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学园后勤办公室。
高挑俊秀的男子迈着闲适的步伐,不疾不慢地走进办公室,对女老师恭谨地点头:“林真依老师,您好,我来领一点东西。”说着,递上一份盖好章的物品清单。
林真依一看男生,眼睛里冒出精光。呵呵,帅哥人人爱看,尤其是这种家世良好还不摆谱的王子型完美男生!
“祁观月同学,听说你父亲身体不适,你回去探望了。现在你的父亲应该好转了吧?”
观月静静地站在办公室里,冷静又有礼貌地回着林真依的话,让林真依心里越来越满意。
相比起圣学园里身价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位”,其实她更欣赏祁观月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
刻意低调的穿着,平易近人的性格,纤细而俊朗的容貌。这些是优点,但不是最耀眼的——最耀眼的是,祁观月能和学校里最得宠最高傲的“恶魔”成为朋友,又能时刻保持谦逊,和暴发户家的普通学子拉近距离!
她曾经见过祁观月专门去坐圣学园的大巴专线,这对世家少爷小姐们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家里有车,干吗去坐大巴啊?
可祁观月经常坐那路大巴进出学校——这在出身不错的林真依来看,也有点奇怪。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能这样做的祁观月是很了不起的。
他还未成年,就已经懂得“体验生活”的道理,真是少年老成啊!
“老师,今天有新同学转校吗?”这时候,沉稳淡定的少年问了一句。
任何新人进校,首先要通过后勤部,不然怎么入住?
林真依一边对着电脑核对清单上的物品一边说:“是呀,来了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小姑娘,长得挺可爱的。她是走了点关系进来的,好像她家里觉得她读书不行怕以后考不上大学,所以想进我们这儿能直升大学,能得到大学文凭。”
说到这里,林真依突然想起自己“甩手不管”的糗事,就有点不自在地说:“不过她家里真不靠谱,怎么不给她办理住宿手续呢?现在没她的号,这要怎么排?没排号,我又不能做主安插她……”
祁观月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他的眼角微微上扬,却不会让人感觉他很傲慢;挺直的鼻梁象征着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淡色的薄唇嘴角微翘,又显得他温和淡定。
他不说话,整个人就像一尊静谧的雕塑,只有眼眸中点点寒星的秋水,在默默地诉说他内心的波折。
办完事后,祁观月道了谢,礼貌地离开了办公室,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只能借住吗?这倒是很有趣呢。”他朝好友所在的别墅走去。
学园当然很大,但后勤部离校门比较近。他就这么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却没有看到预期中会出现的那个茫然失措的身影。
难道……已经离开了吗?
怀着淡淡的郁闷,他来到好友所在的独栋别墅前。还没推开篱笆门,屋里那毁天灭地的咆哮声就穿越草坪直扑他脸上来了:“死女人,你要是再敢乱叫,我就……”
“你要怎样?你想怎样!”
这什么对话?感觉好诡异!
祁观月眉头一皱,飞快地推开篱笆门,直奔屋里:“深海,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画面是高大的男子下半身只裹着浴巾,和一个娇小的女孩“缠斗”!
我正在努力说服欧阳深海时,忽然冲进来一个男生,还语气严厉地说:“深海,你穿这样和女生在一起?”
只见刚才还像霸王龙的欧阳深海忽然脸上飞红,大吼:“谁跟她一起啊?这家伙是小偷,趁我在洗澡时闯进来。我会这样子,是因为刚从浴室出来啦!”
可是这个男生完全不理会鲁西法,而是摆出淡淡的微笑说:“你好,我是祁观月,你是新转校来的同学吧?读几年级?”
他那让人安心的表情,瞬间就将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我眨眨眼,呀,这个人不就是……大巴上下来的那个人吗?
米色的工装休闲裤,深灰色的棉外套,格子围巾,很简单大方的穿着。看起来不起眼,却有种特别高雅的气质。
不过……
“你好,我叫原乐乐。你怎么知道我是转学生?”我抓抓耳朵,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你来的时候不是拖着箱子在校门口发呆吗?”观月笑了,“难道这箱子不是行李吗?”
