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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交道口

看到那个火车平交道口时,邓斯坦·思韦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是在这里,今晚,他将杀死他的敌人约翰·邓恩。

这地方正合他意。一个急弯,周围还有冷杉树林遮挡,让人看不见也听不到开过来的火车。车速很快,只有四到五秒可供反应,一点点疏忽迟疑都是致命的。在这儿发生一起意外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这个道口是私人的,没有值勤的信号员,也没有值班室。最近的房子是思韦特自己的,即使从那儿看,视线也会被树林挡住。与铁道相交的那条小路一直延伸到思韦特房子后面的乡间,在铁道对面与主路相会。这个道口很少使用。因为有危险,这里没有车开过,门也是锁上的。这扇便门主要是给抄近路去附近火车站的步行者使用,但这样的人并不多,在思韦特设定的那一刻更不会有人经过。

在他的计划中,作案并不困难,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这个计划很安全,万无一失。只需要一点儿谨慎,以及讨厌的几分钟,他又将成为一个自由人。

到现在有五年了,约翰·邓恩一直在折磨他。他忍受了五年,因为别无选择。甚至连他的健康也受到了威胁——他依赖安眠药来得到一个晚上的安宁。现在他可以卸下负担了。今晚过后他将获得自由。

麻烦是思韦特自找的,但这并没有让此事变得更容易忍受一些。思韦特是个野心家,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个成功的野心家。作为一个孤儿,他很小就自己照顾自己。凭借一次幸运的机会,他得到一个大钢铁企业办公室里的职位。他在那里工作只有一个目标。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三十五岁时他被任命为会计师。如果不是他那次如同自杀性狂躁症的行为,他的未来是很有保障的。

转折出现在五年前,那时他担任那位年长而随和的前任的助手。当时思韦特正要“攀一门高亲”——一切正如这愚蠢的说法所形容的,美丽的洛兰小姐不仅是当地上流社会的一员,而且据说非常富有。她的朋友们都难以想象为什么她愿意嫁给一个生活在思韦特那个阶层的男人。有的说这是浪漫的真爱,其他人则嘲讽她一定是相信自己遇上了一个将来会成功的人。对思韦特而言,这无论如何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但他发现这亲事也很昂贵。事实上,各项准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面临的选择是要么储备更多的钱,要么失去希尔达·洛兰。突然机会出现了,思韦特被冲昏了头脑。某位上司的一点失误被他很快抓住并加以利用,在大意的上司眼皮底下,他以娴熟的手法在账目上动了点儿小手脚,公司的一千英镑就进了他的口袋。不用说思韦特也想在婚后把这钱还回去,但在他有时间干这事之前,公司的损失被发现了。同时,怀疑某一位职员的理由也出现了。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指控这个倒霉的人,他还是悄悄被开除了。

对此思韦特处之泰然。他已经逃脱了——几乎。除了他的继任上司,约翰·邓恩,没人知道,也没人怀疑。邓恩在账本中仔细搜寻,直到发现证据。

但邓恩并没有以一名诚实的职员应有的方式来处理这个发现。相反,他私下找到思韦特,于是一百英镑到手了。

那一百英镑,以及知晓这个秘密的威力让邓恩在头一年里很知足。接下来是第二次会面。思韦特不得不加码。思韦特夫人的确带来了嫁妆,邓恩带着二百五十英镑回家了。

五年来这事愈演愈烈。邓恩的胃口越来越大,没有任何罢手的迹象。思韦特现在要采取一种方式来解决,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刚开始,思韦特试图以一种大多数人都会想到的办法来解脱。“我想,邓恩,你不明白你和我在同一条船上吗?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但你保持沉默。你也是同谋。如果你把我送进监狱,你也会跟着进去。”

但邓恩只是阴险地一笑。“哦,思韦特先生,你不能拿我怎么样。你不能。”如同昨夜发生的一样,思韦特还记得此人眼中混合的嘲讽与狡诈。“我只是在我报告的当天才发现的,明白吗?我先是怀疑,但我没办法证实。我会告诉他们我查了老账本,这是我头一次发现证据。没有同谋,思韦特先生。只是一位可怜的职员为了公司的利益履行他讨人嫌的职责。”

