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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圆月凋碎成瓣

世界随时可能倾斜甚至崩塌,请珍惜在一起的记忆。

01

我和孟成都在为这个浮华的世界忙碌着,而苏宛白却和自己的妈妈在不大的房间里抗争。

春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显得格外干净,苏宛白一家正在吃早餐,这个家自从苏宛白和苏妈妈闹僵之后就再难有欢笑了,此时的餐桌,原本只有嚼食的声音证明人的存在,可苏妈妈突然说:“宛白,韩意不适合再教你钢琴,我把他解雇了。”

“妈!你怎么能把韩意给解雇了呢?”苏宛白一愣,接着就是质问自己的妈妈。

苏妈妈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怒自威,“解雇他你爸爸也同意,妈妈会给你找个更好的钢琴老师。”

苏宛白脸色惨白,这就是她的家,她除了按着自己父母的想法活着,没有任何的权利。

韩意是众多老师中她唯一认可的,只有在他的课堂上,她才能感觉到愉悦。不仅如此,韩意还是在这个家里,唯一一个愿意听她抱怨的人,愿意真心对她的人。可是,她妈妈连这一点权利都残忍剥夺了。

“妈,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吗?韩意是我的老师,合不合适我最清楚。”苏宛白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据理力争。

“就凭他觊觎你,我就可以把他辞了!”苏妈妈抚着心口,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总喜欢和自己作对,“宛白,你还年轻,你以为韩意是个好人?他不是照样收了我的钱,滚蛋了?”

苏宛白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其实是在侮辱我!”她说完就破门而出,这个家,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当苏宛白站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默不作声地抱了抱她,然后把她迎进了家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细心地帮她擦着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她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什么都不在她眼里。

“苏苏,想哭就哭吧。”我走进自己房间,把苏宛白一个人留在客厅,关上门的一刹那,她终于号啕大哭。

苏宛白自上次被苏妈妈抓回去之后,她总会找机会打电话和我抱怨她父母的“暴政”,她说她就像一只即将断线的木偶人,每天按着她妈妈排好的剧情麻木地演着,一幕又一幕,她很累,想休息……

我走出房门是一小时之后的事,苏宛白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她挂着泪痕的睡颜,我一阵心疼,谁又能想到去年怀揣着演员梦想,并且意气风发的她,会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活着却像是没了灵魂的躯壳,静待着岁月将自己一点点消磨风化。

当初和薛飞分手,苏宛白也只沉寂了一段时间很快就恢复,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现在的她,光彩逐渐被掩盖,棱角一寸寸被打磨,斗志也消失殆尽。我不喜欢这样的苏宛白,甚至厌恶,这样的她让我想到了自己,是不是很快也会被生活逼成这样,或者更加糟糕。

轻手轻脚地帮苏宛白盖毯子,却还是惊醒了她。

“苏苏,再睡会吧,今天周末。”我继续帮她把毯子盖好。

苏宛白摇摇头,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不了,我去洗把脸,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呵——”她最后这一声“呵”,听得我打了个激灵,冷,很冷。

很快苏宛白就出来了,还画了个淡妆,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精致的校花苏宛白。我还没说话,她就先开口了:“锦瑟,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很好,这几天得麻烦你和阿姨了,还有,我妈妈肯定会找你,你帮我挡挡吧。”

我不太赞同苏宛白这种逃避的做法,不过还是答应了,“好,苏苏,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吧。”

“咔哒”一声门锁的声音,是妈妈回来了,我抓了苏宛白一下手臂,以示安慰。刚刚那声门响很明显地感受到她颤抖了一下,到底外表再坚强还是害怕回到那个牢笼般的家吧。

接过妈妈手里的菜,我告诉她苏宛白会在家里住几天,她还想问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

“阿姨,这几天麻烦您和锦瑟了。”苏宛白收敛下自己眼底的情绪,淡淡地说着。

“没事,没事,苏苏你正好陪阿姨几天,你的性子可比我家小锦对我胃口。”听妈妈这么说,我有点羞恼,“妈,你怎么说话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有撒娇的成分,我不安地看向苏宛白,她神色平淡,并没有其他情绪,还好还好。

02

星期一回学校上课,本来大四就没什么课了,很多同学不在学校,答到什么的也请同学代劳,一般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当第一节课铃响任课老师拿出花名册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他镜片后面闪过一道精光。

“尹锦瑟。”

“到!”

