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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我盛开的样子
希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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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红色鼻头，我是涂了花脸的小丑，在你的世界里扮演一个逗趣者。你看到的我，永远在笑，你以为我永不会受伤，那是因为你从不肯揭下我的面具，看一看我泪流满面、妆容模糊的脸。
01
明月星辰，十月的风微冷，拂过我的发梢，却如同寒冬腊月的风，吹得我心里冰凉冰凉的，因为我看见萧天时正和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生在树下说话。
那个女生我认识，她叫陈小染，和萧天时以及我一样，都是大二学生。她似乎一直和萧天时在一起，有萧天时的地方，一定有她。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假如有一天萧天时想找朋友了，那么最有可能成为他朋友的人，就是陈小染。
我蹲在男生寝室楼边的灌木丛里，一边揪着万年青的叶子，一边幽怨地看着还没有分开的两个人。
身边人来人往，好像完全不能打扰到他们。
都怪寝室楼门口的那盏灯，没事那么亮做什么，将萧天时与陈小染说话的一幕照得那么清晰。
我心里五味杂陈，最为明显的两种情绪是嫉妒和羡慕。
“天时，天时，有你电话！”
大嗓门的男声传了过来。
两个人终于分开了，我松了一口气。假如他们再不分开，我都要冲出去将他们拉开了。
“天时。”
说话的男生从寝室楼里走了出来，他个子很高，有一双桃花眼，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在笑，整个人像三月樱，透着一股子鲜活劲儿。
萧天时跟他可不一样，他的目光很沉静，气质儒雅，像晕开的水墨。
那个男生站在萧天时身边，只稍稍矮了一点点。
萧天时身高一米八六。
说话的男生我也认识，和萧天时是一个寝室的，同时也是他的好朋友，名叫陈浩，和萧天时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我一直很好奇，沉着冷静的萧天时，是怎么和阳光一样的陈浩成为好朋友的。
“我回寝室了。”陈小染脸上堆着红晕，说。
“生日快乐，回去小心点儿。”萧天时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接过陈浩递过去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也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萧天时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温柔，一身淡漠疏离的傲气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甚至声音里还隐隐透着一丝讨好：“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啊，最近还好吗？”
我还想再多听他说些什么，可惜他已经走进了寝室楼。
陈小染脚步轻快地从我面前的水泥路上走过去，不用看她的脸色，我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一定非常好。
能不好吗？
我蹲在灌木丛里，看着她离开。
其实说起来，陈小染的确有资格待在萧天时身边，一米六八的身高，白皙的脸上有着精致漂亮的五官。她很瘦，但该有肉的地方，绝对有肉。
她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大家闺秀，气质优雅，谈吐得体。每次看到她站在清雅如莲、儒雅似墨的萧天时身边时，我总觉得那画面很养眼。
俊男美女，怎能不让人赏心悦目？
“喂。”
陈浩的声音忽然在我头顶响起。
声音离得太近，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本能地想要逃跑，可因为蹲得太久，我的双腿已经麻木了，猛地站起来，我瞬间失去重心，便朝前狠狠摔了下去。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蹲在这里做什么啊？”陈浩的声音带着笑意，让人听着心情愉悦。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要扶我起来。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趴在地上仰头瞪他，没好气地说：“你管我来做什么啊？反正我不是来看你的。”
“来看萧天时的，我知道。”陈浩“哈哈”笑了两声，无视我黑得像锅底的脸色，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知道还问，你无不无聊？”我白了他一眼，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别走啊。”他笑着跟了上来。
因为他比我高好多，所以几步就追到了我身边。
他低头强忍着笑意说道：“我说小不点儿，你真打算一直耗下去啊？我以为你很快就放弃了！你这么跟在天时身后也有一年了吧？”
“怎么，你有意见？”我立马怒了，不过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跟在他身后一年了？难道萧天时一直在偷偷关注着我？哎哟，他怎么不告诉我？太见外了，哈哈！”
“你想多了。”陈浩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的幻想，“他身边那么多花花草草，怎么可能注意到你？”
“你不就注意到了吗？等等，你不会喜欢我吧？你别喜欢我啊，我只喜欢萧天时！你虽然也不错，但我可是很专一的。我跟你讲，你没机会的，你别浪费时间，也不要企图诱惑我！”我不服气地用力瞪他。
