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宁从座椅上起来,门开着,远远就看见敬事房的太监管事何林喜走过来。
这还没进门,何林喜就在门口给武安宁请安。
“请贵人安!”
武安宁见他脸上略带谄媚的笑容,心里头有了数。
武安宁低声说道:“是何公公啊,来我这有何事?”
何林喜听武安宁语气清淡得紧,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多了。
皇上为了武贵人罚了兆佳贵人,顾闻行差了小太监说了他几句,他哪里还敢继续听惠妃的。他亲自前来,还就是变相地赔罪来着。
但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将他的笑容和话语当真的。
他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偶尔看在掌管宫务又得宠的妃嫔份上,半听半谄媚着,最后就是看谁给他塞得好处多了……和他讲恩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在这个位置,若是和皇上以外的人讲恩情,他这个位置也就要换人做了。
这次何林喜过来谄媚的笑,就是当不得真。
武安宁知道拉拢不了,加上之前敬事房刚得罪她,哪怕敬事房是看惠妃的主意,武安宁虽然不能怪罪,但也绝对不会给予笑脸的。宫里头的人,最常见的就是人善被人欺。
武安宁不怕敬事房,因为如果有一天她要靠着敬事房而求牌子入康熙的眼,想来那时候她已经失宠了。她若是失了宠,还会在宫里吗?显然,武安宁的性子是不可能的。
而武安宁一直得宠,康熙一直记着她,别说只是冷淡对着敬事房,就是和敬事房结了仇,敬事房也会恭恭敬敬地将牌子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所以,武安宁根本不怕敬事房。
何林喜心中有了数,这武贵人倒是有气性的。宫里头汉妃相当能忍,也几乎不敢得罪任何人,显然武贵人不是。何林喜看清楚了,心里有了计较。
“奴才得知贵人身子大好了,特意来给贵人贺喜。”
随后又说着:“只要贵人愿意,明日必将牌子摆在第一排。”
武安宁微微垂眼,说道:“何公公之前说得对,我的身子刚好,没恢复几天确实不宜侍寝。”
这话是敬事房给福禄的原话。
何林喜这一听,知道这武小主是和他生气了。
若是别的妃嫔,何林喜反而会在心中嗤笑一声,后宫里的小贵人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可是顾闻行派了小太监过问了,加上皇上为武贵人罚了兆佳贵人,并落了惠妃的面子,何林喜就再无半分小觑。
“都是奴才疏忽,惠妃娘娘过问了诸多小主脉案,又派人提点奴才,说是小主身子恐会反复……奴才……”何林喜故意说得吞吞吐吐,但是完全告诉了武安宁的真相。
武安宁心中一定,果然是惠妃。
武安宁终于将目光放在何林喜身上,语气和气了一些:“惠妃娘娘说得有礼,皇上龙体为重,待我身子好全了多日,希望那时公公能记住今日的话。”
何林喜目光一闪。
他将话全部说出来后,他身上的责任就消失了一小半。如今这武贵人拒绝递上铭牌,他的罪责就消失了一大半。他此时低着头,目光在闪烁不已。
他觉得他刚才似乎听错了……否则这武贵人的架势,这分明是要和惠妃打擂台,希望皇上知道此事,并因此而怪罪惠妃?
可是这可能吗?是武贵人自恃得宠看不清楚情势,还是有其他原因?
何林喜希望是后一种,否则今日他过来简直就是浪费了时间。这般自持得宠,可得意不了几天,对于这样的人,他何必巴巴跑过来低声下气的!
何林喜带着浓厚的怀疑走了。
人走之后,福禄欲言又止,却因为武安宁嘱咐退下去,福禄心中哀叹一声太可惜了,然后怏怏出了屋子。
屋里安静下来,又只剩下云瓶在屋子里伺候。
武安宁什么也没说,继续拿着针线绣她的寿礼。云瓶觉得她越发看不懂武贵人了,她一直认为武贵人是省心不爱得罪人的人,可是今日何林喜过来,完全打破了她的以为。
这不是和惠妃对上吗?
现在武贵人根基不稳,和惠妃对上,真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还是小主……只是为了自己讨个公道?云瓶不由地摇了摇头,原本她还能说出武贵人的性子,现在她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随着惠妃处罚了兆佳贵人,永寿宫再次热闹起来。
然而武安宁谁都没见,借着有伤将一众来探视的后妃小主挡在了宫门外,瞧着贵妃、宜妃、德妃和荣妃跟前得力的太监捧来丰厚的赏赐,这代表是什么,谁都清楚,那就是武贵人的圣宠。若非武贵人有圣宠,这些主子娘娘们哪里会赏下这么多的东西……在外没来得及走的一众小主,心中不免嫉妒暗恨了几回。
黄昏之后,并没有传出皇上召人侍寝的事情。后宫众人也已经习惯了,皇上勤政,不招人的日子还是不少。
然而寂静的永寿宫在夜幕完全降临后迎来了康熙的身影。
武安宁都已经散下旗头,身着寝衣了,只管洗漱后就可以躺下来。这听了开路太监的禀告,武安宁失手打翻面前的水盆。
“小主。”云瓶连忙过来给武安宁擦拭身上的水渍。
旁边的秋儿连忙将水盆重新安放在架子上,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地面收拾干净。
“小主,衣裳浸得水多,需要换了衣裳。”云瓶连忙说道。
武安宁不由地抓紧了手,显示出她很紧张得样子。
这是云瓶调到武安宁身边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紧张的样子,面圣的确是很紧张的事情,可是这武贵人可是侍驾了好几日,这般失态的紧张显得有些不正常。
“好。”武安宁听云瓶的。
云瓶忙嘱咐小雨去拿衣裳,然后服侍武安宁重新坐在梳妆台前给她重新梳头。
这活计云瓶显然非常熟练,小雨拿来了衣裳,她就帮武安宁重新盘上了旗头。
武安宁换了衣裳,还加了外套。
康熙就在这时候上了门。
他一进来,屋子里显然还在忙活,看到他都蹲下来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去。
时间太急了,来这里禀报的是开路太监,不是提前通传太监,饶是大家的速度都快,也赶不上收拾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