“陈艳。”

“到!”

“林梦。”

我大学的寝室只住了三个人,除了表演系的苏宛白就只剩下与我同系的林梦了。林梦虽然专业是法律,但她热爱滑冰,而且多年来有不俗的成绩,为了训练,她大四以来几乎没来过学校,答到当然也就是我的伪造了,我捏着嗓子说了一声“到!”

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继续往下点,点完之后,他“啪”的一声把文件夹扔在讲台上,眼睛直接向我扫射过来,“尹锦瑟!”

“到!”我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意识到老师生气了。

“尹锦瑟,林梦呢?”老师紧紧盯着我,没有一丝偏移。

“去,去厕所了。”我哆哆嗦嗦的回答。

完了,被抓了。

“还狡辩,说,尹锦瑟,你到底在我的课堂上帮林梦答到多少次了。”原本吵吵嚷嚷的教室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我。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老师的眼睛,小声地回答:“老师,对不起,林梦去比赛了,没有来。”

“尹锦瑟,我记得我这门课你上学期没过吧。”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我一抬头就看到他严厉的目光,我怎么就忘了是这门课挂了呢?

我的心在颤抖,表面上还是一副知错了的表情,“对!”

老师很满意我的回答,回到讲台上,然后大声地宣布:“尹锦瑟同学长期代人答到,鉴于她认错态度良好就不上报学校了,但是作为惩罚,还是取消她这门课的补考资格,希望所有同学引以为戒。”

我懵了,取消补考资格就意味着我不能顺利毕业,那孟成和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孟成陪着我来上课,我看向孟成,他眼里盛满了担忧。耳边有不少同学在议论,有同情也有嗤笑。

为什么那么多人代答到,偏偏就我被抓了,而且还罚得这么重?本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现在我却被这凌空而来的一脚,绊得生疼,狼狈不堪。

收回看向孟成的视线,我默默把自己的东西收好,一声不吭地跑出了教室,把所有不怀善意的猜测与讥笑统统丢在脑后。

我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都没了补考资格,还上这课干吗?不如好好地放纵一回。回想自己大学四年好像从没逃过课,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发生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

一步不停地跑出学校,看着被我甩得远远的已经看不到的教室,我疯狂地大笑。在老师眼皮底下逃课带来的刺激和快感是我从没有体验过的,原来可以这么让人兴奋!

有几个路过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完全不在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不容易畅快一回,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停下脚步,看着车来车往,我迷茫了,接下来我该去哪?

掏出手机给林梦发了条短信,告诉她逃课被抓,做好被罚的准备。

看到一辆公交车缓缓停在眼前,我直接上去了,也不管到底要去哪。坐在拥挤的公交上,有小孩在哇哇大哭,有情侣在耳鬓厮磨,有老人在无力乞讨,有司机在谩骂别人超车,有西装革履的人诚惶诚恐地打电话……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众生百态,我都一一冷眼看着。一个老人被人潮挤到我面前,吃力地抓着车上的手扶杆,我想也没想就给老人让了座,在老人的感谢中走下车去。

自以为最冷漠的姿态,却比不上其他人一分,终归我还是得回归原点,做回那个最默默无闻的尹锦瑟。

下车后,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拿出电话,打给了孟成,我知道,他一定会帮我。

03

打给孟成的电话很快被接起,“喂,锦瑟,你去哪了?”孟成似乎很着急,气喘吁吁的。

我定了定神,“孟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补考那事……”我在犹疑,却也在逼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我继续说,“孟成,补考那事还是请你帮帮忙。”

“嗯,放心,我已经跟老师求情了,他答应松口,不过你得去道个歉。”孟成在电话那头放慢了语速,大概是怕我再次反应过激吧。

我做出这样一番动作孟成会怎么想我呢?冲动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谢谢你。”我准备挂电话,却被孟成制止,他有话想跟我说。

“锦瑟,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我很高兴。以前的你,总是默默忍受着一切,即使在笑,我也觉得你不开心。可是今天,你跑出去之后,我没想阻止你,我能想象你当时一定像一只冲出笼子的鸟,恣意又欢乐。”我静静听着孟成的话,任由它们在我心里掀起波澜,他顿了顿,继续说,“锦瑟,有时候,你要学着任性。”

锦瑟。

有时候。

你要学着任性。

我不知道我怎么挂掉电话,一直到回到家,我的脑子里反复播放的仍旧是这句话。孟成,让我学着任性,可我有资本任性吗?