“咳咳。”估计是我眼神的杀伤力太大，他呛了一口冷风，顿时咳嗽起来，咳得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樱花似的嘴唇上有着淡淡的柔光。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边咳嗽边笑，笑得直不起腰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不知道天时身边，竟然有你这么个活宝。”
“喂！”我怒了，“你什么意思？”
“哈哈。”他笑得更凶了，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唉，好可惜啊，白长得人模人样的！
之前远远看着他跟在萧天时身边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笑嘻嘻的，脾气一定很好，可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人简直太讨厌了。
“有这么好笑吗？”我心里有些懊恼、沮丧和愤怒。我喜欢萧天时，跟在他身后这么久，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可是每次要么有突发事件，要么自己临时打退堂鼓，导致一年了，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告诉他：“我叫江琳，我喜欢你。”
可就算这样，我也是在好好地喜欢萧天时，但眼前这个男生竟毫不掩饰地嘲笑我。
“真的很好笑。”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看看你，这么一点点高，细胳膊细腿的，身材平板，存在感低得不能再低，躲在角落里都没人能发现你，就这样你哪里来的自信。”
“说不定萧天时就喜欢我这样的呢！”我摆了几个姿势，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喜欢我最好，免得萧天时在兄弟和恋人之间为难。”
“你这么喜欢萧天时，怎么不和他做朋友啊？”陈浩极力忍住笑意，脸部肌肉不断地抽搐，可见他忍得非常辛苦，“你去试试，说不定真成功了呢。”
“你不懂。”我“嘿嘿”笑了两声，“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先全方位了解萧天时再行动，我可不打无准备的仗。”
“你害怕？”他忽然停下了笑，锐利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牢了我，“你其实是害怕他拒绝你，你不敢，只敢躲在阴影里看着。”
“啊。”他的话一下子戳中我的心，我安静了下来，像只斗败的公鸡。
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戳破心事，我简直太失败了。
“和我想的有点儿不一样啊。”他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更加勇敢一点儿的。”
“喂！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被他这句话激怒了，“谁说我不敢？”
“好样的！”他眼睛一亮，冲我鼓掌，“小不点儿同学，我为你的勇气感到自豪！”
我白了他一眼，说：“喂，我不叫小不点儿，我叫江琳。还有，咱俩不熟。”
我说完转身就走，打算回寝室去。
“现在不就熟了嘛，你不叫小不点儿，我也不叫‘喂’，我叫陈浩。认识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在我身后大笑着对我说道。
这人真是讨厌极了！
我加快了脚步，心却蓦地慌了起来。怎么办？刚刚夸下海口，可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这种事啊！
02
我曾勇敢过，天不怕地不怕地追过那么一个人，可是后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句“你很烦，从我身边走开”。
尽管这样，我还是没有放弃，一直到最后他去国外念大学，临行前长舒一口气对我说：“江琳，总算是能摆脱你了。”
我一直记得那个眼神，冷漠中带着一丝嫌弃，我澎湃的激情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尽管在饱餐一顿羊肉串之后，我就将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后遗症是，我没有办法像那个时候那么勇敢了。
来上大学之前，我姐江月把我堵在房间里，郑重地警告我，不要再那么没心没肺，轻易就喜欢上别人，然后追得人家丢盔卸甲，为了躲我躲到国外去。我也再三保证，我江琳绝对不是那种仅凭一面之缘就喜欢上对方的女生。
但是在进入大学的第三天，我就遇见了萧天时。
认识他的那天，是个下雨的晚上。
刚刚开学，辅导员让大家晚上六点去大教室集合。因为才开学，寝室里的同学都不熟，等我午睡起来，天已经黑了，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急匆匆地穿戴整齐，跑出寝室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而且一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于是我赶紧往大教室跑去。
可是，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大，我又是个路痴，除了寝室，东西南北都分辨不出来。在找了大半个小时后，还是没有找到辅导员说的那栋教学楼时，我终于意识到我迷路了。
彼时，学校里只有大一新生，大二、大三的学姐学长们都还没开学。我一路走过去，半个人影都没遇到。更糟糕的是，我走的时候因为太匆忙而忘记带手机了。
我越走越偏僻，渐渐地建筑物少了，树木多了起来。黑暗中像是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猛兽，随时会冲过来撕碎我。
我越走心里越慌，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忽然，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迷路了，没带手机没带伞，偏偏还下雨了！
我顾不上找去集合点的路，只想着找个建筑物挡雨，好在我跑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一栋教学楼，于是我一口气冲了进去，雨跟着就“哗啦哗啦”地下大了。