思韦特在咒骂之后还是付钱了。现在事实是在结婚四年后,他不再能够维持收支平衡。他的妻子的确带来了嫁妆,但不像传说中那么多。另外,她认为出钱是丈夫的责任。她需要一幢昂贵的房子,一辆昂贵的车,高价的佣人们,娱乐,晚餐,在城里看戏。思韦特有自己的办法,但在邓恩不断敲骨吸髓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如果没有邓恩碍事,他刚好能维持生活。

“昨天我去了彭保罗,看看天狼星轿车,”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妻子说,“这车不错,邓斯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买。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手头紧,我们可以分期付款。”

“我不想开这个头,”思韦特答道,“分期付款,你根本搞不清楚什么东西是你的,或者钱付到哪步了。”

“也许你不想要,”他妻子尖刻地回复,“但是我呢?为什么我要坐一辆寒酸的早就过时的老奥斯汀出门,而我所有的朋友都有辛格斯、戴姆勒和林肯?看看迈拉·特纳的新劳斯莱斯吧。我告诉你,我在乎,而且我不会再忍受了。”

“我都知道,希尔达,”思韦特软弱地说,“我知道这是你应该有的,而且应该尽快得到,但是我们必须等等。相信我,现在我没有钱。”

她的脸上浮现出冷酷固执的表情,这是他熟知和害怕的。这样的争论太多了。“我不想打探你的秘密,”她以一种强硬的口气说,“即使你另有资产我也不会问的。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订那辆车,我订。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考虑你的好恶,而不是我的。我想你至少能付首期款吧?”

思韦特叹气。他缄口不言是因为他知道妻子有她的道理。并不是因为缺钱或没有能力买高档车才让他忠诚的伴侣变得多疑、陌生,才让幸福的家庭生活化为噩梦,而是因为她对他缺乏信任。因为她知道,每年都有几百镑的花销他不愿记在账上。希尔达·思韦特不是傻瓜,以前他试图瞒着她,结果却让她疑心更重。但他相信如果不是钱的麻烦,他们一定会重现往日的亲密关系。但只要约翰·邓恩存在,他就永远不能如愿。

上帝啊,他多么憎恨这个男人!关于平交道口的想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不是个新主意。几周前他想过那里可能发生的可怕的种种细节。当医生给他开安眠药时,他的计划有了雏形。起初他曾想给那人服下致命的剂量,后来觉得这样太莽撞,还有更高明的办法。只要有那个平交道口,服用平常剂量的药已经足够了。

思韦特绞尽脑汁构思完整的计划。有种感觉让他感到自己被强于自身的力量推向恐惧。如同爱伦·坡小说里的人物一样,他似乎看到房间的四壁向他挤压过来。

就在次日清晨,当思韦特还在犹豫时,邓恩自己结束了这种状况。两人在思韦特的房间谈公事。“抱歉打扰你,思韦特先生,”公司的事谈妥之后,邓恩用嘶哑的嗓音开口了,“但是我又遇到麻烦了,因为我儿子。这次更糟糕,得要五百镑,不然过不了关。我想,思韦特先生,你愿意帮帮我吧?”

出于一种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邓恩的要求总是以帮助一个虚构出来的儿子为名。当思韦特第一次指出这个假设的毛病时,他愉快地接受了,但他后来的要求仍然傲慢嘲讽地用同样的术语表达。

“你那该死的儿子!”思韦特低声回答。虽然这间房很大,他也必须小心不让别人听到。“你要什么不能直说吗?”

“就像你喜欢的那样直接,思韦特先生。”他故作友善地表示赞同,“只是五百英镑。一位绅士给另一位绅士,这不算多。”

思韦特有股冲动想掐住这个东西,慢慢地让他的生命在这个可恶的躯体里窒息。

“五百镑?你怎么不要月亮呢?因为你更容易得到后者而不是前者。”

邓恩搓着手。“哦,别这样,思韦特先生。”他抱怨着,“别这样,先生。这么讲不好。对你这样的绅士,五百镑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你肯定不会拒绝这样的小请求吧?”