我顿时有点儿脸红,自己问了很傻的问题呢。
“你现在很烦恼吧?暂时不能入住……”
“嗯,我不知道老爸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我有点怯懦。
这个人像月亮一样皎洁,我从没见过这样典雅的人。
正当我和观月两人默默地对望时,欧阳深海忽然恶声恶气地说:“喂,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吗?这样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女人真讨厌,对我就大吼大叫死皮赖脸,对观月不但装乖还脸红!”
我被他的话差点气死。
什么叫大吼大叫死皮赖脸?
什么叫装乖还脸红?
他怎么不检讨下自己的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态度那么差,我也不会和他争吵呀。亏我还很高兴,想着终于重新遇到了鲁西法呢!
正当我与欧阳深海大眼瞪小眼时,观月干咳一声,说道:“深海,我说你最好还是穿上衣服,至少穿条裤子。大冬天的,就算你的身材再好,别人看到了也会觉得相当寒冷的,好吗?”
我心想,没有没有,一点不冷!这么火爆的身材,非常养眼!可惜我不敢说出来。
记忆中的鲁西法,有着修长柔韧的身躯。没想到几年过去,纤细的感觉不在了,整个骨架都拉伸开来。
高大而健硕的体格、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颀长的双腿……即使是杂志上的外国男模特也会很羡慕这样的身体吧?何况那张脸还是如此英俊逼人……
我心里的想法可不能直接说出来,不过观月的话估计给欧阳深海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气冲冲地回道:
“我身材好不行啊?我就是要走到大街上秀不行啊?这是我家我家我家!请你搞清楚!”
说归说,怒归怒,他还是跑回楼上的房间去穿衣服了。
见他离开,观月对我安抚地笑道:“你别被深海吓到了。在他暴躁的外表下,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贵公子,不会真的做出无礼的事来的。”
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楼下则是祁观月和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欧阳深海一离开,忽然间沉默的生疏感在我和观月之间弥漫。
我一点也不明白,这个男生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明明不认识,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选择深海呢?”观月柔声问,“即使深海的俊美足以夺走女孩子的心智,但那显而易见的‘生人勿进’的猛兽气息也同时吓退了许多女孩子,难道你不怕吗?”
“鲁西法?不不不,我是凑巧的……”我赶紧摆手。
我不是故意去找鲁西法的,真的是天意,天意啦!
观月薄唇一勾:“深海不喜欢和人同住。”
“那我要去找别的同学吗?我本想着他一个人住,我只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就能住的……如果去找很多人住的宿舍,我大概要征求很多人的同意吧?”我有些泄气。
我不是真的那么笨,只是有点迟钝而已。已经感觉到“鲁西法”不喜欢我了,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见到“鲁西法”……
难道真的要换个地方试试看?一想到这个,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地方竟忽然抽痛起来。
“鲁西法”就在眼前,自己却离得那么远。
观月微笑着解释:“我们学校虽然可以一人占有一栋宿舍,但实际上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深海。深海因为脾气不好,和任何人长期生活都不适应,他容易和别人闹矛盾,性格太直比较容易伤人,所以他是不得已才一个人住的。”
我垂下头。
我懂这个男生的意思,他其实就是说:深海是不会答应让我打地铺的……
“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宿舍借住呢?虽然要征得另一个人的同意,但小费人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的宿舍和深海这栋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很多,你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安全绝对没问题。”观月温柔地提出他的建议。
虽然听起来很好,我却还是摇摇头:“谢谢你,我还是再问问别人吧。你能不能告诉我女生的宿舍在哪里?”
如果不能和“鲁西法”在一起,那就只好找女生们了。
观月笑眯眯地说:“这个就比较抱歉了,我们认识的女生只有一个,她也是个比较麻烦的人,我相信她不会接纳你。至于其他女生,我们平日很少接触……”
他的话让我郁闷不已时,楼上突然传来嚣张的声音:“喂,当我的仆人我就答应赏你一个房间住,怎么样?”
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年一身休闲的哈伦牛仔裤,白色的长袖T恤将他上身流畅华丽的肌肉线条精细地勾勒出来。
柔软的棉质衣料衬托着他小麦色的光洁肌肤,充满运动风的潇洒气派。
我想起多年前,在海边远远一瞥之下,就记住了“鲁西法”。
是的,就是因为这无与伦比的气势。哪怕看不见他的脸,也绝对忘不了他的身姿,他的存在感!
