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行呢,于理不合。”
秀娘倒还是担心山杏的身份。
“都说了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哪儿来的理,等有了外人再说,对了,关伯,帮我给马儿喂些草。”
“好咧,这是那间屋子的钥匙,明天如果夫人……噢,山杏要点库的话,喊我来帮忙。”
这位关伯伯还真是个妙人,山杏乐呵呵地答应了,攥着老伯塞给自己的钥匙,转身回了屋子。
泡了一个热水澡的山杏,还在秀娘的监视之下,强制着吃下了一小碗手擀面,然后爬上那张大床,在上面幸福的睡着了,当外面有鸟鸣声传来,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马的嘶鸣声,山杏才在宽大的拔步床上,伸了个懒腰。
“夫人醒了?”
一直等在外间的秀娘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轻响,赶紧站到了里间的门边。
“噢,是秀娘,我这就起来了。”
听到有人询问,山杏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伯爵府,也不在侯府了,现在自己是在远离侯府三百里的途岭山脚下的庄子里,她立刻一个翻身爬起来,赶紧地穿着衣裳,枕边备好的衣裳还是很合身的,看来夏姑姑给自己准备得不错。
“夫人,我进来了。”
秀娘听到了屋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再问了一句。
“进来吧,秀娘,我都说了叫我山杏就好,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再说了,我这个夫人有名无实的,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是别叫了,以免落了人口舌。”
看到秀娘进了内间,山杏就又对着秀娘嘟囔着,秀娘却是给她说愣了。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说真的,以后这庄子上,就是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了,你看,庄子的地契都在我手上了,还有你和关伯和身契。”
昨天晚上临睡前,山杏整理了一下包袱,把里面的东西都仔细地验看了一遍,才发现在聘礼单子的小册子中,夹了庄子的地契和秀娘和关伯的身契,这说明了,侯府把不把自己接回去,还真是两说了,这应该是给了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昨天给自己备的那些东西,大概是因为愧疚吧,怪不得给备得那么周到。
“什么,我和老关的身契?还有庄子的地契?”
这话比上一句更让她受刺激。
“怎么会呢?不是都说娶夫人进门了吗?”
秀娘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且,她和老关都是侯府上的老仆了,是侯夫人信得着,这才派到这个庄子上来的,哪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送人了,虽然是送给了侯府世子夫人,但听这位夫人一说,这夫人还保不齐能不能当下去呢。
“秀娘,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先洗漱了,然后咱们把这屋子整理出来,叫了关伯,我跟你们好好的把事情唠一唠。”
秀娘木然的点了点头,掀了帘子,把备好的水从外间端进来。
“夫人先洗脸吧。”
看她还是改不了口,山杏也只有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不再强求了。
“我来给夫人浸帕子。”
看到山杏自己拿着棉布帕子去蘸水,秀娘赶紧一把抢了过来,有自己在旁边,哪还用得着主子动手。
“我自己来就行了,我一向都是自己动手做这些的,秀娘歇一会儿,不然就帮我理理这些凌乱的东西。”
看到山杏确实不想让自己帮她洗漱,秀娘就开始去整理那些小零碎,倒很快就归置好了,裤子叠到柜子里,在这个屋角有两个大柜子,一个装行李,一个装衣裳,刚刚秀娘打开柜子的时候,山杏就看到了,里面一撂的被子、褥子呢,倒是不缺自己的铺盖,而那些梳头的、挽发的,刚一着都归置到梳妆台上了,妆台上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大概是侯府来人的时候,都是自带东西过来的,先备了也没什么用场。
“夫人的东西还真是不多,不然这些头饰、发簪什么的,就应该老大一匣子了,妆台哪里放得下,应该成匣子的放在衣柜里头的。”
秀娘看到梳妆台上的那点子东西,也不得不为这位世子夫人感叹,看来真是位不被看重的。
“哪就用得了这么多了,只是挽个头发,我不讲究的,就是身上这衣裳,大概也穿不了多久,这大山脚下,还是棉布的衣裳适合些。”
山杏的话头秀娘并没有接,她收拾完了东西,山杏也洗漱完了,坐到梳妆台前自己梳头发。
“我来给夫人梳头发吧。”
山杏就摇了摇脑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反正也没人看到,梳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山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自顾自的扎成了一个马尾,虽然是穿到这里两年多了,她还真没自己梳过几次头发,刚开始的时候娘亲病着,而她自己还小,哥哥就帮她挽发,虽然挽得不怎么利落,也好歹是两个小童髻,后来到了伯爵府,有小红小花跟着,就算别的她们帮不上太多,但这挽头发倒是真不是山杏自己来,所以,山杏至今为止,还不会梳这边的头,那些挽来挽去的花样,她看着都头昏眼花的。
