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潋看着两人心照不宣的样子,又看向神色平淡到有些莫测的曲沁,若有所思。
等她们话题告一段落,曲沁方开口道:“我也是极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只是四月份时我大姐姐就要出阁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我想等大姐姐出阁,再进京给外祖母她老人家请安。”
见曲沁答应进京,尚嬷嬷自然是十分欢喜,笑道:“老夫人吩咐了,让二小姐不必急,可以缓些日子。原是老夫人一片关怀之心,想让二小姐养好身子再进京,如今二小姐安好,她老人家知道后也不必太挂怀,府上大小姐出阁之事本是喜是一件,进京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曲沁听得十分开心,端庄的丽颜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快便敛淡,看向旁边的妹妹,叹了口气说道:“尚嬷嬷,我也舍不得妹妹。”
尚嬷嬷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并不奇怪曲沁会说这话,笑道:“老夫人自是知道两位姑娘姐妹感情好,四小姐是个孝顺的,老夫人对四小姐也极是想念,自也请了四小姐一同进京,好让你们姐妹路上有个伴。”
自从曲沁懂事后,京城骆家偶尔会让人接曲沁进京小住陪伴骆老夫人,哪一次不是因为曲沁一副舍不得妹妹的样子,将妹妹一起带过来,护得像只小母鸡一样,骆府的人都习惯了,渐渐地也接受了曲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小姐。
季氏只是个没落官宦世家所出的小姐,家势是万万比不得骆家的显赫的,她所出的孩子,虽说也要叫骆老夫人一声外祖母,可血缘关系上却是完全没有的,若非曲沁对弟妹十分照顾,恐怕骆家根本对曲沁曲湙姐弟俩忽略不记,只有一些面子情罢了。
所以,曲沁的行为尚嬷嬷并不奇怪。
曲沁一副欢喜的模样,对骆老夫人感谢了一翻,又暗暗推了下曲潋,让曲潋也说几句。
在重生姐姐这个人精的敦促下,曲潋也是嘴甜如蜜,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骆家这是要给姐姐相看对象,将她这个还未及笄的人拉过去算什么?莫不是这趟进京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等说得差不多时,曲沁便对尚嬷嬷道:“现在已是三月下旬,等大姐姐出阁也不过十来天左右的时间,嬷嬷不如就在我们家小住,待我们好生招待一翻,届时再和我们一起进京,可好?”
尚嬷嬷却婉绝了,她这回来常州府是奉命探望生病的曲沁、顺便传达骆老夫人的意思,骆老夫人心忧曲沁的身体情况,尚嬷嬷少不得要提前回去给骆老夫人禀报,明日便要回京了。
听罢,曲沁也不勉强。
等让人将尚嬷嬷送去客院歇息后,季氏便对曲沁道:“沁儿,我是个没用的,眼瞅着你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心焦如焚,如今骆老夫人之意,怕是要在京城……我想骆老夫人素来疼你,又是个有眼光的,届时会为你好生安排,你……”
想到这继女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季氏心里有些担心她会多想,为以自己什么都不管地丢开手。
谁知曲沁却很平静地道:“娘,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季氏听罢,终于松了口气。
她是个寡妇,要带着三个儿女,虽有曲家庇护,但是儿女们的亲事还是要耽搁了。幸好曲沁还有个得势的外家,以骆家在京城的人脉势力,未尝不能给曲沁择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母女几个正说着,便听说曲大太太过来了。
季氏和曲潋姐妹忙起身去相迎。
曲大太太笑盈盈地进来,互相见礼坐下后,便对季氏道:“听说平阳侯府派人来探望沁儿了,不知是府里的哪位管事?”
