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还真是迷死人不赔命的主儿!
尽管芳儿也就十五岁出头而已,可架不住这时代的女子都早熟,尽管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依旧算是个青苹果,可却冒着诱人的香味儿,饶是陈子明前世时也算是看多了影视上的美女,却还是被芳儿的笑弄得一愣一愣地,就差没当场流哈喇子了。
“少爷,你,你……”
被陈子明这么愣愣地看着,芳儿可就有些笑不下去了,小脸一红,跺了下脚,又羞又气地不依了。
“没,没啥,啊,芳儿,咱这左跨院里怎么就你跟福伯二人,不是还有林嫂他们么,怎地都不见了人?”
芳儿这么一羞怒,陈子明可就有些心虚了,好在脸皮足够厚实,倒也没露出啥尴尬之色,而是打了个哈哈,紧赶着转开了话题。
“都走了,前日大少爷您一死,啊不,不是死,是,是……,哎呀,总之呢,二娘就发了话,说是左跨院用不着人了,就让林嫂他们都走了,还说,还说……”
芳儿尽管聪慧,可到底年岁尚小,被陈子明这么一拨,注意力也就跟着转了开去。
“还说了啥?芳儿莫怕,有何事只管直说好了。”
陈子明压根儿就没在意芳儿话里的语病,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其欲言又止的后续之上。
“二娘还说,还说……,那个,让奴家去照顾二少爷,不过奴家没答应。”
听得陈子明这般逼问,芳儿的小脸顿时又是一红,忙不迭地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子明的眼,呐呐地道出了实情。
“哦?”
芳儿此言一出,陈子明的眉头顿时便是一扬,但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旋即便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二少爷指的自然是陈子明的同父异母弟弟陈镇,说是弟弟,其实也就比陈子明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兄弟俩从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打小了起,就没少互殴,虽说各有胜负,可总的来说,素性狡诈的陈镇占上风的时候还是要多出不老少的,前任每每提到二少爷,总会有着莫名的怒火,然则陈子明却并不会如此,他在意的只是殷氏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整个左跨院肢解个彻底的真实用心何在。
沉思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从来都具有最强大的杀伤力,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更别说陈子明本身就长得英挺不凡,他这么一沉思不打紧,却令芳儿原本就红着的小脸顿时便更红了几分,痴痴地望着陈子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限之柔情,却浑然忘了个事实,那便是原先的陈子明愣得很,脾气从来都不算好,每每提到了二少爷之际,总会大发雷霆,断然不会似此时这般皱眉沉思。
“大少爷,大少爷!”
就在房中二人一沉思一发痴之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中,就见福伯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铜盆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奋地嚷嚷着。
“哎哟。”
被福伯这么一嚷嚷,芳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有些不对味,心顿时便慌了,惊呼了一声,低着头便从福伯身旁跑了过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这丫头搞啥呢,疯疯癫癫的,不管她了,大少爷,这可是您最喜欢吃的红烧驴肉,还有这,给,二十年陈的女儿红!”
芳儿冲得实在是太急了些,福伯这等粗线条的人物都愣是被吓了一大跳,黑脸顿时便更黑了几分,不高兴地骂了一句,可一看到陈子明抬眼望了过来,福伯立马又展开了笑颜,得意洋洋地将铜盆子往榻边的几子上一搁,又从后腰处取下了个酒葫芦,塞到了陈子明的手中。
“福伯,一起来!”
尽管刚用了一大海碗的素面,可一见到满盆子热气腾腾的驴肉,陈子明的食欲当即又大动了起来,招呼了福伯一声之后,便即毫不客气地伸手其中,捞起连骨的一大块,大啃大嚼了起来,那等粗狂劲儿一出,顿时便惹得福伯放声大笑了起来……
“呵,大少爷来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穿越综合症的缘故,还是前任的底子打得好,仅仅只调养了两天,陈子明的身子骨就已然大好了,一大早起来,用过了早膳,便即施施然地向右跨院行了去,这才刚到了院门处,立马便有一名家丁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了前来。
“哦,是韩叔啊,二娘可是起了?”
