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琴海
锦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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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哪里?是我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或是一个清澈的眼神,还是一个单纯无比的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与别人不同。
我只是琴陌。
01
这已经是第几次被路泉拦在路上表白了?
琴陌已经记不清了。
进入大学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位不同系、高她一个年级的学长兼学生会会长就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关注成绩优异的新生,想要拉她进入学生会,可渐渐相处下来,她才明白了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便开始躲避他。只是她再怎么躲,同在一所学校,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琴陌。”路泉叫她的时候,唇边总是带着笑的,又温柔又暖心,常穿着一件白衬衣的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干净清爽,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但对于琴陌来说,他仅仅是好看而已。
“有什么事吗?”琴陌稍稍后退,将老师交给她要发给同学们的作业本抱得更紧了一些,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是这样的,这个周末不是有部新的文艺片上映吗?我提前买好了两张电影票,想约你一起去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说着,路泉将一直揣在口袋里、被他捏得有些皱了的电影票拿出来,又十分期待地望着琴陌,但另一只垂在一旁隐隐发颤的手透露出他的紧张。因为不管他做什么,琴陌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
“路泉学长。”琴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迎上了路泉充满期待的目光,十分抱歉地说道,“你知道我……”
“跟你说了好多遍,不要叫我‘路泉学长’,就直接叫我‘路泉’。”路泉的语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坚持。
琴陌知道路泉的脾气,便改了口:“路泉。”
“嗯。”路泉满意地笑了,“你说。”
“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奶奶身体不好,周末我都要在家里照顾她。而且有些话我也早就对你说过了,以我现在的年纪,我是不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的。因为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其他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理会。再加上我们系的新闻老师是不允许我们过早恋爱的。”尽管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琴陌还是用最委婉的方式在说着这些话。
“我知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路泉并没有因为琴陌的这一席话而退缩,甚至还上前一步想要去拉琴陌的手,但被她一侧身躲开了,他神色一僵,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声音却比刚才小了半分,“我只是想和你看一场电影,并不想其他的事情。琴陌,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你现在因为学习不能答应我,也不能和我在一起,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时间,什么时候你才会考虑给我一个机会,答应我、接受我呢?”
琴陌没有想到路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呆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低下了头,看到了怀里的作业本,想也没想就说道:“对不起,路泉,你想要的答案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给你。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写匿名信了,也不要在我的背后偷偷地跟踪我了,这样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我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敢看路泉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绕过他,便小跑起来。
“琴……”路泉还没有叫出口,便见琴陌已经跑远了,他看着她清瘦而高挑的背影,眼底慢慢地浮现出一丝落寞与受伤,连握着电影票的手指也微微泛白。
每每买好电影票准备约她去看电影,却因为堵不到她而作罢,偶尔就算堵到了也被她一口回绝。可是没办法,他还不想放弃,他知道她不喜欢别人过多地打扰她,于是他只好等待下次的机会。
琴陌一直跑到离教室不远的走廊上才停下脚步,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面对路泉的执着与坚持,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他很好,很优秀,很温柔,更是物理系的系草,不少女生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希望得到他的好感,可这个人怎么不是别人,偏偏就是她呢?
她是最不应该也最不能想其他事情的人,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只要学习好了,她才有可能回到父母的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
这样想着,琴陌更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走了一步,便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娇柔而隐含着几分怒意的声音叫住了:“琴陌,你给我站住!”
那个女生三两步就冲到了琴陌的面前,她抬起下巴,看向琴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视与不屑,高高扎起的马尾辫让她的脸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是不同于别人的漂亮与清爽。她语气不善地冲着琴陌喊道:“我刚才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琴陌四两拨千斤地问了回去,语气不卑不亢。
谢依依最讨厌看到的就是琴陌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她撇了撇嘴,说道:“你刚才和路泉在一起。”
“那又怎样?”琴陌问道。
谢依依喜欢路泉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包括路泉自己,可偏偏路泉对她只是同学之间的一般情意,无论她对他怎么好,路泉都只是客气地拒绝。她也不气馁,而当她知道路泉喜欢琴陌之后,便缠上了琴陌。
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纠缠,琴陌觉得太阳穴微微发胀,她甚至认为路泉是不是为了摆脱谢依依才会对她产生想法的。
“那又怎样?”谢依依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说道,“琴陌,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呢?你不是不喜欢路泉吗?那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钓着他?你明明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既然你对他没有意思,难道不应该早早地退出来,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吗?”
面对这样莫须有的指责,琴陌心里隐隐有些冒火,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作业本的封面,低沉的声音也含着一丝怒意:“谢依依,我没有钓着路泉,我对他也没有意思,我更不希望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可是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指责?你喜欢路泉,那你就想办法让他也喜欢你,来拦我又有什么用呢?”
“你……”谢依依顿时气结,“如果不是因为你,路泉会不理我吗?可见根本问题就在你这里。”
她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
琴陌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和谢依依交流,只好无奈地说道:“谢依依,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争论这件无聊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将路泉不喜欢你这件事责怪到我的头上,我对你心仪的路泉没有任何想法,我希望你能明白。”
说完,她绕开谢依依准备离开。
“等一下。”谢依依转身拉住了她,声音却比刚才软弱了几分,“我是不是没有你好?我是不是不如你漂亮?”
琴陌叹了一口气,转身望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琴陌有些意外。
“新闻系下个星期有场比稿活动,不管是哪个年级的都要参加,我们就以这个打赌,如果你的排名在我前面,我就承认你比我值得路泉喜欢,我便放弃他;如果我的排名在你的前面,你就当着我的面直截了当地拒绝路泉,说你不喜欢他,不再给他任何希望。”
谢依依的声音十分响亮,也引得从走廊上经过的几个女生投来探究的目光。
琴陌觉得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好,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正从她的脚上慢慢地爬了上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微微侧过脸,想要避开那些目光,说道:“谢依依,我觉得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应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请你不要再这样纠缠我了,好吗?”话音落下的瞬间,琴陌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教室里走去。
在她的脚踏进教室的同时,琴陌听到了周围传来的议论她的声音以及那些讨厌她的目光,无外乎是说她“高冷”“矫情”“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以为是”这样的话。
从路泉向她表白开始,这样的话她就没少听到过,渐渐地,琴陌也不再理会了,那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与她无关。
“琴陌……”身为琴陌的同桌兼闺密的乐佳恩也听到了这样的话,很为她担忧,“谢依依又找你麻烦了?”
“嗯。”琴陌点了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答应路泉,路泉那么好,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却只喜欢你,我……”
“停!”琴陌打断了乐佳恩想要说的话,一脸正色地说道,“佳恩,你不是不了解我,身为我的好朋友,你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呢?”
“可是,琴陌……”乐佳恩还想再说,“我不想让那些人误会你啊,你明明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琴陌冲她莞尔一笑,又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说完,她不再理会乐佳恩,从老师交给她的作业本中抽出了自己和乐佳恩的,再分发给各组的组长。
02
下了晚自习后还不到九点,琴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乐佳恩在学校门口告别之后,便独自一人回家。
上了大学之后,学校本来要求所有人都住在学校,便于管理,但是琴陌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琴陌便向学校申请不住校,因为成绩优异,学校便同意了。
进入初秋,晚上有微凉的风,迎面吹来的时候会有一股寒意,肆无忌惮地渗入不薄不厚的衣服里,让琴陌的手臂上冒出了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地将双臂抱紧,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走过一条繁华热闹的步行街,再绕过十字马路直走二十多分钟,便可以到家了,但琴陌从一条很暗的小巷子里穿了过去。平时她从不走这条路,但因为今天天气有些凉,她想早点儿回去照顾身体不大好的奶奶。
小巷子里很暗,只有旁边高楼里的光射进来,好在琴陌的视力好,能够看清前行的路。但即使是这样,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突然,几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前方,挡住了她眼前微弱的光线。还没等她看清来人,便听到那人痞里痞气地说道:“美女,一个人啊!”