冷风吹过，我哆嗦了一下。入了秋，早晚的温度有点儿低，尤其我们学校周围全是山，昼夜温差就更大了。
我只能祈祷这场雨快点儿结束，我可不想一夜都困在这里。
我又冷又饿又害怕，只想着要是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在这里，给我送把伞，送我回寝室，我一定感激涕零！
可是我幻想了十多种浪漫情景，还是没人到这里来，只有越来越黑的雨夜和越来越冷的我。
我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臂弯里，这样可以让自己稍微暖和一点儿。
这么缩着，我的眼皮越来越沉，跟着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着的我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水墨泼染的少年举着伞从天而降，白皙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整个人安静儒雅，清淡得如莲花一样。
他修长的手指抓着一把黑白格子伞，声音像是二月春风一样和煦，喊我：“同学，同学，你醒醒。”
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那一瞬间我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微微弯着腰、用略带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我的沉静少年。
我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当柔软温暖的触觉传入手心时，我触电一般缩回自己的手，瞪大眼睛望着他，不是梦！
“天使！你简直是天使！”我激动得不得了，用力抓着他，害怕他在我眨眼的时候跑掉。
四周很昏暗，只有被草丛掩着的灯亮着，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尴尬和无措，不过嘴角扬着，像是笑了。
这一笑，仿佛一池春荷盛开，雅致清新，还未有风，已是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那一刹那，我的心头蓦地浮上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我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因为喜欢一个人，要先知道那个人哪里好。
可是遇见这个人，我才明白，有时候你不必知道他哪里好，只要知道他出现在你面前，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我不是天使，我叫萧天时。”他直起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或者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抓着他裤腿的手，“我不会跑掉的，你放心。”
真体贴啊，我心里浮上一丝暖意。
“我迷路了，而且忘记带伞……”
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他再次将手递给我。
我伸手搭上去，他的掌心很温暖，在我的手指触及他掌心的瞬间，像有一股电流从我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头皮，我骨头立马就酥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好脾气地说，“没事的，你的寝室在哪里？”
“B栋106号。不过，我不能回寝室，要去大教室集合。”我盯着他的脸，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目光，丝毫不在意。
反倒是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站起来。
可是，即使我站得笔直，却还不到他肩膀高，我顿时嫌弃起自己的身高来，我爸妈个子都高，我姐更是接近一米七，偏偏我只有一米五五，简直太不公平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他笑了笑，将伞朝我稍稍侧了过来。
风很大，他很体贴地将我挡在一边，风雨都落在他另一侧身上，我仰起头看着他，他低头看我，冲我笑着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他淡漠儒雅的气质，让我生出一股自卑感，“你也是新生吗？”
“是的。”他轻轻点点头，然后就沉默了，显然不打算继续跟我说下去。
我也不好开口。
我能感觉到自己非常紧张，紧张到路都不太会走了。不过他也是新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个地方看起来偏僻极了。
他领着我拐了几个弯，跟着我的视野就变得明亮起来，那是教学楼里的灯光，原来我迷路的地方，离教学楼如此之近。
明亮的灯光下，我可以更加清晰地看清他的脸，宛如最精细的水墨画晕染在眼前，他是踏着丛莲走来的少年，修长的身体站得笔直，他握着伞的手，指节泛白，干干净净。
我的大脑一瞬间短了路，我想我大概是完了。
我多希望这段路是无限蔓延的，时间在这一分这一秒定格就好。
我大概喜欢上这个人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落进细细碎碎的灯光，那双眼睛显得无比璀璨。
我完了。
03
与萧天时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军训的时候。
教官领着我们越野长跑，我跑得气喘吁吁，脚踢到裸露在外的树根，险些栽倒的时候，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惊得抬头看过去。
他那双宛如点漆的双眸笔直望入我的眼睛里。
这是第一次，我在白天见到他。
军训服穿在他身上，宛如量身打造的一般，衬得他朗眉星目，那丝水墨气息被冲淡了，少了一丝柔美，多了一丝英武。
他微微笑了笑，眼睛亮亮的，阳光下的他竟然有种春阳融冰的温润感。
“你没事吧？”他温和地开口问道。
“没事，我没事。”我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谢谢。”