大概是因为我张大嘴巴的呆相,让欧阳深海突然觉得很爽吧?他得意扬扬地说:“我已经听到你和观月的对话了,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当我的女佣好了。”
我望着他,又惊又喜。原来鲁西法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愿意救助陌生人的热心肠。
“谁是什么热心肠了?哼!”欧阳深海嘴一撇。
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
欧阳深海忽然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脸越来越红,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正当我受不了这种压迫感,打算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时,他忽然俯身靠近我的耳边,小声说:“说实在的,我才没什么同情心呢,但是观月居然这么热忱地要帮你的忙,让我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甘。就好像原本是自己的玩具,自己已经不喜欢了,但别人竟然当宝?为什么?是不是这个玩具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没发现?那还是留下来再玩玩看吧。”说完,他就坐到了沙发上。
欧阳深海的话……其实我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我的耳中只充满了欧阳深海呼出的温暖气息,它让我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当好不容易终于摆脱这种晕乎乎的状态时,我却听到欧阳深海说:“除了我的房间,其他房间任你挑!我现在差一个仆人,生活上的些许小事就归你负责,包吃包住怎么样?你也不吃亏吧?”
这不就跟我家以前请的阿姨一样吗?我眨眨眼,心想,我们家阿姨好像不怎么忙嘛,所以这种工作应该很轻松吧。
正当我准备答应时,观月手一挡,飞快地拦住我:“慢!你知不知道深海一年换多少个仆人?每一个离开的仆人,都哭着说再也不想碰到深海少爷……”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伺候欧阳深海的工作,那绝对是凡人不能完成的任务啊!
但是这些话,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有用吗?
观月眼睁睁地看着我傻乎乎地扬着苹果般的小脸,兴高采烈地捧着深海的手说:
“我愿意,鲁西法!”
啪!
“我叫深海!欧阳深海!”
某人很不客气地又一次打开我的手,得了便宜还卖乖,依旧是一张很不爽很不爽的脸……
“鲁西法……嗯嗯……这个很好吃……香香软软的……”裹着洁白的被子,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翻来覆去睡得烂熟的某人,正咂吧着小嘴,脸上荡漾着可疑的微笑。
不知在做着怎样的美梦,我闭着眼睛,迎接着来到圣学园之后全新的一天。当然,幻想中的盛大欢迎典礼并没有出现,大脚丫子倒是免费赠送一只!
“哎,哎,起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起床!”
高大的男生,俊美而略显骄横的脸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淡漠。他略带鄙夷地抬起长腿,光洁的大脚板大剌剌地隔着被子踩在我的身上,才不管我睡得有多香甜呢!
“呜呜,让我睡嘛,原慎明你给我滚!”我的手在被子上拂了拂,那只大脚却是纹丝不动,还用了点儿劲道踢了踢!
“你给我起来!都什么时间了,居然让我叫你起床?你今天不是第一天上学吗?你还报不报到啊?”大少爷火大了,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被踢得实在受不了,我微微睁开眼睛,依稀看到那伫立在自己床头的高大身影,那灰白色的休闲衬衫、淡漠的表情、怒焰滔天的双眸——“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猛地坐直了身体,原本还晕晕的脑袋完全清醒了!
“说,你到底是我的谁?”深海压低了嗓门,很不爽地“提醒”这个傻丫头。
谁?
我的嘴里第一时间蹦出一句话来:“我是你的恩人!”
“什么?”欧阳深海的双眼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
“啊不,你是我的恩人!”我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学韩剧女主角跪在席梦思上扮认真反省样。
“嗯,还不够准确。”深海大少爷表示这个答案虽然不够好,但他还比较满意。
我伏在被子上飞快地想着标准答案,本来就少根筋的小脑瓜,这时候不知怎地忽然灵光一现,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来!
“我是你的女仆!”
叮咚!回答正确!鲜花!掌声!加分!……以上通通没有!
深海用他那充满野性的双眸狠狠地望着我,低声咆哮:“那你还有胆子赖床!”
“啊!”好可怕,我的耳朵要被吼聋了!
