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学自己倒是尴尬得要命,可在旁人看来,这等主仆之情深却无疑是感人至极,这不,直肠子的福伯都已是老泪纵横了去,至于其他人等么,大多也是眼中衔着或真或假的泪花,望向陈同学的眼神里,那可都是一水的激动与崇仰,偏偏只有陈同学自己难受得个无语对苍天。
“好了,大白天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终于,随着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陈同学的香艳之苦难总算是挨到了头,就见那原本正自啼哭不止的小丫头有若触电般跳了起来,脸色通红地低头退到了床边,只是眼神却兀自时不时地瞄着同样尴尬无已的自家大少爷。
陈同学循声望了过去,入眼便见众人簇拥中站着一名身着白色孝服的中年妇女,看样子,也就三十五六而已,鹅蛋脸,面色微黑,嘴唇略薄,不过中人之姿罢了,倒是双目却是迥然得很,有着股不怒自威的神气。
只略一翻记忆,陈同学立马认出了这威风凛然的中年妇女之来历,赫然正是陈同学那死鬼老爹的平妻殷氏,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殷开山的堂侄女,因殷开山无子,殷氏之长兄殷元得以继嗣,是为当今之勋国公。
“孩儿见过二娘。”
殷氏在陈家中向来说一不二,便是陈同学那便宜老爹还活着之际,也惧其三分,似这等样人,陈同学当然不敢失了礼数,挣扎着便要下床,奈何身体虚弱,根本动弹不得,末了,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在床上躬身行了个抱拳之礼。
“嗯,咱们陈府乃是将门世家,不讲究这么些虚礼,躺下罢,你们几个眼瞎了?没见大少爷身子虚么,还不赶紧上去帮衬着。”
面对着陈同学的见礼,殷氏气势十足地一压手,算是免了陈同学的礼数,而后么,也没管陈同学是怎个表情,朝着跟在一旁的众仆役们便怒叱了一嗓子。
“啊,是,大少爷,您躺好!”
“大少爷,您小心,小的来侍候您了!”
“大少爷,您慢点!”
……
殷氏这么一吩咐,还没等陈同学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众仆役们已是呼啦啦地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便将陈同学往床榻上摁了去,劲小的也就只是装个样子,可劲大的,那下力当真极狠了,陈同学极度怀疑自个儿的肌肤一准已被拉拽出了多处的青斑。
“我,我……”
长这么大,陈同学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热情地招呼着,当场就语无伦次了,这不是激动的,而是被惶恐与不自在给闹的。
这尼玛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众仆役们只管着献殷勤,至于陈同学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却压根儿就没人在意,一见及此,陈同学当场就急了,这一急之下,还真就有了招了,但见陈同学双眼一翻白,得,昏过去了,紧闭着双眼,索性任由一众人等折腾个够。
“哟,大少爷睡着了。”
终于,陈同学的不对劲被人发现了,于是乎,昏过去的陈同学就这么成了众人口中那等被伺候得太过舒服而睡熟了的愚蠢货色。
“嗯,睡着了就好,都回了,芳儿,这里就交给你了,侍候好你家少爷,出了岔子,仔细本夫人扒了你的皮。”
殷氏根本没去看陈同学到底是怎么个状况,一听已然睡着了,立马便一扬手,丢下句交代,领着一大拨仆役们当即便走得没了人影。
呼……
尽管闭着眼,可房中的动静,陈同学还是听在耳中的,确信殷氏等人已走之后,陈同学偷偷地吐了口气,就此睁开了眼。
“啊……”
或许是陈同学睁眼的动作太过突然,也或许是小丫头芳儿先前走了神,这冷不丁地见陈同学再次诈尸,当即鼓足了腮帮子,又发出了声尖叫。
“嘘!”
