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李成蹊肃然起敬,关于野猪谷内的无名烈士墓的存在,知道的人很少。即便在青山县志内,也不过短短的一段话:“日寇围剿,大青山游击队激战三昼夜突围,伤员三十六人主动留下掩护,全体战死。日寇于谷内葬此战牺牲八十余烈士,并立碑以记之!”
李成蹊没有看过县志,但是他确实知道这个事情,李鹤年带着他进山的时候,多次提到这个事情,故而有很深的印象。当年的游击队被叛徒出卖,领着鬼子进山,游击队被迫撤进死地野猪谷。要不是李鹤年连夜进谷,带着游击队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游击队必然全军覆没。提起这个事情,李鹤年没有得意的意思,总是在说那些留下掩护的游击队员,如果能逃出来是能治好的之类的话。
李成蹊这个职业决定了,值得他敬畏的东西不多。但是这一次,他必须带着敬畏的心去面对。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些早就被人淡忘的烈士们,他们怀着一种信仰走向了生命的尽头。这种信仰与鬼神无关,在那个年代,那些牺牲的烈士,他们对信仰的坚持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时候我爷爷才十三岁,当时还负伤了,腿上中了一枪。他也想留下来,突围的队员们不答应,背着他逃了出去。后来他回到山谷,看见了鬼子立的墓碑。对了,我爷爷总是提到一个叫李鹤年的中医,说他治好了爷爷的伤。解放后,我爷爷被送到望海市读书,后来去了京师,一直没有机会回来。退休之后,倒是想回来看看,一场大病,家里人死活不让他来,结果这个事情成了他致死也没有化解的心结。”
陆芸平静的说着往事,李成蹊听的很仔细,却没有接过话的意思。大家是两个世界的人,萍水相逢,再见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李成蹊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了,一个品位很高的女性,陪着自己聊天这种事情,李成蹊并不介意。但是不等于人家一个娇嗔,膝盖就软了。“我爷爷希望跟战友们葬在一起!我决定完成他的心愿!”
“这个,呵呵!”面对陆芸希冀的眼神,李成蹊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它:“老许一个人搬不动,我去帮忙!”嗖的一下,跑了!陆芸气的在原地跺脚,尽管知道是强人所难,还是希望能达成爷爷的心愿,眼前这个家伙还真不好摆布啊!
有一个问题李成蹊没有问,那就是在半个多世纪漫长的岁月中,难道真的忙到派人收敛一下骨骸的时间都没有么?另外看起来,她爷爷的官可不小,这点事情真的无能为力?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事情估计也就是陆芸上心一点,其他人,呵呵呵!
野猪上了牛车,不紧不慢的走着,陆芸没有再缠着李成蹊,而是跟在顾自惜身边。大学同学四年,一个宿舍的同学,一场历险之后,才发现都不认识对方。这种感觉,真的很别扭。
不过女人天生都是好演员,凑在一起很快找到了话题,那就是李成蹊这个杀千刀的!
关于这个人的话题不多,都是极为聪明的女子,不难得出一个判断。女性对待男性的管用手段,在他身上没用。睿智、冷静、坚毅这些品质,在他身上都得到了体现。当然了,这是陆芸的看法,顾自惜的看法也差不多,却别在于,加了一点性格因素。顾自惜属于自强不息的女性,性格独立,对陆芸表现出来的那种寻常女性的狡黠,并不认同。
这样下来话题就很狭窄了,只能是对这个家伙来历的判断。他说是自愿者,职业是医生。
“他是怎么判断赵子明要死的?”陆芸这个问题挺缺德的,顾自惜心里膈应的慌。大学同学,相互之间的交情不好说。至少顾自惜是拿赵子明当一个可以交往的对象来对待,只是一时半会没有这个念头。如果没有这一档子事情,再过个三五年,没准顾自惜就接受了。
“我哪知道,想知道你去问呗?我看他就是个糊涂大夫,忽悠人的!”顾自惜很不爽,语气有点冲,两人并行时,老余屁颠屁颠的跟着,生怕她们出点意外。有这么一个跟班,说话的声音不高。
“是不是糊涂大夫,你心里很清楚。吃了他的药,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心里是不是一直凉凉的?还有我的脚上,也感觉不到多少疼了。”陆芸很直接的兜底,顾自惜被说的有点恼火,瞪眼道:“你看上他了就直说,跟我也说不着,我不会跟你抢。”
“我看上他?别闹了!”陆芸歪歪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出身地位等等因素都出来了。瞬间的心动,战胜不了任何一点现实。
顾自惜正好相反,刚才她问陆芸的话,恰好打动了自己的心。忍不住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年轻人所具备的一切素质,不正是自己最为看重的么?
