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报复随之而来（上）

“良识与道德一路领先！良识与道德！排在第二的是丑闻！丑闻开始加速！现在离终点还有两百米！良识与道德目前领先半个马身！等一等，热血正义也追了上来！噢，丑闻追过了良识与道德！现在丑闻领先！天哪，丑闻还在加速！丑闻！丑闻！丑闻冲过终点线！各位，第一位是来自拉特拉罕育马场的纯血马——丑闻！”

梯田一般的“蓝色海岸”赛马场里，解说者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当那匹来自某个著名马场的栗色马——丑闻疾风般掠过终点线时，全场观众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无数的尖叫惊呼汇聚而成巨大狂野的咆哮声。

“啊，又输了……”

苏芳叹口气，摘下3D眼镜，把手里一叠马票随手扔掉。一个矮而圆的清洁机器人立刻晃着它的短腿走过来，伸出下腹的吸管将这堆垃圾收入腹中。她拍拍机器人光溜溜的脑袋，伸个懒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可恶，果然还是丑闻的速度最快……”

墙上一个小显示屏忽然亮起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机械地说：“有客到访。”

苏芳本能地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时间——凌晨3点。“奇怪，”她打量着显示屏上正在摁门铃的人，“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隔壁、苏暮的房间里，轮椅少年伏在他的电脑面前睡着了。满地的零件围绕着他和他的轮椅。电脑屏幕调得很黯，一个自动搜索程序正在忙碌着，不断丢出各种检索到的画面。

画面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只闹钟开始满屏幕乱跳。一把大锤也蹦了出来，追着闹钟一通乱砸。闹钟叮叮当当地尖叫着，大锤亮出雪白的牙齿狞笑，一步步把闹钟逼到屏幕角落。

“有——客——到——访！”浑身发抖的闹钟在角落里绝望悲鸣。大锤愉快地打量着猎物，伸出红舌头舔舔嘴唇，无比爽利地把自己抡圆了盖将下去。

在闹钟的绝叫和零件粉碎声中，苏暮猛地抬起头来。他睁大眼睛打量屏幕半秒钟之后伸手在键盘上按一按，关掉了这个有点变态的门铃程序。

然而门外的门铃声仍在继续。一个呆板的声音不停重复着：“有客到访，注意，有客到访。”

注视着监视器传回的画像，苏暮发现门外是个熟人。“霞无幻？”他睡眼惺忪地咕哝了一句：“这么晚了，这冰山怪来搞毛啊。”

门铃声变得更响了。长刀少年似乎一直死死摁着开关，铃声跟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苏暮一肚子郁闷，走小电梯下到一楼。当他来到客厅，苏芳已经换好衣服去开了门。借着门廊的微黄灯光，他看清来人的的脸。霞无幻咬着牙，脸上的表情像要杀人。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到处蹦达——身体修好了？”

这话刚问出口，苏暮立刻注意到霞无幻是坐在半截移动担架上。他下半身显然还不能动，只是临时把移动担架改成了简易轮椅。

移动担架的另外半截上躺着个人，是个老头，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下巴还换成了人工的。老头的情况看起来比霞无幻凄惨得多。他手脚都断了，破碎的零件挂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就像被十辆卡车来回碾过那种感觉。

“这位是？”

“我父亲。”霞无幻低声说。

“赶紧进来吧，”苏芳过来招呼，同时吩咐苏暮，“去维修间，准备一下。”

粗略检查了一下——不、甚至不必粗略检查，苏暮也能看出来，霞无幻他爹的手脚是被人打断的。下黑手的家伙刻意避开了头部和背脊等要害，业务相当熟练。“怎么回事？”他问霞无幻。

“报复。有人拉我打黑拳被拒，就报复我父亲。”霞无幻咬着牙回答，腮帮子微微颤抖。

“你是说壁虎头？”

“你怎么知道？”霞无幻刚问出口，立刻省悟，“他也来拉你了？”

苏暮点头。

“恶贼！”霞无幻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必定不放过他！”

这时霞无幻的老爹抬头看着儿子，一脸哀伤。“唉，算了吧……”他摇头叹息，“我们是被流放的人，在此地举目无亲，惹不起啊——”

没等说完，霞无幻就打断了他爹的话。“惹不起？我还有两只手，还有这把刀！”他激烈地说，“谁想把我往泥里踩，我绝不放过他！”

“让让，让让。”

苏芳推着一平板车的零件过来，吆喝两人让路。她将霞无幻的父亲移到检查台上，接了一堆线，然后开始观察各种仪表的读数。突然，她脸色一变，问：“他们只是打断你手脚？没做其他事情？”

“不知道啊，”霞无幻的父亲一脸茫然，“那帮人……在能量泵里滴了些药水，我就晕过去了。”

生化躯体的能源是小型核聚变电池，但大脑依然需要生物能量供应。胸腔中有一个标准配件叫能量泵，专门负责将能量液供给大脑。在能量液里混入麻醉剂，是用滥了的劫持手段。

但那帮人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劫持。苏芳一脸凝重，绣花一样小心翼翼地拆开霞爹的胸部盖板。只看了一眼，她立刻命令身后的苏暮和霞无幻：“快走！出去找个结实点的地方躲起来，越远越好，快！”

“怎么了？”

苏暮隐约觉得出了什么问题。他凑到检查台前，伸头一瞧，顿时也脸上变色：“这、这是炸弹？”

一个八爪蜘蛛样的金属物件牢固地嵌在肋骨上，随着能量泵的运转轻微震动。它抱着四根细长的棒状黄色物体，每根都有拇指粗细。红蓝双色的导线从黄色棒状物中引出来，插入上方一块指甲盖大的芯片。芯片有个显示屏，上面红色的数字正不断减少：610、609、608。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像个定时炸弹。

而且是制作得非常简单粗暴的定时炸弹。黄色棒状物是来路不明的军用炸药，印着铁灰色统一编码。芯片则像是哪个闹钟里拆出来的，通过简单编程，设定了时间。最粗暴的是一根玻璃管，直接插入能量泵。为防渗漏，接口附近缠了几圈胶布。这是在监控人体的激素水平，以决定炸弹何时启动——相当专业的手法，而且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