我捂着耳朵跳起来很没骨气地道歉:“我我我……初来乍到有点不熟悉环境嘛……”边说边像个小动物一样缩到床脚边去。
“这是什么理由?不熟悉环境你还睡得像猪一样?”怒气冲冲的深海像个大恶魔似的上前一步。
“我哪里像猪了?我老爸和老弟都说我的睡相可爱……”其实从没人说过,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顶嘴。
见深海朝我扑过来,我像小红帽遇到大灰狼似的,绕着床脚转圈圈,就怕被逮到。
“睡得流口水了哪里可爱?你这个懒女人,现在是八点十分,我给你三十秒穿戴完毕滚出来。本少爷要喝咖啡,你给我去泡一杯蓝山!”他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开我的房间。
“呼,得救了!鲁西法太可怕了……”瘫软下来的我拍拍胸口,还以为自己会被海扁一顿呢!
等一下……
“三十秒,三十秒怎么够啊?”
“还有十五秒!”房间外远远传来深海那嚣张的声音。
“可恶……我知道了!”
穿衣、洗漱、烧水、找咖啡豆……我从未如此迅速地行动过。
很快,一杯咖啡被颤颤巍巍地放到了深海面前。他端起来小心地啜饮一口,立刻大声怒吼起来:“你是猪啊?你没有磨豆子也没有拿去煮?你以为这是速溶咖啡,用开水泡一泡就可以吗?告诉你,要不是咖啡很烫,我简直恨不得把杯子扔到你的脸上!现在我后悔了,非常后悔!”
我怯怯地问:“后悔要我泡咖啡吗?”
“你!”我的回答让深海露出一副快要喷血的表情。
他拿起皮夹克,抄走一条围巾在脖子上绕一圈,拿着包包就朝门外走:“算了,上学!本少爷没闲工夫跟你罗唆,回来再找你算账!”
尽最大努力却被吼了一顿的我心里酸酸的。
我知道自己笨,但是,我没有泡过咖啡嘛!以前在家里,咖啡都是阿姨泡,而且也只有老爸会喝咖啡。我从来不爱喝,怎么知道咖啡要煮啊。
这就是委屈吗?站在豪华空旷的客厅里,我觉得自己像只钻错了地方的小蚂蚁。离开了自己的大部队,走错了方向,在陌生的环境里,还要想着怎样让自己生存下去……
关门声在背后响起,砰的一声,很响很大声。
深海生气了。
也对,说好了我是给他当女仆的,结果第一天就闯祸。他没早饭吃,没咖啡喝,还要叫我起床……
正当我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时,背后忽然又传来开门的声音:“喂,你不上学吗?还要我叫你?”
深海眉毛倒竖,凸显出他俊挺的五官尤其深邃。大概是有一点混血的关系,他的任何一个表情都显得那么灵动有力,比东方人柔和的面容更有表现力。
没想到他竟然回头过来叫我,我赶紧把郁闷的心情收拾好,冲回房间拿起自己的书包:“我来了,等等我!”
没有深海带路,我连哪里是上课的地方都不知道!
“呀,你看!恶魔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竟然不是费元晴!她是谁啊?”
“好平凡的女生,没见过!”
……
自从离开深海的屋子后,我一路上总能听到这种小声的议论。
与昨天空荡荡的校园不同,现在是上课时间,圣学园明显热闹许多。到处都会看到拎着书拿着包的年轻人,有些和我年纪相仿,有些看起来成熟又稳重,大概是大学部的吧。
初来乍到,我知道自己不该问东问西惹人烦,所以只是不住地打量着周围。
可路过的同学好似把我当成了怪物,用在动物园看猩猩似的目光远远地打量我,这种感觉好糟糕!
奇怪,我的头发很乱吗,还是脸没洗干净?是衣服太邋遢,还是鞋子穿了一样一只?奇怪,都不是呀!
我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异样,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
我抬头看向走在前方的人。
那高大的背影,与众不同的傲慢肆意,即使是背面也毫无掩饰地散发着他的孤绝。
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在人群中的深海,是多么多么孤独。
那些审视的眼光,那些悄声的议论,其实不是针对我,而是冲着深海来的。
他就像鸡群里的一只丹顶鹤,即使丹顶鹤什么也不做,那些只能仰视它的矮小鸡群就会成群结党,自动拉开与丹顶鹤的距离。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孤立了。
明明身在人群的中央,却像在孤岛上。
为什么“鲁西法”要被别人这样窥视?
