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先处置了赵宪,才看向刘宣,问道:“你可满意?”
刘宣面无表情的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大王圣心裁断,臣满意。”
言语中,仍有一丝不情愿。
赵何洒然一笑,他听到刘宣的话并不恼怒,反而觉得真实。
刘宣给他的感觉,处处精明,事事出众,俨然是一头老狐狸。现在流露出的情绪,才显得刘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并不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
赵何不再多言,道:“都退下吧。”
“诺!”
刘宣拱手,转身退出了大殿。
赵宪跟着一起离开。
两人在王宫内都是一言不发,出了城后,赵宪停下来,看向刘宣,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笑眯眯的道:“没能将本官诛杀,是不是很失望。”
刘宣笑道:“你一介白身,被一撸到底,还称呼本官,真是笑话。”
赵宪面皮轻轻抽动两下,仍是趾高气昂,拔高声音道:“哼,老夫纵然是白身,可这么多年下来,积累的人脉,并非你能对付的。反倒是你,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刘宣淡淡道:“最终,你被一撸到底了。”
赵宪不屑一笑,捋着颌下胡须道:“刘宣,看到大王最后的反应了吗?大王最后,是站在老夫这边。大王姓赵,是我赵氏一脉,他怎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
刘宣又道:“你被一撸到底了。”
三次的回答,令赵宪恼羞成怒。
本以为能在刘宣的面前讨回面子,再羞辱刘宣一番。没想到,刘宣这厮忒无耻刁钻,处处拿他被罢官去爵的事情说事儿,令他心头怒火难遏。
赵宪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刘宣的年纪不大,却是相当难对付的角色。
他不能被自身的情绪影响。
赵宪整理了思路,放慢节奏,缓缓说道:“你这次针对老夫,是你先布局落子,以至于老夫被动迎击,最终落你的圈套,无法还击。”
“这一次,你取胜了。”
“可惜的是,老夫还活着,这就不算输。”
赵宪脸上露出一抹狠厉,冷冷道:“打虎不死,后患无穷。老夫没能倒下,那接下来,你好好等着老夫的报复。”
“老夫在赵国几十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老夫出手,看你如何应对?”
“老夫听闻,你曾被齐王打断了双腿,然后被驱逐出齐国。”
“当初动手的人真没用,下手不重,导致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老夫这一次出手,不仅让你再次折断双腿,更要让你永世不能站起来,还要让你犹如丧家之犬被撵出赵国。”
赵宪老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杀意,说道:“赵国官场,并非一滩浅水,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老夫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一日,不会太久的。”
威胁的话语,加上赵宪提及齐国的事情,令刘宣面沉如水。
齐国的遭遇,是刘宣心中的一根刺。
赵宪是故意刺激刘宣。
赵宪见刘宣面色变化,尤其是刘宣还捏紧了拳头,自得一笑,说道:“恼羞成怒了吗?哈哈哈,刘宣,你觉得老夫好拿捏,那真是天真。老夫一时不查,落入你的圈套。但接下来,换成老夫出招,你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强横气势,自赵宪的身上展露出来。
他落入刘宣的算计,以至于被一撸到底,成了白身。
这件事,他难以放下。
在赵国官场混迹数十年,这是赵宪的头一遭。
刘宣忽然笑了,问道:“说完了吗?”
突兀变化,令赵宪错愕。刘宣恢复的速度,令赵宪有些措手不及。旋即,他就恢复平静,嘲讽道:“害怕了,所以强自镇定吗?在老夫面前,这都无济于事。”
刘宣冷笑道:“强自镇定?本官需要吗?”
赵宪冷冷道:“在老夫看来,你就是强自镇定,外强中干。”
刘宣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赵宪问道:“什么事?”
此时此刻,赵宪眯起眼睛,眸子成了一条线,审视着刘宣,透着丝丝的寒光。赵宪犹如毒蛇般盯着刘宣,仿佛盯着猎物,透着危险的气息。
刘宣已经恢复了挥洒自如的神态,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才不至于陷入险境。你一把年纪了,如此的不智、不明,你的妻儿知道吗?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赵宪道:“口舌之利,无用矣!”
刘宣道:“本官从不呈口舌之利,只陈述事实。”
赵宪不屑道:“这算事实?笑话!”
刘宣说道:“本官说是事实,那就是事实。”
“第一,朝中官员,皆为名利而来。你在赵国司空的位置上,更是宗亲重臣,朝廷的官员都向巴结你讨好你,然后从你的手中得到好处。”
“如今,你被罢官去爵,便如无牙之虎,再无利用价值。”
“朝廷的官员向来现实无比,更喜欢见风使舵。他们得知你被大王罢官去爵,更幽禁家中,别说再讨好你,没落井下石便已不错。”
“所谓的人脉,所谓的力量,那都是一句虚言。”
“失去了官职和身份,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一言风云动的赵司空吗?醒醒吧,自我陶醉没有用。”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连老虎都不算,被一撸到底,境遇可想而知。”
刘宣言辞锋锐,道:“你失去了大王的器重,已然被打落尘埃。你习惯了繁华喧嚣,习惯了门庭若市。但接下来,你的府上将门可罗雀,再无人前往,可要好好习惯哟。”
赵宪闻言,脸色多了一抹凝重。
作为官场的老狐狸,赵宪明白官场倾轧的恐怖和现实。
官场上,向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如今他失势,他的敌人很可能会来踩上一脚的。
赵宪却是不甘示弱,哼声道:“不得不说,你能辩驳得公孙龙哑口无言,倒地昏厥,不愧是能言善辩之人。但是你弄错了一点,老夫不是一般的官员,你以普通的标准衡量老夫,大错特错。”
刘宣说道:“你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匹夫,用普通的标准衡量你,都已经高看你三分。你想威胁本官,才是真的大错特错。”
“本官要提及的事情,还有另一件。”
“本官孤身一人,死了就死了,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你不同,家大业大,儿孙成群。”
“尤其是你的屁股都不干净,何况是你的妻妾、儿孙呢?你要对付本官,却忘了你的家眷都在邯郸县。本官要查他们,要揪着不放,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现在,你都没有搞清楚,不是你威胁我,而是本官威胁你。要对付本官,得考虑清楚后果。否则受到牵连的,就不止你一个人。”
刘宣眼中闪烁着凶光,冷厉道:“本官了无牵挂,你能吗?”
父母逝去,家人不再。
如今的刘宣,根本不惧赵宪的威胁。
人敬我一尺,我加倍敬人!
人若欺我,我必报复。
赵宪听完刘宣的话,眼眸中多了一丝浓浓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