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叶萱的脑海里浮现有关这个李婆婆的记忆。
李婆婆是他们的邻居,就住在隔壁。她婚后一个月就守寡,幸好丈夫留下遗腹子,否则只有孤苦此生。她的公婆欺负她孤儿寡母,将家里的五亩水田三亩旱田夺走。这些年来她就靠着自己做针线活养孩子。
她的儿子叫胡大牛,长得高大威猛,使了一手好力气。年轻时跟着孙元杰去山里打猎,赚了钱取回一个媳妇。那媳妇叫胡张氏,是隔壁张家村的姑娘。后来两人生了一个女儿,目前十三岁,与孙叶萱姐弟的感情都不错,算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儿。
“闺女……”李婆婆看见孙叶萱,眼里满是疼惜。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孩子,受委屈了。”
孙叶萱垂着头,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没办法!她真的不想对每个人都说一次‘我没事了’。对家人解释,是因为他们担心,其他人就让他们误会吧!
只有时间可以证明,她孙叶萱才不会为那种渣男‘为伊消得人憔悴’。
“奶奶,我正要去接你呢!你怎么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衣服拿去洗了?”李婆婆的孙女,胡阿兰娇声说道。
李婆婆慈祥地笑着,任由火爆脾气的胡阿兰把盆子端过去。
胡阿兰看见孙叶萱,眼含惊讶:“萱萱,你要去哪儿?没事去我家里坐坐,我最近好无聊。”
庄稼人一年四季都在忙碌,像胡阿兰这么大的女孩就算不下地也会坐在家里做家务,怎么可能无聊?
那不过是胡阿兰让她过去说话的借口而已!
孙叶萱感动这位小伙伴的体贴,正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被别人打断。
“哎哟,我说阿兰啊!就算你无聊,咱们村多的是清白姑娘陪你说话,你可别找错人了啊!”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田坎那边传来。
那是一个挑水的妇人。她停下来休息,两只水桶在两侧,此时用衣袖粗鲁地擦拭脸上的汗水。
她阴沉地看着孙叶萱,眼神充满恶意,就像想要扑过来咬一口的毒蛇。
孙叶诗和孙凌欢气愤地瞪着那个妇人。
胡阿兰皱眉,向来爽快的她满脸厌恶,正想说什么,却被李婆婆制止了。
“胡杨氏,说话要摸摸你的良心。咱们萱萱是个好姑娘,可不能胡言乱语污她的名声。人啊,还是要积德,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李婆婆嗤笑道:“大家是明白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胡昌泽另攀了镇上的小姐,可不能昧良心乱说话。”
“就是。当年若不是孙大叔救了胡大叔,你们家早就散了,哪有今天的日子?”胡阿兰快人快语地说道。
孙叶萱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她前未婚夫的母亲,人称胡杨氏。
以前她与胡昌泽有婚约,胡杨氏对原主各种讽刺挖苦也强忍了。甚至胡家的地还要让孙叶萱去帮忙打理。
孙元杰是个爱女的人,每次看不惯,恨不得立即解除婚约,偏偏原主对胡昌泽有感情,宁愿忍受委屈也不愿意退亲。
可是……她不是原主!胡昌泽算什么东西?这个妇人算什么东西?她堂堂军医世家的传人,二十岁便有少校军衔的人岂能容忍一个古代妇人放肆?
“李婆婆,你这孙女真是利害,难怪一直找不到婆家。你可得好好管教,莫要让她和某些作风不正的人来往,否则……”胡杨氏最讨厌别人提起当年的事情。只要一提那件事情,就好像他们家欠孙家似的。也不照照镜子,这样的破落户也想做秀才娘子!
“作风不正?你说谁家作风不正?”孙叶萱冷冷地看着胡杨氏:“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今天要是不说个所以然来,我们就去见里正,请他老人家评评理。我倒要问问我们孙家怎么个作风不正?我们家可没有男人像只狗一样缠着人家小姐。什么秀才,连幅对联都写不出来,还是靠出钱才买来的秀才头名,也好意思摆秀才的威风!”
“你……你胡说什么?”胡杨氏瞪着凶眼,提着粗大的手臂就要冲过来。“小贱人,我让你乱说,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
“你敢!”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胡杨氏的手臂,猛地一甩,将她扔了出去。“你们胡家真是欺人太甚。我们没有找你们算帐,你们还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家那个废物打成残废,看他怎么做秀才!”