尼玛,还来,再叫,回头又得被伺候上一回,那等乐子尝一次也就够了,陈同学可不想再来第二次的,值此危机关头,哪还顾得上啥男女有别之类的东东,但见陈同学猛然一挺身,左手一捂,便已将芳儿那小嘴给堵得个严实,右手食指立起,凑到了自个儿的嘴边,紧赶着便嘘了一声。
“唔唔唔……”
陈同学手大,人芳儿的脸小,这么一捂之下,不单捂住了樱桃小口,连人鼻子都一道捂了进去,可怜的芳儿只能是唔唔地挣扎个不休。
“别叫,是我,是我。”
芳儿越是挣扎,陈同学便越是心虚,一看情形不对,赶忙低声地小嚷了一句道。
“唔唔。”
或许是陈同学的态度还算是端正,芳儿总算是不再挣扎了,也就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陈同学,然后螓首用力地点了几下。
得,没事了。
眼瞅着芳儿给出了正确的反应,陈同学悬着的心也就算是落了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赶忙松开了捂在芳儿脸上的手。
“呸呸呸,讨厌,少爷尽欺负人,奴家,奴家……”
陈同学这都已是挺尸一天多了,身上的味道自然是不咋地,这才刚一松开手,得了自由的芳儿当即便委屈得连连吐口水不已,不仅如此,眼圈一红,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有着要发洪水之迹象。
“芳儿,我饿了。”
不好,真要让这丫头哭将起来,那后果可不是好耍的,陈同学一个激灵之下,赶忙作出一派可怜兮兮的样子,捧着肚子唤起了饿。
“啊,少爷,你等等,奴家去去就回。”
芳儿显然是个极为尽职的丫鬟,只一听陈同学喊饿,也就顾不上自家的委屈了,惊惶地应了一声,飞快地便冲出了房去。
“搞定!嘿,挺香的么,嗯?香……”
眼瞅着雕虫小技一耍,便轻松将芳儿搞定,陈同学自然是得意得很,伸出先前捂住芳儿的手,往鼻尖一凑,极其猥琐地便深吸了口气,口中更是自得地呢喃着,只是话方才说到了一半,突然间想起了前任记忆里的一桩旧事,眼珠子顿时便是一定,脸上的猥琐笑容当场便僵住了……
殷氏有一句话是说对了,陈家确实是将门世家,先祖可追溯到南北朝时北齐的悍将陈伯之,只是后头因着战乱频频之故,到了陈子明曾祖父这一代就已然不行了,从江苏淮阴老家流落到了山东历城不说,家传武学也基本丢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残缺不全的玩意儿,若非如此,陈浩也不致于只混成了个玄甲精骑队正的小武将。
甭管陈家如何落魄,习武之风却是从来不缺的,陈子明更是自幼便随父习武不辍,武艺如何不好说,可身子骨却是极为的壮实,从小就几乎不生病,然则三日前喝了一碗据说是殷氏派人送来的鸡汤,居然就病了,还一病就不起了,这显然有些不合理,至少在陈子明看来,格外的不合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作为生在知识爆炸年代的五好青年,陈子明的兴趣与爱好自然是宽泛无比的,悬疑推理小说正是个中之一,这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路吧,再一联想到前任的母亲之所以病倒,也是因着到殷氏所住的右跨院喝了回茶,回来后便直喊头晕,随后就病倒了,同样是没几天就到地下见陈子明的便宜老爹去了,很显然,这两件事无疑是有所关联的,只是殷氏的动机又会是什么呢?
家产?爵位?有可能,绝对有可能!
按着《大唐律》规定,只有嫡子才能继承爵位,哪怕平妻所出的所谓并列嫡子都无此资格,毫无疑问,唯有陈子明母子都死了,殷氏母子才能将陈家的家业连同爵位都拿了去,若不然,只要一分家,殷氏母子就只能得到一部分的家产,还须得搬出陈家另住,这无疑是一向强势的殷氏所不能接受之结果!
证据?没有!
