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彩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进入娱乐圈。
从前的她,清纯得像夏日阳光下的百合,淡淡的香味,清新悠远。娱乐圈相对于她,显得太过肮脏与复杂。
然而在那一年,当那个人像雾一般突然消失,离开她的世界时,她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地方,成为了一个三流小明星的助理。
娱乐圈是最靠近他的地方,而他则最靠近她的心脏。
风有些凉,珍彩拎着包默默地站在酒店门口,长发被风吹起,将她脸上的憔悴遮住。
她已经两天没好好睡了,一直陪着老板珊妮赶通告。
珊妮是演艺圈的新秀,长着姣好的面容,但因为没有过硬的关系手腕,一直是个不入主流的三流小明星。
然而最近几天,她的广告突然多了起来,一连接了好几个代言广告,珍彩一直跟在她身后跑东跑西,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虽然这几天都没有时间休息,感觉很累,但是珍彩心里还是很高兴。因为如果珊妮红了,就能接触更多有名的艺人,作为珊妮助理的她,说不定,能遇到那个人。
报道上说,那个人是当今最红的明星,他果真像当初答应她的那样,成了一颗闪亮无比的星星,然而,这颗星却不再属于她。
珍彩的心口像是突然被刀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瘦弱的手下意识地捂向心口,那个靠近心脏的位置,如同被剜了块肉似的,疼得她忍不住掉泪。
“哒哒哒!”
响亮的高跟鞋声从远处传来,珍彩猛地睁开眼,深吸了口气,迅速地擦干眼泪,眼睛红肿地望向了迎面而来化着精致浓妆、身材性感的美女。
“珊妮!”她轻轻地叫了声,低着头将手中镶钻的手包递到了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中。
“站门口干什么?不是让你先去定位子的吗?我就去个洗手间,你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珊妮挑着柳叶眉,不满地朝珍彩斥骂道。
“订餐需要会员卡,我身上没有。”珍彩垂着眼解释道。
珊妮脸上掠过一丝不爽:“你没有,那你不会到我的包里拿啊,脑子会不会转啊!”
珍彩的头更低了,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卑躬屈膝的姿态,语调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不满,就像是平静地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你说没你的同意不准翻你的包,所以我……”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都饿死了,快吃饭去吧!”珊妮不耐烦地朝珍彩摆了摆手说道,然后踩着细高的高跟鞋,趾高气扬地朝酒店餐厅走去。
珍彩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跟在后面,像极了一个卑微的小跟班。
长长的黑色刘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谁也没有看到她长长睫毛上沾染的透明雾气。
这种委屈不算什么,她早就习惯了,只要能见到佑贤,能亲口问他突然不要她的理由,就算再多的委屈,她也能承受。
珍彩低着头小心地跟着,突然头撞到了什么,她愕然抬起头,才发觉珊妮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晦地望着前方,美丽的媚眼里闪烁着妒忌与鄙夷,连珍彩撞上她都没有反应。
珍彩心生疑惑,抬起头顺着珊妮的视线望去,眼中顿时绽放出几许惊艳。
那是个看上去近四十岁的女人,虽然容貌不再年轻,但那优雅的姿态依然引人注目。一袭紫色的曳地长裙华丽典雅,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动人。此刻,她就走在珍彩她们的前面,就像是走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红地毯似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数不清的人上去跟她打招呼,而她只是轻轻地点头微笑。
她就是个女皇,有着可以蔑视一切的资本。
珊妮鼻子里冷哼了声,转过头对身边的珍彩讥笑道:“你看那老女人,脸上的粉比城墙还厚,有什么好炫耀的,那裙子穿在她身上真是浪费了。”
珍彩心里顿时一阵惊慌,朝珊妮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珊妮不要再说下去了,却没想到这更加引起了珊妮的不满。
“我说的是事实,你看她长得又没特色,年纪都这么大了,脸上涂那么厚的粉都遮不住皱纹,早就过了炫耀的年龄,怎么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珍彩很是惊恐,脸上的表情因为紧张而扭曲。那个女人看上去就来头不小,要是被她听到珊妮这么说她,那可就糟糕了。
她伸手拉住珊妮,刚想叫她不要再说了,前面的那个女人已经停下脚步,朝她们转过身来。
那个女人似乎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被粉底打得苍白的脸上炫起一丝薄怒,握着钻石手包的手有些颤抖。
女人踏着高跟鞋板着脸朝珍彩她们走了过来,表情十分威严,语气凛然地说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吗?”