“你别想从我这儿拿到钱,”思韦特坚定地说,“我会告诉你原因。我没有钱。一小笔钱我还能应付,但不是五百镑。你永远别想拿到。”

邓恩邪恶地笑着。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情况。

“五百镑,思韦特先生,”他嘀咕着,“你不会骗一个可怜的人说你没钱吧?”

思韦特坚定地看着他。“你别做梦了,”他说,“过去五年我已经给了你快三千镑了,我受够了。别把人逼得太过分。”

邓恩脸上出现了无辜受伤的表情。“太过分?思韦特先生,我不会麻烦你的,一点儿也不会。如果我不确定你能轻松地做到,我是不会向你提这件小事的。先生,你伤害了我的感情。”

“我能做到,是吗?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告诉我怎么做。”

邓恩不怀好意地一笑。“我本不应该说的,思韦特先生,但你问我就是另一回事了。既然你问我,先生,那么把买天狼星轿车的事推后如何?奥斯汀还是辆不错的车。对很多人来说一辆五年的奥斯汀已是梦寐以求了。”

思韦特咒骂道:“见鬼,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邓恩平静地回答,“人人都知道思韦特夫人试驾了新车,原因不难猜。”

就在此刻思韦特最终下定决心实施计划。他装作思考的样子,不耐烦地在椅子里侧着身子。

“好,”他说,“我们别在这儿谈这事。我将尽力而为。明天晚上来吧,我们再商量。”第二天晚上思韦特夫人要去城里。“另外,”他又说,“把马克斯韦尔公司的报价带上。给你这一趟找个借口没坏处。”

到目前为止情况不错。思韦特发现邓恩一点儿没起疑心。当然,他也没有理由怀疑。为了同样的目的他已不是头一次去思韦特家了。

第二天晚上思韦特简单做了一些必要的准备。他在钱包里放了一些钞票,总共五十英镑;确认自己当天收到的银行存折在自己的保险柜里;接下来他给他的股票经纪人写了封信,把复写本放进文件夹里,把原件烧掉;然后把威士忌倒进玻璃盛酒器,只倒了两中杯的量,然后把一剂安眠药粉放了一半进去;他准备了一个虹吸管,一瓶未启封的威士忌,清水和酒杯;书房门外走廊上挂着他的外套,他在右边的外口袋里放了一把锤子,在左边口袋里放了一把电筒;最后他把钟和表都拨快了十分钟;之后便坐下来等着。

最大限度地小心是必要的,不能因疏忽招致怀疑,所有计划一定要经得起警察的调查。思韦特清楚,在办公室,大家都知道邓恩在某种程度上控制着自己。在邓恩这事上,有很多地方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但都被大家忽略了。思韦特有个很好的借口。他能证明自己从未离开过家。

现在不需要再准备什么了,思韦特发现他几乎不能忍受渐渐袭来的恐慌的重压。像大多数人一样,他读过关于杀人犯的故事,惊讶于他们所犯的导致失败的错误。现在,这次犯罪还仅仅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他理解了那些错误。在这种情绪的压力之下一个人是无法思考的。他似乎看到邓恩远远地站着,活得好好的,脑子里一点儿关于死亡的意识都没有。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胳膊举起来,听到锤子砸在头骨上的恐怖声音,看着身体松垮下去失去知觉。邓恩的尸体!全都死了,除了眼睛。在思韦特的想象中,那双眼睛好像还活着,责备地盯着他,他去哪儿都跟着他。他发抖了。天哪!如果他干了这事,还会有片刻的安宁吗?

思韦特拿出他的小酒瓶,倒了一杯烈酒,一口喝干。很快,事物又恢复了原貌。他必须让他的神经跟着他一起行动。生怕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能害怕。一点儿勇气,讨厌的十分钟,然后就是安全,从现在的困境中解脱,家庭幸福,未来有保障!半小时后,门铃响了,邓恩出现,思韦特已恢复常态。

因为佣人在,他很有礼貌地欢迎客人。“我想是马克斯韦尔公司报价的事吧?我们马上就办。”当门关上后,他接着说,“取出来吧,邓恩,我来签字。预算只做一半是没用的。你来是要办哪些事的,我们就办吧。”