陈子明眼下所拥有的只是猜测而已,至于证据么,却是半点都没有,再说了,就算有证据,要想打赢这么场官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不说旁的,光是殷氏之兄长如今正任着吏部侍郎之高位,就不是陈子明这等刚刚成年的小儿辈所能轻易撼动得了的,而一旦打蛇不死,那后果恐怕不是好耍的,一念及此,陈子明忍不住便打了个寒战。
“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陈子明打哆嗦的动作未免太大了些,赶巧被正端着碗素面从房外行将进来的芳儿瞧在了眼中,当场便急了,赶忙疾步抢到了榻前,将端着的素面往榻边的几子上一搁,一边伸手摸向陈子明的额头,一边焦急地便唤了起来。
“啊,没事,没事,少爷我这是饿了,用碗面就能好。”
被芳儿这么一打岔,陈子明总算是从胡思乱想中醒过了神来,赶忙摇了摇头,胡乱地便搪塞了一句道。
“啊,好,面来了,烫呢,少爷,您慢着用。”
尽管陈子明说了没事,可芳儿的小手还是贴到了陈子明的额头上,见体温正常,这才松了口气,端起碗筷,递到了陈子明的面前,又细心地叮咛了一番。
“好叻。”
陈子明是真的饿啊,这都挺尸一天多了,早就前胸贴着后背了的,哪怕这么碗素面啥都没有,尽是筷子粗的面棍儿,搁在前世那会儿,就算是摆在陈子明面前,他怕是连看都不会去看上一眼,可这当口上,陈子明却是恨不得多生出两张嘴来,但见其一把抄起筷子,稀溜稀溜地便往口中扒拉着,连咀嚼都免了,几乎就是往喉咙里狂塞着。
“少爷,您慢点,锅里还有呢,不够,奴家再给你添就是了。”
望着胡吃海塞的陈子明,芳儿的眼圈没来由地又是一红,泪水险险些就此脱眶而出,可又怕惊扰了陈子明,硬生生地咬牙忍住了,可着劲地抿了下嘴,细声细气地劝慰着。
“嗯嗯……”
这尼玛的实在是太饿了,陈子明哪有心思去管芳儿在说些什么,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吭哧了两声,就算是回应过了。
芳儿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白玉般的脸颊肆意地流淌着,却又怕陈子明看见,赶忙回过了身去,用一张白绢子胡乱地擦拭着,略显瘦弱的肩头兀自一抖一抖地,显然擦拭的效果并不理想。
“爽利,呃……,芳儿,你……”
陈子明吃得实在是太快了,偌大的一海碗面条,瞬息间便风卷残云般地扫了个干净,连汤汁都不曾剩下半点,待得放下了碗筷,又爽利无比地打了个饱嗝之后,这才注意到芳儿的背影有些个不正常,心一惊之下,赶忙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啊,少爷,您吃完了,奴家再给您添了去。”
听得响动,芳儿赶忙再次用白绢子胡乱地抹了把脸,强笑着回过了身来,一看海碗已空,忙伸手端了起来,语带颤音地说了一句,端着碗便要向外跑了去。
“不急,不急,来,坐下说会话好了。”
尽管已然吸收了前任的大部分记忆,可前任那小子就一没心没肺的二愣子,所知实在有限得很,加之年龄也不大,才刚满十六岁,懂得的东西自也就少得可怜,至少对于陈子明来说,那是断然不够用的,为了能尽快熟悉环境,陈子明理所当然地要好生套问一下芳儿了的。
“啊,少爷,你,你放手。”
唐初的年代,对于男女大防虽是不甚讲究,可基本的男女有别却还是有的,这冷不丁被陈子明握住了柔荑,芳儿的心顿时便慌了,再一想到先前居然扑进了陈子明的怀中,脸当即便涨得个通红,颤巍巍地便叫了一声。
“啊,哦,好,嘿嘿,好……”
被芳儿这么一叫,陈子明这才想起这不是前世,而是大唐,哪怕似芳儿这等丫头,将来一准是收房的干活,可在此之前,却还是不能随意胡来的,很显然,陈子明这等随便牵人小手的举动着实是太过孟浪了些,一念及此,陈子明哪还敢再握着芳儿的小手不放,赶忙松开了手,尴尬无比地讪笑着,那等猥琐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搞笑了些。
“噗嗤!”
尽管心慌意乱得很,可一瞧见陈子明那呆头呆脑的样子,芳儿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之美,当即便令陈子明看得眼都花了……
这丫头,还真是迷死人不赔命的主儿!
尽管芳儿也就十五岁出头而已,可架不住这时代的女子都早熟,尽管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依旧算是个青苹果,可却冒着诱人的香味儿,饶是陈子明前世时也算是看多了影视上的美女,却还是被芳儿的笑弄得一愣一愣地,就差没当场流哈喇子了。
“少爷,你,你……”
被陈子明这么愣愣地看着,芳儿可就有些笑不下去了,小脸一红,跺了下脚,又羞又气地不依了。
“没,没啥,啊,芳儿,咱这左跨院里怎么就你跟福伯二人,不是还有林嫂他们么,怎地都不见了人?”