“还是奴婢来吧。”
看到山杏自己随便扎成一绺的头发,就知道她是被人侍候惯了的,那样散落的头发哪成个样子,不得让人笑话死。
“没事儿,这样挺好,还不勒头皮,还清爽凉快。”
这都深秋了,别说是在山脚下,就算是城里,也跟凉快没有多大关系了。
“山杏你听话点儿,这样的头发走出去,让人看见笑话死了,还以为奴婢我不尽心呢。”
听到秀娘在这个时候换了称呼,山杏偷偷地咧开了嘴角,看来,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至少这两个人,都不是势利矫情的,只要自己好好的跟他们相处,也许自己期许的平淡日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秀娘,你去叫关伯进来,我们三个人开个小会儿,看看以后我们该怎么过日子。”
梳好了头发,山杏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不愧是侯府置办的东西,这铜镜照人,比伯爵府上那面清楚多了,也可能伯爵府上没给自己置办好的,这个山杏就不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只是吩咐了秀娘去叫关伯。
三个人坐在外间的方桌旁边,本来关伯和秀娘是不肯坐的,奈何山杏硬拉着两个人坐下了。
“你们两个人坐下,我们才好慢慢谈,要说的事情多,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明白。”
山杏拄着下巴看着两个人,慢条斯理的说着,关伯和秀娘对视了一眼,还是听了山杏的话,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只是,两个人很自觉地坐到下首。
“我也不跟你们说什么客套的,也不想隐瞒,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世子爷病了,病得还很重,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好转,侯府就想要找个人冲喜,门户太低的侯府相不中,门户太高的,人家也舍不得闺女,我来自永嘉伯爵府,是记在大夫人名下的嫡出二小姐,其实我娘是位姨娘,我是庶出的。”
山杏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自卑感,她对这个时空里的嫡庶之分,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可不管别人是什么看法。
“侯府去伯爵府求娶嫡女,因为侯府知道伯爵府的嫡出小姐,以前得过天花,伤了容貌,就想着,这样的门户也算相当了,虽然算是低娶,女方还有缺陷,但现在世子的情况不好,事急从权,也只能认了,他们只是没想到,伯爵夫人也是舍不得自己闺女的。”
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再恶毒的妇人,也少有不心疼自己孩儿的,自己只不过没有被人心疼的命罢了。
“所以,我就代替长姐被嫁进侯府了,等到侯府发现被欺瞒了,这边也已经礼成了,侯府觉得不甘心,但好在,我嫁进了侯府,世子竟然真的醒了,所以我才被有被退回去,就来到这个庄子上了。”
秀娘和关伯两个面面相觑,这位世子夫人还真是着人可怜的,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任何一个大宅门里头,这种被嫡母卖了庶子庶女都不在少数。
“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两边都有错,侯夫人去伯爵府求娶嫡女,伯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人家想要求娶的是嫡长女,她却李代桃僵,把我这个记名的嫡女嫁了过来,这是伯爵夫人的错,但侯府既然诚心求娶,就应该交待清楚,不应该话说得不明不白,连庚帖都不仔细查验,最后铸成大错,这就是侯夫人的错了,总之,两边都有错处,只是,被牺牲的变成了我。”
山杏也有点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但现在,她却有点庆幸自己被嫁到了侯府,虽然现在被遣送了,可却因此而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她还是很开心的,高门大户那些勾心斗角,她还是不想参与的,而且,以她的智商,她觉得自己也不够格参与,与其为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不知道哪一日就被暗箭射中,还不如早早地脱离那个事非之地。
“不过我也很高兴能被遣到这个庄子上来,我来之前不知道是个这么小的院子,现在看到只有这么简单的人口,我还是很满意的。”
“我在来庄子之前,夏姑姑说等我及笄的时候,就把我接回去行大礼,但我却在她给我的包袱里,看到了这个庄子的地契和你们两位的身契,我就知道,我能回去的机率很小,但我不在乎,我更在乎我不会被再次出卖。”
