人所说的捍卫朝鲜半岛的和平与自由,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北压朝鲜,南侵台湾,东连日本,三面虎视新中国。

面对严峻的形势,毛泽东洞若观火,他决定以实际行动告诉美国,像当年日本入侵中国那样把朝鲜半岛作为跳板已经行不通了。10月18日,毛泽东电令志愿军第十三兵团:

自明日19时从安东和辑安线开始渡鸭绿江。

彭德怀临危受命,出任中国人民志愿军总司令兼政治委员。此时,彭德怀心急如焚,一方面,前方战况急如星火,一天数变;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担心美军发现我军的意图。

按照毛泽东最新的部署,我军隐蔽入朝后,将在平壤、元山铁路以北德川、宁远公路线以南地区构筑两道至三道防线。如果敌人来攻,则在阵地前分割歼灭;如平壤美军、元山南朝鲜军两路来攻,则打孤立较弱的一路。

这个部署的关键是,我军一定要隐蔽开进,否则就会遭到美军优势火力的打击。

彭德怀不时焦急地向舷窗外望去。虽然,乘飞机比当年用双脚快了许多,但他依然嫌飞机飞得太慢了。

飞机终于在安东机场降落。彭德怀急匆匆地下了飞机,登上汽车。汽车一路飞奔,驶进了十三兵团的驻地。

十三兵团司令邓华、副司令洪学智、韩先楚等早已等候在院子里。

“马上给我准备吉普车。”彭德怀没有寒暄,直接对邓华说:“我先过江。”邓华转身让人马上准备车子。

来到会议室,彭德怀扫视了一眼围成一圈的兵团首长们,说:“从今晚起,在安东和辑安两个渡口,部队利用夜色掩护,秘密渡江。现在美军和伪军兵分两路,中部隔着狼林山脉和赴战岭山脉,两路失去联系,无法协同作战。我们一定要利用敌人的骄傲麻痹,出其不意,打一个漂亮仗!”

邓华抓紧时间向彭德怀简要介绍了渡江计划:

除四十二军16日晚先渡江外,今晚的开进计划是四十军开始渡江两个师,即一一八和一二〇师。明晚军部和一一九师渡江。21日晚炮四十二团及军后勤渡江。

彭德怀严肃地问了一句:“这是从安东吧?”

“是的,是的。从长甸河口,三十九军一一七师今晚渡江,明晚全师进至朔州以南向泰州开进。军主力乘车运至安东,22日晨1时开始尾随四十军自安东渡江。”

邓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说:“炮司、炮一师欠1个团,24日晚渡江,沿义州邑、朔州向温井开进。”

“四十二军方向呢?”彭德怀又问东线的渡江情况。

邓华回答:“16日晚,部队开始渡江,中间,按兵团命令又停下来,今晚继续渡江,21日晚渡江完毕,向预定位置前进。先头师过江后,已与朝鲜人民军联系上了。”

“三十八军呢?”

“三十八军21日晚车运辑安。”

“嗯,通令各部队必须严格遵守与掌握渡江时间。夜行晓宿,早晨5时前要全部隐蔽完毕。渡江后,各部队一律采取夜行军。严防有的部队出现差错,影响大局。”

“已经向各军炮司提出了要求。”

听到这里,彭德怀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把目光投向其他人,坚定地说:“我军渡江后,要决心控制龟城、泰州、球场、德川、宁远、五老里一线为基本防卫阵地,以小部队向南延伸。”

说着,彭德怀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着地图说:“三十九军要控制龟城、泰州一线地区;四十军要控制宁边、球场、宁远一线地区;四十二军主要控制社仓里、五老里一线地区。三十八军集结于江界、辑安地区机动。炮司集结在温井、北镇、熙川地区。”

彭德怀的手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向下突出的弧线,弧线压住了地图上代表“联合国军”的蓝色箭头。