“你……”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胡杨氏听了对面那个少年的话,露出吃人的眼神。
“二哥……”受了惊吓的孙叶诗和孙凌欢就像得了主心骨一样,拉着孙叶萱藏在孙凌羽的身后。
孙叶萱翻翻白眼。这具身体真是弱啊!如果是以前,胡杨氏哪里近得了她的身?看来要想办法抓紧锻炼。
“你这个臭小子……我要问问孙元杰,他是怎么管教孩子的,竟敢对长辈下手!”胡杨氏气愤地骂道。
“我家孩子教得很好,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回去好好管教那像狗一样没有骨气的儿子吧!”孙元杰和孙孟氏提着锄头回来。
孙元杰拍拍身上的灰尘,整个人不怒自威,让人打从内心地畏惧。
胡杨氏这才清醒地认识到这家人对她的态度早就不同了。以前仗着他家的女儿要嫁过来,不管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他们也只能忍了。如今两家没有亲事,她再也无法拿捏那个小贱人,他们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
胡杨氏不甘,又不敢与牛高马大的胡元杰硬碰硬。她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双腿,带着颤音地哭道:“没法活了!一个外来户也敢欺负我们胡家村的人!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不过说了几句老实话,就要被活活打死啊……”
众人顿时黑线。这个胡杨氏是村里有名的极品,只是没有想到极品成这样,简直可以称为一道奇观。
李婆婆这么大岁数了,见过不少胡搅蛮缠的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妇人。
“胡杨氏,没有人要把你打死,你这是哭给谁看?快回去吧!闹大了,你们家秀才的脸也不好看。”李婆婆说着,回头对孙元杰夫妇说道:“别让萱萱在家里闷着,闷也要闷出毛病。我们阿兰和她处得好,让他们小姐妹在一起好好玩,再晚几年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谢谢阿婆,我们记下了。”孙孟氏感激地说道:“今日孩子他爹运气好,在山里抓了两只野兔,你们吃一只尝尝鲜。”
“那可不行!你们家的孩子多,需要好好地养养。一个个长得比花儿还好看,就是缺少营养,否则比那画上的人还漂亮。”李婆婆连忙拒绝道。
“咋送给他家呢?要送也是送给我家。”胡杨氏居然停住了哭闹,又说了一句让众人捧腹大笑的话。
这次连孙孟氏也被气笑了。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执的她冷冷地看着胡杨氏:“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还想吃兔子,砒——霜倒是带了些回来,要不要吃?”孙凌羽怒笑道。
众人不再理她,各回各家,就当她是污染空气的灰尘,拍拍就当不存在。而孙叶萱想去看菜园子的计划被那个极品这样一闹,也就暂时停歇了。孙元杰可没有孙凌炀好说话,说什么也不允许她现在下地。她无奈,被大大小小的亲人簇拥着回到炕上躺着。
破旧的小桌子上,一个大碗里装着七个馍馍,每人面前放着一碗兔子汤,还有一盘炒野菜,这就是孙家的人饭食。
这样的饭食已经非常好了,平时只有用野菜和玉米疙瘩做成汤,吃了个七成饱就算不错。他们家已经许久没有沾到油荤了。
家里还剩下三张完好无损的凳子,剩下的几张凳子缺胳膊少腿,平时修修补补的,也已经宣布罢工。虽然孙凌羽在镇上学木匠活儿,但是一个月只能回来一天,就算有心想为家里打造些桌椅板凳也没有充足的时间。
孙元杰、孙孟氏,孙叶萱坐了三张完好无损的凳子,大哥仍然在他的房间里吃,其他三人只有站着吃。
孙家人吃饭的时候不会说话,实行着标准的食不言寝不语,一看就颇有家风。孙叶萱越看越觉得这家人不普通。
她拿着馍馍,撕下一半放在孙元杰的碗里:“爹,你吃,我吃不完这么多。”
孙元杰没有拒绝,他夹起碗里的兔子肉,放进孙叶萱的碗里:“那你吃兔肉。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孙叶萱看着堆满大半个碗的兔肉,再看其他人碗里的汤水,眼睛酸酸的。她将碗里的兔肉夹给身边的孙叶诗和孙凌欢。
“大姐,我不用……”孙叶诗连忙拒绝,可是孙叶萱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夹回去。
“要么都吃,要么都不吃。”孙叶萱的眼神非常坚定。“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一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孙元杰大笑:“就凭着我女这句话,将来必然有所作为。”
孙孟氏刮了孙元杰一眼。那柔媚如水的眼神,不但没有造成杀伤力,反而让人心里痒痒麻麻,让孙元杰的眼眸沉黯了许多。
孙叶萱将脑袋埋进碗里,悄悄地笑着。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那对夫妻之间的粉红泡泡?晚上要早些睡,别撞见儿童不宜的画面才好。只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懂得做保护措施,一个不慎又要创造一个新人类出来,那么这个家就要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