因为他比别人高吗?
因为他的腿比别人长吗?
因为他的眼睛比别人更亮吗?
因为他的鼻子比别人更高挺吗?
还是因为他一个人住着一整栋别墅?
真讨厌啊!被人无端端地这么拿眼睛瞅着,高傲的“鲁西法”难怪总是一张不高兴的脸!
就在我拉紧书包带子,想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深海时,他却突然转身:“喂,我要走这边了,你自便。”
虽然他的口气还是很冲,但无论做什么都会打声招呼——我心里暖暖的,“鲁西法”其实很有教养,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粗鲁。
他会叫我起床,等着我出门,分别时会说一声……“鲁西法”还是那个站在船舷边,面容沉静眼神温柔的“鲁西法”。
还没等我回答,深海已经转弯朝右边的林荫小道走去。我呆了呆,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肃的问题!
“鲁西法,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可怜巴巴地抓着深海的皮夹克下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转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一个大人都没有。
转学要做些什么?没人告诉我!没人帮我忙!我这才明白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被我拉住的深海想甩开我,可扬起的手不知为什么又放下了:“说了不许叫那个恶心的称呼!你真的很蠢啊,你转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行政楼报到,弄清自己在哪个班。你来了一天什么都没干吗?我要被你气死了!”
我飞快地摇摇头,小声为自己辩解:“没有人告诉我嘛,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没转学过……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我这么可怜,你都不帮帮我。”
“同情心能当饭吃啊?而且你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反驳我?你是不是要我揍你啊!”
听到深海的话,我大无畏地闭上眼睛:“你要打就打吧。不过打完了还是要帮我。”
“你以为我不想给你一拳啊?但你这个样子,我可能只要一拳,你就没命了吧?这样你也不怕吗?”深海恶声恶气地说。
我拼命点头:“怕!可是更怕你不帮我。”
“你进学校应该有人接待吧?接待你的人呢?光拿钱不干活是不是?”深海对着天空一阵咆哮后还是认命地大手一挥,对我说,“跟上!我不等你的!”
与此同时,远远的后勤部办公室里,某个“光拿钱不干活”的人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都揉肿了!
“呜……是谁在背后骂我?”林真依抽着卫生纸吸着鼻子说。
“深海,你们这是去哪?”随着优雅沉静的声音飘来,高挑的男子踏着闲适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来。
他的出现,让路过的同学眼中都射出艳羡的光芒。与看着深海时那种害怕、敬畏、疏离、嫉妒的复杂眼神不同,这些目光要清澈简单多了。
谁都不会讨厌一个温和俊美的贵公子,尤其这个贵公子还是那样平易近人。
在旁人看来,祁观月和欧阳深海就像是一个对照:一个是童话书中完美的王子,一个是标准的恶魔!
祁观月今天穿着白色的羽绒衣,使他看上去不只俊美,还带着一丝清冷高贵的气息。他的眉眼细挑,五官柔和淡雅,与深海那精致的硬朗完全不同,却一样出类拔萃。
“是你啊。”看到观月,深海挥手打了个招呼,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这家伙,居然没去报到,连自己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说完,他又生起气来,忍不住顺手拉住我的耳朵,大声道:“你到底是不是来念书的啊?傻瓜!”
捂着可怜的耳朵,我乖乖接受深海的“训斥”。谁叫我迷糊,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呢。
祁观月的目光落到深海拉着我耳朵的手上,这时他身边的人笑了:“我就说深海怎么会善心大发呢,原来是捡到一个受气包啊!可怜的小姐,不如到我们的寝室来吧,全部包在我身上,老师绝对不会罗唆的。我叫费靖司,这所学校我家有股份哦,所以放心地依赖我吧!”