“现在就是你们两位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我不强求你们两位留下来,因为你们原本是侯府的家奴,那地位自然是跟现在不同的,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而跟了我,真就变成了小小的仆役了,所以呢,如果你们谁想要离开,或者两个都要离开,也没什么的,我会还了你们的身契,你们是以自由之身出去生活也好,还是拿着身契重回侯府也好,我都不拦着。”
山杏把两人的身契拿了出来,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现在是你们轮到你们做决定,只要伸伸手,就OK了。”
秀娘和关伯可听不懂什么OK不OK的,他们只知道,现在他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了,或走,大路朝天,各不相干,或留,相依为命,不离不弃,两人再次目光相接,里面自然少不了纠结。
谁都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拥有自由,可以不用再受束缚,可从没得到过自由的人,一旦真的走了出去,他们将怎么生活呢,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田庄土地,没有屋宅房舍,这一走出去,人是自由了,如何安身立命就成了问题,况且,秀娘看了看对面的小姑娘,她突然有些舍不得,虽然她听起来说得井井有条,不急不徐,但她毕竟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如果把她自己扔在了这山脚下……
秀娘想一想都后怕,自己刚来到这儿的时候,还有老关陪着呢,都吓得夜夜睡不着,好久才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这个小姑娘才刚刚来到这里,不说她怕不怕这样的环境,只说她生在侯爵之家,一直是被人侍候着的,如果只剩她一个人,她能不能自理自己的生活,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姑娘,她都觉得自己不能走,也没法儿走。
“山杏,我想留下来。”
秀娘轻声的说到,就看到山杏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她就那么盯着自己,看了好久,直看到两只眼睛重新变得清澈,然后听到山杏轻声地说了一个字。
“好!”
只要你留下就好,从此我们相依为命。
“山杏,我也想留下来。”
关伯看到山杏望过来,急忙肯定地点着头。
“我是真的想留下来,在侯府已经呆了很多年了,自由虽然是好的,可一想到我从这里走出去,我就突然发现,我根本没办法独立生活,已经适应了一切有人指派,有人安排好的日子,如果依靠自己出去挣天下,对我来说确实有难度。”
山杏听了这话,就呵呵地笑了起来,这还真是大实话,可她也知道,这两个人,肯定也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庄子上的,好人自然有好报,自己一定要让他们两个,过上富足的日子。
“这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噢,从此以后,你们可就要跟着我混日子了,不许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秀娘和关伯一起摇着头,又一起点了头。
“决不后悔。”
山杏把面前的两张身契收好了,自己也是冒出了一头的汗,这确实是遇上好人了,如果是两个心怀不轨的,自己一个小孩子,被人拿了身契、地契,抢了嫁妆,再杀了灭口之类的,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侯府可是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人察看的,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人,大多还是纯朴善良的。
“那好,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商量一下,以后的日子我们怎么过。”
山杏对于自己的冒险,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过,以后我们就跟着山杏呗,反正以前这庄子也就是我和老关,现在多了个你,也就是多做一口饭吃,日子还不是一样。”
秀娘倒是知足的很,看来对这种轻松的生活,她也是习惯了。
“以前的日子也太过单调了,而且看你昨天晚上的手擀面,连点儿卤菜也没有,这吃喝上也应该不太富足。”
山杏直接就从吃喝上头下手了,五脏庙给供足了,才能想其它的。
“嗯,我和老关每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的月例,这月例如果说是在城里,倒也不算少了,可在城里时,吃喝用度上,都是府里解决的,而在这里,只能靠自己,所以这吃喝上自然要紧凑些。”
山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咱们得想办法改善这样的生活,即使在这样远离城市的小院子里,咱们也得活得有声有色才行。”
即使日子平淡,也要活出精彩来,这才不枉了自己来这个世上走了一遭,日子是人过起来的,总要先有面对的勇气,才能勇敢创造未来。
“山杏说要怎么改变呢?”
