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阳光明媚,已经晒到了屁股。艾虎躺在床上打了个大哈欠。肚子好像有点饿了,昨天在烧烤店那边拍出去一千块钱,好像还没吃够,干脆继续去吃!
心动不如行动。翻身下床,随意扯了件衣服搭上,开门——有惊喜!
黄春丽站在门外,艾虎双眼朦胧地向外走,差点一头撞上。这次她躲得很快,噌一下闪到走廊另一侧,和上次刚洗完澡时两眼没聚焦的状态判若两人。
“呃,对不起,早上起来眼睛有点花……找我吗?”艾虎揉着脸。
黄春丽一手端杯牛奶,一手三个窝窝头,表情尴尬:“看你早饭没去食堂,顺路带了点,估计你现在可能胃口不是很好……”
她今天穿便装。简洁的黑棉套头衫外罩灰绿军用卡其布短大衣,沙漠迷彩的斜纹布裤扎在同色靴子里。要不是大腿上各绑一个快拔枪套,这套行头看起来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很有活力。
看看黄春丽手上黑乎乎的玉米面窝窝头,艾虎心头美滋滋的:得到妹子关心了啊!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得意忘形。前世丰富的失败经验提醒他,妹子稍微露出关心的样子就自以为大功告成等于找死,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没离开根据地呢。
“谢谢。”
他尽量文质彬彬地接过窝窝头,没话找话说:“吃烧烤去吗?商店街有个铺子还不错,真材实料。”
“身体不要紧了吗?”黄春丽似乎很担心,“没有觉得关节痛、头晕、恶心什么的?”
“没问题,”艾虎鼓起肱二头肌摆个威武姿势,“全身舒畅!”
“不应该啊,你还是多休息吧。”
“真没觉得有啥问题,”艾虎趁机套磁,“你入队的时候什么感觉?”
“嗯,不太好。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发烧,全身关节都痛,手指不停地抽搐。最难受的时候,我以为也许就要变僵尸了,还专门在枕头下塞一把枪,”黄春丽表情黯淡,似乎想起些不好的事情,“如果真的扛不过去,我不想等到别人来解决。”
妹子不开心的时候当然要安慰。艾虎自来熟地拍拍她肩膀:“别说这些不开心的,我们去吃烧烤吧。”
“你早饭都还没吃。”
艾虎一仰脖,整杯牛奶一口咽下,又像丢糖豆一样啪啪啪将三个窝窝头丢进嘴里:“吃完了,嗝儿,没饱啊。”
看他噎得满脸皱成包子一样,黄春丽终于被逗得噗哧一笑。女神!艾虎眼睛都直了,咕嘟嘟往外冒绿光。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表情很诡异?”黄春丽的女生直觉开始发挥作用了,“你的眼神……”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去吃烧烤吧。”
烧烤店刚刚开门营业,老板忽然发现昨天那位大食王又来了。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伸手招呼:“师傅,先来二十个小鸡夹葱段,两杯生啤!”还好黑胖子没来,老板正在庆幸,忽然背后一阵冷汗:好像昨天百分之八十的烤串都是眼前这位神情凶恶的家伙干下去的啊?
二十个烤好的小鸡夹葱段端上来了,黄春丽伸手拿一串,小口小口地吃。艾虎刚撸了一串到嘴里,猛然反应过来:吃相太不文雅了!他不自然地笑了几声,试图说个笑话掩饰过去:“你知不知道,到了世界末日,大家都要吃寿司?”
“寿司?”
“就是一种饭团子上面放块鱼肉的食物。”
“哦,为什么?”
“因为‘是芥末日’啊,寿司都会放一点芥末的。”
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再加上黄春丽对什么是寿司毫无印象,笑点完全不足。艾虎尴尬地抓抓脑袋,偷偷观察黄春丽的表情。
小鸡夹葱段搁在面前的盘子里,已经不太热。黄春丽手里一杯淡黄的啤酒,正无意识地摇晃着。她的目光穿过杯壁,像在数酒里的气泡,又似乎望着遥远的地平线。
艾虎忽然想起穿越前每天等公车的那个车站。街对面的大楼上,长年累月挂着一幅海报。昏黄的灯光,酒吧的角落,穿露肩黑衣的金发女郎斜倚吧台,面前一杯红酒。她的肌肤和黄春丽一样白,眼圈稍黑,回忆中略带伤感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其实相貌差别还是很大的。黄春丽的额头更高些,眼睛也大,鼻子虽然没那么小巧精致,却非常挺直。不愧是赤龙军精锐,自然而然英气勃勃。相比之下,那个当海报模特儿的女孩生在和平年代,几曾识得干戈?依稀记得她做菜连鱼都不敢杀,说话温软得小绵羊……艾虎脑海里快速闪回着大学里的一幕一幕,暗自一声叹息: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念念不忘?
沉浸在往事里,艾虎浑然忘了掩饰目光。他现在的状况,说好听点叫专注凝视,不好听叫视奸……总之,和壁咚一样都是很容易吃巴掌的行为。
木桌另一端,被凝视的人也是心头忐忑。
他看过来的眼光未免太不掩饰了……黄春丽心头纠结,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之前也有人这样赤裸裸地看过她,一律都挨了拳头。但今天春丽小姐不想动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艾虎这张粗糙而棱角分明的脸并不算太讨厌。不过,还是很想把那些硬戳戳的络腮胡都剃掉。
思绪像天上的白云一样随意飘着。她忽然想起和艾虎第一次见面是在宿舍走廊上撞了一个满怀。当时心情正糟,也懒得理会撞上了什么人。但后来竟然听见他在宿舍里唱歌。那沧桑沙哑的歌声,就像零落沙场历经百年锈迹斑斑的剑。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大胆去敲他的门呢?还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身世给他听。赤龙军里面老辛就算最熟的人了,平时聊天喝酒,也没想过要提起那些往事……
虽然想法很多,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为了稳定情绪,黄春丽端起酒杯,借抿酒挡住脸。艾虎接下来想说什么,她似乎有所预感。手有些颤,她努力平衡,不想让酒晃得太厉害。不、不要现在说,她在心中反复默念,不要逼我现在做决定,我还什么都没想好。
时值清晨,路上并无多少行人。难得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和煦,白云袅袅,远处山峰积雪点点,苍茫壮阔。来到这西北边陲已经有些日子,艾虎忽然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好好欣赏天水关的风景。雪山之下,大河奔流;草深林密,鹿鸣悠悠。更有美人在侧,言笑晏晏……如此好气氛!还等什么,难道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他放下酒杯,试图显得更郑重一点:“春丽,这个,我觉得——”
显然黄春丽对“春丽”这个称呼很敏感,不但不接话,眼神也躲躲闪闪。但那啥上脑的艾虎完全没注意到,仍旧自顾自地往下说:“春丽,我想跟你说,我——”
黄春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艾虎还在吭哧吭哧地说:“我觉得吧,我真的非常非常地——”
眼看那几个字已经到了嗓子眼,没想到,身边突然响起小孩的尖叫声:“就是他,大鸡叔叔,就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