说话的男生个头跟祁观月差不多,圆圆的一张笑脸,异常闪亮的大眼睛像个孩子似的,既阳光又帅气,一副天生宠儿的架势。他的手臂搭在祁观月的肩上,显然他就是观月的室友了。
这三个人一聚首,我突然感觉身边的氧气有点稀薄。
不仅是因为三个男生都很高大,还因为他们都有着超脱凡人的容貌和出身。
周围路过的同学们目光已经变了,变成那种狂热的羡慕。
这一切就好像漫画里的场景,每个学校都会有自己的灵魂人物。
毫无疑问的,我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踏进了这个圣学园最核心的圈子,而飞到身上的视线已经不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犀利的飞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头埋低……上帝啊,拜托让我隐形吧,阿门!
“那现在怎么办?”祁观月淡淡地问。
深海恼火地抓了抓乱而有序的头发,皱着眉说:“还能怎样,我先带她去报到!这女人不仅笨,还是个路盲,毫无方向感!”
“那一起吧,我陪你们去。反正我是学生代表,也算我的本职。”观月很自然地说。
费靖司笑眯眯地扬手:“那我先去签到了,放心,我会帮你们签的。拜拜,小可爱!要是厌烦了深海,记得来找我哦!”
深海劈头就是一句:“滚吧,小费!你也就最多值50块而已!”
刚刚转身打算帅气离开的费靖司,立刻回头做大哭状:“喂,说了不许叫这个绰号的!还有,我就算是小费至少也得值500块吧!”
看他那故意耍宝的样子,深海狂翻白眼,我和观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成功娱乐了大家的费靖司走了,深海和观月不约而同地说:“那我们走吧!”
伴随着话音的,是两个男生下意识伸来的手。
一左一右,像是绝佳的默契,同时牵起了我的双手。
观月眼神一暗,而深海扫了观月一眼后,皱着眉把自己的手一放,转身说:“走吧,快点!”
我被观月握着的手,感受着观月的体温,在冬日的晨风里,有点冷、有点冰。而被深海丢下的那只手,不过是与深海短短一瞬间的指间轻触,却像被炽烈的熔岩烫到一样……至今仍灼烧着,传来些许疼痛。
“原乐乐,我们走。”观月是温柔的,那种自然而然的体贴与亲近,丝毫不让人感觉突兀。
我点点头,不管如何,我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
只是……两个男生,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一个像月亮,一个像太阳。
我不知道在陌生的环境里人是不是反应比较迟钝,又或者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新的信息,脑筋已经转不过来了……总之,我根本没弄清自己是怎么来到了教务处,又是怎么离开的。
等我清醒过来时,自己连同一大包像砖头那么重的书一起,被“安放”到一个窗明几净的教室里。
面无表情的贵公子,高大俊美却有着地狱魔神一般的邪恶气场。当深海拎着一个大包带着我走进这个班级时,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了通道。
眨眼间,以我的座位为圆心画圆,恶魔的毒气威力横扫方圆5米啊!
这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恶魔的身旁还伫立着一个优雅完美的王子。
“那我们先回教室了。我和深海都在楼上的特别班,很容易找的,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找我们。”观月温柔地嘱咐着。
这时深海已经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临走时,他也没有转过头来多看一眼……我心里有点小小的遗憾。
这时刚好是第一节课上完以后,同学们等那两个人一走远,就潮水般朝我涌来,瞬间把我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你叫什么名字?是转学来的吗?”
“你怎么认识祁观月啊?欧阳深海竟然还帮你拿包!”
“你是恶魔的亲戚吗?王子对你这么好,你是他什么人?”
“早上我就见你跟深海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
一整个上午,我就这样被大家围攻。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原来“恶魔”是指深海,“王子”是指祁观月。
这样的绰号还真是形象啊!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圣学园的人气竟然高成这样。
大家对于我的转学经历,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感兴趣,却都不约而同地想打听我跟深海的关系……这里边不仅有羡慕和好奇,还有一些更深层的窥探!
总是被弟弟原慎明嘲笑的我,这次忽然变聪明了。不管别人怎么问怎么刺探,我都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只是说深海他们好心帮忙,给我带路而已。
没有得到想听的八卦,同学们一哄而散。落得清净的我,总算可以拍拍胸口望天:“看来,我是绝对不能泄露在深海的别墅里暂住的事情了!”
我叮嘱自己,千万不要说漏嘴啊!