琴陌一愣,眼前的三个男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但是头发染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衣服也穿得怪里怪气的,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她慌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想要绕过他们。可那几个人哪里肯让她走。
琴陌刚走了两步,手臂就被其中一个男生用力拉住了,然后一股力道拽着她朝后迅速倒退。她吓得惊叫了一声,脚下没有站稳,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
“美女,去哪里?”说话的人正是拉住她的男生,他歪着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琴陌,又啧啧了几声,嘴里好像嚼着口香糖,吐字有些不清楚。
琴陌咬了咬唇,想要支撑着地面站起来,可另一个高个子男生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按住她的肩膀,冷冷地说道:“美女,我们不想为难你,就想跟你拿点儿钱花花。”
“我没有钱。”琴陌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
“哥,别听她废话,”站在一旁一直没动也没说话的矮个子男生说道,“她要是不给,我们就自己动手搜一搜。”
搜她吗?
琴陌被这句话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说道:“我真没有钱,你们看我的样子像是有钱的人吗?”说完,她伸出手去推那个抓着她不放的男生,可她到底是女生,就算那人看起来比她年纪要小,可女生总是没有男生力气大。
见她反抗,三个男生也不再多说什么,围上来就开始搜她的身。她一边用力地推开他们,还用上了脚,一边叫道:“放开我,我没有钱!”
突然,她朝那个高个子男生踢了一脚,只听到男生闷哼一声,骂了一句,然后想也没想就一拳打在了琴陌的肚子上,痛得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可即使是这样,三个男生也没有停下来,动作更加粗暴了,趁机脱下了她的外套。
矮个子男生搜了搜,说了一句“没有”。
“继续搜。”
说罢,矮个子男生继续搜起来。
琴陌再也顾不得肚子的疼痛,用力抓着自己的裤子,更加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真的没钱,我没有钱,你们别这样!”
男生根本不听她的话,对她说道:“谁信你啊。”
“有没有钱,等我们搜过再说!”
琴陌拼命地抓着裤子,因为想要躲避他们向她伸来的手,整个人努力地蜷缩着,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恐慌与无助几乎要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她越是挣扎,他们的动作越是粗暴,自己身上的疼痛感就像火烧一般,而那种仿佛被男生侵犯的屈辱感也让她觉得恶心。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无助过,后悔为了早点儿回家而走了这条不太安全的路,更希望这个时候会有人路过救救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而响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仿佛有一道光亮忽然在琴陌的脑海里闪现,抓住她的男生动作一顿,和她一起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幽暗的小巷子里,一个少年手里的手机传来的光格外明亮,白色的光芒将他的面容映照出来,非常帅气。
少年的目光与琴陌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撞在了一起,他的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一边摇头一边低低地自言自语:“居然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
“给老子滚远一点儿!”高个子男生恶狠狠地说道。
琴陌生怕这个少年会不管她,顾不得什么,冲他大声求救:“救我,求求你。”
借着微弱的光亮,少年看到了琴陌盈满泪水的眼睛,不知道是她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泪水的缘故,让她的眼眸看起来十分清澈明亮,似乎因为看到了他的出现而充满了希冀。
是啊,她希望他救她。
可他从来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啊!不过,他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人吓跑的。
少年慢慢地走过来,随着他的动作,手机屏幕上的光亮也不经意间地晃了晃。他下巴微扬,说道:“才几岁,居然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还让我滚?看你们还只是高中生吧。”
“关你什么事?滚!”高个子男生吼了一声。
少年似乎被吓到了一般,脚下一顿,说道:“小弟弟,我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滚,不如你们教教我?”
这下没人再回答他的话了,琴陌见到高个子男生冲着他的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接到眼色的两个男生立刻站起来,朝少年走过去。
他们是要打那个少年吗?
只见那两个男生朝少年左右各一拳攻过去,毫无防备的少年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嘴角也渗出血来。
见到这一幕,琴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你也太不自量力了。”高个子男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语气里满是讽刺。
“就是,别耽误我们的好事,拍拍屁股赶快走人吧。”另两个男生也笑着附和道。
少年并没有回话,而是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趁对方松懈之际,抬脚朝高个子男生的要害处狠狠地踢了一下。紧接着,另两个男生也在他的攻击下纷纷倒下来。
“昨天新学的招式,没想到就用上了。”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道。
败下阵来的那三人受伤颇重,已无力再反击,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道:“大哥,手下留情。”
“早就叫你们滚远点儿了。”少年摩拳擦掌,作势再度出击。
“别……别……我们马上就滚。”说罢,三人便迅速消失在琴陌的视线里。
这转折发生得太快,琴陌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到瞬间静下来的巷子,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般。
“啧啧。”少年缓缓地朝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都走了,还不起来?地上很舒服吗?”
琴陌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捡起被扔在一旁的外套,忍着疼,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声音沙哑地说道:“谢谢。”
“没事,我刚好练练手。”少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轻声叹道,“就是衣服可惜了……”
少年身上的外套在与那三人打斗时弄破了,琴陌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多少钱?”
“好像两百多,记不太清了……”少年顺口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所学校几班?”
“贺静西,南大美术系B班,怎么了?”贺静西有些疑惑。
琴陌在心里记下他的名字和班级,只说了一句“衣服的钱我明天赔你”,之后,她便迈开脚步朝巷子尽头慢慢走去,脊背却挺得格外直。
“没关系,不用赔啊……”贺静西看着琴陌越走越远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唇角也微微上扬,喃喃地说了一句:“真是有意思。”
03
琴陌回到家的时候,奶奶还没有睡,听到她进门换鞋子的声音,在房间里叫了一声:“琴琴回来了,饿不饿?锅里有给你热着的饭。”
“知道了,奶奶。”琴陌应了一声,伸手推开了奶奶的房门,问了一声,“奶奶今天吃药了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没有。”奶奶笑了笑,又道,“我先睡了,你快弄完了也睡觉吧。”
“嗯。”琴陌点了点头,动作轻缓地退出了房间。
琴陌没有直接去吃饭,先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还好她并没有受什么伤,身上也没有瘀青,只是之前不小心摔倒时她的手心被地上的小石子磨出了几道细细的伤口,但并不严重。迅速洗了澡,她默默地去了厨房。
电饭煲里还热着奶奶留给她的晚饭,一个菜一个汤,都是琴陌爱吃的。她端出了饭菜,一个人坐在厨房里的小桌子旁吃了起来。
厨房里的灯光是昏黄的,琴陌的影子是黑色的,整个小房子在这个时候也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筷子与碗互相碰撞的声音。
琴陌慢慢地吃着,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在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渐渐地便没了胃口,只匆匆地扒了几口,就将碗筷洗了,关灯回了房间。
琴陌和奶奶住的是旧小区,这里的房子都不大,奶奶将大一点儿的房间给了琴陌,却仍然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书桌。琴陌坐在书桌边,翻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存钱用的铁盒子,使了半天的劲才将盒子打开。
这些钱都是奶奶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她从来没舍得用,久而久之也存了一些下来。贺静西说衣服两百多,具体是多少钱也没说,于是她便翻找了两张一百的,还有一张五十的,她宁愿多给他一些,也不愿意欠他的。
可拿着这些钱,琴陌心里很失落,因为快到冬天了,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很怕冷,她本想用这些钱给奶奶买一件保暖一点儿的羽绒服,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能再存一段时间钱了。
因为想着这些,盖上盒盖的时候琴陌一时间没有拿稳,铁盒子一下子就从书桌上跌落到地上,摔得“啪啪”直响。
琴陌暗叫一声不好,这么大的动静,奶奶一定会被她吵醒的。果然,隔壁房间传出了奶奶的声音:“琴琴,怎么了?”