彭德怀把双手背到身后,接着对将军们说:“此次入朝,是在新的条件下,与新的敌人作战,部队的精神压力较以前各次战争都大,情绪也不如以前饱满。各部队要加强政治教育,要认识此次出国作战的重大意义,要用算账的办法把敌我力量和我军必胜的条件和干部们讲明白,克服对美帝力量的过高估计。”

“军委要求,我入朝部队,必须前面顶住敌人,保持阵地,稳定形势,加紧装备,准备反攻。作战方针是,以积极防卫战与运动战相结合,以反击、袭击、伏击歼灭和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接着,彭德怀开始进行敌情分析:“根据目前敌人进展情况来看,敌人还未发觉我军的行动,敌人可能继续冒进。”

“可能出现三种情况:一是敌人先我到达预定地区;二是我刚到敌人即来;三是在行进中遭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利于我造成从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机会。各部队要以战斗姿态前进,随时准备包围歼敌。各军各师都要针对可能出现的三种情况定出作战计划,争取初战必胜!”

邓华说:“彭总说得对,尤其是我军第一次出国作战,山多林密,道路不熟,这个问题必须强调,十分重要。”

彭德怀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手表,会议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半小时了。于是,他对走进来的作战参谋杨凤安说:“叫车过来吧。”

彭德怀去见金日成

1950年10月19日,彭德怀只带了一名参谋,几个警卫和一辆电台车就出发了。

汽车一路向北,来到笼罩着灰色水雾的鸭绿江边。江水泛着土黄色,吐着白沫,翻滚着浪花,一路向东奔腾而去。

就在车轮即将驶离国土的一刹那,彭德怀命令:“停车!”机车戛然而止。

彭德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身后深情地望去。身后,宁静安详,村庄里的零星灯火静静地在雨雾之中闪烁。

“走吧!”彭德怀对司机说。汽车超过正在前进的四十二军前锋部队,驶进朝鲜的国土。

过了江,就是朝鲜的边境城市新义州。在这里,彭德怀遇到了朝鲜副首相朴宪永。彭德怀问金日成首相在什么地方。朴宪永说他也不知道金日成在什么地方。不过,据可靠情报,平壤的确已经被敌人占领。

彭德怀立即打开地图查看。他在地图上一算,发现敌人前进的速度比自己预料的要快得多,他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

在朴宪永的带领下,彭德怀又向另一个接头地点出发。汽车在累累的弹坑中间绕来绕去,像风浪中的一叶小舟在公路上颠簸前进。

彭德怀已经困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参谋劝彭德怀睡一会,彭德怀揉着眼睛说:“我带兵打仗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像这样既不明敌情,又不明友情的被动情况。如果敌人保持这样的进攻速度,那么我们的部队很可能要打遭遇战了。”

20日黎明,彭德怀到达了位于鸭绿江南岸的水丰发电站。按照约定,他在这里等金日成的消息。等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了金日成的消息。会见的地点是平安北道昌城郡北镇附近。

彭德怀立即命令出发。汽车一路向南,遇到了洪水一样撤退下来的朝鲜党政机关人员、军队和难民。彭德怀的汽车在人流中走走停停,很快就与电台车失散了。这样,作为志愿军统帅的彭德怀彻底与自己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21日凌晨4时,彭德怀来到距离北镇3公里的一座地名叫做大榆洞的金矿。

在这里,彭德怀遇到了一直在寻找他的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代办柴成武。

此前,柴成武已经通知了朝鲜方面彭德怀希望见到金日成,并强调彭德怀现在的职务全称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彭德怀向柴成武询问了目前的战局之后,在一个破瓦盆中洗了脸,吃了朝鲜的米饭和泡菜,然后准备去见金日成。

两个人顺着田埂向金日成等待的地点走去。彭德怀突然问柴成武:“你有剪刀吗?”看到柴成武惊讶的眼神,彭德怀解释说:“我的军装的袖口破了,露出的线头儿长短不齐,这样见一个首相不礼貌。”