不过拜她们所赐,我终于对圣学园有些了解了。
我所在的班级是普通班高三2班。普通课程是在这个教室里上课的,只有实验课才会去化学楼。
圣学园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与其他学校不同的就是“特别班”。
特别班不仅课程与普通班完全不同,上课的地点也不是在普通的教室,而是在那些特别冠名的教学楼里。
给他们上课的也不是普通教师,而是专业的国际级导师。
他们还有特殊课程,例如帝王学、搏击课、谈判课,据说甚至还要学毒理学!
听到深海他们居然还要学这样的课程时,我顿时头昏起来:难道是怕他们食物中毒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同人不同命的概念,我有种彻底被震撼的感觉,十分郁闷。“鲁西法”果然不是凡人,可是我跟他的距离……未免也太遥远了吧?
遥远的不仅是家世,还有那个神秘的七天禁止接近令。
同学们神神秘秘地说:“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恶魔,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没错没错。你才来这个学校,所以一定要记住,在至少七天内不要再见到恶魔。”
我惊奇地反问:“为什么在七天内不要再见到他?”
“因为七天后,你就会知道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下场会有多惨,然后你就会对他彻底产生免疫力。”
她们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为什么是七天?”
“因为……哇,上课了……”
虽然还不太明白她们说的话,但那些话也从侧面说明:“鲁西法”在这个学园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如果我想安然无恙地大学毕业,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关系。
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那个链坠,我真的不是想据为己有……只是……只是……有点舍不得……
“原乐乐,好了吗?一起走吧!”
就在我呆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教室门外突然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白色的羽绒服衬托着他白皙的肌肤,使他像天鹅一样优雅。
幸好已经放学,教室里人不多了,不然肯定又是一场轰动啊!
没想到观月竟然会来接我……那“鲁西法”呢?
我正想起身看看,只见门外钻出一个人的头来。微乱的头发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懒洋洋的微光,黑葡萄一样晶莹剔透的双眸,闪烁着神秘的深紫色。
“喂,太慢了,居然让主人等你!”深海那嚣张的声音让我吓了一大跳!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这家伙懒得走过来,只将头从门外伸进来,还一脸凶恶——像个小魔怪!
啊,不!看体积的话,该是大魔怪才对呀!
“我已经收拾好了。”
莫名就开心起来的我,拉着书包就想朝门外跑,不料“扑通”一声!
书包太重了,背不动……所以,书包没事,人倒是摔了个狗吃屎!
门外的两个帅哥,脸上都挂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分明就在说“我们可不认识这个丢脸的家伙”这样的话。
上帝如果关了你的一扇门,那么多半会给你留一扇窗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相信我、追随我,因为那扇留下来的窗外,通常都会捡到金子。
上帝有没有这样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的确找到了那扇被上帝留下的窗户——虽然,窗外并没有金子,只有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喂,你用什么东西淘的米?”
“洗衣粉。难道不对吗?难道要用洗涤剂?”
“该死!是用水!水!”
……
“你给我滚出来!你刚才对我的游戏做了什么?”
“我只是稍微玩了一会儿而已,不到十分钟……”
“你还做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我……保存了记录……”
“浑蛋,你的破记录竟敢覆盖在我的记录上!我花了七十二个小时的苦战,眼看就要通关了……我劈了你!”
……
“这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洗衣机里?”
“难道洗衣机不是用来洗衣服的吗?”
“你这笨蛋!你没看这里写着只能手洗吗?这也算了,你干吗把你的衣服也丢进来啊?它竟然还脱色,把我的衣服染成了斑马服!不许再让我看到这件衣服!”
……
“唉,累死我了!”
我趴在沙发上,发出绝望的叹息。
一个星期过去了,自己真是不死也脱了层皮。和“鲁西法”相处……好难哦!
我做什么都不对,“鲁西法”总是怒气冲天。
“我太笨了吗?”
泪珠噙在眼里,我掏出手机——虽然它现在只能当闹钟用了。
学校里有银行也可以充值,可是我身上那一点点钱,还是用来防身比较好。
虽然“鲁西法”说包吃包住,可是也许哪一天就会一脚把我踹出去,让我在学校里当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难过的我趴在沙发上自怨自艾,好不容易迎来在圣学园度过的第一个周末,结果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老爸,慎明,我好想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