苏宛白从我一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我,好一会,她才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洗手间走去,站定在镜子面前,我知道了她的意图。

镜子里的我眼眶通红,头发也是散乱的,神色颓败,一点都不像女孩子风华正茂的样子。我鞠了一把水泼到镜子上,试图掩盖这样难看的自己,可是水却顺着光滑的镜子,一点一滴地往下流。

苏宛白靠在洗手间问我:“尹锦瑟,你又是怎么回事?把自己弄成这么个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苏苏,你和你爸妈打电话了吗?”我淡淡地回问她。

苏宛白噔的一下站直了身体,“尹锦瑟,你什么意思啊?现在说的是你,扯到我身上来干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和你爸妈好好聊聊,总僵着,也不好。”这句话一说完,我就被自己僵直的语气吓到,我就像一个瓷娃娃,机械地说着毫无重量的事。

“我爱联系不联系,不用你操心。”苏宛白估计极少被人这么问过,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也好不到哪去,“锦瑟,你说实话,我老往你家躲,是不是烦我了?要真是这样,就直说,不用这么夹酸带棒的。”

我转过身去看着苏宛白,她现在在我眼中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恶魔,她最强劲的武器就是嘴里吐出的话和脸上不屑的表情,我闭了闭眼,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小恶魔消失了,苏宛白依旧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她,“对不起,苏苏,我心情不好,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应该要和叔叔阿姨好好谈谈。”

“算了吧,尹锦瑟,我不是傻子,你眼睛里的不耐烦我看得到!”苏宛白没有听我的辩解,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激烈,“你嫌我麻烦是吧,我这就走!”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在房里的妈妈被我们的争吵引了过来,“苏苏,是不是我家小锦惹你生气了,阿姨替她道歉,咱消消气啊。”

看着妈妈出来圆场,我继续道歉:“苏苏,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宛白依旧不听,她深吸一口气对妈妈说:“阿姨,这几天打扰了,我还有事,就不继续打扰了。”说着,她就往门口走,我赶忙去拦她,“苏苏!”

“锦瑟,不要拦我,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苏宛白决绝的话一字一字地直达我心底,让我瞬间被击溃,我不想失去她,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家门。

04

苏宛白走后,妈妈问我们吵架的原因,我一个字也不想说,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听到妈妈在说:“天都黑了,苏苏这一时半会能去哪啊?”

我顿住了脚步,往窗外看去,漆黑一片,不行,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妈,我出去找苏苏!”

“注意安全!”

我急匆匆地跑出去,却连苏宛白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手机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机械女声:“对不起,用户正忙……”烦闷地把手机按灭,估计她把我拉黑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脑子里疯狂在转动,苏宛白到底能去哪?

不能找孟成帮忙,今天已经够麻烦他了,薛飞更不可能,他要知道苏宛白不见了,会疯掉的。孟成老早之前就告诉我,薛飞一直没有从情伤里走出来,动不动就喝得烂醉,毕业在即,孟成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管他。

在地上坐得越久,我心中的懊悔就一层层加深,我不该在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去和苏宛白说她和家里的事,明明知道她会反感,我还是没有顾及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也下来了,“小锦,怎么样啊?”

我趴到妈妈怀里,闷闷地说:“没找到,电话也打不通。妈妈,我错了。”

妈妈把我从她怀里拉出来,眼睛里全然没有往日的精明,有的只是慈爱,让我恍惚。

“小锦,你也别太担心了,苏苏会照顾好自己的,明天你再联系试试,再找不到人就去找苏苏家里人吧。”

找苏家人?