季氏笑道:“不是管事,是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尚嬷嬷,老夫人知道沁儿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心里极是关心,方派了尚嬷嬷过来瞧瞧。”
曲大太太吃了一惊,虽然她知道骆老夫人很宠爱死去的女儿,连着这外孙女也十分照顾,不想曲沁生病,竟然直接派了自己身边的心腹之人亲自过来探望一翻,足见曲沁在骆老夫人心中的地位。等听季氏的意思,骆老夫人要接曲沁进京小住时,心里便有些了然。
怕骆府是要插手曲沁的婚事了。
如此也好,虽然曲家在常州府是名门望族,族中出仕的男丁也不少,可是在曲老太爷仙逝后,曲家出仕的弟子官职皆不高,曲大老爷如今还未入阁,三房的姑娘未免弱势一些,此时要结亲,估计相不到满意的,若是有骆家出手,应该不会亏待曲沁。
想到这里,曲大太太便觉得,三房虽然弱势,但以后未必没有重振之意,她行事应该更为公允些方是。
曲大太太笑道:“骆老夫人许久未见沁儿了,又听沁儿大病一场,想念一些也是。我今儿来,也是和你们说件事情的,昨日接到了我家老爷从京里发回来的家书,等涵儿出阁后,泽哥儿今年的乡试完后,届时我也要带着泽哥儿、浩哥儿一起进京,怕是要在京城里住个几年了。”
季氏和曲潋都有些愣,这消息来得实在突然。
曲大太太含蓄地道:“若是泽哥儿这次能……明年的春闱泽哥儿也是要进京一趟的,不如先去京城,让他父亲指点一下他的学业。”
季氏和曲潋听罢便明白了,怕是到时候曲泽的亲事也要在京城里挑了。
曲大太太又说了会儿话后,终于告辞离开。
送走了曲大太太,曲潋姐妹俩也离开了桃安居,回到秋菀居。
走过秋菀居院子里依然开得如火如荼的桃花,曲潋欲言又止,“姐姐……”
“怎么了?”曲沁含笑看她。
曲潋想问问她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是不是真的听从骆家的安排。可是对上曲沁平静无波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吞了下去。
若是平常的姑娘,得知自己的婚事有着落,又有骆家明言会帮忙,怕早就娇羞雀跃了。而曲沁这般平静,不免教她想多了,联系那晚曲沁借梦所说的一些事情,再观她此时的神色,曲潋便无法再问。
她怕自己是在曲沁伤口上撒盐。
或者曲沁自有安排。
于是她低下头,闷闷地说,“这次进京,是不是骆家要给姐姐相看亲事?姐姐以后要嫁到京城去了么?”
曲沁以为她对自己舍不得,目光微微柔和,笑道:“说这事尚言早。不过,我知道以后阿潋也是要住在京城里的。”怕她多想,又添了一句:“我是如此觉得,指不定妹妹的良人在京城呢。”将真相用有些打趣的语气道来。
曲潋顿时苦逼脸,表再提醒她这种心塞的事情行不行?
不过也从中知道曲沁对这种事情不想多谈,她便不问了。
回到房里,乔妈妈便拿了一张单子过来,这是骆家送过来的东西,除了送给三房的,还有给曲老夫人、大房、四房的,这些都是备份礼罢了,给曲沁姐弟三人的才精心一些,其中又以给曲沁的最为丰富精奇,怕是骆老夫人从自己的梯已中所掏的。
曲沁看了看,便让乔妈妈去将骆家送来的礼物给各房送去,然后让丫鬟将一些骆老夫人挑的取出来另放,其他的便随意了,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曲潋也没怎么上心,骆家年年都会打发人送礼物过来,自然也有她的份儿,不过却越不过曲沁,都是一些京城的东西,虽然也有新鲜的,可是曲潋不是真正十二岁的小姑娘,看过便罢了,没办法欢天喜地。
傍晚,曲湙下学回来后,和姐姐们一起去给季氏请安时,也知道了尚嬷嬷的到来及骆家的意思,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他沉吟了会儿,便道:“娘,我们也一起和大姐、二姐进京吧。我记得咱们家在京城的双茶胡同里有处三进的房子,离大伯的榆林胡同极近,是爹在世时置办的,届时进京后,咱们便在那儿住下便是。”然后又看了眼两个姐姐,低声道:“也好过让姐姐们总是寄住在外祖家,虽说是亲戚,可是总有些不便。”
说着,又看了曲沁一眼,见曲沁朝他微笑,悬着的心方松下来。
虽然骆家是他们名义上的外祖家,骆老夫人也很疼曲沁,可是平阳侯府可不只是骆老夫人的,还有好几位老爷及其子孙,作为亲戚,住在那里多有尴尬。他也怕两位姐姐住在骆府受人欺负,还不如住在自己的家来得舒坦。
季氏颇为心动,这次曲沁进京可是关乎她的终身大事,她自然也想在旁边瞧瞧,虽知骆府不会亏待曲沁,可也能让自己安心不是?但又担心耽搁了儿子的学业,想了想,便道:“不如我陪沁儿、潋儿进京便行,你在家里好生读书。”
想到骆府对曲沁的看重,应该很快便能给曲沁挑好对象,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回来了,也不怕儿子没人照顾。至于她们进京后的日子,便托长房和四房多看顾一下曲湙便是,等曲沁的婚事定下来,她便回来。
曲湙笑道:“娘你放心,先生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进京一趟也好长长见识。而且,京城里不仅有大伯和二叔祖在,还有众多书院,若是我想读书,大有去处。”
季氏仍是有些犹豫。
这时,曲沁开口道:“娘,湙弟说得对,我们都走了,谁来照顾他?还不如一家人都在一起才好。而且京城是皇城,湙弟去那里也可以开开眼界,对他以后参加科举及行事大有益处。”
经曲沁一翻劝说,季氏终于答应一家人一起进京。
曲湙见季氏同意后,面上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他长得像季氏,容貌不俗,这一笑,端的俊秀可爱,浑然天成,让人见之忘俗。
曲潋不禁有些担心,弟弟长这模样,又文质彬彬的,还真怕被人欺负。
曲沁目光也微微有些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