“有什么不敢,不就是说你老吗?难道你不老吗?”珊妮双手环在胸前,斜着眼朝女人说道。
“啪”的一声,冷不丁地被女人打了个耳光,珊妮还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脸表情错愕地愣在原地。
刚回过神来的珍彩连忙走上前去弓着身子向盛怒的贵妇道歉:“对不起,珊妮她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声“啪”的脆响,珍彩感觉左脸疼得发麻,嘴里泛起一丝腥甜。
珍彩满脸怔愕地望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女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优雅的女士,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
“管不好自己的人,你也有责任。”贵妇愤怒地指责珍彩。
珍彩感觉女人有什么误会了,珊妮不是她的人,她才是珊妮的人。她想解释,但看到咽不下气的珊妮想要冲上前去意图还那女人一巴掌,珍彩心里一惊连忙将珊妮紧紧拉住。
珊妮一向自视过高,眼里容不下任何人,而在她身边的珍彩却要比她细心得多。珍彩注意到,刚跟女人打招呼的都是演艺界内赫赫有名的人物,这家酒店本来就是演艺界人士常来的地方。虽然她不能确切地猜出那女人的身份,但她知道那个女人绝对不是珊妮跟她惹得起的。
“对不起,珊妮她不懂规矩,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珍彩弯着腰朝那个女人鞠躬道歉,见珊妮站在一旁愤愤不平的样子,索性咬了牙,按住珊妮的头强迫她一起道歉。
珍彩知道,她这么做,珊妮到时候一定会责怪她,但是为了珊妮的前途着想,她现在只能这么做。
珊妮估计也意识到女人的身份,也不再造次,不情愿地低着头。
那个女人见珍彩很是诚恳地道歉,便也消了点气,涂着深色眼影的眼睛冷冷地直视着珊妮,语气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说话再这么口无遮拦,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珊妮再也嚣张不起来,表情很是僵硬,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女人鄙夷地朝珊妮她们冷笑了一声,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高傲地离开。
珍彩望着女人的背影,心里一片怅惘,她就像是女王,而她跟珊妮却像跳梁小丑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一巴掌。
珍彩可以为了佑贤,忍受这一巴掌,但珊妮不会。一向高傲自大的珊妮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果然,那个女人刚走,珊妮就朝珍彩愤怒地吼叫起来:“看看你没出息的样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珍彩知道珊妮只是一时气不过把自己当出气筒,她跟在珊妮身边近半年了,早已熟悉珊妮的脾气。
珊妮的怒骂继续着,珍彩的头越来越低。
纵使心中有万般委屈,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她好不容易混进演艺圈,好不容易与佑贤的世界靠近了一点儿,她不能就这么退缩。
为了佑贤,为了那个突然淡出她世界的男生,她受再多委屈也心甘情愿。
她只想知道,佑贤,你为什么把珍彩丢下了?
已是初春,空气里冬天的寒意还未消退。
一家高级餐厅内,放着轻音乐,那是一首钢琴独奏曲《眼泪》,音乐带着悲伤缓缓地流淌。蓝格子桌布上一朵清新的香水百合甚是怡人,整家餐厅显示出一种清冷却又高雅的格调。
这样的餐厅自然是没有街头小吃摊来得热闹的,再加上这里因为拍摄需要而被清场,所以显得更加清冷,只是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漫不经心地聊着什么。
珍彩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位子上,穿着白色棉袄的她看起来就犹如一朵圣洁而遥远的冰山雪莲,她神情淡漠,视线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望着窗外,室外人群攒动、嘈杂不已,和室内的清冷格调格格不入。她的眼神空洞,犹如一个深邃的黑洞。
摄像机,采音高架话筒,场务道具,都在忙碌着为接下来的拍摄工作做准备。
珍彩猛然回过神来,想到什么似的,慌忙地将手伸进包内拿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珊妮的号码。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彩铃声,珍彩的神情很是焦虑。
“快接电话啊!”她自言自语地说着。
电话没人接,珍彩按掉电话又重新拨了过去,眉头紧锁着,苍白的额头上竟然冒着细细的冷汗。
许久,彩铃声中断,那句熟悉的客服语音回答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珍彩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细细的眉愈加挤在了一块儿。
珊妮,快接电话啊!