“奶奶,没事,是我不小心摔了东西。”琴陌解释道,又蹲在地上收拾掉得满地都是的钱。
“早点儿睡啊,琴琴。”奶奶又叮嘱了一句。
琴陌“哦”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可就在她的指尖摸到一张照片的时候,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
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三个人,一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琴陌的哥哥,听奶奶说名字叫琴昭,从小就十分聪明乖巧,很受爸爸妈妈的喜爱。可是天不遂人愿,琴昭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检查出患上了血癌,而爸爸妈妈的骨髓都无法与他的匹配,于是便有了琴陌。
琴陌是为了给琴昭配骨髓才会出生的。
在妈妈怀琴陌的那一年,琴昭天天都住在医院里,花着大量的医药费延续着他的生命。爸爸妈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琴陌的身上,他们期待着琴陌的出生,期望她的骨髓能够与琴昭的匹配。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琴昭并没有等到琴陌的出生。
琴昭停止呼吸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好像是在为他的离开而哭泣一般。妈妈因为他的离开,一时间情绪太过激动,才在妈妈的肚子里待了八个月的琴陌便提早出生了。医生检查的结果出来后,告之琴陌与琴昭的骨髓完全匹配,这样的消息对于爸爸妈妈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有了合适的骨髓,哥哥却已经走了,而小小的琴陌也成了被丢弃的棋子。
于是,从小到大,琴陌只在五岁那年见过一次妈妈,然而仅是那么一次,妈妈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而爸爸每年也只在奶奶生日还有过年的那天才会来看看她,可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话。这张照片还是琴陌从奶奶那里拿过来的。
奶奶说,爸爸妈妈不是不爱她,不是不要她,只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所以才会将她交给奶奶抚养。最初,她也以为是这样。可后来长大了,琴陌才彻底明白了自己其实是多余的那个,她的出生没能救下需要骨髓的哥哥,那是妈妈心底最深的痛,只要看到她,妈妈便会想起死去的哥哥……
陌,是陌生人的“陌”。
爸爸妈妈当她是陌生人吧?
琴陌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在照片上,正好落在了琴昭的头上。她立刻擦掉了上面的眼泪,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了铁盒子里,盖上了盖子,放回原位,又仰头抹去了满脸的泪水,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努力学习,也许哪天爸爸妈妈想起她了,会接她回去一起住。就算不能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她也能在将来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孝敬这么多年一直都爱着她、照顾她的奶奶。
不哭,琴陌不哭。
04
第二天一早,琴陌带着昨天晚上准备好的两百五十块钱早早地出发去了学校。可是还没等她亲自找到美术系,贺静西本人便率先找上了她。
上午最后一节课刚刚结束,琴陌正准备和乐佳恩一起去学校食堂吃午饭。突然,一阵掌声回响在教室里,教室里的男生女生们都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唇角含笑的少年站在了讲台上。他的双手支撑在讲桌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声音清亮地问道:“你们之中哪一个……叫琴陌?”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出,琴陌的心里咯噔一下,也看清了讲台上的人,有些像昨天晚上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个男生——贺静西。
“琴陌,找你的,你认识他吗?”
一旁的乐佳恩小声地叫她,与此同时,还有其他人投来了目光。
贺静西顺着那些目光,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的琴陌,这一瞬间,他很难将那个脆弱无助、满脸泪痕的少女与琴陌联系在一起。因为此时琴陌脸上的表情是清冷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并不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但是看着她,贺静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就是琴陌?”
楼梯间,贺静西用手臂将琴陌禁锢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唇边还有一丝玩味的笑意。
琴陌看了一眼因为担心而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乐佳恩,只说了一句“佳恩,你先走”。
乐佳恩见状,只好点了点头。见她离开了,琴陌这才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语气平静地说道:“你是来找我要钱的吗,贺静西?”
贺静西“扑哧”一声笑了,之后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以至于整个楼梯间里回响着他“呵呵呵”的笑声。
琴陌别过脸,看也不看他。
贺静西收住了笑意,问道:“琴陌,你觉得我是会为了那一点儿钱就来找你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班级?”琴陌问道。
“你猜。”
贺静西挑了挑眉毛,满脸都是玩味的笑意。
“好吧,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琴陌没有时间和贺静西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钱掏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这是你衣服的钱,你只说是两百多,那我现在就给你两百五十块,当是我赔给你的。”
贺静西这下笑不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把昨天晚上琴陌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不还钱都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还给他这样一个数额。
二百五?
“琴陌,你会不会还钱?哪有人像你一样还二百五的?你这不是在骂我是二百五吗?”贺静西看着琴陌,指责道,“我宁愿你不还我这笔钱。”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琴陌不耐烦地问道。
“我没想……”
贺静西的话还没有说完,琴陌就看到他被突然出现的路泉拉开了。紧接着,她的手腕被路泉抓住,没等她反应过来,路泉已经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贺静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被别人带走,于是,他飞快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琴陌的另一只手,盯着路泉说道:“路泉,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路泉一怔,不由得松开了手,可他刚一松手,琴陌便被贺静西拉了回去。他心里顿时闪过一丝懊恼,又见琴陌被拉得踉跄了一下,忍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琴陌,你怎么样?”
琴陌看到路泉投来的关切目光,决定还是不予理会,同时也毫不犹豫地甩开了贺静西的手,将那二百五十块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琴陌?”
不明情况的路泉想追上去,贺静西却有意无意地往前一挡,不以为然地冲着他笑道:“路泉,我看你不顺眼挺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路泉便感觉腹部一阵疼痛,他闷哼了一声,难受地捂着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
“真弱。”贺静西嗤笑道,甩了甩手,掏出了口袋里琴陌塞给他的钱,若有所思地上楼了。
谢依依正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半蹲在地上的路泉。她脸色大变,怒视了贺静西一眼后,飞快地跑了过去。
“路泉,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贺静西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唇角渐渐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呵,怎么都喜欢好学生?”
05
还了钱的琴陌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她认为自己从此和贺静西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了,也不再纠结贺静西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怎么会去她的班级找她了。
琴陌开始全力备战几天之后的新闻系全年级比稿,如果比稿能在系里排上名次,甚至是获得优秀的评价,对于她申请奖学金也有很大的帮助。只是没有料到的是,第三天下午,新闻评论课刚结束,她就被老师点名叫到了办公室。
新闻评论课的老师是一位姓严的老学究,性格也和姓氏一样古板严厉,明言禁止班上的学生谈恋爱,对好学生的要求更高。他打开电脑,上了学校的BBS论坛,给琴陌看了一张照片,是那天在楼梯间里,路泉和贺静西一起拉着她的画面。
“琴陌,你怎么解释这张照片?”严老师严肃地看着她,“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吧?不是不允许你谈恋爱,只是你现在才大一,应该多花些时间在学习上面,而不是有过于复杂的男女关系。”
琴陌被严老师说得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但对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从来都不承认,于是认真地答道:“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路泉,还有贺静西之间并没有什么。”
“我也想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但若是清白的,怎么会被人拍到这样的照片,还被传到了学校的论坛上?”严老师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已经都是大学生了,有男朋友了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学校也没有规定你们不能谈恋爱。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将会有一大部分的时间没有办法用心学习,所以我才有了对你们不要过早谈恋爱的要求。而且再过几天就是我们新闻系的全年级比稿了,你是我们班上的尖子生,是要为我们班争取荣耀的,你拿了名次,那么你申请奖学金的胜算也会大一些。”
“老师,我明白,可是我真的……”
“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明天是周六,放假之前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交上来,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不要再被我发现第二次。”
严老师的语气并不是很柔和,琴陌也听出了他话里警告的意思,不管自己怎么说,他已经认定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她觉得很委屈,在心里将贺静西骂了一通,若不是他,哪会有现在的事情?