柴成武听了,拿出一只指甲刀帮着剪线头儿。但效果不好,彭德怀只好失望地说:“算了吧。”

迎着微微显出鱼肚白的晨光,两个人踩着田埂向前走去。

彭德怀与金日成会晤

1950年10月21日9时,在晨光中,彭德怀在德川附近的大榆洞与朝鲜首相金日成进行了第一次会谈。

金日成在门口热烈迎候彭德怀。他一见面就上前紧紧地握住彭德怀的手说:“欢迎你,热烈欢迎彭德怀同志!我可久仰你的大名了!”金日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夹杂着东北口音说。

在抗日战争时期,金日成曾在我国东北的吉林、通化一带率领抗日联军一部与日寇展开长期的游击战争,因此,汉语说得比较好。

0“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泽东同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彭德怀热情地回答。

彭德怀对东北抗日联军艰苦卓绝的斗争时常耳闻,尤其是对金日成的名字和事迹早就熟知了。当他见到金日成,并且可以不用翻译立即开始热烈地交谈时,他心里特别高兴。

随后,金日成将彭德怀、柴成武引进室内,按着朝鲜的风俗脱了鞋席地而坐。

根据柴成武代办的笔录,双方进行了如下的谈话:

金日成:让我代表朝鲜党、朝鲜人民和朝鲜政府再一次向你彭德怀同志表示热烈欢迎。

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刻。在我没有接到倪大使、柴同志通知的时候,我就相信你们是会来的。现在你来了,非常欢迎!非常感谢!

彭德怀:首相同志,你辛苦了。你们的斗争不仅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已经付出了重大的民族牺牲,我们理应支援。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要我转达对你的问候和慰问。如果说感谢,应该感谢朝鲜人民和朝鲜人民军。

金日成:谢谢,谢谢!情况很紧急,是否先请你谈一谈中共中央的决定和有什么打算?

彭德怀:我们的部队10月19日晚分别由安东,今丹东、长甸河口、辑安,今集安等处开始渡江,向朝鲜战场开进。

金日成:我已知道了。

彭德怀:这次出动是仓促的,部队改换新装备尚没有完成,临战前的训练有的部队还没有进行。

……

金日成:好,好!

彭德怀:我们准备先在平壤、元山一线以北,德川、宁远一线以南的地区构筑防御线,构起两三道防御线,求得保持一块革命根据地,作为今后消灭敌人的基地。

半年之内,如敌人来攻,则在阵地前面予以分割歼灭;如平壤、元山同时来攻,则打孤立薄弱一部;如果敌人不来攻,我们也暂不去攻他,等我们换装、训练完毕,空中和地面都具有压倒优势的条件以后,再去攻击平壤和元山。我们这种想法,行不行,听听首相同志的意见。

金日成:非常感谢,感谢毛主席!中共中央的决定我完全赞成。

彭德怀:现在的问题是,部队过江和开进都需要时间,修筑工事又需要时间,根据现在敌人疯狂冒进的情况,这一设想能否实现,令人担心。所以我们希望人民军继续组织抵抗,尽可能迟滞敌人的前进,以争取时间。

金日成:敌人十分嚣张,不可一世。昨晚得到的消息,东部敌人17日已占咸兴,正企图继续北上,中路敌人19日已占阳德、成川,西路敌人19日已进到平壤南郊。

人民军由南方撤回来的部队,西线已到达指定地点集结,进行整顿;东线多数电讯中断,估计他们很困难。我已经派人送命令给东线军团,让他们占领黄海道、江原道地区,开展游击战拖住敌人,可是派去的人至今没有消息。

彭德怀:现在手上能作战的兵力有多少?