他冲我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递给我：“给你，消暑去热很有效。”
我怔怔地接过那块薄荷糖，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糖而已，可是我捏在手心里，却像是钻石一样珍贵。
心像是要跳出嗓子口，我正寻思着说点儿什么，可是一抬头，他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决定喜欢他，就是在他的身影被青翠苍劲的树木挡住的刹那。
那之后，我才知道他跟我一个系，教室就在我们班隔壁，有时候上大课，我们还能在一个教室里遇到。
有一次，我兴冲冲地跟他打招呼，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没听见，拿起书就走出了教室，教室外等着她的那个女生，就是陈小染。
那次招呼被无视之后，我就开始偷偷地跟着他。一年来，我知道他喜欢吃剁椒鱼头，不喜欢吃糖醋口味的东西，喜欢长发过肩的女生，喜欢穿裙子的女生，喜欢脾气好、气质好的女生。
于是我变得很谨慎，开始留长发、买裙子，天天微笑着，想要用最好的模样去认识他。
虽然我们已经有过两次接触，但显然萧天时已经完全不记得雨伞和薄荷糖的事了。
这样也好，我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变成他喜欢的模样，再重新去认识他。
回到寝室，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办？
我对着陈浩夸下海口，说明天就和萧天时做朋友，可是这种事情，现在的我真的做不到，我还没有让自己变得像陈小染那么美好！
这个时候，我多希望回到以前，那时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喜欢一个人，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子，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敢去尝试。
我明明曾经那么勇敢，为什么到了现在，反而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我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声。
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想要对自己催眠，可催眠了一整夜，我还是心里发虚。
一大早，我顶着浓浓的熊猫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
说好的要用最美的样子去重新认识萧天时呢？
“江琳，走吧，再不走得迟到了。”苏沁喊了我一声。她是我们寝室里跟我处得比较好的一个，我们寝室里四个人，有两个喜欢萧天时，就是我和苏沁。
共同的偶像，总是能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飞快地成为好朋友。
我们两个在一起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打转。苏沁跟我一样没胆，只敢私下里想象一下和萧天时牵手的样子，压根儿不敢走到他面前，哪怕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都不敢。
“走！”
我一咬牙，不管了，昨天不过那么一说，陈浩一定也不会当真，我何必去在意这种事情。
我拿着课本，跟着苏沁出了寝室。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我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今天务必去医院做个体检。
每个月的十五号她都会打电话提醒我这件事，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人，虽然我考上了她的母校C大。
“又要去体检？”苏沁见我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我，笑着问了一声，“要我陪你去吗？”
“你下午不是有社团活动吗？”我们学校，每周三都是社团时间，今天正巧就是星期三。
“对哦。”苏沁想起来，顿时有些抱歉地看着我，很是不好意思，“我给忘了，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没问题的。”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
“体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初晨的暖阳像碎金一样洒下来，他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看上去清雅至极，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挂着一丝招牌式的温和笑容。
萧天时！
我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
“小不点儿，看这里。”有人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我顿时回过神，朝萧天时身边的那个人看过去。
他穿着灰白格子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书本随意地夹在臂弯里，一双桃花眼映着朝阳，亮晶晶的。
见我看到他，他顿时笑得更欢了：“看到我了吗，小不点儿？”
“我又不是瞎子！”
“天时，你认识这个小不点儿吗？”陈浩笑着扭头看着边上神色从容的萧天时，“我跟你说，她可好玩儿了。”
“哦？”萧天时看到我，目光似乎有些诧异，像是平静的湖面被风吹起了一丝水纹，“她是……”
“小不点儿，你不作一下自我介绍吗？”陈浩冲我挤眉弄眼，像是在说，就是现在，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我觉得我们学校太小了，小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遇见他。
我第一次希望我们学校可以再大一点儿，再大那么一点点儿。