“不行,苏苏铁定会恨死我!”我激烈地反对,我不能再做让她反感我的事。

妈妈拍拍的肩,叹了口气:“唉,你们都长大了,自己做主吧。”

跟着妈妈上楼去,一路上,我仍不死心地打电话,可是它连机械女声都变得更加的无情,“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苏苏,你是真的讨厌我了吗?

……

一连几天,我打苏宛白的电话都是处于关机的状态,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要不是孟成提醒,我都要忘记我要去认错道歉。

老师接受我的道歉,补考资格也恢复了,林梦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暂时不作处理。

孟成看出我这几天精神不佳,我只说没有休息好,他也就没有多问,嘱咐我好好休息。

回到家,看着苏宛白没来得及带走的精致耳钉,我的思绪陷入了回忆。

“噔噔噔,苏苏,生日快乐。”我高兴地把特意准备的礼物放到苏宛白的面前,期待着她惊喜的表情。

她好笑地接过去,“什么啊?这么神秘。”她揭开盒子,脸上慢慢露出惊喜的神色,“呀!好漂亮的耳钉,谢谢你,锦瑟。亲一口!”

我受宠若惊地捧着刚刚被苏宛白亲过的脸颊,感觉轻飘飘的,“苏女王,我都要误会其实我送你的不是耳钉,而是鸽子蛋大的八心八箭的钻石了。”

“少来,我是奖励你,在本女王的精心教导下眼光终于有了巨大的提升。”苏宛白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耳钉,递给我,“来,小尹子,本女王赐你特权,帮我戴上。”

“好嘞!”我狗腿地接过去,帮苏宛白戴上。

戴好后,我拿着镜子举到她面前,她看了看,拍拍我,表示很满意。

从这天起,苏宛白的饰品换了无数,唯独留着这枚耳钉,也是她经常戴着的。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动听的旋律响起,我却无心欣赏,看到来电显示,我连忙接起:“喂,苏苏,你在哪?”

“我在哪,你不用管,以后不要再打我电话了,对了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是韩意帮的忙。”苏宛白不带感情地说了一长串的话,我还没有从她打电话来的惊喜中缓过神,她“啪”地果断挂掉了电话。

“苏苏,对不起……”我说着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却只有空气听得到。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反射着灯光的耳钉,擦掉不小心跑出来嘲笑我的一滴泪,我握紧了拳头。耳钉硌得手生疼,疼到心里。

我从来没想过,我和苏宛白之间的友谊会这么脆弱,她的决绝、冷淡就像千万根针狠狠地扎着我。

05

跟妈妈说了声苏宛白的事,我就出门了,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我看到了一个穿汉服的小姑娘,出尘的气质让我想到了同样个性分明的弦子。我想象着要是她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一定会比这个小姑娘更漂亮,没由来的,我就是这样笃定。

拿出手机把弦子约了出来,现在只有她才能解救我。很快,她就出现在我身边,像是为了验证我刚刚的想法,弦子穿了一身民族风的衣服,米白色的上衣,搭配深蓝色印花的裙子,头发轻轻地挽了一个髻,简单大方。

如果说以前的弦子是摩登女郎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清丽佳人。

“小锦,怎么舍得出来找我玩?你的君子兰先生呢?”无论穿着怎么样,她还是那个一见面就喜欢调侃我的人。

“弦子,我心情不好,陪我去玩吧。”我没有像平常一样,只是淡淡请求她。

弦子光滑的眉头皱了皱,然后说:“唔,这样吧,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说完她还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没有给我反驳的余地,弦子带着我歪七扭八的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个游戏厅。

我为难地看着弦子,“弦子,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伸手往里指了指。

她嘿嘿一笑,“对啊,这里,是我玩遍C城,发现的最好玩的地方,来这放松心情是最好不过的了。走,进去。”说着,她拉着我就往里面走。

我扯住她,指了指她的衣服,“穿成这样,合适吗?”没想到她压根不在意,“这有什么呀,进去进去。”

刚一进去,我就被巨大的音乐声震聋了耳朵,对于第一次来游戏厅的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各式各样的游戏项目,让人眼花缭乱。