金日成:现在马上能作战的兵力不足4个师。一个工兵团、一个坦克团在长津附近,一个师在德川、宁远以北,一个师在肃川,还有一个坦克师在博川,我们将尽一切努力抵抗。

彭德怀:毛主席和我们党中央下这个决心的确是不容易的,中国大陆刚刚解放,困难很多。

现在既然决定出兵了,第一要看能不能在公平合理地解决朝鲜问题上有所帮助,主要的最关键的是能不能歼灭美国军队;第二,不能不准备美国宣布同中国处于战争状态,至少要准备它轰炸东北和我国的工业城市,攻击我沿海地区,这方面已经有所准备。

现在咱们面临的问题是部队过江了,究竟能不能站得住脚。我看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站住了脚,歼灭了敌人,争取朝鲜问题合理解决;二是站住了脚,歼灭不了敌人,僵持下去;三是站不住脚,被打了回去。我们力争第一种可能。

就在会谈进行的时候,大群美军飞机飞过他们的头顶。彭德怀的电台车没有跟上,金日成身边也没有电台,他们对身边正在发生的重大变化都无法知道。

其实,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由德川经熙川窜到大榆洞东北方向的桧木洞,并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只是,急于向边境推进的美军,并没有注意侧后的这个小村落。彭德怀与金日成才幸免遇难。

会谈结束时已经到了中午,金日成留彭德怀进午餐。几个朝鲜女同志端来大米饭和一盆清炖鸡,还有几碟泡菜和几个罐头。

金日成搓着两手,似乎抱歉地说:“彭司令,战争时期,条件差,没什么好招待,大家将就用一点吧!”

“哎,这个东西好吃,”彭德怀用筷子夹起些泡菜放到嘴里嚼着,连说,“清口,下饭……”

志愿军相继开进朝鲜

1950年10月19日黄昏,中国人民志愿军十三兵团4个军开始从安东、长甸口、满浦横渡鸭绿江。

指战员们摘掉了帽徽和胸章,身着土黄色的单衣和棉衣,左臂扎白毛巾,头顶树枝树叶,在寒风冷雨中迈开大步疾行。

没有出征的礼炮,没有欢送的锣鼓,数万人的大军隐蔽开进,只听见脚步声和涛声激荡。

首先越过中朝边界的是第四十二军作为先期侦察部队的一二四师的三七〇团,他们比大部队提前三天渡江。

四十二军5万多人的队伍从满浦铁桥和临时搭建的浮桥过江,他们前进的目标是朝鲜的长津湖地区。在铁桥的中央,桥面上有一条白线,那是中朝两国的分界线。双脚跨过这条白线就踏上了异国他乡。

中国士兵们的眼睛都在注意着这条白线,在跨过白线的一刹那,战士们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紧跟四十二军过江的是三十八军,他们集结的目标是江界。此时,那里已经成了朝鲜的临时首都了。

三十八军刚刚开进到江边就接到了“军情紧急,立即过江”的命令。指战员们不顾疲劳,马上出发。

三十九军的一一五师、一一六师从安东过江,一一七师从长甸口过江,目标是龟城、泰州。

这个夜晚是载入史册的夜晚,共和国的军队第一次跨上了异国他乡的国土。

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在回忆这个夜晚时这样说:

我坐在吉普车里,伸手就可以摸到鸭绿江大桥,大桥就像从两国土地上伸出的一双手臂,在江中相拥……

队伍非常肃静,每个人都在默默地走着,谁也没说什么话,但我听出有的战士在数着这座桥有多长,从中国到朝鲜只有1500多步的距离。

车过大桥中央,也就是两国分界线,我听到有的战士激动地问干部:“连长,现在是几点几分?”