陈子明飞快地翻了下前任的记忆,瞬间便想起了这名家丁的姓氏,很是客气地便出言招呼了一声。
“哟,这可就不好说了。”
陈子明的前任就是一犟驴子似的人物,与右跨院素来不睦,自是极少出现在这右跨院中,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给二娘请个安,平常时分那是断然见不到人影的,而今,居然施施然地便来了,“韩叔”惊讶之余,自不免便多了几分的小心,并不敢将话说死,也就只是给出了个含含糊糊的应答。
“唔,那就有劳韩叔进内里问问看,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二娘商议一二。”
“韩叔”这等敷衍之言明显有着狗眼看人低的意味在内,不过么,陈子明却是并未动怒,依旧是一派和煦状地打着商量。
“这样啊,那好,还请大少爷稍候,小的这就问问去。”
陈子明这等好声好气的商议姿态一出,“韩叔”显然是有些拿捏不定了,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这才勉强地应承了下来。
“多谢韩叔,有劳您了。”
尽管“韩叔”答应得极为的勉强,可陈子明的谦逊态度却是依旧没变,再次和气地致谢了一句道。
“大少爷客气了。”
“韩叔”显然有些个想不明白素来二愣子一般的陈子明如今怎会是如此这般地知书达理了起来,只是这等话语压根儿就不是他一个下人应该问的,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狐疑地看了陈子明一眼,丢下句场面话,便即一转身,匆匆向院子深处行了去……
“何事,嗯?”
右跨院的厅堂中,殷氏大模大样地盘坐在正中的几子后头,大刺刺地受了陈子明的礼,但却并未给陈子明半点好脸色看,一开口便带着明显的不耐之意味。
“好叫二娘得知,事情是这样的,孩儿上月底便已满了十六,按律已可到官府领永业及口分田,今,先父既去,食邑已无,若是坐吃山空,终归难以持久,故而,孩儿打算在及早去办妥了此事,不知二娘以为可行否?”
往常,若是殷氏摆出了这等臭脸,脾气倔强的前任一准会气恼地拂袖而去,可陈子明到底不是前任,尽管心中也自不爽得很,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作出一派谦和状地便将来意细细解说了出来。
“嗯?”
陈子明没有盛怒而去已然出乎了殷氏的意料之外,而能说出如此有条理性的言语就更令殷氏诧异莫名了几分,以致于平板着的脸上竟因此出现了明显的惊疑之色,眼神闪烁地打量了陈子明好一阵子,却并不曾作出回应,仅仅只是从鼻腔里含含糊糊地冷哼出了一声。
“二娘可是以为有甚不妥么?”
陈子明静静地等了片刻,见殷氏始终不曾开言,自是不愿一直这般沉默下去,这便出言挤兑了一句道。
“怎么会呢,曦儿能如此想,自是好事,二娘只是好奇这主张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被陈子明这么一挤兑,殷氏显然是有些乱了分寸,再也无法绷住架子了,竟自将心中的隐蔽疑问都直接问出了口来。
“回二娘的话,古人常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孩儿本自不信,可此番在生死间走了一遭,这才惊觉往日行事多有孟浪处,实是不妥已极,今既是已知不足,自当奋起,还请二娘多多成全则个。”
殷氏这么一问,陈子明的心底里当即便是一乐,没旁的,就算殷氏不问,陈子明也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来说明自己之所以跟前任风格不同之由来,而今,殷氏既然是自己问了,还真就省了陈子明再去多费思量,直接便将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嗯,这个自然,曦儿能有所奋进,想来你父在九泉之下有知,定会欣然不已的,为娘岂有不肯周全之理,只是呢,一者你大病初愈,原也不适合太过操劳,二来么,你弟弟这个月底也就满十六了,到时候一体办了去也能省不少事儿,此事就这么定了,曦儿且回去好生歇息罢,为娘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你了。”
陈子明倒是说得个恳切无比,可殷氏却显然不打算周全陈子明,搪塞了几句之后,便即不容分说地下了逐客之令。
“那好,二娘,您忙,孩儿就先行告退了。”
一听殷氏如此说法,陈子明心中虽是不爽得很,却也并不纠缠,恭谨地行了个礼,便即就此告辞而去了,没旁的,只因这等结果早就在其预料之中——除非殷氏没有私心,否则的话,陈子明是断然不可能从殷氏处取得户籍证明的,概因这等户籍证明一旦到了陈子明的手中,不单可以凭此去领取永业与口分田,更可以拿着这玩意儿去太常寺将爵位继承之事办将下来,很显然,殷氏早就防着陈子明这一手了的,又怎可能会周全了其。
怎么办?真等到月底么?显然不行,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陈子明之所以明知道拿不到户籍证明,还要去找殷氏,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试探,看看殷氏是否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是杀人之真凶,而今么,结果已经出来了,哪怕殷氏掩饰得再好,陈子明也已是敏锐地从其诸般表现中看出了其心中暗藏着的杀机,只是如此一来,一道棘手至极的难题也就摆在了陈子明的面前——如何应对?