出了办公室不久,一直低着头想着检讨书要怎么写的琴陌直接撞上了一堵“墙”。她抬头一看,便见一张俊朗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正是刚才她在心里骂过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
琴陌暗骂了一声,收回目光绕过他就走。
“喂!”贺静西大声地叫她,见她脚步不停,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
“琴陌。”贺静西一边追她一边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和你不熟,钱我已经还给你了。”琴陌看也不看他一眼,对于这个人,她心里是说不出的讨厌。
“我不是为了钱才来找你的。”贺静西解释道。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琴陌顿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贺静西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笑盈盈地看着她。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灿烂的光华,就像是漫画书里常有的那种帅气,能够轻易让人心跳加速。
琴陌的心跳的确快了几分,但更多的是恼怒。她三两步冲到了他的面前,皱着眉头说道:“你再说一遍!”
她气冲冲的模样让贺静西生起了玩心,忍不住微微俯下身凑近她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你。”
也许是他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的脸颊边,又或者是他的笑容太灿烂,琴陌的心里有一丝异样,痒痒的。她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才对贺静西说道:“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谁说我是在开玩笑?”贺静西收起笑意,盯着她说道,“新闻系新生之中的才女——琴陌,性情有些冷傲,被物理系的系草路泉所喜欢,屡次追求都没有结果,我想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过,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琴陌认真地答道。
“呵呵……”贺静西咧嘴笑了,突然伸手,想要绕到琴陌的腰间,将她往自己的胸前一揽,“都说外表看起来越高傲的女生,骨子里越轻佻,我觉得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琴陌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挥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贺静西的脸被她打得偏了过去。
“贺静西,我感谢你帮了我,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侮辱我。”琴陌冷冷地转身,扬长而去。
06
学校BBS论坛上的照片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对于路泉追求新闻系新晋才女琴陌的事情,学校里有很多人知道,看到照片下配着的激烈言辞,直接将琴陌批得一无是处,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谢依依无疑。
谢依依与琴陌同是新闻系的学生,琴陌还没入校的时候,谢依依就疯狂地追求过路泉,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进入了学生会。只是路泉从不曾对她有过对同学以外的感情,两个女生为了路泉而产生的较量,其他人也只当是在看热闹。只有少数的人跟帖,猜测路泉这株系草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中。
乐佳恩看到的时候十分气愤,吵嚷着要和琴陌一起去找谢依依:“琴陌,谢依依也太欺负人了,为了一个路泉把你往死里踩,因为她发的这个帖子,老师还让你写检讨书,真是太过分了!”
琴陌面不改色地在电脑上写着要交给老师的检讨书,沉着冷静地说道:“这种帖子很快就会沉下去的,不过是写检讨书而已。”
“我觉得干脆答应路泉算了,路泉那么优秀,你不理会他,谢依依也是这样闹,你还不如和他在一起呢,到时候气死谢依依,让她看得到吃不着!”
乐佳恩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并且想象着谢依依看到路泉和琴陌在一起时生气的画面。
琴陌侧过头看了乐佳恩一眼,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你觉得在严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可能吗?你不是不知道他对新闻系新生的要求,不能过早谈恋爱。”
乐佳恩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我们这个严老师真是严格,读高中时不让谈恋爱是怕早恋,上了大学还不让谈恋爱,别的系都没有这样的规定……”
听着乐佳恩的碎碎念,琴陌也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其实她觉得有这样的规定也是很好的,她能够以这样的理由去拒绝那些对她有想法的人,包括一直追着她不放的路泉。这次的事情是她一时不小心,被谢依依碰巧抓住了,归根究底还是贺静西的原因,想想这个,琴陌就觉得可恨,可别再让她遇到他了。
两个小时后,琴陌终于将检讨书写完了,检查了没有错字后,便和乐佳恩在电脑房分别,去了学校专营的文印部打印。
这个时候文印部里并没有人,琴陌找到负责打印的人,说道:“我有份文件在邮箱里,你帮我打印一下吧。”
“好啊!”那人一回头,笑得痞里痞气的。
琴陌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贺静西,问道:“怎么是你?”
贺静西耸了耸肩膀,解释道:“文印部的负责人是我的同学,他有事出去了,让我替他看一下。”
琴陌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说有文件要打印吗?邮箱是什么?我帮你输。”说着,贺静西便坐回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了网站,又问,“哪个网站的邮箱?163还是搜狐?”
贺静西一边问着,一边输入了“搜狐”这两个字。
“新浪。”
“用户名。”
“QINMO。”念完后,琴陌才意识到自己将邮箱地址透露给贺静西了,忙走上前说道,“密码我自己来输。”
贺静西立刻反应过来,微微侧过身让出了键盘,笑道:“当然你自己来输,不然我怎么知道密码是多少。不过,我不介意你将密码告诉我。”
琴陌白了贺静西一眼,走到了键盘边,俯下身准备输入密码。她转过头,见到贺静西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她被看得头皮发麻,飞快地输入了密码,进入邮箱之后,又再次退到一旁,就好像贺静西是什么可怕的人一般。
贺静西看到琴陌的举动,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又听到她在一旁提醒道:“打开第一个文件,打印一份给我就行了。”
“OK!”贺静西挑了挑眉毛,按照琴陌的指示打开了文件,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便发现这是琴陌写的一份检讨书,内容是关于他和路泉的。
“快打印!”琴陌见他正在看自己的检讨书,有些恼怒地喝道,“不许看!”
说完,她冲上前去,用手遮挡住电脑屏幕,一双眼睛也瞪得又大又圆。
“喂!”贺静西被琴陌挤到了一旁,他双手抱胸望着她,说道,“你这样挡住了屏幕,我怎么帮你打印?”
“谁让你看我写的东西?”
“我打开了文件帮你打印,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呢?我如果看不到,又怎么帮你打印?”贺静西试图和琴陌讲道理。
琴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退到了一旁,咬了咬牙,说道:“快打印,不许再看!”
贺静西笑着摇了摇头,当着琴陌的面打开了打印页面,选择了“打印”之后又关闭了文档,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她,以示自己的清白。
琴陌听着打印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过去拿自己的文件,确认张数没错才收了起来,又将打印的钱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她实在不想理会贺静西。
走出文印部,琴陌发现外面下起了雨,雨有点儿大,而这里离老师办公室还有点儿远,跑过去的话,刚刚打印的检讨书一定会被淋湿。可她又不确定雨下到什么时候才停,一时之间站在门口左右为难。
突然,一股异样的暖意从身后袭来,只见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伴随着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琴陌,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我讨厌下雨,因为下雨是老天在流泪。
而它的眼泪也正告诉着我,它在为他的离去而伤心哭泣。
可我不明白——
一个人怎么能用自己的离去来做赌注?