志愿军一进入朝鲜,首先感受到的是“联合国军”飞机的低空侦察和扫射。

经过一夜的风雪行军,大部队隐藏在树林的雪窝里。指战员们常常看到敌机贴着山梁、掠着树梢飞来飞去。有的部队白天隐蔽的汽车就在士兵的眼皮底下被敌机炸得燃起大火,部队也出现了因空袭产生的伤亡。

北撤的朝鲜人民军遇到志愿军,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有飞机没有?”一听说没有,他们都一个劲地摇头。

随着部队的前进,志愿军士兵们看到了朝鲜劳动党员、民青盟员、甚至普通的村民被南朝鲜军杀害后横陈遍野的尸体,还有敌机轰炸给普通百姓造成的惨状。民房在燃烧,母亲被炸死,婴儿趴在亲人身上哭叫,耕牛死在稻田里……

干部们不失时机地开展动员:“大家已经看到了,什么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就是为这些受苦受难的朝鲜人民报仇!就是绝不让美国侵略军制造的灾难在我们神圣的国土上重演!”

士兵们不再紧张了,他们甩开大步,跟紧队伍,向着战区坚定前进。

志愿军入朝两天后,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西线的南朝鲜军第二军团的第六、七、八师已经前进到奥顺川、成川一线,距离志愿军原定的防御线仅有100多公里了。东线的南朝鲜军首都师已经占领了四十二军原准备防御的五老里、洪原等地。

而志愿军已经过江的5个师距离防御地区至少还有120到270公里,他们已经不可能先敌达到防御地区了。

毛泽东发出部署指示

1950年10月19日,“联合国军”攻占朝鲜后,认为胜利指日可待,便放胆冒进。

他们乘汽车沿公路长驱直入,并且分兵突进。东西两线部队之间被狼林山脉阻隔,敞开约80多公里的缺口,而且各师、团之间也逐渐出于分散行动、各自为战的状态。特别是西线南朝鲜军第六、七、八师已经与美军部队脱离。

我军虽然不能先敌抢占防御阵地,但南朝鲜军还没有发现我军入朝。这一形势有利于我军利用敌人战略上的判断错误和分兵冒进的弱点,从运动中对南朝鲜军实施突然攻击,是我个个歼灭南朝鲜军的极好战机。

毛泽东审时度势,当机立断,于10月21日凌晨指示志愿军放弃原定计划,改以“从运动中歼敌”为作战方针。电报指出:

现在是争取战机问题,是几天之内完成战役部署,以便几天之后开始作战的问题,而不是先有一个时期部署防御,然后再谈攻击的问题。

在战役部署上,毛泽东指出:

我军第一仗如果不准备打东线的南朝鲜军首都师、南朝鲜军第三师,则以第四十二军的一个师位于长津地区阻敌即够,第四十二军的主力则宜放在孟山以南地区,即南朝鲜军第六师的来路,一边切断元山、平壤间的铁路线,钳制元山、平壤两地之敌,使之不能北援,便于我集中3个主力军各个歼灭南朝鲜军第六、七、八师。并要注意控制妙香山、小白山等制高点,割断东西两敌。

毛泽东在电报中还指出:

此时是歼灭南朝鲜军3个师,争取出国第一个胜仗,开始转变朝鲜败局的极好机会。

考虑到志愿军还没有成立指挥机关,毛泽东指示十三兵团部立即到彭德怀所在地,并改组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

然而,彭德怀此时正准备与金日成会谈,身边没有电台,无法收到毛泽东的指示。

会谈后,彭德怀在荒草丛中焦急地踱步。从金日成那里得知,我军已经不可能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部署了,而且很可能与“联合国军”遭遇。

此时,彭德怀最渴望见到的是那辆载有电台的卡车。炮声中的他对自己失去对战局的了解而焦灼不安。他爬上小山,希望能看清那辆卡车,甚至希望看见自己的部队突然出现,但他看见的依旧是一片一片往北转移的难民。

彭德怀最为担心的是,自己作为入朝军队的统帅,在这危急关头,既联系不上部队,身边又没有一兵一卒,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彭德怀做出战役部署

1950年10月21日下午,掉队的电台车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彭德怀。

不苟言笑的彭德怀难得地笑了:“安全就好,快发报。”

16时,在与中央中断联系两天后,彭德怀发出了入朝以来的第一封电报。在这封电报中,彭德怀除了向毛泽东汇报了与金日成会面的情况,人民军的状况,在提到自己的战役部署时,他说:

目前,应该迅速控制妙香山、杏川洞线以南,构筑工事,保证熙川枢纽,隔离东西敌人联络是异常重要的,请速集中汽车运一个师到妙香山、杏川洞线构筑工事,保障侧翼安全和江界后方交通线。如我军能控制熙川、长津两要点,主力即可自由调动,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击东西或西面之一路。

在战役部署上,毛泽东和彭德怀虽然远隔千里,却心有灵犀地做出了同样的部署,即分割分兵多路突进的“联合国军”,寻机各个击破。

毛泽东当晚收到电报,第二天凌晨回电同意。接着,又发来电报:

此次争取歼灭李伪军三几个师,这是出国后的第一个胜仗,是开始转变朝鲜战局的极好机会。望彭邓精心计划实施之。彭邓住在一起,不要分散。

至此,志愿军按照毛泽东的指示放弃了原定在平壤、元山一线以北,德川、宁远公路线以南地区组织防御的设想,转而立即部署第一次战役。

10月22日,在全面分析了战场形势和敌我双方情况的对比后,彭德怀把自己的观点电告毛泽东:

目前,我无制空权,东西沿海诸城市在敌海、陆、空军和坦克配合攻击下是守不住的,应果断加以放弃,以分散敌人兵力,减少自己无谓的消耗。

当前战役计划一面以一个军钳制敌人,一面集中3个军寻机歼灭南朝鲜军两个师,争取扩大巩固元山至平壤以北山区。

毛泽东回电称,这个方针是正确的,说:

我们不做办不到的事情。

彭德怀等志愿军首长立即展开部署,决定集中3个军于西线作战,各个歼灭南朝鲜军第六、七、八师:

以四十二军一个师附炮兵第八师第四十五团坚守长津地区,阻击南朝鲜军首都师和第三师;

以该军主力首先控制小白山地区,视情况向孟山以南地区挺进;

以第四十军进德川、宁远地区,第三十八军进到熙川地区,第三十九军进到龟城、泰州地区,视情况各个歼灭当面之敌。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第三十九军东进后新义州至定州之间的空袭,防“联合国军”从我侧后登陆,保护交通线,还建议中央军委调一个军到安东地区。

中央军委同意了这个建议,决定将第六十六军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并令该军立即于10月23日从天津车运安东后,以一个师负责维护新义州、定州线交通,主力为志愿军预备队。

召开第一次作战会议

1950年10月23日,彭德怀接到毛泽东的电报,指示志愿军在朝鲜作战的总方针是:

在稳当可靠的基础上争取一切可能的胜利。

这样,志愿军就有了一个明确而又灵活的战略指导方针。

指导方针确定了,彭德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可是自己依然不清楚各军、各师都在什么位置。志愿军入朝时,曾命令保持无线电静默。

所以,所有部队都按照安东时的部署前进。可是,如果按照在安东的部署,部队不但不能完成任务,而且还会吃亏。但就在这要改变原来部署的时候,各部队又联系不上了。

彭德怀又开始焦躁起来,“两手空空,又聋又瞎,这仗怎么打?”

就在彭德怀焦躁的时候,第四十军左翼的先头部队一一八师经过连续五个夜晚的急行军,接近北镇地区。

一一八师师长邓岳听到前面炮声隆隆,判断是温井方向,但是敌情不明,于是仍然按照原计划前进。

在一个山沟里,邓岳发现几个人民军士兵,于是带着翻译上前询问。但是,几个人民军士兵对他们的问题拒绝回答。邓岳火了,大声说出自己的职务。

正在僵持的时候,彭德怀的参谋看到了邓岳,连忙跑过来,告诉邓岳,彭德怀就在山沟里。

得知彭德怀在这里,邓岳赶紧前去报告并汇报部队的情况。

“好!”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部队,彭德怀高兴得在邓岳的肩上一拍,“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邓岳心里也热乎乎的,他报告说:“彭总,我师共有1.3万人,先头部队已到达大榆洞,现在只听到炮声,但无法与军部联系,前线情况也不清楚,请彭总指示。”

彭德怀严肃地说:“现在人民军正在撤退,敌人在跟踪追击。情况很危急。你们师赶快到温井占领有利地形,埋伏起来,形成一个口袋,大胆把敌人放进来,然后猛打,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的气焰,掩护我军主力集结。你们师是打头阵的,出国第一仗,一定要打漂亮!”