我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明明平时偷偷摸摸地跟踪他，期待不经意遇见他，可真遇见了，我竟然想当鸵鸟。
我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啊啊啊，我不能这样！
“我是江琳。”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澎湃起来。
三年前，为了那么个看不到我好的家伙，我都能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为什么现在的我，不能为了这么好的男生勇敢去拼搏？
而且昨天我在陈浩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是现在食言，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而且大概一辈子都找不回追逐爱情的勇气了！
加油，江琳，你可以的！
“你好。”
萧天时很有礼貌地冲我微笑，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愉快，也看不到什么异样神色。
很好，这说明我至少没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有不好，那就是好。
“萧天时，我有话对你说！”
我好像受到了鼓舞，振奋起来。
我看了站在萧天时身边的陈浩一眼，只见他冲我露出十二分鼓励的眼神，双手握成拳，就差给我当后援团高呼“加油”的口号了。
“嗯？”
萧天时稍稍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我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不耐烦，大概他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在我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要和他做朋友。
“我喜欢你！”
我用尽全力，用仰望的姿势面对着萧天时，大声将憋在心里一年之久的话吼了出来。
他瞬间怔住了，周围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集体沉默了。
04
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啊！
你们见过一群人一起面部抽搐的画面吗？
我扫视一圈，现在，但凡听到我霸气话语的人，全都露出复杂的表情。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的震惊，有的鄙夷，有的完全是在看笑话，有的则是漠然。
随后，我的目光回到萧天时脸上。
在我热切的充满爱的凝视下，萧天时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有些不在状态。
“没听清楚吗？”
将那句话吼出之后，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用不完的力量。
一年前在机场被那个眼神伤到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在对着萧天时告白之后，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想，我听清楚了。”萧天时迟疑地开口，他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回答我的话。
我顿时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因为我旁观过很多次那些女生跟萧天时说话的情景，每次萧天时都是和煦地笑笑，然后委婉地、温柔地用最美丽的字眼表示“你们都是好姑娘，我只是暂时不想处朋友，要是想了，一定会好好考虑你们的”。
然后那些女生就用晕乎乎的表情挥别萧天时，同时不忘记表示自己一定会做个安静等待的女子，等着他愿意的一天。
这是第一次，我从他脸上看到犹豫和困惑的表情。
我瞥了站在他身边的陈浩一眼。
我就说，他一定知道我的存在，陈浩昨晚居然还果断回答我那是不可能的。
陈浩被我看得有点儿心虚，用手摸了摸鼻子，索性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看我。
于是我继续看着萧天时。
所有人都看着萧天时，大家都很关心他会怎么回答我。
“江同学的话……”他缓缓地开了口，斟酌着字眼，“还真是别致啊。”
“那是必须的，因为我就是个别致的人啊。”
像是一直禁锢着我、压抑着我的枷锁终于消失了，我又找回了一年前那个直接的自己。
这感觉真好，我喜欢这样的自己，而不是这一年来只敢趴在灌木丛里，幽怨地看着他和不同女孩子走在一起的那个我。
“咳咳。”
萧天时呛到了，他猛地咳嗽起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嗯，是挺别致的。”
“那你觉得我长得像你朋友吗？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像我朋友。”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仰着头等着他的回答。
“不要脸！”
人群里，一个女生忍不住喊了这么一声。
这一声让周围自动消音的围观人群回过神来，一时间周遭乱得跟菜市场一样，窃窃私语、嘲笑讽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嗡嗡嗡”的，让我脑袋隐隐疼了起来。
“这样，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吧，晚上我再找你。”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问他：“你手机号多少？交换联系方式，方便我们随时联系。”
我一下子换了三个话题，让萧天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到他的口袋鼓鼓的，是手机的轮廓，于是伸手直接将他的手机掏出来，然后用他的手机拨了一下我的电话，再干脆利落地将我的名字输入进去，最后将手机重新塞回他的口袋里。