弦子把兑好的游戏币给我,就自己玩去了,我左看右看,觉得娃娃机是最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于是我就在弦子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夹了一下午的娃娃……

走的时候弦子取笑我,“小锦,夹娃娃可是最无聊的游戏了,原来你耐性这么好?”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夹中的唯一一个娃娃送给弦子,“喏,给你,算是你今天陪我一下午的谢礼。”

虽然是一下午的成果,不过送给弦子值了,要不是她,我可能还在暗自神伤。

“不用客气,现在还有不开心吗?”弦子捧着娃娃放到我面前,左右晃动。

“没有。”

“嘿嘿,那就好。走,陪我去吃好吃的!”

……

和弦子疯了差不多一天,回到家之后,妈妈对我心情恢复的样子很高兴,还直说要请弦子来家里吃饭。我拿出书本,开始为几天后的补考复习。

补考那天,孟成特意送我到考室门口,还承诺说,考好了就请我吃饭,我应承下来,信心满满地走进去。

因为是补考,成绩出来得很快,我顺利考过,而且分数不错。孟成也兑现承诺,请我吃饭。

“恭喜你,锦瑟。”孟成很替我高兴,“可以顺利毕业。”

被孟成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窘迫,“你还说,丢死人了。不过,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要错失补考机会了。”我举起杯里的黄色Rio,“所以,我敬你一杯。”

“好,干杯。”孟成眉头一挑,也举起了酒杯。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借口上厕所,把账给结了,结果孟成对我就是一顿数落。

“锦瑟,说好我请你吃饭的。”

我笑了笑,“你帮了我这么多,请你吃顿饭我还嫌不够报答你的。”

“你是女生,让你请吃饭,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孟成断断续续地说着,脸色有点泛红。

他……这是脸红?

我很好奇,不知不觉和他的脸越来越近,直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脸上,我才反应过来,赶忙退开几步,冷不防被身后的椅子绊住了脚,我条件反射地去扯孟成,他被我连累的一个踉跄,幸好他反应够快,才避免了两人摔做一堆的狗血场面。

站稳之后,俩人都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就有人来打破这尴尬了,因为我们看到了孟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正往餐厅门口走去,言谈举止间十分亲密。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爸爸,这是出轨了?

我着急地看着孟成,发现他的眼里都能喷火了,他急急忙忙地和我告别,就追了出去。

孟成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自己的爸爸和那个女人上了车。回到家,他试探着和妈妈陈凤华说:“妈,爸爸最近有什么应酬吗?”

听到孟成这么问,陈凤华有点不解:“你爸的事我不清楚,怎么了?”

孟成缓缓说出今天看到的事情,“我今天好像看到,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一起吃饭,您知道是谁吗?”

孟成本意是提醒陈凤华,可她却不怎么在意地说:“是吗?你爸这么大个人了,和人吃个饭很正常。”

听到陈凤华这么说,孟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清那个女人的身份。

06

“小锦,今天我去你路阿姨家串串门,晚上要是我回得晚了,就自己做饭啊。”

早上有课,我却悲剧的起晚了,正在火急火燎地吃早饭,就听到妈妈这么跟我说,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小笼包,边换鞋边说:“好,那妈妈你晚上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我去学校了。”

“对了,要是晚了,我就去接你。”出门的时候,我担心妈妈晚上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又补上一句,听到她说“好”,我才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公交站。

其实大四的课都不怎么重要了,内容乏味,可有可无,刚刚过了半节课,就听得我哈欠连天。

一下课我就跑出去透气,伸伸懒腰,正在我感叹春光明媚无限好的时候,教室里就有人叫我:“尹锦瑟,有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是路阿姨,我纳闷,难道妈妈没带手机吗?

“喂,路阿姨,您好。是我妈妈找我吗?”

“小锦啊,你先不要着急,你听我说,你妈妈,又犯病了,还,还伤着了自己。”

路阿姨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我的牙齿就猛地咬破了嘴唇,我多么希望她能告诉我我妈妈只是犯病,并不严重!