邓岳说:“请彭总放心,一定打好!”

离开大榆洞之前,邓岳建议留下一个团担任彭德怀的警卫,以防万一。

但是,彭德怀说:“不,前线作战需要部队,我这里安全得很。”

邓岳坚持要留下一些人,彭德怀就答应说:“那好吧,你们要留部队,不要留那么多,留个连就行。”

一一八师的到达使彭德怀实现了一个愿望:他可以住在大榆洞了,志愿军的指挥所可以建在这里了。

24日上午,志愿军司令部机关全体人马赶到了大榆洞。下午,十三兵团指挥机关也按毛泽东的电令赶到大榆洞与彭德怀会合。

十三兵团指挥机关开到大榆洞后,当即与志愿军司令部合并,成为“志愿军司令部”的总指挥部。

晚上,在一间很大的木板房里,彭德怀召集邓华、洪学智等人召开志愿军入朝之后的第一次作战会议。

人们围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坐下。就着桌上的烛光,彭德怀一一端详着与会的人。

邓华是个爱动脑筋、能文能武的帅才,你看他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喷云吐雾,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好主意来。

洪学智是个乐天派,再大的困难也不知愁,搞后勤很有一套。

韩先楚是一员勇将,他独挡一面时让人完全放心。

解方是个儒将,还会几门外语,对敌军情况了如指掌,可以说是个“智多星”参谋长。

“同志们,我看咱们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彭德怀待大家坐定后开口道,“开会以前,我先把党中央和军委的任命宣布一下。”

“我先补充一句,建议十三兵团指挥部和‘志愿军司令部’合并,是我向毛泽东提议的,这可不是端了你们十三兵团的老窝,夺了你们的兵权,无非是有利于作战指挥,总不能‘志愿军司令部’就我一个光杆司令吧?”

“现在军委任命邓华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洪学智、韩先楚为副司令员,解方同志为参谋长,杜平为政治部主任,我们这个班子就算齐了。”

“另外,中央决定由我担任志愿军党委书记,邓华同志为副书记。对中央和军委的决定我是满意的,在座诸位都各有各的本事,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要靠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哩……”

“我老彭的脾气你们也听说过,不过没么子要紧,为了工作,你们该争就争,该吵就吵,不过军人还是那句话,决议一下,坚决执行命令,不然我也不会客气,我老彭嘴上不把门,该骂娘我就要骂娘哩……”

接着,彭德怀宣读了军委和中央的有关命令,又让作战处长丁甘如铺开一张地图。

彭德怀就着闪烁的烛光,一边在地图上寻找着目标,一边说:“按朝鲜方面的敌情通报,伪六师一部已到熙川和桧木镇,拟向楚山进攻;伪八师已到宁边、德川以北,拟向江界推进;伪一师已到宁边、龙山,拟攻昌城;英二十七旅已过安州,准备攻向新义州;美骑一师、步兵第二、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师在平壤地区附近集结;美陆战一师正在元山港登陆……”

“很紧迫呀,看来按我们原定的防御计划怕来不及了,毛主席来电也问:我四十军欲先敌赶至德川,时间上是否来得及?他说,如不可能,则似以在熙川附近地区伏击为宜。”

“我考虑的结果是:敌人东西两线分兵冒进,对我军并无防备,这样,有利于我们分割歼敌,我看应该将我们以防御为主的作战计划改为以运动战歼敌的方式。”

“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敌人前进速度很快,给我们预定的防御计划造成了麻烦,但同时又给我们提供了运动作战,分割歼敌的机会。特别是,敌人的第一线部队都是南朝鲜军,相比美军,他们的武器装备和指挥能力较弱,我们可以先拿伪军开刀!”

