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她所料,只吃过一轮茶点,穆皇后便打发身边的房嬷嬷并几个得力的丫鬟招呼各府的小姐去梅林中赏玩。
“拘着这些小姑娘陪我们几个说话也怪无聊的,出去玩吧。”
有些坐不住的姑娘听闻显然一喜,却任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出席的,就连生性活泼的阮絮也坐着不动。毕竟太子行了冠礼,这一举一动便都关系到今后的命运,她们可都不想在皇后面前留下不庄重矜持的印象。
直到皇后再三催促,众人才从席上站起,直走到离宫殿百米处,姑娘们才稍稍放松起来,而有相熟的,才找交好的三两结伴而行。
清平身份尊贵,又是个长袖善舞的,她身边围的少女最多,而她也大方,拉着阮酥、阮絮一一向众人介绍。
阮絮不喜见她大出风头,更瞧不上她对谁都一副亲切的形容,在她看来,那些官家不如自己的,不结交也罢。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你介绍给大姐姐认识就行了!”
说完她已径自走向一着嫩黄色马面裙上绣满彩色蝶的少女身边,这正是阮风亭的死对头右丞相的白展的次女白蕊,抛开两个父亲之间的不对盘,两个姑娘竟然成了手帕交,不过这也仅限于表象,这女孩子柔柔弱弱恰似一株兰草,暗地里也是个狠角色,然而想到前世白蕊凄惶的下场,阮酥垂眸,阮絮看着没脑子,心机阴沉不下清平,自己可要暗暗提防。
这样想着,阮酥再没有和其他贵女消磨时间的兴致。她此番前来本就是想榜上颐德太后这尊大佛,好让复仇心愿尽快实现!
再者其他人虽没见过阮酥,不过托万氏的福,她不吉的“白子”身份可谓家喻户晓,见众人探究而含蓄的眼神,阮酥干脆绕开众人,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独自看着满树花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想起前世随伺颐德太后的那几年,她每年冬天也最喜在此处梅林中散步。前生旧梦,往事如尘,这些花儿开得依旧如前世一样无知无畏绚灿夺目,倒是她这个局中人……
她有些感慨地伸手抚向梅枝,却在动作的霎那,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腹部袭来,直让她眼前一晃便软软地瘫在地上……
这个动静可谓不小。
离得最近的清平忙奔过来,她本见阮酥被众人排挤,正想主动走近攻心为上,毕竟寄居阮府,多个助力也是极好的。现在看她突然倒地,便是顺水推舟把她从地上扶起。
“阿酥,你怎么了?”
见状,其他众女也围了上来,耳畔的嘈杂让阮酥渐渐回了神,她颤了颤睫毛,这才找到目中的焦距。
见清平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阮酥只觉得胃中更为不适,正想挣扎着起身,奈何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而皇后旁边的嬷嬷和丫鬟们也闻讯赶来。
“是阮府中的大姑娘吗?还不去报告皇后娘娘,你们两个,快去找一只步辇,送姑娘去休息。另外把今日当值的太医请来。”
房嬷嬷不愧是宫中的老人,很快便做了决定。眼见一切有了头绪,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不知是犯了什么病症,然而见这姑娘强忍病痛的摸样,房嬷嬷起了恻隐之心。她蹲下@身子,解下自己的袍子给阮酥垫在身下。这距离一近,见阮酥生得雪肤花貌,而性子沉稳尤胜其他人,只道可惜。
阮絮呆呆地看着,她和阮酥本不亲近,见她倒下本能地就没有动作,同时也暗自欣喜,料想母亲万氏的早有准备便是此吧?然而见房嬷嬷的异常举动,不由目光一凝。
表面是皇后安排她们几个服侍各府小姐,然而实际上这房嬷嬷等都是穆皇后安排在这里的眼线,各府小姐的一举一动稍后定然会禀到她面前去。想她自己的亲姐病倒不管不问,反而外府的清平郡主各种上心,阮絮顿感不妙。
于是也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再抬眼时已是双肩颤抖,泪水涟涟。
“大姐姐,你怎么了?难不成又犯病了?”
阮酥顿感不妙,然而力气的抽失让她无法阻止阮絮抬起自己垂在一侧的手,只见阮絮抖着手无意捞起她的衣袖,下一秒却惊地啊一声大叫。
众人闻声一看,只见那白嫩嫩的皮肤上似乎有什么冒起,以入目可及的速度便生出了一层浅浅的冰晶,瞬间便包裹了她的手臂,被阳光一照更衬地晃眼的白。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子?
在场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阮絮见她们面色各异,目中闪过一丝得色,然而很快却被悲伤笼罩,她一把抱住阮酥,泪水横流。
“可怜的大姐姐,肯定很疼吧,絮儿不怕传染,你冷的话便抱紧我。”
此言一出,清平郡主立时松开了手,而房嬷嬷也变了颜色,更别说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吓得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阮酥也颇为吃惊,不似前生满头银发,此生的胎毒“白子”竟是此等源法。
不过说来也怪,虽然身上起了一层冰晶,她却没有感受到多冷,只是喉头干哑,浑身还是没有半分力气。
清平见阮絮抱着阮酥一副姐妹情深的动情场面,联想到两人往昔关系,瞬间也回过味来。她复又上前扶起阮酥。
“怎么可能会传染,阿酥不过得了一种罕见的寒症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比起阮酥的一惊一乍,她这样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虽说明显是为了帮阮酥遮掩,却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一瞬间,阮酥只觉得自己似乎完了,这种为人刀俎的滋味让她几欲发疯!
而且——她至死也不想成就清平的美名!
不甘,真的好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