陈子明已死去的那个便宜老爹能官拜左骁卫中郎将,已然算是朝廷的中级将领了,亲朋故旧自然不会少,个中又以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最为显赫,若是能让其出面,麻烦自然可得以顺利解决,问题是不说秦叔宝不好见,就算是能见到,陈子明也不知该如何说服其来帮衬着自己的,毕竟他手中并无甚证据可言,口说无凭之下,要想让秦叔宝这等样人出面,显然半点可能性全无。
“嗯……”
靠坐在榻上闷头思索了良久,却愣是没能想出个稳妥的对策来,陈子明的心不由地便有些乱了,忍不住便长叹了一声。
“大少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听得叹息声响起,原本正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的矮脚桌前做着针线活的芳儿立马疑惑地抬起了头来,看了眼明显心思重重的陈子明,疑惑不已地便发问道。
“没事,没事,少爷我只是想起了些旧事而已。”
两日的相处下来,陈子明已然看出了芳儿不过就是个纯真少女罢了,并无甚机心可言,自是不愿让其跟着烦心,这便打了个哈哈,随口便搪塞了一句道。
“哦,那就好,大少爷若是有甚不舒服的,可别藏着掖着,奴家自会去请了郎中来。”
芳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很是认真地看了陈子明一眼,见陈子明并无甚不妥之处,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么,显然还是不甚放心,又细心地叮嘱了几句。
郎中?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芳儿说这么句话不过是表示担心罢了,可听在陈子明的耳中却显然有若惊雷一般,瞬间便将心中的重重迷雾扫出了一道缝隙。
“芳儿,少爷我病了之后可是也请了郎中前来么?”
尽管心中已然有所猜测,然则陈子明却并未宣之于口,而是作出一派不经意状地随口问了一句道。
“是啊,咱们陈家但凡有人病了,都请的是王郎中,上回大娘病的时候也是如此,王郎中人可好了,见谁都笑呢……”
芳儿显然对王郎中印象极好,一说起来就扯得远了去了,然则陈子明却并未出言打岔,也不曾去细听,而是眼神闪烁地沉思了起来……
田园之风光,在影视剧里总是那么的美奂美伦,风景如诗如画,可你若是真的身临其境的话,就未必会这么看了去,尤其是庄稼收割之后,那满地一簇簇的稻茬子就跟秃头上的癞痢一般,要多不堪入目便有多不堪入目,更别说田间的小路上还有着一坨坨可疑之物散落得到处都是,当真令在大城市里长大的陈子明眉头都险些皱成了个大号的“川”字,倒是随行的芳儿一点都不介意,四下跑着,时不时地还摘上些野草野果啥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玩着,快乐得就像只出了笼的小鸟一般。
“林嫂,林嫂。”
陈子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脚下,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远处一块不大的晒麦场上正忙碌着的一家老少,倒是芳儿眼尖,大老远便认出了其中一身灰色粗布的中年胖妇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林嫂,当即便兴奋地扬手招呼了起来。
“大少爷,你,你不是……”
连着几天的大晴天,正是晒麦脱壳的大好时机,林嫂一家可是齐齐上了阵,正自忙得不可开交,又怎可能去注意到远处欢呼雀跃不已的芳儿,也就只是待得陈子明主仆二人到了近前,林嫂才被芳儿的招呼声所惊动,抬头一看,见本已死去了的陈子明居然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林嫂当即便吓得个面色煞白不已,狂退了几步,险险些就此一屁坐倒在了地上。