他们开始工作,就像在思韦特的办公室里一样。十五分钟后,公事办完了,邓恩把文件放回他的包里。思韦特向后靠在他的椅子上。

“现在谈别的事,”他缓缓地说。邓恩的眼睛放着贪婪的光。“还有,”思韦特站起来,就像是忘了什么事,“来点儿喝的?就算我们要谈不愉快的事,也没必要吵架。”

怀疑和欲望在这个男人躲闪的目光中交战。“今晚我喝什么都行。”他声音发颤。

“别疑神疑鬼,”思韦特粗鲁地说,“你怕什么呢?以为我要给你下毒?在这儿?”他把桌上的玻璃盛酒器和酒杯推过去,“给我们俩倒上同样的分量。”他把吸管扔过去。“自己加苏打水,一点儿都别超过你的酒量。”

欲望占了上风,如同思韦特预料的那样。思韦特先喝了自己那杯。邓恩的怀疑被这个明显的姿态驱散了,他放松下来。药的剂量很小,每人都只有正常一剂的四分之一,但已经够用了。对于思韦特,因为以前他服过很多,这个量的效果不值一提;对邓恩则能起到催眠作用。思韦特并不想让他睡过去;他只想让邓恩糊涂一些,放松警惕。

带着冷酷的满足,思韦特注意到他的第一击得手了。现在他只需要注意,别让那人的脑子里对他产生一丝怀疑。他身子向前倾,变得神神秘秘。

“现在看这儿,邓恩,”他用一种老于世故的口气说,“你提到的五百英镑的事我满足不了,很简单,我没这么多钱,就是这么回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着急见你也就是同你讲这一点。这些怎么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钱扔到桌上,然后从文件夹里取出给股票经纪人写的信的复写本。邓恩抓过钞票,他爱不释手地仔细地数着钱,似乎在享受触摸钞票的感觉。

“五十?”他干笑着,“你总是爱开小玩笑。”

“看看这封信。”思韦特不耐烦地说。邓恩非常专心地读了,然后他专心地喝完了他的威士忌,以同样的方式开口。

“卖掉二百五十镑的股票?今晚你真能开玩笑,思韦特先生。”

“总共三百英镑,邓恩!有据可查的三百镑!是那卷钞票的六倍!想想吧,老兄!我还没说……”思韦特接着说,“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了。别不满足了,邓恩,你这几年都拿走三千镑了,该知足了。”

邓恩缓缓地露出邪恶的笑容。

“五——百镑,思韦特先生,”他反复说,“我儿子,我跟你提过的……”

思韦特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别再胡搅蛮缠了,老兄,难道我没跟你说我做不到吗?该死的,你不相信我吗?看这儿——”他取出钥匙,走到房间角落里内置的保险柜前,开锁,打开沉重的门,取出他的银行存折,戏剧性地扔到桌上。“你自己看吧,今天下午才寄来的。”

邓恩又干笑几声。“账本?思韦特先生,你让我吃惊。像你这样精通账目的人不该指望我会相信一个账本吧?”

思韦特感到一丝轻松。这个傻瓜让他的任务变得容易了。他没有理会邓恩的嘲笑。

“好,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提议。”他说,“现在拿五十镑,然后只要我的股票经纪人一兑现,又有二百五十镑。要或者不要由你。但是我要郑重地提醒你,如果你不要这些,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我已经到极限了,我要结束这一切。”

“我能问问你要怎么办吗?”

“可以。我会让你去报告你知道的事。已经过去五年了,从那时以来我为公司干得很好。我为他们节约的不止一千镑。我准备卖掉这幢房子,将那笔钱连本带利还掉。我将自食其果,在目前情况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将到国外去,用一个新名字,开始新生活。”

“你妻子呢,先生?”