关伯也来了兴致,虽然说对出去闯荡没什么信心,但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他还是想有所改变的,毕竟这庸庸碌碌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几年了,现在来了个小丫头,他希望她能给自己的生活注入活力,不然,就这么困在院子里等死,也不是他想要的。
“你们的月例银子,从这个月开始,就归你们自己所有,可以自已攒着留着急用,我现在既然是这个庄子上的主人,以后这个庄子上的花费就归我了,你们只要做好事就行,银钱上不用担心。”
听到不用自己掏银子过日子,还能攒下钱来,关伯和秀娘都有点儿不可置信,他们觉得小姑娘身上也不能有多少钱的,完全忘了,山杏现在还是世子夫人的身份。
“山杏,这庄子看着不大,一个月的花费也不小,就说这洗洗涮涮用的皂角,吃吃喝喝用的菜金,都不是小数目,咱们可得省得点儿花,我们俩个攒银子也没什么大用,山杏就一起搁在庄子上花用吧。”
秀娘的话还真是让山杏挺感动的,能在陌生的时空里,遇上这两个人,可见上天对自己有多么厚待。
“不用,花费必然是有的,但咱们也得想办法挣钱啊,不能为了省钱而不花钱,我们要为了花钱而挣钱,这才是过日子的办法。”
山杏的小脸上,一提到挣钱就是一片光彩。
“挣钱?拿什么挣,这么偏僻的地方,根本没有来钱儿的门路。”
关伯的话山杏却不敢苟同,只要有想法,就一定有门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关伯,你们现在如果要买菜买米买布料,都要去哪里?”
这庄子里连个菜叶都没看到,明显这里没有菜地,那就说明他们肯定是要出去买菜的,那有买菜的地方,就应该会有集市贸易了。
“我们顺着门前的路往东走,用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前边的一个镇子上,镇子那里每天有集市的,到中午的时候散集,我们想买什么那里都有。”
就说肯定会有集市的嘛,这就简单了,自己看看有什么能让自己发挥的,如果在不动用本钱的情况下,能打理好庄子上的日子,自己就算胜利了,如果还有赢余,那就算是大捷。
“那平时秀娘和关伯谁去赶集市呢?”
山杏想着跟着去趟集上,观察观察情况,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我去的时候多,除非秀娘要买什么绣线、缝衣针什么的,我怕买错了,秀娘就会亲自去的。”
关伯表达还是自己出去的时候多。
“秀娘,你竟然会绣东西吗?”
对于刺绣,山杏还是挺向往的,这时的女子都手巧得很,绣出来的花样让山杏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山杏虽然在伯爵府里学习两年了,琴棋书画倒是没少学,可这做衣裳绣花她可是半点不会,她可是知道的,女儿家不会作这些女红,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法生存,外面的成衣贵且不说,自家老公的内衣,是一定要自己亲手做才行的,而且,现在自己也得给自己做衣服呀,不然自己穿什么呢,全靠出去买的话,自己的日子也顶不了多久的。
“当然啦,不然怎么叫绣娘呢,全是因为她的绣活好,绣娘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就是侯府的老夫人,见过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也对绣娘的手艺赞不绝口。”
还没等秀娘回答,关伯就抢着替她答了,山杏这可是意外之喜了,还以为只是会呢,原来竟然是精通,这可太好了。
“秀娘,原来你是绣花的绣啊,我还以为是清秀的秀呢。”
秀娘赶紧答到。
“是清秀的秀,原来是因为我的绣活好而改的名字,但写起来有些麻烦,管事登记名册的时候,就找了个谐音的,就用了清秀的秀了。”
原来自己没看错,还以为身契上写错字了呢。
“那行了,今天的小会儿开得很成功,现在我们要吃早饭了,吃过了早饭,我就要清点我的嫁妆了,你们俩可不许偷懒噢!”
