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啼哭声中,一身武官朝服的楼子规迈过金銮大殿高高的门槛,径直走到了谢氏父女的面前。
看看楼督师,又看看跟在楼督师身旁趾高气昂的黑老大,宁小药嘴角抽动,这货当自己是只黑豹吗?你就是只猫啊,醒醒!
怀里抱着的婴儿啼哭不止,楼子规手里拿了个碧玉的挂坠轻轻晃着,看着像是在哄这个小娃娃。
谢太师看见楼督师从殿外往里走那会儿,人就已经惊骇到面无人色,三魂走了两魂,这人还活着,这个煞星竟然还活着?!谢太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盯着楼督师看,恨不得将督师的身子瞪出几个洞来。拒绝相信这个现实的谢太师,甚至开始怀疑这是自己的一场噩梦了。
谢太后也在惊骇中,等太后娘娘看清楼督师手里的挂坠后,就算是断了腿,这人也双腿用劲,身子往前一扑。
楼子规哪能让谢太后扑到自己,微微的一闪身,就让过了谢太后。
谢太后没能扑到人,跌到地上,断腿再一次撞在地面,太后娘娘一声惨叫,险些疼晕过去。
赖嬷嬷盯着挂坠,一脸的惊惶,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了,赖嬷嬷凄声叫道:“承王爷,王爷!”
赖嬷嬷的叫声,把众人都惊了一下,这叫声听着都瘆人。
黑老大全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跳起来就给了赖嬷嬷一爪子,喵嘎,吓死猫了!
赖嬷嬷被黑老大一爪子挠在脸上,顿时一脸的血,又是惨叫了一声,赖嬷嬷疯了一般,向楼子规扑过去,想抢回自己的小主人。
楼督师站着没动。
方堂从后面过来,一脚就踹在了赖嬷嬷的身上。
赖嬷嬷整个人被方堂踹得飞起,跌在了一根殿柱下,身体抽搐了一下,人就不动弹了。
“你,”谢太师听见赖嬷嬷喊承王爷,就知道坏事了,宁心到了楼子规的手上,不就等于他们的命根到了楼子规的手里?谢太师下意识地也是伸手要抢孩子,但跟楼督师凝了冰霜的双眼对上,谢太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论动手,他怎么可能会是楼杜鹃的对手?
楼子规从谢太后的身边绕行过去,往御阶上走。
御林军们看见这位,心气就没了大半,再看看方堂几个人手里沾着血的刀剑,御林军们就一丁点动武的念头就没有了,这都是在安远六州跟北胡人玩命的主,他们也拿命出来跟人拼吗?就这样,楼督师都没说话,这帮御林军就自发地往两边散开了。
宁小药很好奇地看楼子规手里抱着的小娃娃,这个就是宁心?
楼子规在御阶下站下了,双膝一弯就要跪。
宁小药却已经跑下了御阶,伸手就掀盖住了宁心脸的小被子,说:“让我看看他。”这个坑姐的货长大的模样她见过,小婴儿的模样嘛,宁小药想象不能。
楼子规这下子无法儿跪了。
宋谨很有眼色的,跪在地上就给宁小药行礼。
方堂们看见宋谨这样,忙也跟着跪。
宁小药忙就又往前迈步要扶宋谨和方堂们,都这么熟了,还跪啥呢?
李阁老这时手指着楼子规道:“你怎可不听宣就进……”
宁小药刚把宋谨从地上拉起来,听见老爷子说话就真心想死,“你够了,”宁小药转身就冲李阁老说:“这帮子御林军我喊他们进殿了吗?”
李阁老怒声道:“这帮宵小之辈,杀!”
宁小药:“呵呵。”这帮人要这么容易杀,他们还用打成这样了吗?
李阁老涨红了脸,从这个呵呵里,他听出了圣上对他的嘲讽。
“我宣你们进殿,”宁小药冲方堂们喊了一声,然后问李阁老:“这样您满意了吗?”
李阁老胡子都抖了,他们这是在玩吗?是在玩吗?!
“承王爷为何会在你手?”谢太后坐在地上,发髻都散了,大声问楼子规道,这些该死的没看见她的儿子在楼子规手里吗?这该死的还说什么废话?
楼子规看向了谢太后,手一抬,将挂坠扔到了谢太后的面前。
玉不经摔,碧玉的挂坠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宁小药肉疼,这东西拿出去能卖不少钱吧?
谢太后将碎玉拢到了手里,这是她哄宁心玩的物件没错,挂坠上的络子还是她亲手打的,她不会认错。
“闹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楼子规语调不见起伏地问在场的众人。
宁小药眨巴一下眼睛,为什么闹成这样,督师你不知道?