思韦特来回踱步。“该死的,这与你无关,”他气冲冲地说。稍后他平静了一点儿,说:“我妻子将先出国,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当我出国的时候她将用新的名字在外面等我,你不会知道具体地方的。她将等我两至三年,不会更长。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你可以拿走三百镑,今后我会每年给你三百镑;或者你可以做别的事。”

邓恩坐在那儿瞪着他,一副呆呆的样子。药已经发挥作用了。思韦特有一瞬间担心给他喝得太多了。

“好吧,”思韦特尖刻地说。他瞥了一眼时钟,时间快到了。“怎么样,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五百镑,”邓恩粗着嗓门坚持说,“我想要五百镑,一个便士也不能少。”

“行啊,”思韦特马上回答,“这就解决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去做最坏的事。对你我已经尽力了。”

邓恩迷茫地瞪着他,然后就斜着眼说:“没理由害怕啊,你没有,思韦特先生,”他醉醺醺地嘀咕着,“你不是——你不是这样的傻子。来吧,给我吧——”他慢慢地伸出颤抖的手,“五百镑。”

思韦特带着真正的焦虑瞟着他。“感觉不舒服吗?再来口威士忌?”不等答复思韦特就打开一瓶新的威士忌,并倒出一杯。邓恩小口喝下去,看上去好点儿了。

“怪了,思韦特先生,”他说,“有一会儿我的确感觉有点儿晕,可能是消化不良吧,我想。”

“我估计是的。好,如果你想坐这一趟火车的话现在该出发了。明天再好好想想这事吧,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无论如何带上这五十镑吧。”

邓恩很不情愿,但他不能抵挡钱的诱惑,慢慢地把钞票放入口袋。然后,他看看表,又看看时钟。

他说:“你的钟快了,快了十分钟。”

“快了,是吗?”思韦特答道,“我想不会吧。”他看看自己的表。“不,你的肯定慢了。看这儿。”

邓恩看上去有点儿呆。他站起来,有点儿摇晃。思韦特暗自庆幸,这正是他希望的状态。

“这样吧,”他说,“你还不是很清醒。我送你去车站吧。等我穿外套。”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思韦特冷静而敏捷,掌控着自己和整个局势。他穿上外套,摸摸口袋里的锤子。

“来吧,”他说,“我们从这边走,让我搀着你的胳膊。”

书房外有通道,从大厅通往花园的门。现在这扇门被思韦特打开了,他们走过去,门又在身后轻轻地关上了。过一会儿,思韦特就会悄无声息地回来,把时钟和表调好,故意很响地走到大门旁,向某人礼貌地道晚安,关上门。然后他立即就会打铃,借口工作晚了要咖啡。当仆人进来时,他会提醒他看时间,告诉他什么时间把咖啡送来。这样做会显示:第一,他思韦特没有离开家;第二,他的被害者是及时去乘火车的。这两点明确了,他的清白就不成问题了。

那晚天气很好,只是很黑。当他们离开房子时,一辆运货的火车叮叮当当慢慢驶过。思韦特几乎要欢呼雀跃了。老天爷帮忙!在这个时间会有很多货车通过,他正要依赖其中一列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先是锤子朝头部一击——隔着帽子就不会流血;然后只需把尸体放到平交道口的铁轨上,火车会做余下的事。还有几分钟令人焦躁的等待,然后就是——平安!

两人手搀着手,慢慢走着。

现在他们走进了树林的阴影中。思韦特熟悉这里的每一处。他带了电筒以防万一。一阵风吹来,微弱而寒冷。松树林发出阴郁的“呜呜”声。不远处一只狗在叫。灌木丛中有点儿动静,可能是只兔子,或是猫。当思韦特带着毫不知情的目标向他可怕的目的地进发时,他的心开始狂跳。他们穿过了通往便门的小径,到了便门那儿。二十码以外就是道口。

思韦特仿佛失了神——真正的思韦特在一段距离之外观察着一个有他的外形的机器人。他的大脑麻木了。这个机器人做了些什么事——一些肮脏的事,他带着超然的兴趣看着机器人的表演。他们在便门旁停了下来。除了呜咽的风声和路上一辆汽车的轰鸣,万籁俱寂。思韦特抓住了锤子。他的时刻终于来了。

他猛吸了一口气,一个念头突然闯进脑海。这念头如同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不能这么做!他犯了个错误。他露出了马脚。至少在那晚邓恩像被一群手持火焰剑的天使护卫一样安全。

他的钥匙!他把它忘在了保险柜里。没有钥匙他便不能回到家里。他只能按门铃。如果他曾经外出,没人会相信他没有去过平交道口。那儿离房子太近了。思韦特后怕地想着,当初他惊叹谋杀者犯下的错误时,自己多有万无一失的优越感啊。