关伯和秀娘赶紧点头答应下来,果然有个小孩子,日子就变得热闹起来了,秀娘去做了些小米粥,烙了几张白面饼子,拌了些小青菜,端上桌的时候,秀娘就有些不是滋味,想来,山杏应该没吃过这样的早餐。
“山杏,咱们现在就这些东西,你先将就着吃,等明天去了镇上,让老关多买些吃食回来。”
山杏却吃得津津有味,小米粥熬得软烂,小菜也清香可口,就是调料少了些,山杏决定明天去多采购一些回来。
“很好吃啊,我吃得惯的,别担心我。”
看到山杏确实吃得不勉强,秀娘才算是放下了心,但这心里总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被搁到了这样的地方,也多亏山杏想得开,一般的小姐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日子。
“你们也跟我一起吃吧,不用单独出去吃。”
山杏示意两人坐下来吃饭,两人哪里肯坐,坚持着要去厨房里吃。
“这院子里一共才三个人,你们两个还不肯陪我。”
被山杏这么一说,两人才算是坐了下来,只是吃得很是忐忑,山杏虽然不计较两人的身份,但她毕竟是主子啊。
“明天我跟关伯一起去镇上,我想去看看热闹。”
看出了两个人的别扭,山杏寻了个话题,分散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不好,山杏可是世子夫人呢,绝不能随便地抛头露面。”
关伯第一个就给否决了,还是半点不容情的架势。
“关伯,我就是想去看看热闹嘛,你不说我不说的,谁能知道我是世子夫人。”
关伯没有回山杏的话,只是瞅了一眼她的穿着,继续埋头吃饭,山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再看看关伯和秀娘的衣服,就知道差别在哪儿了。
“秀娘,你能不能帮我做套衣裳,用棉布做,不用绣花,简单点儿能穿就行……”
没等山杏说完,秀娘就给接上了。
“明天就穿。”
山杏就嘿嘿笑了笑,抻了抻身上这套绸缎的衣裳,看来,这身衣裳要寿终正寝了,没什么机会再穿它了。
“我知道辛苦你了,秀娘,只是,我真的很想跟关伯去镇上瞧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集市上呢。”
这话秀娘信,关伯也信,但山杏自己不信,在村子里的时候,她可是不止一次去集市上,虽然是为了给娘亲买药,但也是真的去赶过集的,只是,现在不是心虚的时候,要让他们两人相信,自己是真的没有去过集上,是因为忍不住好奇才要去的。
看两人不再说话了,就知道这事已经定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会儿去查验聘礼,秀娘你就别去了,专心给我做衣裳吧。”
秀娘也懒得跟这个小不点儿计较了,收拾了碗筷,就真的找块青蓝的棉布,给山杏做起衣裳来,好在只是做一套外面套着的外裳,一天倒是赶得出来。
“关伯,现在该咱们两个忙了。”
关伯自然是乐得帮小山杏的忙的,紧跟着山杏的后面去了东边的库房。
查对单子,倒并不困难,都是标注得很明白的,一共是四十八个箱子,每个箱子里装了什么,山杏只要对好箱子上的号数,一个个的按照礼单子查对就行了,关伯只是负责帮山杏搬箱子,贴封条,查验过的箱子,山杏都是重新贴上封条的,这次是山杏自己写的封,又特意做了标记,箱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山杏现在要用的,除了衣裳和被褥现在能用得上,但房子里被褥本身就够用了,衣裳都是绸缎的,山杏也不打算拿出来穿,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装箱封好了。
“关伯,把装衣裳和被褥、布料的这几个箱子放在上面,一个是能减少虫蛀鼠咬,再一个也能防些潮气。”
关伯当然是听话地按照山杏的要求来了。
“关伯,还有这间房子,既然是当库房,不用来住人,那你明天有空的时候,就把这些窗子都钉牢吧,里面外面都钉死。”
这样就算是有人想砸窗进来,也是不容易了,毕竟这是山杏最后一点家当呢。
查验完嫁妆,已经过了午时了,虽然对照单子查起来并不难,但四十八个箱子毕竟不少,山杏也怕出了差错,毕竟是伯爵府给的东西,万一这次伯爵府和侯府真的翻脸了,再拿嫁妆说事儿,她可担待不起,必须得把东西清查明白了才行,好在没什么问题,都对得上,只是,在山杏的心里,古代有钱人家出嫁妆,不是都要陪送个庄子、铺子什么的嘛,她这里怎么没有呢?
山杏还偷偷想着,如果有个庄子或者铺子,自己可是赚到了,到时候好好经营着,就算是被人遗忘了,也饿不着啊,结果,现在幻想破灭,自己这里倒是有一箱银子,看来,伯爵夫人是真的没想给自己留什么傍身的东西,可又怕侯府觉得伯爵府小气,所以就拿银子来顶数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更能让侯府证实了自己是冒充的,不然,谁家的母亲,会不替女儿把后路想好呢。
“快点儿来吃饭吧,再不吃就该轮到吃晚饭了。”
看到山杏和关伯终于从东屋里走出来,秀娘一脸的不满,都去喊过两三次,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出来。
“秀娘,别生气噢,这不是看着快要清点完了嘛,就想着还不如一着忙完了呢,是吧,关伯?”