珍彩不死心地继续拨打着珊妮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然而回复她的除了那千年不变的客服语音再无其他。
珍彩心里极为焦急。
“珍彩,你负责的人呢?”
一个身着青灰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走到珍彩面前询问,男人沧桑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疑惑。
他是今天这场戏的总导演,李国华。一头不算黑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个不长的辫子,也许是因为连续的熬夜和忙碌,泛黄的头发上隐约可见几根银发,一顶军绿色的帽子随意地戴在头上,手中拿着的剧本被卷成一个圆圆的纸筒。“我……我正在联系。”珍彩擦了把汗尴尬地回答道,手指依旧忙着按手机。
珊妮,求求你快接电话吧!
珍彩内心祈求着。
李导演刚想说些什么,这时,珊妮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迷糊而又慵懒的嗓音从耳边传来,珍彩看了一眼导演的脸色,神色难看地朝前走远了几步,压低着声音向珊妮问道,“珊妮,你怎么还没有起床,你忘了今天还有场戏要拍吗?昨晚不是说好了不迟到的吗?”
珍彩着急地催促道,电话另一头的珊妮语气满是不耐烦:“我早上五点多才睡,到现在才睡了一个小时多点儿,你让我起来是想累死我吗?我不管,反正我要睡觉,这戏我不拍了。”
“可是……”珍彩正想告诉珊妮这是著名的李国华导演的戏,不拍可能会丧失一次被重用的机会,但刚开口就被珊妮打断了。
“有什么好可是的!我这么忙,让你把一下关,结果你倒好,给我接了个跑龙套的小角色,你自己解决吧!”
没等珍彩的话说完,珊妮就挂上了电话。
电话里顿时剩下一片忙音,珍彩讶然地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很是忐忑。
“人呢?怎么说?”李导演早已失去了耐心,表情很不爽,但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询问珍彩。
李导演的脸色很难看,怒气郁结着,仿佛一碰就会爆发。
珍彩胆怯地收回目光,硬着头皮帮珊妮开脱。
“对不起导演,珊妮生病了,可能不能来了。”不擅长说谎的珍彩,闭着眼睛帮珊妮撒谎,心里像被无数蚂蚁啃咬一般难受。
“什么?现场这么多工作人员忙碌了半天,什么都准备好了,她竟然说不来了?”
李导演如珍彩预料中的一样像火山爆发般喷发着自己的怒气,朝着珍彩厉声呵斥:“只不过是个三流小明星,还要我们这么多工作人员等她?还要因为她而推迟整个剧组拍摄的进度?是不是还要我派八抬大轿上门去请她?”
李导演气急败坏地吼道,将所有工作人员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珍彩涨红着脸,低着头,一个劲儿地道歉。
“对不起,李导演,真的对不起。”
李导演像头抓狂的狮子不断地咆哮着,珍彩除了不停地说“对不起”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李导演的斥责下,她显得那么的卑微无助。
她只是演艺圈中一个像蚂蚁般渺小的小助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不停地说对不起,祈求一些怜悯与宽恕,谁也不会在乎其实错的人根本不是她。
李导演的助理正浩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
李导演只顾着自己骂,根本不给珍彩好好解释的机会,看着楚楚可怜的珍彩,正浩赶紧放下手中的剧本前来劝李导演。
“导演,您先消消气,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也是拿人钱替人办事。她老板想怎样,她也没办法对不对?你气全往她身上撒也不是个办法啊!”
正浩倒了一杯水递给李导演,意图安抚李导演的怒气。
他跟了李导演几年了,早就对李国华的脾气了如指掌。李导演对待工作一向要求很严,从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像珊妮这样一个三流小明星就敢在李导演面前耍大牌,李导演不被激怒才怪了。
李导演推开水杯,依旧阴沉着脸,不满地继续咆哮:“她不来这角色谁演?还是要我亲自上场代替她演?这个场地清场三小时你知道要多少费用吗?说不来就不来当演戏是玩啊?”
