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停得很诡异。
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船体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时候,是不可能就这么无端的停在水面上的。
可偏偏发生了。
马一鸣和林善水在船舷处溜达了一圈,他们所看到的无非就是绿色的河水,没有巨大的石块也没有水草,甚至可以看见水流从他们的船边慢慢的流过,可无论那几个船夫有多努力的使劲划动水面,这船就是纹丝不动。
几个船夫忙活了一刻钟,马一鸣清楚的看见豆大的汗珠从越家那汉子的额头上滑落,他不爽的一把推开其中的一个船夫,从他的手上夺过船桨,徒劳的趴在船舷边上使劲的划着船,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突兀的在河流上响起,传出老远,听着叫人心慌,但是那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可能?”越十三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摸不着头脑。
船舱里面那孩子的哭声更加的大了,白先生再也端不住,公鸭一般的嗓子响起,怒不可谒:“哭哭哭,哭么子哭?”
回应他的,是更加嘹亮的哭声。
马一鸣被吵得头疼,低头看着船舷边上,突然他叫道:“哎呀这船边上有手!”
林善水一愣,连忙朝着边上看去,正好看见一只青白的手从船舷边上缩了回去,带着一丝丝的水花。
“尸抱船。”越十三的嘴里喃喃的吐出这么一句模糊不清的话:“是尸抱船,我们……我们完了……怎么会……”
一旁的大白狗发出嘹亮而尖锐的叫声,如同狼嚎一般,一声声,像是海浪一般的迅速扩散开来,在渺无人烟的水面上显得格外的寂寥。
水面上不知道何时升起了厚重的雾气,连着呼吸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自己鼻腔里面带来的凉意。
在大白狗开始长嚎的时候,整个船身震动了一下,站在船舷边上的马一鸣好悬没有一头栽倒在船下去,越十三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划!”
那几个船夫拼了命似的用出了吃奶的劲儿在水面上划着,睡眠哗哗的响,但是船却在缓慢的移动着,艰难的行走,像是有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
越十三也加入了划船的队列当中,睚眦欲裂,双眼赤红。马一鸣一看,连忙冲上前去,抓起地上一根闲置着的船桨,也跟着使劲划着。
船身动了一点点,马一鸣在一旁看着的时候都还不觉得,而当他自己动手的时候,他却发现,划水的时候用劲倒还挺大的,可这结果跟没走有啥区别?
“你们吃没吃饭?”白先生操着一口粗哑嗓子走了过来:“这么小半会儿了就这么点动静?你们敷衍我呢?”
白先生话音一落,整个船突然开始往下沉。
直着沉。
整个船不停的摇晃,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白先生很不爽的站在船边上,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船在颠簸的时候,马一鸣分明看见,从船地下伸出一只青白的手,二话不说的就将白先生懒腰给拉了下去。
马一鸣一惊,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捞住白先生的一只裤管,硬生生的把他给拖住了。
越十三见状,也冲了过来,和马一鸣一起将白先生往回拉了些许,底下那东西力气惊人,即便是这样,他们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整个船体在往下倾斜。
“力气太大了。”马一鸣惊恐的说了一句。
林善水这个时候却没有帮忙,他站在一旁,从自己的怀中冷不丁的抽出一把纸钱,往天空中挥洒,嘴里念念有词:“尔今枉死叨命儿郎,吾等归家实属路过,不枉打扰魂兮来朝,尔魂尔魄切莫阻拦,急急如律令,敕!”
这货一念完,他刚刚撒出去的那些纸钱,没有随着风飘起来,而是直直的往水里沉了下去,如若不是马一鸣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这厮刚才丢的是金砖呢。
看着一沉到底的几张纸钱,马一鸣一愣:“什么情况?”
林善水咬牙切齿:“它们不收!”
他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更多的之前,一把全洒了下去,只可惜,这拨纸钱就跟石头一样,咕咚咕咚的掉进了水里,且马一鸣和越十三,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手上轻了多少。
越十三是个暴脾气,一身的把式力气,死命的拖住白先生,可以说大部分的力气都在他这里,一看见这么个情况,他双眼一鼓,不爽的道:“林家小子,我看你是不是基本功不扎实,咋半点反应都没有呢?”
林善水其实自己也是一头黑线,特么的按照正常来说是不可能的啊,他钱都洒了,好话也讲了,怎么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林善水的脑中就这么个想法,于是为了维护面子的林善水轻轻地咳嗽一声:“这个,阳间的钱到阴间,是有一定时间的,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我的钱是直接沉到了水里去的。”
林善水说的摇头晃脑头头是道,船舱里面的张惠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林善水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就看见张惠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她刚刚靠近船舷,也没见她做什么,便从水里浮出来一颗绿色的头颅来。
马一鸣吓得尖叫一声,好悬没把手中的白先生给丢下去,还好大部分的力量都不在他的身上,越十三翻了个白眼,大叫一声:“大白!”
大白狗便跑了过来,扑在船舷上使劲的叫。
别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除了有些吵,而那颗绿色的头颅在水里浮浮沉沉,那头顶上带着一头墨绿色的纠结长发,随着头颅的浮沉,偶尔漏出来的胳膊,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是一个墨绿色皮肉的精瘦男人,眼睛很大,几乎占了脸上的三分之一,有一个很长很长的鹰钩鼻子,牙齿细细的尖尖的,像是某种鱼类。
那东西一浮出水面,便对着大白龇牙咧嘴,大白本来很理直气壮的叫着,但当它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惊恐的叫着,边叫边后退。与此同时,马一鸣和越十三的手上都一轻,白先生纹丝不动,整个船身晃了一晃。
马一鸣和越十三都心头一喜,可趴在船舷上望下去的时候,却只觉得一个透心凉。白先生,只剩下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