“林嫂莫慌,是我,我没事了,当初也只是深度昏迷,差点被人活埋了去,幸好后头又醒了过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活见鬼的事儿确实挺吓人的,只要是个正常人,怕都会是林嫂这般反应,对此,陈子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自不会见怪,也就只是笑着解释了一番。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古人常说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少爷经此一劫,将来一准能当大官儿。”
林嫂本就一乡下农妇,当初在陈府也只是下人而已,自是不曾见过甚大世面,对于陈子明所言的啥子深度昏迷压根儿就不解其意,不过呢,农妇也有农妇的精明,但见林嫂偷眼看了看陈子明的身后,见日头下果然有影子在,也就信了陈子明不是鬼的事实,心弦一松,话也就说得顺溜了起来。
“呵,承林嫂吉言了。”
啥后福不后福的,陈子明此际压根儿就没心思去考虑,摆在他面前的可是生死大事,当然了,事涉机密,陈子明自然不会当着林嫂一家的面说将出来,也就只是笑呵呵地敷衍了一句罢了。
“哎哟,光顾着叙话,都忘了大少爷还站着呢,快,赶紧,到家里歇口气。”
林嫂显然是个很来会来事的主儿,这一恢复了精神,当真热络得很,紧着便要将陈子明主仆往家里让了去。
“也好,那就打搅林嫂了。”
陈子明本来就有话要私下里询问林嫂,这一听其出言邀请,自是正中下怀,又哪有拒绝的道理,笑呵呵地便应承了下来。
“大少爷,您坐,家里乱,没啥好招待的,只能请您喝一碗粗茶,莫怪,莫怪。”
林嫂的家不大,也就几间土胚房罢了,连瓦片都没有,就只是在房顶上加盖了一层层的麦梗,房中更是阴暗杂乱得很,说起来,比陈子明预想中的还要糟糕上几分,只是这会儿陈子明的心思并不在其上,倒也没甚惊讶之色,大大方方地便找了张矮椅子坐了下来,倒是林嫂不安得很,倒了碗茶,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递给了陈子明,满脸羞愧之色地致着歉意。
“林嫂莫忙了,且坐下说罢,我此次来,是有些事要向林嫂请教一二的。”
陈子明虽是接过了茶碗,可一看粗糙至极的茶碗里那明显浑浊不堪的茶水,当即便倒了胃口,自是怎么也不愿将这玩意儿往自个儿口中送了去,当然了,这等话语,陈子明却是不会说将出来的,也就只是笑呵呵地将茶碗顺势往身边的矮桌上一搁,而后便即紧赶着道明了来意。
“啊,这样啊,大少爷有话只管问,小妇人站着回话也就是了。”
这世道尊卑有别,哪怕林嫂已然不在陈府帮佣了,可毕竟还是介于良人与贱人之间的佃农一属,又哪敢在陈家大少爷这等人物面前就座,忙不迭地便陪着笑脸地讨着好。
“嗯,也好,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五日前,林嫂曾端了碗鸡汤给我用,那时,正是我刚练完拳脚之时,林嫂可还记得么?”
尽管穿越来才几天的时间,可有着前任的大部分记忆在,陈子明自然不会去犯那等强迫林嫂就座的蠢事,也没再多说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问起了正事。
“啊,是有此事,怎么?那碗鸡汤……”
一听陈子明问话的语气颇为的严肃,林嫂显然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明显慌乱了起来。
“没事,我就只是随便问问,不知林嫂是从何处端来的鸡汤,又是谁所熬的,其中还有谁接触过这碗鸡汤?”
陈子明虽说看过不少推理小说,可说到办案水平么,其实也就一门外汉而已,连迂回问话都不懂,直截了当地便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呀,那鸡汤是韩嫂端来的,说是二奶奶看二位少爷习武辛苦了,就炖了只鸡,整出了些汤水,给了二少爷一碗还有剩,就让韩嫂端来给大少爷用,半道上遇到了小妇人,那韩嫂说刚巧有点事要办,就让小妇人给大少爷端了去,这真不关小妇人的事啊,大少爷,天地良心的,小妇人向来心善,可真没有害大少爷的心思啊。”
陈子明口中说没事,可后头那一连串的问题本身就证明了那碗鸡汤必然有事,林嫂虽只是一寻常农妇,却也不傻,又怎可能会听不出来,紧赶着便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出来,也没忘了赶紧将自身先撇清了开去。
“韩嫂?”
一听林嫂说明了鸡汤是从韩嫂手中接过的,陈子明的眼神瞬间便是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