珍彩依旧默默地低着头,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垂下的黑色发丝挡住了她的脸,天知道她今天说的“对不起”比她以前加起来说的还要多。
现场的所有人看着发怒的李导演跟卑微至极的珍彩,想要上去劝阻但又不敢。
李导演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几个名导演之一,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而搭上自己的前程。
“我要封杀她!太不像话了!”李导演咬牙切齿地咒骂道,脸上仍挂着怒意。
听到李导演要封杀珊妮,珍彩顿时慌了神。
不,不可以,珊妮不能被封杀。
她好不容易当上珊妮的助理,好不容易忍到现在,就快要见到佑贤了,如果珊妮这会儿被封杀的话,那她又得从头开始做起,重新进入这个圈子,那她曾经受过的委屈都白费了。
想到这儿,珍彩一脸紧张地冲上前去拉住李导演的手臂,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
“李导演,求求你不要封杀珊妮,她真的是生病了,才不能赶过来的。求求你,不要封杀她,我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求你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辛苦白费,珍彩咬着牙,硬着头皮朝李导演跪了下来,给珊妮求情,样子狼狈至极。
李导演毫不动容地甩开珍彩的手,不容商议地吼道:“像这样不负责任,对演戏不尊重的小明星,根本就没资格当演员!”
“李导演,求求你放过她吧!不要封杀她,我保证珊妮下次肯定不会迟到了。”
珍彩继续哭求道,为了保全珊妮,保住自己的工作,她彻底地放弃了自尊,朝李国华跪求着。
“保证?你拿什么……”
李导演深褐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珍彩满是泪痕的脸,他的话说到一半霎时断了,脸上的怒气顿时褪去,蓦地,李导演突然笑了起来,让所有人都大为惊讶。
“要我不封杀她可以,但是今天的戏份必须完成,这样吧!你来顶替她。”李导演对珍彩说,语气很是霸道果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珍彩诧异地用手指着自己,睁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就是你。”
李导演肯定地点点头:“你要是不愿意演也可以,我们大伙儿收工。”
珍彩深深地明白,自己不答应,就意味着珊妮要被封杀,而自己这半年来所吃的苦都将白废,她好不容易接近的娱乐圈又将离她越来越远。
“好!我演!”珍彩横下心应道,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当时的她永远也想不到这个决定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改变。
佑贤!
她只是想见那个人而已,只要能见到那个带走她心的男生,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珍彩长这么大,从未化过妆,她一直是素面朝天。
望着镜中的自己,珍彩有些走神。
乌黑的秀发像绸缎般披散下来,从中间对分开来,垂在她的两颊边。她本就较小的脸显得更为瘦小。脸上的妆容很是精致,不浓也不淡,恰到好处,让她看起来多了一分明媚少了一份稚嫩。
珍彩的眼睛很大,画完眼妆的她,眼睛更是灵动非凡,那清亮的眼里隐隐有雾浮起,细看才发觉那是她还未干涸的眼泪。
这样的她,看起来美丽,却又如同脆弱的瓷娃娃般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里小心地呵护。
珍彩小心地从导演手里接过剧本,这是她第一次演戏,演戏对从未经过任何培训的她来说是那么陌生。她只能拼命地靠自己的揣测臆想来琢磨剧本所要表现的情感。
珍彩很是紧张,因为这场戏份不轻的戏,关系着她跟珊妮的未来,只有她演好,她跟珊妮才能没事。
珍彩饰演的是个被男友突然抛弃后失去理智向男友泼水的女生。
被突然抛弃的女生?连被抛弃的理由都不知道的女生?
珍彩突然觉得剧中的那个女生跟自己好像,只是那个女生比自己的处境要好一些,毕竟她还能有机会向那个男生泼水。
而她呢?
她的佑贤连询问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像空气般突然消失了,连她自己都怀疑,他是否曾经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一切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只有不时犯疼的心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珍彩站在与自己演对手戏的男生面前,目光呆愣地望着他。
他跟佑贤有着一样的身高,相同的双眼皮,同样桀骜不羁的碎发,面容同样干净帅气,像极了她记忆中熟悉的佑贤。
珍彩慢慢地闭上了眼,听着男演员的台词,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珍彩……”
电话里传来佑贤支支吾吾的声音,珍彩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不安。
印象中佑贤说话从不会像这样犹豫不决,他怎么了?为什么声音如此喑哑?
“贤,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珍彩担心地握着电话询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佑贤终于开口了,语气坚决,不再犹豫支吾。
“我们分手吧!”
冷漠的话语从电话里突然传来,珍彩感觉像被雷劈中了一般,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佑贤说的是什么时,电话里只剩下一片忙音。
珍彩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感觉像天塌下来一般让她不知所措。
“我们分手吧!”
她是不是听错了?佑贤不会跟她说这种话的。他说会永远跟她在一起,怎么会突然说分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佑贤突然不要她了?
