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忠重新买了一辆马车,这才送了冯霜止回来,刚刚到府中,便叫了大夫来为冯霜止看伤。之后冯忠去了书房,将这件事报给了英廉。
英廉却有些发愣,“你说阿霁出去,遇到了傅恒家两位公子?”
“是,二公子纵马,我们恰好遇上了,若不是见机得快闪开了,怕是要出大事。”现在冯忠回想起那场面来还觉得惊心动魄。
“阿霁可有大碍?”英廉搁了笔,想要走出去看看,不想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通报。
“老太爷,爷在外面求见。”
英廉一愣,“他来干什么?叫他滚进来。”
外面的丫鬟去通报的时候,自然不敢说什么“滚”字,恭恭敬敬地请了鄂章进来。
自从上次被英廉关了禁闭,鄂章的气焰也就下去了,不过最近几天英廉都没怎么搭理自己,也不说别的事情,他心底到底有些不安。
今日兆佳氏给他建议,说让他去看看老太爷,顺便说一说云静上学的事情。
现在,鄂章小心翼翼地瞧着英廉,跪下来行了个大礼:“儿子给阿玛请安。”
英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只不过想到上次明前茶一事,他处理也算得上是得当,所以印象稍微有些改观,只不过语气依然是冷淡的。
“起来吧,来干什么的?”
这话问得直白,让鄂章觉得一阵心虚,他见了自己的老子就像是耗子见了猫,还不等说话就已经害怕了。的确,他没事儿绝不来英廉这里,因为会受训,英廉总是要骂他。
鄂章犹豫了一下,才道:“儿子一则来问阿玛安,一则却是为了云静上学的事情……”
英廉忽然想起冯霜止给自己说的事,当时也提到云静上学,可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是鄂章出面来说这件事情。英廉可是老人精了,怎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想必是那兆佳氏撺掇鄂章来说的,大约她以为,鄂章来说是名正言顺,不会不成功吧?
只可惜,英廉不是那随意就能给人脸面的人。
“云静上学的事情,你们本不该来问我。不过这事情阿霁也跟我提过,说是云静年纪不小,如今也是八岁,不过十岁入学,明年入学也不见得迟,怎么你跟你的妾室都这么着急?”
鄂章听得冒冷汗,忙道:“只不过是云静求学心切,看到她二姐入学了,也着急,想要学些东西,将来不堕了府上的脸面。”
“你这话倒是好笑,何时我英廉府的脸面需要一个八岁的女娃来撑着了?更何况,还只是个庶女?”英廉忽地摇了摇头,他看出来了,只怕当时明前茶一事的处理方法,也是背后有人给鄂章出主意的,他这个儿子,断然想不出那些说辞和办法来。
内宅之中的事情,他不想多插手。
英廉那话的意思很简单,冯家的脸面不是靠八岁的小女娃挣来的,就算是以后要依靠儿女来挣,也不会是依靠一个庶出的女子——冯家就算是要靠女儿挣脸面,也只能是靠着冯霜止。
今天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英廉也就顺势敲打敲打鄂章,免得他以后犯错。
“你给我记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阿霁这丫头,但她才是府中的嫡出,嫡庶尊卑有别,你若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莫怪我不客气不念及父子情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鄂章出了冷汗,他忙应声道:“儿子谨记。”
“阿霁已经同我说过入学的事情,她关心自己的妹妹可比你这个阿玛及时。不过她先生郑士芳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先生,乃是进士及第,还是朱珪的学生,性情古怪,若是学生不对他胃口,将来吃苦的可能很大。明日让阿霁带云静去学塾看看,若是郑先生肯收她,便再说吧。不成,只给云静另请一个先生便好。”
英廉这番话,总算是让鄂章安了心,他还来不及表达什么意见,便被英廉赶走了。
“你在我面前我看着堵心,快些滚吧。”
鄂章闻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可是才到了外面,就照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踹了一脚,一副恨恨不平的模样。
外面管家冯忠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底冷笑了不说话。
鄂章一路回了兆佳氏的院子,进门便骂道:“那老头子整日地见霜止那丫头,也没见他厌烦,爷不过进去请个安还被赶出来!他何曾给了我好颜色看?还一番敲打——他只要他那嫡亲孙女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是吧?!该死的老东西!”
兆佳氏坐在屋里绣花呢,一听这话简直吓住了,忙出去拉了鄂章进来,捂了他的嘴,“爷,您怎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传到老太爷的耳朵里要出大事的,老太爷的手腕您还不清楚吗?”
兆佳氏这话固然有道理,可是鄂章心里憋屈,恨不能吐一口血出来,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的意思是不让我去惹霜止那臭丫头!什么意思?!”
他不过是去了老太爷那边一趟就气成这样,兆佳氏心里着急,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可说了云静入学的事情?”
