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少年
陌安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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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散场,一部部喧嚣之作淡去华丽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黑幕,缓缓退出了青春的狂潮。
01
“夏晨风,我喜欢你!”大屏幕上,白衣长发的女生扬着明媚的笑脸,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心意。而她的前方一道前行的背影因为她的话停下来,也因为这句话他的嘴角一点点溢出了幸福的笑……
偶像的电影,偶像的结局,女主的勇敢在电影的最后一秒仍然提醒着我的怯懦。看着身边浅笑的孟成,我的心里一瞬间涌动出表白的欲望。
我喜欢孟成,很久很久了。
这次一起看电影也是托了好友苏宛白的福,她是电影的女主。苏宛白当初给我票的时候就郑重地说:“尹锦瑟,这次你一定要把孟成拿下!”
此刻,他就在我身边,或许我真的可以尝试着迈出那一小步。手,偷偷地伸出去,似乎就要到达它应有的彼岸了,可是孟成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锦瑟,我们走吧。”
我猛地缩回手,“嗯,走,走吧。”
好惊险!
我一步跨出老远,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窘迫。身后孟成的一声轻笑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丝丝扣住了我的心扉,下一刻我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我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更快地往前走。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空气中一瞬间充斥着那英沙哑却舒服的嗓音,打破了我缔造的沉默。
“喂,锦瑟,你现在在哪?”是苏宛白。
“苏苏,我和孟成刚看完电影。”说着往孟成的方向看去,他礼貌地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恨死了这种笑,让我觉得他对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而我贪图他心里的唯一。
“锦瑟,薛飞约我去广场,你知道为什么吗?”苏宛白的声音把一不小心神游的我拉了回来,我暗暗吐了吐舌头,每次碰到孟成,我就彻底不正常了。
薛飞是苏宛白的小男友,比我们低一届。虽然薛飞很优秀,足够配得上身为校花的苏宛白,但是很多人不看好他们,原因无非是苏宛白出演电影一炮而红,有了更多的粉丝和爱慕者。在这浮光掠影的花花世界,爱情似乎变得微不足道,可我,相信薛飞和苏宛白,也更相信他们有未来。
薛飞为什么找苏宛白我当然清楚,可我不能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答案了。”想着薛飞幸福的向往,我忍不住给他说好话,“说起来,你家薛飞可是个专情的好男人,好好把握啊!”
“嗯,我知道了,先挂了。”
看着手机暗下来的屏幕,我有点恍惚,隐约觉得苏宛白对薛飞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或者说是在逃避和薛飞有关的事情,心里隐隐有着不安。
“怎么了?是苏苏的电话吗?”或许是我的不安都写在脸上,孟成走过来轻声问我。
“孟成,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你陪我去广场看看吧。”越想越不对,我请求孟成,他丝毫没有迟疑地答应了,“好!”
一路上,听到不少女生在讨论着什么,语气里说不出的兴奋。
“刚刚那一对好般配啊!”
“是啊是啊,要是没有晚自习该多好啊,不然就可以多看一会了,哎!”
“嘿嘿,我拍了照哦,要不要分享给你?”
“要,我要发到朋友圈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劲爆场面耶!”
……
看着女生们渐渐走远,我放下心来,看来是我多虑了。
02
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原本晚上会亮着的灯光现在也贴心地沉寂在一边,给薛飞准备的蜡烛留下了照耀的空间,薛飞和苏宛白的影子印在地上,显得格外熨帖。
薛飞深情款款地举着花,苏宛白眼里却闪烁着犹疑,迟迟没有把花接过去。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起哄,“接受!接受!”