珍彩不停地拨打着佑贤的电话,眼泪早已润湿了脸颊。
无数遍的忙音后,珍彩终于听到了人声,她的脸上一阵欣喜,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珍彩绝望了,一颗心如同掉入了冰冷刺骨的水中,冷得她不得不抱住自己,蹲在地上颤抖。
眼泪像止不住的珍珠线,不停地吞噬着她的眼眶。
她的佑贤,不要她了。
为什么,佑贤?
她想问,可是没人给她机会。
她想知道突然被抛弃的理由,但无法得知。
她的佑贤,为了她愿意变成耀眼星辰的佑贤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无论她怎么寻找,都再也找不到。
陷入回忆的珍彩,表情痛苦地揪扯着。
顷刻间,委屈、不甘与愤恨像洪水猛兽般涌入她的脑海,珍彩瘦弱的身体因为过度的激动而不住地颤抖,纤瘦的手指紧紧攥成拳。
突然,珍彩猛地睁开眼睛,眼里迸射出一股恨意与伤痛,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对面的男生泼了过去。
男生愣在原地,他清晰地感觉到,虽然泼在自己脸上的只是一小半杯水,可是,却让自己像是在承受一场如海啸般翻江倒海的愤怒。
珍彩绝望与痛苦的神情让所有人都大为惊奇,连一向要求很高的李导演也霎时愣在了当场。
“果然,我就知道你能演好这个角色。你骨子里都透出一股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忧伤。”李国华拍着手走上前去,朝珍彩笑道。
珍彩紧绷的神经好久才缓和过来,松了口气,朝李导演艰涩地扯出一抹淡笑。
心口剧烈地抽疼着,不是她的骨子里都透露出忧伤,而是她已经将佑贤爱到了骨子里。
再次想起那时的痛楚,珍彩觉得时间根本不能治愈那伤痕,她的心每回想一次当时的情形,都会更痛一分。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在还没见到佑贤之前,就痛得死去。
如果她死了,佑贤会不会伤心?
他,是真的不爱她了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珍彩抬起头看着窗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暗淡,本就阴沉的天此刻让人更加的压抑。看着拥挤的车道,珍彩的眼眶极为酸疼。
她的眼角一滴泪无声息地滑落,没有谁注意到。
珍彩擦了把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强笑着跟导演告别,然后收拾好东西慌慌张张地离开。
走出餐厅大门,珍彩抬头看天,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珍彩头顶的天空,让珍彩觉得它随时都会压下来。
“只要抬头,眼泪就会往心里倒流,没事的,珍彩,你可以坚持下去的!”珍彩极力地安慰自己,虽然明知道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
天灰蒙蒙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珍彩掏钱包打算拿钱坐公车,却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因为焦急忘拿了钱包。
天开始飘雨,没一会儿,就由雨丝变成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落下,行人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匆忙。
珍彩茫然地走在雨里,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为了一个突然消失的男人,弄得这么狼狈,连奔跑的力气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珍彩的身上早就湿透,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她的泪。
同一条街道,一辆蓝色的兰博基尼从珍彩的身边急速地驶过。
车内的女生一身公主式的打扮,手里握着冰激凌,朝开车的男生递过去。
“这个好好吃哦!来,吃一口嘛!”
“不要吵,娜娜,我在开车。”
“哦,你是嫌弃我吃过是不是?”