这一连串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走吧，苏沁，上课去。”
我拉着一旁接近石化的苏沁，拨开围观人群，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萧天时，他还错愕地愣在那里，就像电脑死机了一样。
哎哟，他太可爱了。
“喂，江琳。”苏沁扯了扯我的手臂，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说，“你现在的表情太狰狞了。”
“有吗？”
我连忙掏出小镜子，镜子里的我，小小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大大的，其余都小小的。
而我大大的眼睛里，眸子晶亮，像灌进去新酿的蜂蜜，甜腻得快能挤出水来了。
“明明是爱啊！”我将镜子塞回口袋里，拖着苏沁，大步朝教室走去。
哦，忘了这节课是大课，萧天时要和我一起上课啊！
我在我平常最爱坐的那个座位上坐下，这个座位方便我偷窥他，无论他坐在哪里，从我这个角度都能看到。
我坐下之后，教室里的气氛显得有点儿诡异。教室里的人，明明就在偷偷看我，可当我看回去的时候，他们又假装在看窗外风景，简直假得不能再假。
我索性不去理会那些目光，只看着教室门口，等着萧天时走进教室。
他来得有点儿晚，足足等到快上课，萧天时和陈浩才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教室。
他的神色仍旧淡然宁静，像是泰山崩于前都不乱，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走进教室的时候，视线似有若无地从我脸上扫过，并且还停顿了一秒钟。
我赶紧冲他挥了挥手，增加存在感。
可萧天时像我第一次跟他打招呼一样，四两拨千斤，风轻云淡地挪开了视线，快得就像他压根儿没朝我看过来一样。
倒是陈浩，很愉快地冲我挥挥手，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就像在说，江琳同学，你好样的，干得好！
我欣慰地看着他。
看来现在理解我的只有陈浩了。
我顿时有些扼腕，我怎么没早点儿认识陈浩呢？
假如早点儿认识他，也许我就能在更早的时候跟萧天时做朋友了。那样，我早就成了幸运女神了。
假如不是他昨晚激得我夸下海口，假如不是他今天的助攻，估计我还沉浸在旧时的打击里，自怨自艾，只敢跟踪、偷窥、暗恋呢。
陈浩，你就是那明灯，就是那领路人啊！
感受到我炙热的目光，陈浩对我比了一个“V”字手势。
萧天时默默无语地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打定主意假装不认识陈浩。
陈浩回过神才发现，大教室里的人全都注视着他，他竟然十分潇洒地甩了甩头，全然没有一丝尴尬和拘谨。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所有人惊呆的目光中，陈浩一步一步地朝我这边走来，最后在我边上的空位上坐下。
我的视线一路跟着他。
他扭头看着我，冲我眨了眨眼睛，用口形对我说了三个字：“好样的！”
我冲他点头，握拳，说：“陈浩，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姐妹儿，亲的！”
他白皙的俊脸顿时涨成深沉的红木色，好一会儿才稳定了情绪，眼神幽怨地看着我说：“你哪点像我姐妹儿了。”
05
这一节课，我的眼睛就没从萧天时身上挪开过。用苏沁的形容词就是，跟粘了502胶水一样，湿湿地黏在萧天时身上了。
不过他的气质就是好啊，怎么都看不厌。
“啪。”
一个小小的便签本被丢到了我面前。
我扭头，陈浩贼兮兮地冲我挤眉弄眼，那张俊脸显得无比搞笑。
他指了指我桌上的便签本，示意我打开看看。
我翻开便签本，第一张上面是蓝黑色签字笔写的字，这家伙的字很漂亮，一撇一捺极具美感，他问我下午有社团活动，要不要去登山社玩玩。
我顿时激动起来，偏头对他用力点头。
他凑过头来，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你这么喜欢萧天时，怎么不加入登山社？”
一提起这个我就泄气。
作为萧天时的忠实追随者，我当然十分想加入登山社。去年开学不久，在得知萧天时加入了登山社之后，我当时就递交了申请书，可惜被无情地驳回了，理由是我的体型不适合登山社。
看到我的表情，陈浩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一次不行两次啊，你看看人家陈小染，早就混入登山社，而且现在还是登山社负责招收新人的社团干部呢。”
啊！陈小染可是我的头号敌人，只要她是招新干部，我就是试上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可能加入登山社，因为她会在第一关就把我卡死的。
我蔫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趴在桌上，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陈浩。
他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嘴角抽了抽，打着哈哈说：“说不定，她就这么让你进去了呢。”
一点儿不可能，换成是我，肯定会把对萧天时有企图的潜在敌人统统封杀，陈小染肯让我进登山社，天上绝对会下红雨的。
说不定，她听说了我想和萧天时做朋友的事情，还会跑来警告我离他远一点儿呢。
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终于熬到了下课。
老师才走出教室，一群女生就簇拥着一个人冲进了大教室，将我的座位围得水泄不通。
被簇拥在最前面的是陈小染，她良好的家教和修养让她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微笑，那微笑很动人。
来得太快了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小染。
怪不得人家能成为最靠近萧天时的人，这速度、这觉悟，想不成功都难。
“听说你叫江琳。”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黄鹂鸟一样，脆生生的。
她冲我递过一只手来，很真诚地看着我说：“找你没别的事，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登山社？”
“有！”