人群的骚动似乎在酝酿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不起,薛飞,我们分手吧。”当苏宛白咬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众哗然。
单膝跪地的薛飞立马从地上起来拉住苏宛白纤细的手臂,“苏苏,别闹。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求婚戒指。”他有些宠溺地说着,松开苏宛白的手臂,从花里拿出一枚精巧的戒指,放到苏宛白的眼前,她只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你的戒指还是留着给别人吧。”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薛飞的脸色刷地惨白。
“苏苏,你是不是不开心?对不起,我不知道……”薛飞满脸受伤,低垂的眼眸里隐约有泪光在闪动,话语里却在安慰着苏宛白,可是他的话被打断,“薛飞!你清醒点,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我不要你了!”
苏宛白狠心的话让薛飞倒退了几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苏苏,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知道他想得到苏宛白不一样的答案,可是苏宛白像是铁了心分手,“薛飞,没有为什么,就如我所说的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知不知道!”苏宛白的双眼已经红了,却倔强地不去看薛飞。
薛飞扔掉手中的花,一把抱住眼前正在伤害他的人,“苏苏,不要这样,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薛飞,我想要的你真的给得起吗?连我父母都不能,你以为你能吗?”苏宛白挣出薛飞的怀抱,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薛飞,对不起,我们真的不适合,就这样吧,也算是好聚好散。”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走出人群,我慌忙和孟成说再见,去追苏宛白,我知道孟成会照顾好薛飞。
当初和薛飞布置这些,我们猜测了千万种苏宛白的反应,唯独漏了这一样,她的反应把所有人弄得措手不及。
苏宛白父母从来都不同意她当明星,当明星在他们看来是最不牢靠的事情,尤其是她小有名气之后更加反对,苏宛白和父母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是薛飞从中调停,才缓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最终苏宛白向父母妥协,暂时回归校园,心情很不好,薛飞每天都细心妥帖地安排苏宛白的生活,还时不时地准备惊喜,苏宛白也重新绽开笑颜。
本以为俩人无论外界传言怎样,都会永远在一起……
难道真的没有永远吗?对啊,怎么会有永远,爸爸不也是抛下我和妈妈远去了吗?即使妈妈在我小时候就精神不正常,可是爸爸依旧没有顾忌幼小的我半分,一个人躲得远远的。
我收起不好的情绪,在学校小湖边找到了苏宛白,湖边的夜风在深秋的时节显得很萧瑟,不带怜惜地打在人的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苏苏。”走近苏宛白,她安静得像一颗尘埃,挺立的背影弥漫着伤感的气息,“你放心,薛飞有孟成看着,不会有事的。”
苏宛白的身形终于有了些许颤动,“那就好,锦瑟,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不想说。”她是个很执拗的人,她不愿意说就什么也问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点鼻塞,看了看手机,快11点了,“苏苏,回去吧,宿舍要门禁了。”
回到宿舍后,我躲在厕所悄悄给孟成打了个电话,“孟成,薛飞怎么样了?”他那边有点嘈杂,我听到了车鸣,“……不太好。”
我一听就有点着急了,“你们在哪,要不要我过来?”
“不用,我就陪着他坐在马路边,再待会就带他回去了。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诶诶,薛飞……”电话那边似乎起了争执。
“学姐,你叫苏苏接电话好不好?让她不要生我气了……”薛飞略带哭腔的声音让我很难受。我抽了抽鼻子轻声安慰他:“薛飞,天这么冷,赶紧和孟成一起回去吧,苏苏她已经睡了。”
“睡了吗?”电话里的语气有点颓败。
“是啊,一回寝室就睡了。”我淡淡地回应他。
“好,学姐,等苏苏醒了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会一直等她……”听得出来薛飞有点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故意压低了,我顿了顿开口道:“那个,薛飞你把电话给孟成一下好吗?”