芳儿这么一羞怒,陈子明可就有些心虚了,好在脸皮足够厚实,倒也没露出啥尴尬之色,而是打了个哈哈,紧赶着转开了话题。
“都走了,前日大少爷您一死,啊不,不是死,是,是……,哎呀,总之呢,二娘就发了话,说是左跨院用不着人了,就让林嫂他们都走了,还说,还说……”
芳儿尽管聪慧,可到底年岁尚小,被陈子明这么一拨,注意力也就跟着转了开去。
“还说了啥?芳儿莫怕,有何事只管直说好了。”
陈子明压根儿就没在意芳儿话里的语病,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其欲言又止的后续之上。
“二娘还说,还说……,那个,让奴家去照顾二少爷,不过奴家没答应。”
听得陈子明这般逼问,芳儿的小脸顿时又是一红,忙不迭地便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子明的眼,呐呐地道出了实情。
“哦?”
芳儿此言一出,陈子明的眉头顿时便是一扬,但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旋即便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二少爷指的自然是陈子明的同父异母弟弟陈镇,说是弟弟,其实也就比陈子明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兄弟俩从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打小了起,就没少互殴,虽说各有胜负,可总的来说,素性狡诈的陈镇占上风的时候还是要多出不老少的,前任每每提到二少爷,总会有着莫名的怒火,然则陈子明却并不会如此,他在意的只是殷氏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整个左跨院肢解个彻底的真实用心何在。
沉思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从来都具有最强大的杀伤力,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更别说陈子明本身就长得英挺不凡,他这么一沉思不打紧,却令芳儿原本就红着的小脸顿时便更红了几分,痴痴地望着陈子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限之柔情,却浑然忘了个事实,那便是原先的陈子明愣得很,脾气从来都不算好,每每提到了二少爷之际,总会大发雷霆,断然不会似此时这般皱眉沉思。
“大少爷,大少爷!”
就在房中二人一沉思一发痴之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中,就见福伯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铜盆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奋地嚷嚷着。
“哎哟。”
被福伯这么一嚷嚷,芳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神情有些不对味,心顿时便慌了,惊呼了一声,低着头便从福伯身旁跑了过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这丫头搞啥呢,疯疯癫癫的,不管她了,大少爷,这可是您最喜欢吃的红烧驴肉,还有这,给,二十年陈的女儿红!”
芳儿冲得实在是太急了些,福伯这等粗线条的人物都愣是被吓了一大跳,黑脸顿时便更黑了几分,不高兴地骂了一句,可一看到陈子明抬眼望了过来,福伯立马又展开了笑颜,得意洋洋地将铜盆子往榻边的几子上一搁,又从后腰处取下了个酒葫芦,塞到了陈子明的手中。
“福伯,一起来!”
尽管刚用了一大海碗的素面,可一见到满盆子热气腾腾的驴肉,陈子明的食欲当即又大动了起来,招呼了福伯一声之后,便即毫不客气地伸手其中,捞起连骨的一大块,大啃大嚼了起来,那等粗狂劲儿一出,顿时便惹得福伯放声大笑了起来……
“呵,大少爷来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穿越综合症的缘故,还是前任的底子打得好,仅仅只调养了两天,陈子明的身子骨就已然大好了,一大早起来,用过了早膳,便即施施然地向右跨院行了去,这才刚到了院门处,立马便有一名家丁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了前来。
“哦,是韩叔啊,二娘可是起了?”
陈子明飞快地翻了下前任的记忆,瞬间便想起了这名家丁的姓氏,很是客气地便出言招呼了一声。
“哟,这可就不好说了。”
陈子明的前任就是一犟驴子似的人物,与右跨院素来不睦,自是极少出现在这右跨院中,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给二娘请个安,平常时分那是断然见不到人影的,而今,居然施施然地便来了,“韩叔”惊讶之余,自不免便多了几分的小心,并不敢将话说死,也就只是给出了个含含糊糊的应答。
“唔,那就有劳韩叔进内里问问看,就说我有要事要与二娘商议一二。”
“韩叔”这等敷衍之言明显有着狗眼看人低的意味在内,不过么,陈子明却是并未动怒,依旧是一派和煦状地打着商量。
“这样啊,那好,还请大少爷稍候,小的这就问问去。”
陈子明这等好声好气的商议姿态一出,“韩叔”显然是有些拿捏不定了,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这才勉强地应承了下来。
“多谢韩叔,有劳您了。”
尽管“韩叔”答应得极为的勉强,可陈子明的谦逊态度却是依旧没变,再次和气地致谢了一句道。
“大少爷客气了。”
“韩叔”显然有些个想不明白素来二愣子一般的陈子明如今怎会是如此这般地知书达理了起来,只是这等话语压根儿就不是他一个下人应该问的,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狐疑地看了陈子明一眼,丢下句场面话,便即一转身,匆匆向院子深处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