说到这里,彭德怀挥手向桌上一拍,“咚”的一声震得一只蜡烛倒了,烛泪倾倒在地图上,片刻间凝成一团油脂。

邓华连忙扶起那根蜡烛,就在另一支蜡上点燃,再次放好。然后,他猛吸了两口香烟,用手指点着地图,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敌人东西两线之间隔着高山峻岭,相互无法联络,中间这道缺口……嗐,有80多公里呀!这有利于我们部队穿插分割包围敌人,我同意彭总的意见。作战不能死守既定计划,要视战场情况,敌变我变,方能争取主动。”

洪学智也赞同地说:“敌人虽然是机械化,但他们已进入德川以北的山区,机械化的作用很受限制,而我们的部队惯于山地作战,恰恰是长处……只是东西两线,我们应有一个侧重。”

“鉴于敌人的空中优势和炮火优势,我们应该以近战、夜战、速决战为主,辅以阵地战和人民军在敌后的游击战……”解方不慌不忙地谈出了自己的见解。

韩先楚低头俯向地图说:“东线敌人以美军为主,美陆一师由仁川绕道在元山登陆,将向咸兴以北出击,美步兵七师从釜山港海运利原港,这一路行动较慢,我们可以从集安先渡江的四十二军阻击东线敌人,使其不能增援西线,而调三十八军由江界、前川南进熙川,连同三十七军、四十军一起,对付打头阵的伪六师、七师和八师……”

“我同意彭总的意见,改防御为主而代之以运动战为主,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先歼灭一些伪军……”

“大家讲的都有道理。”听到这里,彭德怀从椅子上站起,俯看着地图下定了决心:“我看这样吧,东线交给四十二军,他们距东线较近,让一二四师和一二六师抢占黄草岭和赴战岭有利地形组织防御,钳制美陆战一师和伪一军。”

“东线和西线之间相隔狼林山脉和赴战岭山脉,高山险峻,80多公里,他们来不及增援西线。”

“那么,西线我们集中的优势兵力,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四十军分割包围伪军的3个师,将四十二军的一二五师配属三十八军,一定要先敌抢占熙川、长津两个战役要点,造成在云山、熙川地区围歼伪第六、第七、第八师的态势。”

“同时,增调我第五十军和六十六军开赴安东、集安作为战役预备队。另外,宋时轮的九兵团也正向集安开进,四十二军两个师阻击东线敌人后,可将东线阵地交九兵团。看大家有什么补充没有?”

邓华说:“我有两点补充:一是伪六师七团已经桧木洞逼近古场洞,近日可到鸭绿江边,对我集安、长甸河口的交通线有很大威胁,我看应该尽早有所准备,是否从五十军调一个师从集安过江,隐蔽开进楚山地区,给它来个突然袭击?”

“还有,新义州一带空虚,英二十七旅和美二十四师的前方应早有防御准备,是否让五十军和六十六军尽早从安东过江,阻击该敌,以保证我正面三十九、四十军的右翼安全。”

这时,韩先楚也补充说:“目前,三十八军在四十二军之后从集安过江,部队还在鸭绿江的满浦,应催促其尽快经江界、前川向熙川方向运动,以防四十军和三十九军在正面打响后,熙川的伪八师向军隅里、价川方向南逃。”

“好,就这样吧。”彭德怀下了决心,“让作战处草拟给各军的作战命令,解方同志把我们研究的计划给毛主席和军委起草一个电文。会议到此,有些问题我们还要再考虑一下,敌情有变,我们随时还要改变计划的……” d7TnsSHlNGa6nM/WQEcauzkfMQygvyERpXojQiK5hB4PDWHQD1WQ476cu2ULQC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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