薛飞听话的把手机递给了过去,里面传来他略带疲惫的声音,“喏,学姐要跟你讲话。”
“喂,孟成,你怎么能让薛飞喝酒呢?”我有点埋怨他。
“放心,只喝了一点,醉一醉也好,清醒了就能忘掉伤心的事情。”孟成没有在意我的语气,“好了,你睡吧,我会照顾好薛飞的,晚安。”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像石子砸落在不见底的深潭,砸进我的心里,我对着手机轻轻说了一声“晚安”,这是他第一次和我道晚安,虽然时机不对,可我的心里泛起淡淡的甜。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是足够卑贱,一句小小的“晚安”,就能抚平我所有的风起云涌。
03
第二天一早有课,昨天晚睡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去叫苏宛白才发现她双颊通红,一定是昨晚冻着了。好不容易把人叫醒,送去了医院。想打个电话告诉薛飞,却被她恶狠狠地制止,骄傲如她,不管心里还有没有薛飞,都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吧。
苏宛白把我赶出去买粥,我灰溜溜地走出医院,买了她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回去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家正被一群打扮时髦但谈吐粗鄙的小混混给围住了。
“给、给钱,不给钱我……我报警了。”老人家拽着其中一个人的衣角,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气势,但那双哆嗦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恐慌。
“嘿,你这个老东西真是固执!拿你东西是给你面子。”被拽住衣角的那个人轻蔑地说着,顺手推了一把老人,“你再不松手,把我的衣服拽皱了,你赔得起吗?”老人一听赶紧松手,其他混混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你们……”老人脸带哀伤,无力地反驳着。
“你们要不要脸?怎么,买完东西不想给钱啊?”我接过老人的话,几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老人挡在身后。
看到有人出头,那群混混的脸色不太好看,“哟,妞儿你谁啊,不要瞎管闲事!”有人伸出手想要来推我。
等的就是你这一下!我窃喜,握住他五指,用力往下,他的手一点点变成掌心朝上、五指向下的弧形,那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还真是喜欢死撑,我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我继续用力,那人终于呻吟出声,“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忙!”他这一喊,其他人终于从惊诧中惊醒,见势我赶紧走开几步,把粥和包包交给老人并让他躲开点,以免被伤到。
被那几人围住,我握紧双拳暗暗观察着这几人,一看他们慌张的神色,也就知道这几人大概是虚张声势,“啧啧,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我故意激他们,这群没有脑子的人果然中招,“呸,咱哥儿就欺负你了,怎么着!”
“不怎么样,那就动手吧,嘿嘿,我跆拳道黑带也不是吹的!”我笑着继续开口,很明显地看到被我“款待”过的人瑟缩了一下,其他人似乎也在迟疑。很好!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笑得更加欢畅。
“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治不住你个小丫头,上!”
早在他们冲上来之前我就做好了恶斗的准备,所以应对起来还算不慌不忙,突然余光扫到身侧有人被踢飞,我不由暗叹:“好身手!”也立马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帮自己。
有了那人的加入,很快混混们就落荒而逃。
“这位先生,谢谢您!”我感激的神色溢于言表。
“小姑娘,不用客气,我也是受人所托。”男人整理着身上的西装,毫不在意地对我说,眼光还若有若无地瞄向某个位置,我也没有太在意。
“受人所托?”我疑惑地盯着他,什么叫做受人所托,我可不认识这样的精英人士。男人避过我的问题,指着老人家,“快看看他有没有事吧。”
我这才想起要关心老人家,“您还好吗?”
“没事,谢谢你,小姑娘,还有这位先生,人呢?”老人家本想说着感谢的话,却突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本站着精英男的位置,已经没了人。
从老人家手里拿过粥,我没有多做停留,想起苏宛白还饿着肚子,我一路飞奔回了医院。
“苏苏,你的粥!”我大喘气地把粥递给苏宛白,幸好还没有完全冷掉。苏宛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接过粥,女王一般的开口,“说吧,路上发生了什么?”
“嘿嘿,没事,就是遇上几个小混混。对了,苏苏,你的学生证在书包里吧?这学期还没注册盖章呢,晚点我帮你一起拿到学校去。”苏宛白点点头。
她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地看穿我,我只得赶紧转移话题,所幸她也不纠缠。我们俩人闲聊了一会,苏宛白就把我打发走了。
第二天,我从苏宛白的书包里拿到学生证,去盖章的时候,翻遍了随身的包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只能先盖苏宛白的,打算回去再找找。我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猛然一拍额头,一定是昨天打架的时候掉了!