嘴唇上的刺痛让我暂时保持着清明,我立马去教室拿东西,然后往校门口飞奔而去。

“路阿姨,请您立即把我妈妈送到以前那个医院去,还有,在我来之前,麻烦您好好照顾她。”我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腿也在发软,但我竭力控制自己,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好好好,小锦,别哭,你妈妈会没事的。”原来我哭了吗?摸了摸脸,果然湿漉漉的。

“路阿姨,我马上赶过来。”

好不容易在路边拦到一辆计程车,刚一上车我就接到了孟成的电话。

“锦瑟,你怎么了?刚刚跑得那么急?”孟成关切的声音传来,我强压下心底的痛苦,稳住自己的声音:“没,没有,就是家里有点急事,我回去处理一下就好。麻烦你帮我请假。”

我不能再依靠孟成了,越是依赖他,就越是离不开他,所以,我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这件事。

“好,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没有说话,静默着,孟成也没在意,再次叮嘱我,“一定要记得打给我。”

挂掉电话,把手机扔进包包的角落里,我此时此刻不想任何人再找到我。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到了医院,见到路阿姨,立马迎上去。

“阿姨,我妈怎么样?”她脸上有着愧色,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自责没有照顾好妈妈。

听到我这么问,她眼中闪过迟疑,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说,“小锦,你妈妈正在手术,马上就能出来了,医生初步诊断伤势不严重,只是……只是,你妈妈的老毛病问题有点大。”

怎会这样?上次出院医生不是说恢复得很好,只要不受刺激。

刺激?我猛地盯住路阿姨,她见我看着她十分不自然,“小锦,阿姨对不起你,我跟你妈在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起了你爸爸,你妈妈一激动……”

难怪,难怪她会面有愧色。难怪,妈妈会突然发病。原来都是眼前这个我叫了20年阿姨的人害的!

我转过身去,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好一会,我才压抑着自己,让自己说出的话不那么难听,“路阿姨,辛苦您了,您回去吧,我就不送您了。”

只听到身后沉重的叹息伴着脚步声走远,我这才坐到手术室外的凳子上,医生很快出来,他告诉我手术很成功,其他的和路阿姨说的相差无几。

我站在妈妈的病房外,回想起这段时间和妈妈相处的日子,很幸福。二十多年来,这是妈妈对我最好的时候,可为什么老天要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捧上云端,然后狠狠摔到谷底。

我倚着墙慢慢滑落到地上,脑子里闪现出孟成叮嘱我的话。我承认,我后悔了,我很想找他,却又不能找他。

孟成,我到底还是没有听你的话,去学着任性。

07

孟成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随意踢踏着路边的小石子,夕阳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像是要驱散他身上莫名的不安。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孟成又看到了爸爸孟国宗和之前那个女人,孟成攥紧了拳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孟国宗会出轨,而且还把人带到家门口来了,他很想冲上去,可为了妈妈,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俩人分开,孟成确定孟国宗进屋后,他一个健步冲到女人面前。孟成这才看清原来这个女人是孟国宗的同事方静,以前还到家里来过。

方静陡然发现被拦住了,而且看到来人是孟成,愣了一会,神色慌张地错开他继续往前走。

孟成对方静掩耳盗铃的行为嗤之以鼻,他继续拦住方静,“方……”他顿了一下,还是喊不出“阿姨”,“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开我爸爸,可以吗?”

方静不可思议地看着孟成,愣神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变得趾高气扬,“孟成,你没有权利这么做,你爸妈已经离婚了!”

孟成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爸妈怎么会离婚呢,这人还真是不择手段!

“不要胡说,只要你说的数目我能接受,我就给你,不然,我是学法律的,总有办法让你离开我爸爸。”

“怎么,不相信?你爸妈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和平离婚了。你爸爸告诉我,为了不影响你这个宝贝儿子考检察官,所以他们都瞒着你,在你面前做戏。”

方静不屑地告诉孟成这个残忍的真相,眼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她轻笑了一声,继续说,“孟成,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为你好,免得你以后知道了更伤心!”