“真受不了你。”
开车的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地笑道,帅气的脸朝身边撒娇的美女别过去,车外那个浑身湿透的身影与他交错在两个时空。
奢华宽敞的办公室内。
“李导演,你让我剪辑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正浩将一盒光盘递到李导演的手里,站在一旁,期待地看着李导演将手中的光盘放进电脑里。
电脑的显示屏上慢慢出现珍彩拍的那个泼水的情节。
珍彩一袭素色长裙,乌黑的秀发垂散在两肩,巴掌大的小脸上郁结着痛苦,长长的睫毛上隐隐有泪光闪烁。水朝男生泼过去的时候,她眼里闪烁着恨意,可这恨却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内心最深处的绝望控诉。
李国华一遍又一遍地将这特意剪辑下来时间不到一分钟的戏码重复地看了好几遍,眼里散发着赞许的光,看到珍彩最动情之处,忍不住拍案。
“演得太完美了,表情到位,比专业演员不差。”李导演侧过头对身后的助理正浩称赞道。
正浩的视线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赞同地点头道:“的确,这个女生很有潜力。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而像是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
“不错,演戏的本身就是在讲述故事,只有不入流的演员才会为了演戏而演戏。正浩,你马上帮我联系她,我想请她参与我们下部新戏的拍摄。”
得到助理的肯定,李导演更加激动,毫不犹豫地就将珍彩定入了他新戏的候选人中。
深知李导演求才若渴的正浩闻言立即走出了办公室,去查珍彩的号码。
商场中。
“珍彩,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巴黎春天内,珊妮穿着淡粉色晚礼裙在镜子前不停地转动,询问着珍彩。
珊妮的眼光一向很挑剔,她看中的衣服都很好,她的身材也近乎完美,这些高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像是量身定做般合身。
她现在穿的那件淡粉色的晚礼裙采用的是日系淑女式的吊带设计,粉色的纳米雪纺面料将珊妮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胸前背后都是荷叶式的花边造型,下摆是大荷叶花边,脖子上还系着一朵配套的粉色玫瑰,衬托着珊妮一头波浪式的棕色鬈发,整个人看上去越发娇媚动人。
对名贵礼服不熟悉的珍彩,眼里也露出惊艳的目光。
看到珍彩脸上的表情,珊妮得意地笑了,从亮闪闪的手包里掏出了一张卡递给了身旁的售货员。
“就要这件了。”
珊妮换好衣服出来,珍彩拿着包好的礼服默默地跟在后面。
估计是最近压力过大的缘故,珍彩感觉她的经期提前了。小腹一直隐隐作痛,身下突然一股暖流,珍彩的脸色很是难看,咬紧了唇瓣,还是硬着头皮喊住了珊妮。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珊妮停下脚步,讶异地望着面色苍白的珍彩出声问道。
“我……那个好像来了,我想去卫生间。”珍彩垂着眼,尴尬地低声道。
珊妮的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朝珍彩摆了摆手:“东西先放这里,去吧!记得动作迅速点儿!”
珍彩感激地朝珊妮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大包小包和肩上自己的背包放在了一旁的柜台上,拿了卫生棉,然后匆匆地朝厕所跑了过去。
珊妮站在柜台前对着化妆镜补妆,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珊妮的眉头蹙紧了下,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看到珍彩的手机在震动。
“连手机都不拿。”珊妮有些郁闷,厌烦地拿起珍彩的手机,想都没想就接了。
“谁呀?”珊妮没好气地开口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磁性十足的男音:“你好!请问是珍彩小姐吗?我是李国华导演的助理正浩,我们昨天还见过面。”
珊妮挑了挑眉,娇媚的脸蛋上表情很是难看。
珍彩怎么会认识李导演的助理?
珊妮心里有些困惑和不满,挑眉高傲地继续问道:“什么事?”
她倒想看看,导演不找她,找珍彩这个小助理有什么事!
“你好,珍彩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导演看了你的表演之后,对你很欣赏,他希望你能参与他下部新戏的拍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听完,珊妮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著名的李国华导演竟然会邀请珍彩去拍戏,而不是自己。
珍彩到底什么时候表演给李导演看的?为什么她不知道?她不过就是个小助理,凭什么被李导演看中。
珊妮越想越气愤,握着手机的手指攥得指尖发白。
“珍彩小姐?珍彩小姐?”电话另一边,正浩还在惊疑地喊珍彩。
珊妮的怒意更加增长了几分。
眼看珍彩从远处的厕所走出来,要向珊妮走来,珊妮急忙拿着手机背过身去,压住内心喧嚣的愤怒,对着电话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珍彩,她刚刚去了卫生间,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转告的。”
说完,珊妮便一把按断了电话,迅速地删除了来电记录,趁珍彩被衣架子挡住,快速地将她的手机放回了原处。
就凭她一个小助理,就想凌驾于她珊妮的头上?做梦!
珊妮冷笑着看着珍彩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瞧她那个不成器的样子,能演什么戏?
珊妮心里嗤笑道,脸上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毫无表情,伸手将柜台上的东西拿了下来,丢进了珍彩的怀里。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故意让我等你吗?快点儿跟上,我还有很多东西没买呢!”珊妮趾高气扬地朝珍彩吼道。
珍彩早就习惯了珊妮的喜怒无常,对她这种冷嘲热讽早就习以为常,丝毫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她只是闷声不吭地抱着东西,紧紧地跟在珊妮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