回去找太不现实了,那种小摊都是随意移动的,我只能去学校教务处补办。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心疼补证的钱,不小心和孟成撞了个满怀。大四课少,自从那天薛飞的事情后,我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
“你啊,还是这么冒冒失失。”孟成拍了下我的脑袋。
“你来这有事?”我尴尬地笑笑,问他。
“下个月学校邀请历届优秀学长回来分享成功经验,我是负责人。”孟成笑笑回答我。
“学校还真是狠心啊,都大四了还不放过你。不过,这次你一定又能迷死一片小学妹,嘿嘿。”孟成不仅是我们法律系的大才子,还是学生会主席,策划过不少大型的活动,虽然我这样调侃他,但是心里却酸溜溜的。
“锦瑟,不要取笑我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说这话的时候,孟成微微带着无奈,语气里似乎还有安慰我的意思,听得我一阵心惊。
“那什么,你忙,我先走了。”匆匆忙忙和他告别,走远了,才想起来没有问他薛飞最近怎么样了。拿起手机给薛飞打了个电话,很快电话里传来提示用户关机的机械女音。薛飞,他还好吧?
04
和孟成告别后,我径直回了家。打开家门,满室的冷寂扑面而来,饭桌上还躺着一些残羹冷炙,这是妈妈留给我为数不多的疼惜,我就着桌上的筷子吃了一口,冰冷的温度从牙齿冻到心肺。
“妈,我回来了。”我放下筷子,大声地喊,空荡荡的房子瞬间就吞噬了我的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
妈妈不在家,难道出去散步了?
妈妈不喜欢我,因为和爸爸相似的长相,我这个嫡亲的女儿似乎成了她恨之入骨的仇人。我百无聊赖地走到电视前,刚找到遥控器,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叫,紧接着就是玻璃落地残破的声音。
是妈妈!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看到妈妈蹲在地上,手上满是鲜血,一滴一滴的正好跌落在到地上的相片上,那位置正好是爸爸的脸。
把妈妈从地上拉起来,“妈,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我飞快地拿出医药箱,小心地检查妈妈的手,所幸只是割伤了。
“妈,还好,我给你上点药包扎一下,会有点痛,忍着点啊。”我像是哄小孩一样的对妈妈说着话,可是妈妈没有给我一点回应,哪怕是匀给我一丝眼角余光。
刚包扎好,妈妈就猛地把手抽回,丝毫不顾及自己伤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恨意。
被亲生妈妈这样厌恶,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了。
“妈!”我忍着内心的剧痛,啜泣着叫了她一声,她却只留给我一道清冷的身影。
妈妈似乎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我无言目送着她出门,然后从地上捡起爸爸的相片,抹开上面斑驳的血迹,我嗤笑了一声,随手扔进垃圾桶。既然妈妈不要你了,我还留恋什么呢。
妈妈晚上才回家,情绪还比较稳定,我热了一杯牛奶给她,并没有遭到拒绝,我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妈妈能很快地入睡。
返回自己的房间,趴在书桌上,感受着夜晚带来的凄惶,暖黄的台灯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温暖,反而让我觉得全世界单薄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看着桌上和孟成的合照,我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号码,对方很快接通,那一边弥散着喧嚣的气息,“喂,孟成,你在哪?这么吵。”
“啊!锦瑟,我在酒吧呢,陪着薛飞。”孟成大声地回答着,里面还夹带着劲爆的音乐声。
酒吧?我很担心他们,“怎么又在喝酒?你看着点薛飞,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好,你放心,薛飞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孟成那边安静了下来,应该是换了个地方,“锦瑟,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真的都会变好吗?妈妈的病,我与你的不般配,还有所有不顺心的事,真的都会好吗?我心里充满不确定,却不忍心打击孟成,“我相信你。孟成,你和薛飞别待太晚了。”
“我心里有数,早点休息,锦瑟。”在孟成温柔的话语里我挂掉了电话,心里终于升起了久违的温暖,幸好有你,孟成。