01
雨下得很大。
雨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路上的一个男生因为跑得很快,一脚踩下去,便将雨水溅得四处乱飞。男生从琴陌身边经过的时候,雨水很不巧地溅到了她的裤脚上,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直接撞上了身后那人的胸膛。
“嘶——”贺静西捂着被撞疼的胸膛,闷哼了一声,可嘴上仍笑着对她说,“想投怀送抱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啊,至少应该先给我一个提醒,让我有所准备。”
琴陌非常讨厌贺静西这张嘴,一转身,便瞪着他,毫不客气地吐出了两个字:“活该!”
“真不知道那些一直以为你清高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贺静西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你这样才像一个生活在陆地上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才女。我喜欢。”
这句话让琴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垂头,就看到自己肩膀上的外套,想也没想就扯下来,扔到贺静西的怀中,一句话都不肯再多说。
贺静西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无赖!
她此刻也真正明白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了。
“雨越下越大了,你又没有伞,刚刚还打印了文件,现在该怎么办呢?”贺静西在琴陌的耳边碎碎念,“我又没有伞,文印部里也没有。你打印的检讨书应该是要送到老师的办公室吧,要是你交不了的话,老师会不会……”
真烦!
琴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检讨书往怀里塞了塞,用衣服包了起来,准备往雨中跑去。可是才迈出一步,她就被人拉住了。
“喂,琴陌,你的眼睛没问题吧?”贺静西拉着她的手臂,皱着眉头问她,“下这么大的雨,你没看见吗?”
“要你管!”琴陌挣脱了两下。
“我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贺静西放开了她,再次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头上,将她的头盖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能让你少淋到一些雨。”然后又指着她警告道,“如果你再拿下来,我就不让你走了。”这架势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琴陌不想再和这个嘴贱又讨厌的贺静西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于是披着他的外套便往雨中跑去。可跑了几步后,她便将外套扔在了地上,然后冒着雨继续跑。
还站在文印部门口看着她的贺静西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正好那个有事出去的同学打了一把伞回来,他想了想,便抢过了同学的伞,冲进了雨中,追了上去。
雨水很冰很凉,琴陌觉得那种寒意就好像要从她的皮肤渗到心里一般。她埋着头一直跑,紧紧地护着怀里的检讨书,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也遮住了她的视线,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滑,就要往地上摔去。
突然有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她,将她往一旁扯去。与此同时,落在身上的雨滴也瞬间停止了。她一抬头,看到了举着伞的贺静西。
“琴陌,你要是再等等,也不至于淋成这样。”贺静西挑了挑眉毛,“不过……这样看你似乎还挺有才的。”
才,什么才?
琴陌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只见自己的衬衣被淋湿了,里面的粉红色内衣也若隐若现,上面的Hello Kitty图案也能看到。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忍不住冲着贺静西骂了一句:“流氓!”
贺静西笑了笑,说道:“你是去办公楼吧,我送你。”
“你还是留着自己打吧!”琴陌说着就要往伞外走。
“唉,我说了,我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贺静西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将伞交到了她的手里,头微微一歪,示意她,“嗯,走吧。”
此时雨越下越大了,琴陌犹豫着,握着伞没有动。
“你想被我看光吗?”贺静西出声提醒道。
原本想看在他刚才拉了她一把,又把伞给她的分上和他一起走的,可听到这句话,琴陌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握着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让他淋淋雨,醒醒脑子吧!
贺静西没有想到琴陌还真的一个人走了,他一边往前追一边大声嚷道:“喂,琴陌,你……”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扑通”一下摔了个底朝天,也痛得龇牙咧嘴的。再抬头,见琴陌已经转了一个弯走了另外一条路,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真是太没良心了。”他忍不住喃喃低语,又冲着那一块已经踩得没有形状的香蕉皮骂道,“没摔着她却摔着我了,这是对好人该有的态度吗?”
他的话刚说完,一个骑自行的男生突然经过,脏水再次溅了贺静西一脸。
02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断断续续的,直到周一的中午才慢慢停了下来。然而与这场雨势完全相反的是贺静西的感冒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阿嚏——”一路往琴陌的教室方向走,贺静西的喷嚏就没停过,那病恹恹的样子比得上《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了,也引得周围路过的女生离得他远远的,生怕被传染了。
很快,贺静西走到了走廊外,他没有直接进去找琴陌,而是走到了窗边,敲了敲窗户。
靠窗坐着的那个女生疑惑地打开了窗户。
贺静西立刻眼角弯弯地冲着她笑,那女生红了脸,却在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后僵住了。
“美女,帮我叫一下琴陌!”
女生立刻别过脸,没好气地说道:“自己叫。”
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贺静西摸了摸差点儿被撞到的鼻子,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也许就是因为这几个喷嚏吸引了琴陌的注意力,正在看书的她侧过头。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贺静西,目光不过停留一秒钟,便重新回到了书上。
乐佳恩远远地就看到了贺静西,她是因为学校BBS论坛上出现的照片才知道他的。她看到贺静西专心地打着喷嚏,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说道:“贺静西。”
贺静西一脸狼狈地抬起头,看清她的脸时,立刻认出了她是琴陌的好朋友,于是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说道:“喂,帮我叫一下琴陌。”
“为什么?”乐佳恩好笑似的望着他。
“嘿嘿……”贺静西坏坏地笑了一下,“其实前一段时间我见过你,当时你好像在对谁表白来着,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来着?”说到这里,贺静西伸出手挠了挠头,好像完全记不起来似的,“好像叫……”
乐佳恩听他说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那么隐秘的地方怎么也会有人看到?尽管有些怀疑贺静西是在骗她,但她还是慌忙堵住他的话,说道:“我帮你叫,你别说出来。”
贺静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两个喷嚏。
乐佳恩转身走进了教室,看着琴陌,指了指外面的贺静西,笑道:“琴陌,贺静西找你呢。”
琴陌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哦”,便不再有任何反应。
乐佳恩侧过身对外面的贺静西摇了摇头。
贺静西眉头一皱,作势要大声喊出来。
乐佳恩见状,便拉了拉琴陌,有些迟疑地说道:“琴陌,你要是不去的话,他可能不会走。如果被老师看到了,一定又会觉得他和你有什么,到时候……”
听到乐佳恩这样说,琴陌抬起头,合上了书,起身往教室外面走去。
贺静西见琴陌走了出来,趁她不注意,朝教室里的乐佳恩竖了大拇指,而乐佳恩回给他的却是一个闭紧嘴巴的手势。他正想再回她,却见琴陌已经走了出来,但毫不理会他,径直往前走去,他急忙追了上去。
“你来做什么?”琴陌没好气地问道。
还没回答,贺静西又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才带着浓浓的鼻音,可怜兮兮地说道:“你觉得我来找你会做什么?”
琴陌哼了一声:“说。”
“我感冒了。”
“所以呢?”琴陌冷眼看着他。
“若不是那天淋了雨,我也不会感冒,所以你必须为我的感冒负责。”贺静西正色道。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底线?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赖好吗!
