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教仔细询问朱术芳手里两万盐引的事情,就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如今猜测得到证实,他就打算向朱郡主示好了。
但这种示好,并不是因为牵涉到皇家而害怕。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在自己的地盘上,张三老爷对远在紫禁城里的天子并没有太大敬畏感觉。
只要不是天子明发圣旨,就不用太过于在意。不然随便一个人打着皇家旗号,就要让他伏低做小,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张四教的目的,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
为了抵抗不友好巡盐御史的压力,为了给兄长重新起复为首辅保驾护航,所以能拉拢的势力都要拉拢。
而且张四教很有把握,朱术芳一定会接受他的示好。毕竟这位朱郡主已经吃过小小的教训了,应当也明白一些状况了,至少知道应该与谁合作了吧?
“原来郡主是为皇家效力,我张家世受国恩,同样理当报效。此次郡主至河东行盐,我张家愿全部代为包揽。”张四教说。
朱术芳貌似很感兴趣,“代为包揽又是何意?”
张四教暗喜,不怕她问得多,就怕她不感兴趣。连忙答道:“就是郡主手里这两万盐引,从兑支到行销,我张家全部帮办!
如此郡主只需悠闲安坐,等候点计银两就是!我张家说到做到,绝不会误事,请郡主尽管放心!”
此刻不知道朱术芳感觉如何,但站在门边装下人的范弘道却先着急了。
换位思考的想一想,如果他范弘道是苦于赚钱的朱郡主,听到张四教的提议会有什么感觉?至少会感到非常有诱惑力!
对朱术芳而言,这次河东之行与其说是经商不如说是一次考验,考验的题目就是敛财。如果有既轻松方便,回款又快的渠道,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范弘道觉得,不能再这样让张四教循循善诱下去了,不然谁知道朱术芳会不会犯糊涂!
所以他必须站出来打断张四教,可是应该怎么说?总不能摆出蛮不讲理的样子,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没时间多想了!范弘道仓促开口道:“张指挥仗义疏财,不求名,不图利,虽然与我家郡主素昧平生,但却不计后果的热心帮助,真有古仁人之风也!”
这几句话明着是无节操吹捧,其实本质是高级黑,稍有点智商都能听出其中反讽的意思。
当然范弘道绝对是故意这样说的,一方面提醒朱术芳,另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张四教。
商人无利不起早,范弘道不信张四教真具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品格。当暂时想不到更好突破点时,就先从对方的动机入手寻找破绽,这点觉悟范弘道还是有的。
张四教淡淡的看了范弘道一眼,他们主人间说话,一个家奴有什么插嘴的资格?然后扭头对朱术芳说:“郡主固然待人宽厚,但是对下人们可别失之以宽。”
朱郡主瞧着范弘道,用只有范弘道能听出来的戏谑口气说:“是本人疏于管教,这不成器的家奴让张指挥见笑了!
不过此人有几分才干,故而常在左右顾问,是以对事务多有见解,兼听则明而已。”
如此年轻就能当高参,这倒是个异数。张四教一边想道,一边露出最诚恳的笑容,继续对朱术芳劝道:
“在下说句真心实话,盐业里门道很多,并不适合生手来做,郡主纵然天资聪慧,但也免不了要吃亏。
所以,对郡主是而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委托给我们张家,那些琐碎细事自然都有我们张家来操劳。”
听到这里,范弘道忽然有所明悟!张四教的想法,其实与自己并没有本质区别啊!
朱术芳最大的筹码就是手里握有两万盐引,是河东盐运司近期最巨额的一笔盐引,而且这些盐引还带有皇家色彩。
而他范弘道的设想,就是利用这部分巨额盐引来搅动局势,打破现有的秩序,然后才好有所作为。
张四教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套路要反过来而已!
明白之后,范弘道按捺不住了,他从来不是特别能隐忍的性格,当即再次强行插嘴道:
“我听说你们张家与察院不睦,如果察院那边整顿盐业,你们张家是不是就顺手将案子甩给察院,然后挑动我家郡主和察院冲突?
到那时焦头烂额的是我们,而你们张家却可安然。三老爷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莫非是想玩弄两虎相争、坐收渔利之计吗!”
张四教微微皱眉,这小仆役倒是不好糊弄,怎么看起来比主人朱术芳还要难缠?他又扫了一眼朱术芳,却见这郡主此刻神游天外,不知从何时开始走神了。
于是张四教猜测,看来这位朱郡主是打算让小仆役充当唱白脸角色了,下面重点目标要转到小仆役这里。
他斟酌着字眼说:“我张家当然会用心用意的为郡主帮办,这点事毋庸置疑的,我张家信义传家,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
但如果有别人想来捣乱,那也不是我张家能躲开的。我只能说,我张家仍然会尽力而为,但结果却非我们这样的凡人可以预料的。”
范弘道哈哈一笑,“三老爷你早这样说不就得了!你的本意,就是看上了郡主手中两万盐引的皇家背景。
所以你们张家想与郡主订下攻守同盟,如果遇到察院的强压,就共同抗敌,是也不是?”
张四教没有答话,他不想太直白的表明这层意思,但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范弘道从门边离开,走到张四教和朱术芳身前,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先把一切细节都约定好,否则一切只能是空话。”
朱术芳还没明白范弘道想干什么,只是含糊的回应道:“言之有理。”
范弘道便转向张四教,行礼道:“那么三老爷,就让在下与你来商谈。你们张家打算如何行盐?
如果遇到察院刻意为难,你我两边怎么对付察院?你们张家针对这次盐业整顿,都做了哪些准备?盐运司那里,我们遇到问题应该去找谁?”
对范弘道这些涉及到内幕机密的问题,张四教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对方想问个明白再正常不过了。
可朱术芳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强忍着憋住了笑意,这人可真够坏的!
ps:本来昨天就写完了,但是觉得不好看,反复修改拖到今天。咱这种书的风格就是讲究反复推敲,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