一个月后,孟成负责的演讲会如期举行,我拉着苏宛白一起去,免得无聊。
“苏苏,你说孟成今天会不会穿西装,还记得上次辩论赛的时候,他穿着西装,明明是个谦谦君子样,却大杀四方,想想都觉得过瘾!”我眼睛里桃花四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宛白说着话。
苏宛白不太想搭理我,“尹锦瑟,你要是拉着我来犯花痴,恕不奉陪。”
“哎哟,不要嘛,苏苏,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这个机会,咱们还是听听吧。”我这么一说,苏宛白竟然罕见地赞同了我,“那好,我们进去吧,自己带好纸巾,我可不会帮你擦口水。”
“嘿嘿,放心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说着,我还拍了拍包包。
走进会场一看,人还真不少,看来今天有大来宾啊。幸好,孟成给我留了两张票,避免了站完全场的悲剧。
05
“那么,我的发言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孟成如我所想,穿着笔挺的西装,错开演讲台,向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从容不迫地走下台,一直来到我身边的座位,从始至终我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没有移开半分。
身边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可我都听不到,我支支吾吾地问孟成:“你怎么坐这来了?”我感觉到不少灼人的视线,不舒服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孟成像是没有发现一样,“怎么,锦瑟,你嫌弃我?”他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有烟花炸开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孟成吗?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像是嫌威力不够,孟成还勾起嘴角冲我笑了笑,我猛地撇过头去,看着苏宛白一副好笑的样子,我知道此刻我的脸一定红透了。
“锦瑟,叫你呢,站起来。”苏宛白捏了捏我的脸,把一支话筒递到我眼前。
我疑惑:“做什么?”苏宛白努努嘴,示意我看台上。
入眼是一个气质沉稳的男人,一双睿智的眼眸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猛然想起孟成发完言应该就是提问环节了,刚刚我一直在神游,而现在的情形很显然是我中标了。
我头疼地接过话筒,一步步挪上舞台,紧张到无以复加,还好主持人稍稍解了围,“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沈东铭先生的吗?”
“问题?”我条件反射地回问一句,台下有人喷笑,我能感觉到自己一阵脸热。天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要不是孟成我肯定不会来。
“这位同学,不用紧张,随便问什么都可以。”那个叫沈东铭的男人友好地冲我笑笑,让我稍稍安定了下来,我深呼吸一下,开始发问:“沈先生,请问您认为最成功的事情是什么?”
“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沈东铭笃定地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由得一阵心慌。
我定了定神,继续发问:“任何事?”
“任何事!”干净利落,真是一个狂妄的人,“好的,谢谢您,我问完了。”
走下台去,孟成贴心地帮我把上翻的椅子打平,我感激地朝他看了看,道了声“谢谢”,孟成点了点头,开始给我介绍沈东铭。
“锦瑟,你知道吗?这位沈先生是比我们大几届的金融系学长,他白手起家,到现在在商界独占鳌头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不得不说是一个传奇!”孟成越说越激动,言语里充满着向往。
孟成是一个充满梦想的人,这一刻我觉得他似乎闪着光,这样耀眼的他让我越来越移不开眼,也越来越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
演讲会结束后,我拉着苏宛白和孟成一起吃饭,苏宛白趁着孟成去买单的空当提醒我:“锦瑟,那个叫沈东铭的男人不简单,而且他好像认识你。”
我不甚在意:“怎么可能,我从没有见过他……”
“我确实认识你,尹锦瑟同学。”我的话被突来的沈东铭打断,“对不起,打扰你们,尹同学,我是来还你东西的。”沈东铭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居然是我的学生证!