关伯但笑不语,也不跟秀娘求饶,也不替山杏保证。
山杏就哼了一声。
“就知道你们两个好,都不替我说话。”
这样的小孩子气,让秀娘和关伯哭笑不得,果然,小孩子的想法,是大人不能理解的。
“好了好了,快吃饭了,我都要饿瘪了。”
等到进了屋子,看到桌子上摆好的吃食,山杏的肚子就咕噜噜地叫起来。
“看吧,看吧,有人在说,饿了,饿了。”
秀娘跟在后面逗着山杏,山杏就有点儿红了脸,要不是想趁着那股劲一着把东西清点儿完,她怕是早就跑回来吃午饭了,山杏是害怕自己一旦把活撂下了,等吃完了饭,就赖在屋里懒得动弹了。
“谁不知道饿着难受啊,可我刚刚在干活啊,哪能半途而废呢。”
反正身体才八岁而已,装装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可以。
“哟,我们山杏还这么能干呢,山杏说得对,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有头有尾才行。”
这是哄小孩子呢,山杏撇撇嘴,端起碗来开始扒饭,再不理对面这个笑得眉开眼弯的人了,关伯也端起碗,闷声不响地吃起饭来,山杏却看到了他翘起的嘴角。
吃饱了饭,秀娘拿了湿布巾来,帮着山杏擦了手脸,然后安排她上床午睡,山杏临上床想起件事情来。
“秀娘,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在山杏想来,做衣裳也是件很难的事,一针一线的多不容易,自己明天就想要穿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快做完了,你好好睡一觉,等我们山杏睡醒了,衣裳就做好了。”
秀娘做势拍了拍山杏,让她好好睡一觉。
“噢?现在就要做好了?秀娘,你竟然这么快?”
山杏一扑棱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秀娘赶紧又把她按了回去。
“我说快要做完了,不是已经做完了,你赶紧睡觉,不然这衣裳也不做了。”
在秀娘的威胁下,山杏合上眼睛,数着一、二、三、四,也许是点库累着着,到底是个小身板,一会儿就睡着了,秀娘听着山杏均匀的呼吸声,帮她把被子拉到胸口,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睡了?”
关伯看到秀娘出来,问了一声,秀娘点了点头。
“多亏是个小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被送到这个偏僻的庄子上来,意味着什么,不然,哪还会这么消停,怕早就哭得要死要活的了。”
关伯正在修理一把柴刀,是件平时不用的东西,只剩下刀身,没了刀把,现在有了一匹马需要喂草料,他就想起了这把柴刀来,打算给它按个刀柄,好用来给马铡草用,不然没有趁手的物件。
“我看不尽然,别看山杏年纪小,可是个看得开的,她未见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不然在今天早晨,她也不会跟我们两个说那样的话了,也许,是我们没看透,别人不想的,也许正是她所求的呢。”
秀娘可不觉得山杏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才不明白自己的遭遇,反倒是觉得她是太懂事了,才不计较,人这一辈子,总得想得开才行,不然日子可难过了,只是,难为她这么小就想得开。
关伯听了秀娘的话,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没再说其它的话,有些事情,看各人的理解吧,而且,时间是最好的证明,这才第一天,谁知道小姑娘能坚持多久呢?关伯把削好的木棍安在刀身上,再用锤子把这个把手敲牢靠了,还是有些松动,他又塞了一片小木楔进去,一番锤打,这才是结结实实,不摇不晃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柴刀,脑子里却想着那个小姑娘。
也许,小姑娘的际遇,就像这把柴刀,她因为没有遇上合适的刀把,所以就还没有体现出她的价值,只是,她现在嫁进来的是侯府,根本就没有她反悔的机会,如果侯府不承认她,却也不遗弃她,只是把她放在这里不闻不问,那她还有机会遇到能配上她的刀把吗?哎,这个比喻也太低劣了,关伯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自己这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主子也是自己能随便揣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