大殿里没人说话,说谢氏父女反了?还是说圣上不孝,当朝逼得太后大哭?这两边他们都不想得罪,至少在看不出谁会将谁踩在脚下时,他们不想选边站。
“滚,”楼子规扫了一眼还站在大殿里的御林军们。
这些御林军看谢太师。
“来人,”楼子规看这些御林军站着不动,不等谢太师有反应,便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
还幸存的殿门被人大力地撞上,发出嘭嘭地声响。
又一队身着盔甲的御林军从殿外跑了进来。
“自己人,”方堂怕宁小药紧张,小声跟宁小药解释了一句。
宁小药点点头,这个不用方堂说,她也知道,能听楼督师命令的,肯定不会是谢氏父女的人了噻。
“李阁老说的是,”楼子规手指点一下阶下的御林军们,“这是一些目无王法的宵小之徒。”
新进殿的御林军们冲上来,要抓已经干过一仗的同行们,两拔御林军在金銮大殿上对峙起来。
“太师,”有御林军冲谢太师大喊了。
有将军走上前,一巴掌抽在这位的嘴上,只一巴掌就让这御林军嘴成了烂桃,没办法再张嘴说话了。
宁小药悄悄咽了口口水,太凶残了。
谢太师得护着这些御林军们,出了事就将手下丢弃不管,寒了人心,日后谁还会忠心耿耿的跟随他?
深吸了一口气,谢太师开口道:“都退下。”
听命于谢氏的御林军们如蒙大赦,忙就往殿外退。
“想走?”方堂把手里的刀一挥,“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宋谨把方堂一拉,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些御林军好不?
御林军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地退出了金銮大殿。
大殿外,御林军,殿前金甲武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血水顺着台阶往高台下流淌,显然楼督师进大殿之前,已经在这里开过杀戒了。
楼子规在大殿里低头看着怀里的宁心,道:“先帝爷是有遗命,不过我想先帝爷的意思是,圣上需要太后娘娘辅政,那太后娘娘就垂帘听政。先帝爷临终遗命,自是要为圣上着想,太师,先帝爷会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吗?”
宁心被楼子规抱在怀里,谢太师能说什么?
楼督师扭头看向李阁老,说:“阁老,您认为如何?”
李阁老不满宁小药不孝,但也绝不愿意看见这天下变成谢家的天下,忙就点头道:“正是。”
楼督师又面向了谢太师,“先帝爷只是为圣上着想,怎么到了太师这里,就成了太后娘娘一定要垂帘听政才是先皇遗命了?”
看见楼子规把手抬起,往宁心的咽喉那里去,谢太后大喊了一声:“不要!”
楼子规的手放到了宁心的咽喉上,承王爷哭得更凶了。
“你不能,”谢太后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哭道:“你不能让他这样哭。”
宁小药为宁玉默哀三秒钟,这个亲妈的心从北冰洋偏到南极洲去了。走到了楼子规的跟前,宁小药伸手摸摸宁心挂满了泪水的小胖脸,手指间淡绿的光芒一闪而逝,宁心停止了啼哭。
楼子规根本就不关心宁心怎么样了,逼问谢太师说:“太师是无话可说了?”
谢太师蹲下身,看着动作像是要扶谢太后,“那真是承王爷?”谢太师压低了声音问谢太后。
谢太后一愣,只看见了挂坠,她没有看见婴儿的样貌,细想一下,她是不能肯定那个孩子就是宁心。只是,谢太后低声问太师:“你要拿王爷的命去赌吗?”
如果那个孩子是宁心呢?宁心若是出了事,她要上哪里再找一个儿子回来?
谢太师低声一叹,如果这个女儿和那个嬷嬷没有指认这个就是宁心,那他还有办法,不过是个小婴儿,换一个就是,只是现在,谢太师轻轻地咂了一下嘴,现在他们只有认输了。
黑老大一直就蹲在旁边就近监视谢家父女,听见这对父女的对话后,黑老大甩了甩尾巴,这二位这会儿不想着怎么救人,先操心督师手里的那个小娃娃是不是宁心,坏人的心思,猫是猜不透。
谢太师站起身,冲楼子规一拱手,道:“看来老夫要谢督师的提点了,是老夫糊涂,会错了先帝爷的遗命。”
“你该向圣上请罪,”楼子规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谢太师很干脆地就给宁小药跪下了,额头触地,道:“圣上,臣罪该万死。”
宁小药说:“那你就去……”
“圣上,”宁小药想让谢太师去死,只是话没说完,楼子规就轻声喊了宁小药一声。
“嗯?”宁小药扭头看楼督师。
“现在不是杀他们的时候,”楼子规将头微微向宁小药这里低下,声音很轻地道:“相信我,我会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