“沈先生,你怎么会有这个?”我惊讶地望着他。
沈东铭笑了笑:“呵呵,是我的属下捡到的,没来得及还给你。还有,那天,你很勇敢。”
“这么说,那天除了精英男还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赶紧噤声,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沈东铭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尹同学。”
刚想伸出手回握,苏宛白就拉我一把,对沈东铭说:“沈先生,我们的朋友还在等着,就不陪了。”我这才想起孟成说结完账直接去门口等我们。
“沈先生,谢谢您还有那位先生,我们先走了。”
沈东铭浅笑着点头,我也不再停留,离开了餐厅。
06
一回到寝室,苏宛白就严肃地跟我说:“我再次警告你啊,沈东铭这种男人,像你这种小虾米可千万碰不得。”
我乖乖地点头,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破坏我和苏宛白的感情。
“对了,刚刚你上台提问的时候,我帮你约了孟成。”苏宛白突然宣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惊得我从床上弹起来,“你开玩笑的吧?”
约孟成,我还不分分钟丢脸?
苏宛白“嗤”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我这么剧烈的反应,“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我约的时候,人家孟成可是直接答应了。”
“那敢问女王,你帮我约的什么项目?”孟成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他不是大忙人吗?
“我怎么知道,这当然要你想啊!”她说得理所当然,我却忍不住哀嚎,“苏苏,你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打你一顿呢?”
“你敢!”苏宛白一出声,我的反抗立马被打回,我缩缩脖子,说:“好吧,我不敢。”
“好了,我给你几个地方,游乐园,溜冰场,艺术展,这几个地方随你选。”苏宛白总算还靠谱,不让我凭空想象。
躺回床上,我忍不住开始幻想,约会该怎么进行,游乐园、溜冰场,大家一起去的次数太多,早就没了新鲜感了,难道只能去艺术展?
上网查了查票,正好有个冰雕艺术展,这在C城还是挺新鲜的。一看票价,呵,我倒吸一口冷气,两张票钱就可以花掉我半个月的生活费,果然是“物以稀为贵”。
我只好继续问苏宛白:“苏苏,你再帮我选选呗?游乐园什么的,不大合适。”
“也对,你跆拳道这么强悍,有个踩踏事件什么的,说不定到时候还得你保护孟成。”苏宛白正在敷面膜,白着张脸在寝室走来走去的,美其名曰“消食”。
她这么说我,我也习惯了,扫到电脑上的票价,我极其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说啊,艺术展的话,有个冰雕,不过门票太贵了。”
“没事,我给你出!只要你约会成功。”苏宛白大手一挥,我最顾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我赶忙表示感谢,“苏苏,我太爱你了。”
解决好了地方,又要愁衣服,于是在苏宛白对我的衣柜进行扫荡之后,认命地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抽出一条碎花连衣裙给我,抬起下巴对我说:“镇宅之宝,好好使用。”
看着手上的裙子,我一阵哆嗦,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去的那天,孟成穿着最男神的打扮,白衬衣加黑裤子,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我觉得有点酸酸的,还好他接下来的话抚慰了我,“锦瑟,你今天很漂亮。”
我觉得我有点飘飘然了,不太好表现出来,只得暗骂自己没出息。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许说的就是我,我和孟成刚到艺术展门口,他就接了一个电话,我站在一边先等他,他打完电话回来遗憾地跟我说:“锦瑟,今天是学校组织去敬老院的日子,那个负责人临时有事请我去帮忙……”
我身体一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你去吧。”说完,我扯扯被风吹乱的裙子,往展馆里走,心里忍不住腹诽:好不容易一次约会,就这么泡汤了。
“锦瑟,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孟成突然问我,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冲我点点头,我毫无立场地跟着去了。