一说这个,鄂章就更来气了,将老太爷那嫡庶有别的理论拿出来,给兆佳氏细说了一遍,又哼道:“他的意思就是,以后只要霜止那丫头出息了才算是有出息,别的都不能!”
兆佳氏如何不明白,当下脸色就惨白了一些,坐在鄂章的身边,垂下头,用帕子掩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妾身没福气,只能生个庶出的……都怪妾身出身不好,让云静一生下来,就只能是受人歧视的……”
鄂章一看兆佳氏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心疼,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个这么温柔可人的呢?
当下暗叹一声,他将兆佳氏拥入怀中,“你莫担心……我……”
以后还有娶继室的机会呢。
原本鄂章是想说“以后将你抬为正室”,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收住了,他年富力强,还是要再迎娶个填房的,当府里的正经主子,既然能够有新人到自己的身边来,兆佳氏到时候自然就能放到一边。心里有这样的想法,鄂章一点没觉得不正常,只是哄着兆佳氏。
只可怜了等着鄂章说出那句话的兆佳氏,终究还是失望地垂下了头。
“老东西说,霜止那死丫头已经找他说过云静入学的事情了,让云静明天更霜止一起上学,看看中不中先生的眼缘,不成就给云静重新找一个先生。我倒是觉得,我们云静不必跟霜止那丫头混在一起,到时候被带坏了就不好了……”
鄂章说着话,兆佳氏听着,却是一愣。
她原本以为冯霜止没有找老太爷说过这话,所以她才会在鄂章这边动心思,没有想到现在倒是自己枉做小人了。
如果让冯霜止知道,自己私底下撺掇鄂章去找老太爷,怕是要多想。
这二小姐不简单,现在她是嫡女,如果得罪了冯霜止,兆佳氏想要成为正室夫人,怕是有些难度了。
趁着这段时间府里没什么人,她一定要抓牢了这个机会,如果能怀上孩子,并且一举得男,这才是好的。
只不过只要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要想到还关着的四姨娘,留在那里,始终是个祸患。
她这边安顿了鄂章,临近晚上的时候,却去了吹雨轩。
冯霜止刚刚上好药,喜桃打开窗,去把那难闻的药味散出去,恰好看到梅香进来,通报道:“二小姐,三姨奶奶来见。”
“快请进来吧。”冯霜止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是整理自己的袖口,一副没把兆佳氏放在眼底的模样,只不过在兆佳氏进来之后,她却是满脸笑容地迎兆佳氏坐下了,“姨娘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
三姨娘顺势坐下了,倒是露出一脸愧疚的表情:“本来不该来打扰二小姐的,只不过……最近事情的确也是多,此前妾身曾跟您提过云静上学的事情……”
“此事我记得,对了,还未让人告诉你,昨日我已经与玛法说了这事。”接着冯霜止就把英廉的话复述了一遍,期间悄悄看着三姨娘的脸色,却觉得三姨娘一点也没吃惊的模样。
转瞬之间,冯霜止心里就有了怀疑。
果然,三姨娘很快接话道:“都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二小姐君子之腹,因着久没听到消息,所以妾身央求了爷去问老太爷,这才知道二小姐已经早跟老太爷说过这事了。妾身害怕您知道了误会……所以……”
原来如此。
冯霜止看她一脸愧疚的模样,暗自猜测着有几分是真,不过很快也就放下了,随口到:“可怜天下父母心,姨娘用心良苦,霜止羡慕高兴还来不及,云静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姨娘何必内疚呢?这事儿本该阿玛去说才合适的。”
兆佳氏看冯霜止那表情,倒觉得她是真心实意的,也就放下了心。
之前冯霜止应当是不知道鄂章去英廉那里说了这种小事,现在她主动来说,定然能够让冯霜止对自己产生好感,也打消冯霜止对自己的顾虑。
只可惜,冯霜止哪里有那么简单?
三姨娘跟冯霜止在这边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人走了。
冯霜止摸了摸自己手肘上的伤,也乏了,洗漱之后就躺到了床上,清明节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
外面三姨娘走出去,原本二姨娘的院子腾给了她,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身边贴身丫鬟梨花上来报道:“三姨奶奶,二姨娘已经安置到了庄子上,听人说上午闹了事,不过婆子们一顿打一顿饿,也就不闹腾了。不过……那个巧杏儿……”
“是我救了那巧杏儿的命,她还有什么想法不成?”三姨娘忽然停下了脚步。
梨花偷偷看了三姨娘脸色一眼,才说道:“她说自己不敢散布关于二小姐的留言,怕被抓到之后……”
“她不做,也得做。”三姨娘冷冷一笑,帕子一甩,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也只能是她做的。你让人给我通知好了,做不好这事情,直接灌了她药,扔去乱葬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