解脱的感觉袭卷全身,其强度几乎让他感到了疼痛。如果他没想起又如何?一分钟后他就变成杀人犯,绞索就要套上他的脖子,没什么能救他。

这个突变让他身心俱疲。在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含糊地说了晚安和一路平安,转身踉跄走上回家的路。

他花了十分钟来回踱步,直到感觉自己恢复常态。然后,他按响门铃。

“谢谢你,简,”他机械地对开门的佣人说。他仍觉得如在梦中。“我去道口送邓恩先生,忘了带钥匙。”

解脱感只是一瞬。现在,他惊讶地发觉另一种解脱感在他心里滋长。他不是杀人犯!现在他开始审视犯罪真正的机率。他感到他的幻想变成了事实。如果他做了他企图做的,他就再也摆脱不了邓恩的眼睛。和平、安全、幸福、保障……他再也不能体会其中之一了。他将把当前的困难变为痛苦十倍的劳役。

带着轻松感恩的心情,思韦特上床休息了。第二天早晨,他带着轻松感恩的心情醒来。他差点儿被卷进一个可怕之至的噩梦。他准备向经理彻底坦白,接受处罚,然后重获平安。

但是在早餐时他改变了主意。简瞪大眼冲进房里。

“先生,你听到这个消息了吗?”她叫道,“送牛奶的刚告诉我。昨晚邓恩先生死了——就在道口上被撞了!养路工今早发现的,撞得可惨了!”

思韦特的脸慢慢变得惨白。昨晚他同这姑娘说了什么?她已经在好奇地看他了。她在想什么?

他用了超人的力量才振作起来。“拯救我的灵魂吧!”他从桌旁站起来,用一种受到震惊的口气喊着,“邓恩死了!老天爷呀,简,太可怕了!我要去看看。”

他去了。尸体已被挪到养路工的小屋,警察在现场。思韦特赶到时警官向他敬礼。

“这真是悲伤的事,思韦特先生。”警官地说,“你认识这位老绅士,是吧,先生?”

“认识他?”思韦特答道,“当然我认识他。他和我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昨晚他和我在一起谈点儿公事。一定是他和我分开以后发生了意外。可怕!我太吃惊了。”

“一定是,”警官表示了同情,“但是,上帝,事故总是有的,先生。”

“我知道,警官,但是我很难受,我感觉自己对此有些责任。他喝得太多了。我给他喝的是很普通的量,但他显然不适应。当然,这只是稍微影响了他。我仍然觉得应该谨慎一点儿把他安全地送到车站。”

警官的表情变了。“噢,你和他一起出来了,是吧?你把他送到车站了吗?”

“没有,冷空气让他看上去完全恢复了。我们走到道口之前我就回去了。”

这是警官正常的表情,还是他已经——

当天,警方来调查了。他们到思韦特的办公室找他;大概也见了佣人。思韦特讲了实话。他只走到便门,然后就回家了。他们做了记录就离开了。

第二天,警察又来了……

在法庭上,辩护方强调事实,思韦特承认自己走到便门;他没有试图在佣人或警察面前掩盖这一事实。但辩护律师无法解释在玻璃盛酒器和死者胃里残留的安眠药,以及书房的时钟从晚餐时间起快了十分钟,等简注意到时又被拨回了。在邓恩住处一个密封的信封里发现了一页精心书写的账目目录,其重要性也无法掩盖。还有,某一时刻,思韦特的银行账户里有一笔钱消失了,几天后同样数目的钱又出现在邓恩账户上。最后辩护方不能令人信服地解释以下两点事实:第一,根据某个引擎上的黑色印迹,惨剧发生在思韦特回家前七分钟;第二,厨房的锤子上带有思韦特的指纹,那晚锤子放在他穿的旧外套的口袋里。

最终,在一个阴郁的早晨,思韦特告诉牧师所有真相,然后他显示了应有的勇气。 1DDcMQtzBwfWL1bQA0jtC8dtI11TlLD9Y8czjsHvOQi1Yn5+rqGnxdTUPA3/fC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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