到了敬老院我有点腿软,人好多,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我和孟成走进去,不少人还一副探究意味,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努力把自己当成空气。
下午五点的时候,活动接近尾声,孟成指挥着大家收拾好东西回去,我终于有机会和孟成“独处”了。
并不是第一次看他工作,可他认真的样子总容易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坐在回去的车上,他跟我道歉:“不好意思,锦瑟,今天是我失约了。”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去看望老人家也挺好的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说着他笑了,眉宇间还藏着温柔,让我一瞬间看呆了。我把头瞥向窗外,想借此掩饰不正常的心跳频率,耳边又传来孟成一声轻笑,接着就是他似乎有点宠溺的声音,“锦瑟,你脸红了。”
我只当自己是哑巴。
回到寝室之后,跟苏宛白报告了一下行程,也不管她,我躺在床上就睡了,闭上眼,恍惚孟成又在宠溺地说“锦瑟,你脸红了。”
07
“沈先生,抱歉周末我得回家。”
自从和沈东铭见过一次之后,他时不时地给我发发短信,有时候我也会请教他一些问题,私心里我觉得沈东铭是一个不错的社会学前辈。
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就止于短信,可他却邀请我吃饭,我想也没想就拒绝,结果他紧接着就打来了电话。
“锦瑟,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如果你觉得难堪,就当是我归还你学生证的谢礼,好吗?”沈东铭的语气似乎潜藏着些许落寞,让我不好意思拒绝。
“那您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
挂掉沈东铭的电话后苏宛白“切”了一声,然后对我下定论:“即将被拐跑的小羊羔。”我没有做辩解,关灯睡了。
周末我如期赴约,一开始我很拘谨,但是沈东铭谦和有礼,丝毫没有上位者的疏离,很快我就放松下来。言谈之中他说了很多自己对当下大学生的看法,还坦言他愿意给大学生机会,愿意培养有理想的青年,听得我激动不已。
即将毕业,我害怕渺小的自己湮没在人群中,害怕自己达不到目标,害怕会因为这些错过孟成……
沈东铭的话无疑是一支强心剂,让我斗志昂扬。
晚饭过后,因着时间还早,沈东铭邀请我去酒吧坐坐,我没了开始的芥蒂,欣然前往。
一进酒吧,我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舞池里男男女女疯狂地扭动着,他们沉醉在酒精的放纵里,这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和沈东铭来到吧台,他从相熟的酒保手里拿过调酒瓶,亲手给我调了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帅气流畅的动作,恣意飞扬的神色,让我惊诧原来沈东铭还有这样的一面。
把酒递到我面前,他挑了挑眉:“不要奇怪,刚创业那会,我什么都做过。”
“是吗?看来,我还得从学长身上多学习吃苦耐劳的精神。”先前一顿饭下来,沈东铭成功让我改口叫他学长。
我嘬着嘴里的吸管,时不时和沈东铭搭搭话,俩人气氛还算和谐。不过时间我久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目光随意游荡,在经过进门处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孟成!
“学长,失陪一下。”说完,没等得及沈东铭的回答,我跳下椅子飞快地跑过去,“孟成,你怎么在这?”
能在这遇到他,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锦瑟?我是来找薛飞的。”孟成对我出现在酒吧表示关心:“锦瑟,赶紧回去,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锦瑟有我陪着,不会有事。”我刚想答话,就被走过来的沈东铭接过去了。
“沈先生?不好意思,我找锦瑟有点事。”孟成也不管我和沈东铭的反应,就把我拉出酒吧,“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感受到孟成语气里的不赞同,我有点生气,“孟成,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喜欢沈东铭?你也是,苏苏也是。”
孟成的眉头皱了皱,“沈东铭是个很危险的人。”
他越这么说我越是不开心:“为什么啊?人家只把我当朋友,再说了,当初你不是挺崇拜他的吗?”