“你直接说想让他帮你的忙不就得了?绕弯子让我来给你想法子合适么?”顾自惜有点不高兴了,自己心动的人,被陆芸鄙夷了。
“好,好,我自己想法子。我倒要看看,他说出来的话,怎么圆回去。”陆芸悻悻的说了一句,说完了脑子里突然闪现的是治疗腿伤的一幕,那种如同触电的感觉又上来了,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看了一眼老余,抿嘴片刻:“余所长,李成蹊真的是医生?”
尽管狼狈不堪,两女并行,依旧不改春兰秋菊争艳的局面。老余很乐意给两位美女解惑:“呵呵,中医嘛,老人比较相信。李成蹊开的诊所就在镇子上,平时也就是一些老人去看病。”
“他都治些什么病?”陆芸再问,老余笑道:“中医嘛,包治百病!”
陆芸觉得找到证据了,对顾自惜道:“你听听,这话不是我说吧?”
顾自惜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不屑的撇了一眼:“那又如何?”
这下陆芸呆住了,是啊,那又如何?你能把人家怎么地?说的不好听的,有求于人呢!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并卵!陆芸很不甘心,回头看看坐在牛车上的李成蹊,此刻这家伙正悠闲的晃着腿,牛车上的火把照在脸上,意外的没有丝毫的烟火气,身边蹲着一条安静的二黑,这个景象给人一种得道高人的错觉。
临时营地的篝火烧的正旺,老许弄来一个铁锅,行军灶上正在炖米粥。食物的香气,吸引了两位自持身份的美女。折腾到现在,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吃上了,两人也不客气了,拿出包里的饭盒,打了一碗粥嘘嘘的忍着烫嘴,吃的很没形象。
李成蹊没着急先吃饭,从包里摸出一块肉干来,切成一块一块的,用棍子串上在火上慢悠悠的烤着。肉香四溢,众人努力的忍着口水不掉下来,殷切的看着他。
可恨的是,这活烤好肉之后,拿一片树叶垫着,肉放上去:“二黑,你的晚饭!”
混蛋啊!居然喂狗都不给大家吃!愤怒的视线包围了李成蹊,这家伙丝毫没有觉悟,不紧不慢的拿出饭盒来,打一碗粥淅淅沥沥的吃上了。
忍着口水,众人也都没脾气了,总不能给二黑抢吃的吧?现场只有老许没有任何表情,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山里头,狗比人可重要多了。没有二黑,想顺利的走出去,少走弯路,在夜里就算是老许都做不到。
一大锅粥被瓜分的干干净净,获救者横七竖八的躺着休息,老余指挥警员去找棍子,这一路上草木丛生,需要棍子打草惊蛇。老许去洗锅,弄好了放在牛车上。李成蹊则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给二黑挠痒痒。
折腾了快两个小时,时间接近午夜,好几个人都睡着了。赵子明眯着眼睛装睡觉,实则一直在打量李成蹊。“这小子咒我是短命鬼!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心里越想越怒,手里的弩拿的紧紧的,好几次想着给这家伙一下子就好了。
“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都上路吧!”老余起来拍拍手,招呼大家起身。探奇队的人七零八落的站起来,好多人休息了一会之后,反而更加的累了。不过老余没打算在山里过夜,就算再累,大家也的继续上路。
“我要坐牛车!”赵子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那辆牛车。
“你应该上天才对,地上真不适合你!”李成蹊冷冷的丢来一句话,赵子明立刻被点着了,瞪着眼睛想往上冲,看见李成蹊嘴角的讥讽,立刻反应过来了,这家伙真没安好心。有警察在场,谁先动手谁吃亏。
陆芸举起手:“我脚上有伤,不骗你们,真的!”这是来搅局的,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李成蹊抱着手冷冷的撇过来一眼:“我看应该弄顶轿子抬着你走才对!”
陆芸被这目光看的心头一凉,缩了一下脖子,嘟囔一句:“不坐就不坐好了,凶什么凶!”
老余赶紧出来打圆场:“互相理解,互相理解,都省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