似乎知道琴陌心中的想法,贺静西又微微凑近她,勾起唇角小声说道:“如果你不负责的话,我就把你穿Hello Kitty内衣的事情说出来,我想男生们一定很感兴趣。”
“你……”琴陌的脸色微红,睁大眼睛瞪着贺静西,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奸计得逞的贺静西乖乖地点了点头,看到琴陌转身往楼下走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琴陌在学校医务室里买了治感冒的药,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从图书馆出来的路泉。
路泉早就看到了BBS上面的帖子,想找机会向琴陌道歉,现在见到她,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
“琴陌!”路泉三两步追上了琴陌,“我看了学校的BBS,也听说你们新闻系的老师让你写了检讨书,真是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也许……”
“路泉,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再来找我。”琴陌抬头直视着路泉,脸上是一贯的淡定自如。
“琴陌,我……”
“我说你怎么这么慢呢?原来是在路上碰到了会长大人啊!阿嚏——”
路泉一回头,就看到了慢慢悠悠地走来的贺静西,再一低头,见琴陌手里拿着好几个品种的感冒药,心中顿时了然,急忙问琴陌:“你的药是给他买的?”
琴陌没有否认。
“琴陌!”路泉突然大声叫着她的名字,让一旁的贺静西也停下了脚步。
琴陌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正想说些什么时,路泉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琴陌,你不喜欢我、不选择我就算了,可你怎么可以选择他,还给他买药?你难道忘记了他也是害你写检讨书的人吗?”
她什么时候选择贺静西了?
“路泉,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琴陌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我做什么,选择谁,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路泉被琴陌的话激得更加愤怒了,他抓住琴陌的手腕,说道:“琴陌,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和他在一起,马上把这些药丢掉,我不许你和他有牵扯。”
丢掉?
他知不知道这些药要多少钱?
手腕上的疼痛让琴陌皱起了眉头,她仰头望着路泉,有些生气地回答道:“路泉,这是我的事情,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放开我!”说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贺静西,似乎是要他过来帮帮她。
贺静西摇了摇头,又无奈地笑了笑,将双臂抱在胸前,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看热闹的架势。
“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新闻系的老师不允许你们过早谈恋爱吗?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那些话不过是拒绝我的一个借口?琴陌,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路泉痛心疾首地说着这番话,完全不管琴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抓着琴陌手腕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琴陌怎么也没有想到路泉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边挣脱,一边冷声对路泉说道:“路泉,你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样的话?学长还是朋友?不管是哪一点,你都没资格在这里指责我。而且,你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清楚,就算我和贺静西之间真的有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路泉被她说得语塞,手也松了松。
琴陌趁机甩开了路泉的手,别过脸不再看他,说道:“我也不想和你多解释什么,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路泉,麻烦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道歉。”
“琴陌……”望着这样的琴陌,路泉心里涌出了一股浓浓的陌生感,以前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只是疏离,并不像现在这样冷漠。他今天说出来的话一定让她生气了,可是现在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见路泉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琴陌只好绕过他往前走去。
贺静西见状,也立刻跟在她的身后。他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微微勾起唇角,她一定是被路泉的话刺激到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那模样怎么看他都觉得好玩,只是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会怎么样,如果能够就此放弃不再缠着她,那是最好不过了。
想了想,他跑到琴陌的身边,笑道:“琴陌,你知道我看到你刚才那样想到了什么吗?”
琴陌没理他。
“母老虎。”
琴陌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望着贺静西,将刚才买的那些药塞进了他的怀里,说道:“怎么吃说明书上都写了,三天之内一定见效,麻烦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贺静西慌忙拿好了药,嘴里却在说:“琴陌,路泉惹你不高兴了,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你不要对我这么凶,我现在可是病人!”
“既然知道自己是病人,就不要放弃治疗,也不要出来乱走,免得传染给别人。”琴陌冷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她的唇边就被人亲了一下,得逞的那个人得意地笑着说道:“这样子真是越看越爱,我觉得必须要奖励你一下才行。琴陌,我真爱你现在的样子!”
守了十八年的初吻就这么被人夺走了,琴陌气得脸色一半白一半红。她死死地瞪着贺静西那张充满了得意的脸,很想一耳光扇过去,可转念一想,自己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也要咬回去吗?便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目光,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情,以琴陌的性格应该会像上次一样给他一个耳光的,但她什么也没有做,贺静西难免有些狐疑。他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几盒药,难道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03
不过一天时间,学校BBS论坛上再次出现了关于琴陌的帖子,帖子上贴着几张用手机拍的照片,都是那天贺静西与琴陌亲吻的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也足够让人看清琴陌就是照片上的主人公之一。虽然这样的画面在学校里并不少见,但是对于这位新闻系的新晋才女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挑战新闻系老师的权威,真的是一件让人精神振奋的事情。
谁都知道新闻系的老师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不允许一年级的学生谈恋爱,特别是成绩优秀的。上次琴陌因为路泉和贺静西的事情已经被罚过了,这一次一定会有更重的惩罚。
“这个谢依依未免太过分了,居然拍了这样的照片传到帖子上,她不是存心和你过不去嘛!”乐佳恩气得脸都红了,望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的琴陌说道,“琴陌,你不去找她对质,我去。没本事抢男人,只会在背后使这样的小手段,真是过分!”说着,乐佳恩掉头就往外跑。
虽然乐佳恩看着不像脾气火爆的女生,但是对朋友十分仗义,她不想再看着琴陌这样被人欺负了。
谢依依是新闻系二年级的学生,教室就在一年级的楼上。乐佳恩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教室外面,见谢依依正在教室里和几个女生笑成了一团,隐隐间好像还提到了琴陌的名字。
乐佳恩想也没想就冲进了教室。
“什么才女,我看不过是名头好听,私底下说不定到处勾引男生。”坐在谢依依旁边的一个女生说道,还掩着嘴笑着。
谢依依也笑了笑,正想接话的时候,乐佳恩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谢依依!”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谢依依。
谢依依虽然没有和乐佳恩说过话,但也是认识她的。她仰着头,微笑道:“这位学妹是不是跑错教室了?这里是二年级。”
“我没有跑错,我就是来找你的。”乐佳恩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谢依依,麻烦你撕下你这张虚伪的面具好吗?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你是谁?”谢依依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
“我叫乐佳恩,我是琴陌最好的朋友!”乐佳恩笑了笑,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刺一般,“谢依依,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自己得不到路泉,就反过来对付琴陌,手段还这么卑劣,活该路泉一心喜欢琴陌而把你当根草,看也不看一眼!”
谢依依被这话气得脸都绿了,一抬手就给了乐佳恩一个耳光,冷笑着说道:“乐佳恩,关你什么事?人家琴陌都没有来说什么,你瞎起哄做什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过是和琴陌一路货色的贱人!”
乐佳恩不是琴陌,被人欺负都不吭声,对于这个打了她一耳光的谢依依,她一步也不会忍让。她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了谢依依的头发,说道:“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卑鄙小人!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我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儿教训,我就不配当琴陌的好朋友!”
被抓了头发的谢依依不甘示弱,也去抓乐佳恩的头发。可惜乐佳恩的头发并不长,她抓了几次都没有抓到,只能忍着疼,扯着嗓子说道:“琴陌要不是做了那些事情,也不会被我拍到照片,不是吗?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勾引了一个还勾引另一个,你是琴陌的朋友,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乐佳恩被谢依依的话气得火冒三丈,下手更重了,毫不迟疑地给了谢依依一个耳光。
谢依依被彻底激怒了,立刻和乐佳恩扭打在一起,一边打一边不停地骂着对方,十分难听。
旁边的几个女生见状,都愣住了,见谢依依被乐佳恩摁在了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拉开他们。可乐佳恩已经打红了眼,谁上来拉架就打谁,以至于最后的场景变成了几个女生扭打在一起,扯头发的扯头发,踢人的踢人,尖叫的尖叫,把教室里围观的人都吓傻了。
琴陌赶来的时候,乐佳恩正骑在谢依依的身上,几个女生一边拉着她一边打她。
琴陌心中一急,一边冲进教室一边大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佳恩,你快住手!”