“崇拜是一回事,但是他和我们显然不是一类人,最好不要有过多的接触。锦瑟,听话好不好。”孟成双手抓着我的肩膀劝我,我心里的不愉快一下就消失了,“好吧好吧,听你的就是了。我去和他告个别,诶,等等,先接个电话。”
从包包里掏出狂震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我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喂,路阿姨。”
“小锦,你赶紧来医院,你妈出事了!”
“啪——”我手机掉在了地上,脑子一阵兵荒马乱,看到身边的孟成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他,“孟成,我妈妈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完全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
“锦瑟,冷静点!”孟成拍着我的后背让我安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我马上把锦瑟带过来。”孟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了我的手机,接完了电话,“锦瑟,现在我带你去医院。记住,一切都会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08
来到医院,路阿姨迎了上来,她告诉我妈妈已经打了镇静剂睡着了,被妈妈拿刀砍伤的人因为血压有点高,被吓晕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缴费,等妈妈和病人醒来。
天,似乎要塌下来了,难道我是这么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吗?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久到让我忘记妈妈真正发病的时候是会伤人的……
“缴费,我哪来的钱缴费?”我喃喃自语,无助的泪水终于还是溢了出来。
“锦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孟成把我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我,感受着他温暖有力的臂弯,我慌乱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就让苦苦支撑的尹锦瑟休息一会吧。
可是现实总与我们背道而驰,薄怒的声音分开了我和孟成,“尹锦瑟,你个害人精,你妈被你牵累了,不要再扯上我家孟成。”
是孟成的妈妈,她一直不喜欢我,“害人精”在她口里就是我的名字。
呵,这就是我出了校门所面对的生活,妈妈有病、家里没钱、连自己喜欢的人的妈妈都这样厌恶自己,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喜欢孟成呢。
“凤华,你闭嘴!”孟成的爸爸是个严肃却善良的人,喝止了孟妈妈恶毒的话,“小锦,别听你陈阿姨的,你妈妈怎么样了?”
刚想感谢孟爸爸,护士就走了过来,“裴翠芝,谁是裴翠芝的家属?她醒了。”我无比感谢护士的到来,把我从难堪的境地拯救出来。
来到妈妈的病房,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的眼泪再一次决了堤,“妈,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能有什么不好的,受伤的又不是她,哼!”孟妈妈的尖酸的话又一次响起,我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她。
“哟哟,你个小妮子还敢瞪我!成成,你看看,这就是让你心急火燎催我们送钱的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开窍?我给你介绍的阮洋,多好的姑娘,偏偏你看不上,还把这块臭石头当金子供着!”
谁是阮洋?我看向孟成,他回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是了,孟妈妈一心为孟成着想,她既然这么厌恶我,一定把我当做病毒,绞尽脑汁想让孟成早日远离我。
可是孟成一定没有这样做,孟妈妈是不是很生气呢?我恶意满满地想着,心里有些快意,似乎这样就能化解一点她对我的攻击,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妈,能不能少说两句!”孟成着急地制止自己的妈妈。
“成成,你还帮着外人是不是,她果然是个害人精!我告诉你啊,成成,你千万不要被她无辜的外表骗了!”
孟妈妈继续着自己刻薄的言语,丝毫不顾忌会对我造成怎样的伤害。我强忍着把她赶出去的冲动,伸手捂住妈妈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自己的女儿被这样羞辱。
“陈凤华!你够了!”孟爸爸突然一声大吼,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这是在医院,在人家的病房,不要吵吵嚷嚷的丢人现眼!”
“孟国宗!你吼什么吼,也不管管你儿子。”孟妈妈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孟成歉疚地看了我一眼,对着自己的爸妈说:“爸妈,请你们出去,不要打扰裴阿姨休息。”
孟成夺门而出,孟妈妈一跺脚就拉着孟爸爸追了出去,出门前还不解恨地骂了一句:“害人精!”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看着妈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妈妈,这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你了,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妈妈不说话,合上眼睛将头偏向一旁假寐。
窗外的夜色很浓,晚风从窗口吹进来,我的皮肤一阵发凉。今夜怎么这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