方静说完这些话,就把几乎呆愣的孟成留在了原地。她边走边想,被孟成发现了也好,这样她和孟国宗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孟成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想着方静的话。

一个多月前?那不是尹锦瑟去还钱的时候,他们起了争执的那次?孟成一声苦笑,自己被瞒得好惨。

在家门外呆了好一会,孟成才重新收拾好心绪进去,他下定决心不在爸妈面前说破,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

妈妈生病的事,还是被孟成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我无从得知,也不想去知道。妈妈出了手术室之后病情一直在恶化,医生每次来看都是遗憾地摇头,大有让我准备后事的意思。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拼命请求医生帮我留住妈妈的生命,可是早已见惯生死的医生除了告诉我“尽力了”。

我每天寸步不离地陪着妈妈,天天和她说话,什么都说,连她最讨厌的爸爸我都搬出来了,希望能刺激到她,可是妈妈回报给我的只是一天比一天糟糕的身体。

孟成偶尔会给我送吃的,或者陪陪我,他的眼底也呈现出乌青,可我没空去想他是怎么了。

在我收到病危通知的第二天,妈妈终于清醒了一会:“小锦,这阵子让你受累了。”

我握住妈妈的手,放在脸颊摩挲:“妈,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怎么都不会累。”

“小锦,以后妈妈走了,你一个人即使再辛苦再痛也要好好活下去。”妈妈虚弱地说着,眼睛里盈满了不舍的泪水。

我拼命地摇头,想哭,却只能忍住。

“妈妈,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我一个人的时候,痛的时候我想要靠在你的怀里。”

妈妈伸出手想要摸摸我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我连忙把头低下,她终于摸到我了,她满意地笑笑:“小锦,妈妈累了,先睡会,天亮了,记得叫醒我,要是,要是我醒不来就帮我盖好被子,多睡会,就能醒来了。”

她花光所有力气说完这些之后,吃力地喘着气,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妈妈就那样平静地躺着,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我的眼泪像积蓄了一季的春雨,根本停不下来。我看着那个在我生命中,陪伴我,照顾我的女人,就那样不负责任地远去,世界轰然在我面前倒塌。我眼前一黑,陷入无尽的梦魇里……

妈妈葬礼那天,很多人都来了,苏宛白来到我面前说了声:“节哀。”她脸上的不自然让我知道,我们的友谊也许走到尽头了。也好,把这份友谊和妈妈一起埋进土里吧。

弦子给妈妈献完花,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说:“小锦,你妈妈到了天堂会更幸福。”我相信弦子的话,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

连消失已久沈东铭都出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朝妈妈鞠了一躬。

路阿姨再次向我道歉,我原谅了她,妈妈都去世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葬礼过后,我告诉孟成,我决定去沈东铭的公司上班,他激烈反对,“锦瑟,你不能去沈东铭那里!”

“孟成,我需要工作,我需要想办法养活自己。”

我不能总是依靠身边的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必须要学会依靠自己。

孟成听我这么一说,也没在说其他,痛心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我却无暇顾及。打电话跟沈东铭说了一声,他告诉我可以随时去报到。

弦子不放心我,陪我住了几天。

她说我太坚强了,连葬礼上都没有哭,什么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的眼泪在陪着妈妈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已经熬干了,剩下的只有不为人知的苦,谁都没办法替我分担,我只能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

孟成后来又来找我,“锦瑟,我辞掉了学生会主席的职务。”

我不解,“怎么突然辞掉了?”

“检察官考试马上就要进入最后的备战阶段了,我不想分心。”他看起来有点疲惫,想了想,又继续说,“我想一次性考过,然后,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

我一愣,不懂他这么说的意图,“祝你成功。考上了,我也请你吃饭。”

他看着我一笑,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想到了上次我补考的事情。随便说了几句,孟成就去了图书馆。

和孟成分开之后,我去找弦子,她答应陪我去谈卖房子的事。

房子卖掉的那天,弦子就回了自己的住所。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妈妈的房间,像婴儿蜷缩着,闻着妈妈的味道,睡得香甜。

妈妈,我会好好地活下去,即使再辛苦再痛也会好好活下去…… KA9CV4TGfDlduISt2aty4dqynaEkAWejBX1oIOsf0xclHyFCNLzydc8soEZAoG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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