乐佳恩根本没有听到琴陌的话,被几个人联合欺负的她现在只想打得谢依依求饶。现在已经不光是为了琴陌,更是为了被骂的自己。
“佳恩,别打了,快住手!”琴陌跑过去,推开了正在打乐佳恩的女生,用力地将乐佳恩从谢依依的身上拉起来,“佳恩,你这是在做什么?快住手!”
可还没将她拉下来,琴陌就被帮着谢依依的一个女生用力地推到了一旁。琴陌没有注意,直接撞到了桌角,然后摔倒在地上。
听到桌子的响动,乐佳恩终于侧过头来望向琴陌,问了一声:“琴陌,你怎么样?”
琴陌的腰撞到了桌子角,几乎疼到了骨头里,她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焦急地说道:“佳恩,快别打了!”
“不行!我现在可不是为了你!”乐佳恩说着,继续和谢依依扭打在一起。
琴陌正想着继续上前去阻止的时候,教室门口顿时传来了严厉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04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几个女生披散着头发站成了一排。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都已经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扭打成一团?你们是不是想要把我们新闻系的脸都丢光?”新闻系的教导主任来来回回地走着,不停地教训着她们,“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是谁先动的手?”
“老师,是谢依依先动的手。”乐佳恩率先站出来,指着谢依依说道,“她先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如果不是你说话难听,我会打你吗?”谢依依不甘示弱地回嘴。
“明明是你做了卑鄙的事情,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你……”
“佳恩,别说了。”琴陌拉了拉她。
“够了!”教导主任吼了一声,目光一一从她们的脸上扫过,“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琴陌的脸上。
几个人都低下头,咬了咬嘴唇,谁也没有开口,琴陌却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老师,都是因为我,佳恩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这样的。”
“琴陌?”教导主任念着她的名字,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半晌,他沉声说道,“你最近在BBS上挺有名的,新生里,你是头一个啊!”
琴陌听出了教导主任话里讽刺的意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来回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窘迫过,脸也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算了,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说。我们新闻系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打架事件,特别还是二年级的和一年级的扭打成一团!”教导主任的目光扫到了谢依依她们几个人身上,然后说道,“你们每个人都记小过,本年度的奖学金名额取消,另外再交一份检讨书,认识一定要深刻,否则重写。”
听到这个惩罚,琴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教导主任会给出这样的惩罚,取消了奖学金的名额,她要怎么办?
“乐佳恩,念在你还是一年级的新生,而且不是先动手的,就罚你每天傍晚打扫学校的足球场一个星期。至于琴陌,你并没有动手,就不处罚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琴陌猛地抬起了头,眼里顿时绽放出一抹光彩。
离开主任办公室后,琴陌陪乐佳恩去了女生宿舍换衣服。乐佳恩对于主任给的惩罚十分满意,一边换衣服一边笑道:“琴陌,你是没有注意到,主任说取消奖学金名额的时候,谢依依的脸有多臭,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还有她那几个帮手,力气小得跟棉花似的,根本就打不过我。要不是主任来了,我准能把她们几个都打趴下,看她们还怎么说你的坏话!”
琴陌默不作声地看着乐佳恩换衣服,看到她背后和腰间的瘀青时,眼眶突然红了,就好像一下子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感觉又温暖又难受:“佳恩,谢谢你。”
乐佳恩一回头,看到了琴陌红红的眼睛,一下子怔住了:“琴陌……”
琴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不过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乐佳恩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了琴陌的肩膀上,有些不满地说道,“哪有像你这样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什么都不理会的?照我说,这事就赖路泉,一方面死缠着你,另一方面又钓着谢依依,让你夹在中间为难。现在还多了一个贺静西,这种三角关系什么的最容易让人误会了。”
“佳恩……”琴陌听得头疼起来。
乐佳恩也不管她,继续说道:“那个贺静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对你动手动脚,说话痞里痞气的,而且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以前和贺静西、谢依依他们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对于贺静西与谢依依的关系十分清楚,他说他们两个人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虽然不知道贺静西现在出现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但是你以后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免得他们再给你带来各种麻烦。”
乐佳恩像一个妈妈一样嘱咐着琴陌,只希望琴陌能将她的话都听进去。上一次贺静西为了见琴陌还威胁过她来着,她可不想这样的人和琴陌在一起。
琴陌听了乐佳恩的话,顿时怔住了,心也不由得一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谢依依和贺静西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现在谢依依喜欢路泉,而贺静西却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们四个人的关系看上去竟是这样复杂……
“琴陌?”乐佳恩见她半晌都没有说话,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
琴陌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道:“不说这个了。你不是最喜欢吃学校外面那家麻辣烫吗?今天我请客,想吃多少吃多少。”
“你说的!”乐佳恩指着琴陌,挑了挑眉毛。
“我说的。”
“琴陌,我爱死你了。”乐佳恩搂着琴陌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颊,“你果然是真心爱我的!”
“快去洗把脸,把头发理一理。”琴陌把乐佳恩往洗手间里推了推。
乐佳恩便顺势进了洗手间。
琴陌听着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水声,想着乐佳恩为了她而和谢依依她们扭打在一起的画面,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保护乐佳恩不受伤害。
05
学校的足球场很大,因为是耗了巨资运来的草皮,没人敢随意进来,足球场的管理员接到新闻系教导主任的通知,放了琴陌和乐佳恩进去。
乐佳恩远远一看,叹了一声:“我真的太佩服每天打扫足球场的管理员了。”
“快别说了,我帮你一起打扫,其实并不是很脏,平时没有什么人来。”琴陌笑了笑,径直走进了足球场。
“好吧,今天晚上没有自习,早点儿打扫完,你今天也可以早点儿回去。”说着,乐佳恩也卷起了袖子,埋头打扫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个人也已经做了一大半。琴陌正想休息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那只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她顺着这只手抬头望去,看到了一脸柔和微笑的路泉。
“先喝点儿水吧。”路泉将水往她面前递了递。
“渴死了,我先喝!谢谢啦!”
乐佳恩突然冲了过来,抢走了路泉手里的水,还将琴陌往身后挤了挤。
“慢点儿喝。”琴陌提醒道。
乐佳恩一边喝一边给琴陌打手势。
“我只带了一瓶过来,所以……”路泉有些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
“没关系。”琴陌转过身,不打算再和路泉说话。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了。”路泉向她道着歉,“我知道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你那天应该很生气吧?琴陌,真的很对不起。”
琴陌闭上了眼睛,却没有转身面对他。
“我也看到了学校BBS上的帖子,看到了你和贺静西……的照片,你今天会被罚也是因为这件事,由此可见,你不应该和贺静西在一起,他……”
“路泉,我没有被罚。我之所以会来,是不想佳恩一个人打扫足球场,因为她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和谢依依打起来的。”琴陌转身正视着路泉,“路泉,我以为我之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有明白。”
“你应该知道谢依依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你对我一厢情愿,如果你收回那颗本不应该付出的心,谢依依也就不会这样了。”琴陌叹了一口气,“路泉,你家境优越,成绩优秀,而谢依依漂亮,家世也好,和你门当户对,你们俩是最合适的。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一旁偷偷听着的乐佳恩从来没听过琴陌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逻辑思维这么清晰,拒绝人还不会伤人。
“琴陌,我不介意啊!”