我立马激动了，想也不想就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觉得自己简直太不应该了，刚刚居然怀着最大的恶意揣测她。我为自己的肤浅感到自卑，看看人家，多高风亮节。
“那你下午来登山社填下申请表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一番，跟着她的表情就更和善了，看样子，她压根儿就没将我当成威胁。
也许她是听说了早上我对萧天时告白，萧天时没有立马拒绝我这件事，一时没忍住，找我来了，却在看到我哪里都比不上她之后，就将我从假想敌的名单里剔除了。
“我一定到。”我笑嘻嘻地说。
苏沁在一旁拉了拉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她的眼神让我一下子想起来，我下去要去医院体检，可是我每个月都体检，一次不去没关系。
能和萧天时进入同一个社团，只有今天下午这一个机会啊，我当然不能错过。
“那么，打扰了。”
她涵养很好地跟我微笑道别，离开教室前，还拐着弯去萧天时那里，弯腰跟他说了几句话。
我离得有点儿远，只看到他神色宛如春阳照耀着百花，映得陈小染的脸上都是笑意。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在心里嘀咕。
“真的没关系吗？”苏沁忍不住问我。
“小不点儿，早上还听你说今天要去体检，不去没事吗？还有，你身体不好吗？”陈浩趴到我桌上，凑近我问，“登山社可是不收病号的。”
“你才是病号！”我瞪圆了眼睛怒视他，“我身体好得很，只不过我从小到大都是每月一体检，有问题吗？”
“一般不都是一年体检一次吗？”陈浩困惑不解，用看外星人般的眼神看着我，“还是你的身体结构与正常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别胡说八道。”
“当然有不一样，你看你的个子就跟大家不一样。”
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双桃花眼里，蕴满晶亮的光芒，盯得久了，会有种眩晕感。
“你这是在嘲笑我的身高！”他一下子戳中了我的痛处，我顿时跳起来，怒道，“你懂什么，浓缩的都是精华！小个子天塌下来都不用怕，因为你们这些高个儿一定会顶着！”
“哈哈哈，话题扯远了啊！”他见我怒不可抑，连忙转移话题，只是眼角唇边还有一丝促狭的笑意，怎么忍也忍不住，怎么藏都藏不了，“说你加入登山社的事。”
“我要加入登山社！”我再次表明自己的决心。
“全世界都知道你想加入登山社。”他瞥了我一眼，笑着说，“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陈小染喜欢天时，全世界都知道，她肯定知道你早上的‘丰功伟绩’了，她为什么会主动来邀请你加入登山社，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做的意图？”
陈浩说完，就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是在等着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耸耸肩：“那又怎么样？”
“你不怕她使坏啊？”他挑了挑眉，笑得像只老狐狸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使劲掐他一把。
我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那她完全没必要来让我加入社团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是我的头号情敌，怎么可能让我更加有接近萧天时的机会呢？”
“就是这个问题。”
他有些同情我，要不是他的笑容里多了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的话。
“不想那么多，管她为什么，我先加入再说。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我将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所以一旦开始就绝对不会停下来，除非我自己想放弃。我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引狼入室的。”
“那你什么时候会想放弃？”
陈浩下意识地追问了我一声，“啪”的一声，他抓在手里的签字笔被他不自觉地掰成了两截。
“萧天时结婚，或者我认为他没资格再让我追下去的时候。”
我说完，扭头朝萧天时看去。
他趴在桌子上，被一排排座位隔开，我只能看到他细碎的发丝遮住他露在臂弯外的白皙侧脸。
“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儿吧。”陈浩像是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激我对萧天时告白，迟疑地说，“这么辛苦追来的爱情，你怎么就能确定，对方是真的因为喜欢你而跟你在一起，还是因为被你纠缠得受不了，或者看你可怜，同情你才接受你的？”
“那重要吗？”我耸耸肩，皱眉说，“想那么多干吗？累不累啊？因为喜欢得不得了，才会忍不住去追逐啊！不管对方怎样，至少我会觉得快乐，只要快乐不就行了？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知道喜欢就会不由自主地去追逐这种最简单的道理。”
我感觉一般人是无法理解我的。
我压抑了一年时间，让自己当个普通人，用普通人会用的那些方式喜欢一个人，可是那种感觉压抑得我难受，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喜欢就去追，青春本就该放肆，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哪怕到了黄河，只要有条船，我划也要划到对岸去！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自己。
当初跑去国外的、不懂得我的好的家伙，我凭什么为了他磨掉自己的勇气？
没勇气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懦弱，胆小，害怕，我才不要因为那种家伙变成这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