“可我介意!”琴陌认真地说道,“路泉,我不适合你。”
“那你适合谁?贺静西吗?”
跟贺静西又有什么关系啊?
琴陌有些无语,有种完全没有办法和路泉再沟通下去的感觉,于是转身拉着乐佳恩继续打扫。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转身更加让路泉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说:“琴陌,你宁愿和贺静西那样的人在一起,也不愿意接受我吗?我比他好,比他优秀,也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为什么你偏偏看不到我呢?假如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是不是也会毫不在意,甚至会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琴陌只当没有听到路泉说的那些话,一心一意地捡着足球场里的垃圾,直到乐佳恩拉了拉她,告诉她路泉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不给他任何希望,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总是要纠缠不休呢?
关于爱情的游戏,她不应该加入。
06
二十分钟之后,琴陌和乐佳恩终于将整个足球场都整理干净了,拒绝了和乐佳恩一起吃饭,琴陌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学校。
在学校里,像她这样不住校每天回家的学生并没有几个。出了学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满是下了班赶着回家的人,琴陌就在这样的人流之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却在走到上次那一条小巷子口的时候,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天还没黑,可以完全看清小巷子里的情况,因为下过雨,巷子的路面有些泥泞。那是她第一次遇到贺静西,也是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竟然有像他这样喜欢耍无赖的人,甚至还有些嘴贱,除了长了一张还算好看的脸以外,几乎没有优点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着贺静西,琴陌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撞上了一堵“墙”。
“琴陌,你走路看看路行不行?是不是还想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被撞的人一边揉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嘟囔道。
只听声音,琴陌就已经知道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绕开了他继续往前走。
“喂!我又没说什么,你至于这样吗?”贺静西追了上去,面对她倒退着走,“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
“琴陌,一般女生听到我这样的话是会欣喜若狂的,怎么你一口拒绝了?”
琴陌根本不想理会他。
“你真是太有个性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眼光,新闻系的才女长得也不赖,个性和脾气都是独有的,一般的女生还真比不上你。”贺静西打了一个响指,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些得瑟。
琴陌停下了脚步。
贺静西一时没注意,撞到了路边的一个水果摊,水果摊没事,他却差点儿摔了。他一边揉着腿一边可怜兮兮地冲着琴陌诉苦:“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贺静西,你可以停止这无聊的游戏吗?”
贺静西一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琴陌望着贺静西,说道,“你是谢依依的前男友,你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不过是因为谢依依要你帮她拖住我,把我从路泉的身边赶走。我说得对不对?”
贺静西的脸色变了变,转而又恢复了一贯的痞里痞气,他勾唇一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琴陌只是笑,并不回答他。
最初从乐佳恩那里知道时,她并没有多想,可后来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其实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谢依依让贺静西来缠着她的,可是现在看到贺静西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贺静西,请你让谢依依放心吧,我是不会对路泉有任何想法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好吗?”
“琴陌,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多做解释了。只是我想告诉你,从此刻开始,我不会再带有目的地接近你,也请你不要再戴着有色眼镜来看我,因为我要正式追求你了。以后,你会看到我的决心。”
琴陌完全没有将贺静西的话放在心上,她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也没有理会贺静西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她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避之不及的麻烦。
回到家里,奶奶正在做饭,见她回来,便笑着出来迎她:“琴琴,今天有你爱吃的四季豆,快洗洗手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嗯。”琴陌笑着点了点头,快速地洗了手,出来给奶奶帮忙。
琴陌和奶奶两个人住,奶奶平时一般只做两个菜,可今天意外地多做了一个汤,而且都是琴陌最喜欢吃的。吃饭的时候,奶奶还一直给琴陌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让她受宠若惊。
“奶奶,我自己夹,您吃饭吧!”琴陌劝道。
“好,你多吃点儿。”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奶奶又对琴陌说道:“琴琴,奶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琴陌笑了笑,有些期待地问道。
“今天你爸爸打电话回来,说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
琴陌拿着筷子的手僵住了,她怕奶奶看出她的异样,又夹了菜放进嘴里嚼,一直嚼到不得不咽下去,她才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有弟弟的陪伴,一定会多一些欢乐的。”
“琴琴,奶奶不是……”
“没事的,奶奶,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您之前没告诉我一定是怕我太高兴了影响到学习,我只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大了还能有一个弟弟。”
说完,琴陌埋下头,将碗里的饭快速地扒了个干净,又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奶奶,您慢吃”,然后仓皇而逃。
07
“打死我也不想要她!”
“如果不是为了救昭儿,我怎么可能怀她?她不仅没能救下昭儿,还克死了昭儿,这样的孩子,我要她做什么?”
“只要一看到她,我就想到我那可怜的昭儿,那么小就离开了我,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她不是我的孩子。”
梦境里那清晰无比的声音来自于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妈妈,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哥哥琴昭的忌日。因为太过想念爸爸妈妈,琴陌哭着求奶奶带她去见爸爸妈妈,奶奶拗不过她,便带着她去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看到了妈妈像疯了一样将她往门外赶,就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一般。
小小的她当时并不明白,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妈妈不喜欢她。直到后来渐渐长大,她才真正明白,她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么现在,他们迎来了自己喜爱的小儿子,就彻底不要她了吗?
这一夜,琴陌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梦见自己被丢弃在一个冰冷的湖泊里。那寒冷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冻得她即使蜷缩在一起,也没有办法缓解从心底涌出来的疼痛。那种疼痛像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肉,也痛得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有没有人?
“妈妈,我疼……”琴陌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意识也慢慢地清晰。她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黑暗,肚子传来的疼痛感清晰无比。
她捂着肚子想要坐起来,可一动,就有股热流从身体里涌了出来。她暗叫一声不好,跳下床开了灯,翻找出换洗的衣服和卫生棉,便匆匆去了洗手间。
回来后,琴陌又将弄脏了的床单换了下来,一个人默默地蹲在洗手间里洗。也许是因为动作太大了,睡在隔壁的奶奶起来了,悄无声息地走到琴陌的身后,问道:“琴琴,怎么起这么早洗床单?”
琴陌愣了一下,回头冲着奶奶笑了笑:“床单弄脏了,而且我今天十点才有课,所以就自己洗了。”
“哎呀,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情况下不要碰冷水。”奶奶说着,已经将琴陌拉了起来,“自己去冲点儿红糖水暖暖,床单奶奶给你洗。”
“奶奶,没事的。”琴陌连忙阻止奶奶,笑道,“只是洗个床单,又没有什么,而且水也不是……”
“你再这样,奶奶就要生气了。”奶奶立刻板起了脸。
琴陌败阵,只好听话地走开了,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奶奶洗床单的背影,鼻尖也有些酸酸的。这个世界上,唯有奶奶一个人是真的心疼她、真的爱她。如果将来有一天奶奶不在了,她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帮奶奶将床单晾在阳台上后,琴陌又被奶奶赶进房间去睡回笼觉。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可躺在床上怎么都没有办法睡着,只好收拾了东西提前去了学校。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密布,这是要下大雨的样子,琴陌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还没有走到学校门口,琴陌就发现了好几辆警车停在那里。她没有多想,往学校走去,可一踏进校门,就从旁边走过的几个女生嘴里听到好像谁死了,她的心猛地一跳,再次加快了脚步。可她刚走到新闻系的教学楼时,一直在楼下等着她的乐佳恩就急急地冲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臂说道:“琴陌,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道吗,学校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琴陌皱起了眉头,“你慢慢说。”
“今天早上,路泉被发现摔死在物理系的大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