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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去预备班报名的路上，一堆小屁孩跟在苏暮后面，叫了他整整一路。
预备班是为了将来考格斗士学校。对居民区的孩子们而言，想拿到市民权，这几乎是唯一的一条路。
有了市民权、就能分配工作和住房，住进干净整齐的市民区，街上有警察巡逻；有了市民权、就能生活得像个人一样有尊严，不必担心在黑市买到假货，也不必害怕半夜里强盗破门而入。对居民区的小孩而言，考取格斗士学校，被来自市民区的队伍录取，是最上进的一条出路。
苏暮报读的预备班设在95街108号，要走过三个街口。居民区没有交通管制可言，十字路口全凭腿快。他坐着轮椅，艰难地和一帮见缝插针的飞毛腿比赛过马路，实在勉为其难。
“哈哈，坐铁椅子的怪物！”
一个脚下踩着喷气轮滑的小孩行云流水般超了他的车，留下嘲笑的眼神和话语。
我不生气、不生气，苏暮努力安慰自己，不用管这些屁也不懂的小孩，只要进了预备班，好好学，让老师看重，自然能够出人头地。
然而、现实总是让人意料不到。
“你这样的，考格斗士怕是有些困难——”负责收报名表的女老师一脸为难。她推一推眼镜，似乎想掩饰自己拒绝的表情。
“老师，我会很努力！”
苏暮诚恳地望着这位高大的黑人女老师，以及她臂弯里的报名表。他从来没想过，号称没有门槛，交钱就能读的预备班，距离自己竟然也这么遥远。
“必须坐轮椅吗？你的生化躯体是不是有缺陷？”女老师又问。
这是Dark。Angel先进战术套件，可不是什么轮椅！但一个名字又有什么意义？离开了轮椅，自己就是个走路都不利索的废人。从结果判断，可不就是有缺陷吗，和老师的推断一样。
苏暮想来想去，只能点头。
“如果是这样，就算让你读，你也考不上啊。格斗士要求动作灵活，你连从那怪椅子上站起来都做不到，怎么跟人格斗？回去吧，何必白花学费，”老师同情但无奈地摇着头，目光已经移向排在他身后的小孩，“来，下一位——”
感觉到老师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仿佛满天的阳光都正在溜走。黑云中唯有这一线光明，却正在对自己关闭，越来越窄。不！苏暮告诉自己，我不能放弃。
“老师！”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把预备班门口等着报名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老师，我动作精度很高，可以胜任远距离攻击。让我学远程压制型的课程吧！我一定会出成绩！”苏暮恳切地望着发报名表的老师，“我只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拜托了，老师！”
这时后面有人嚷嚷：“喂，别耽误时间了，大家都在排队呐。”
有人带头，顿时一群小孩起哄：“回去捡垃圾吧，残废还想当格斗士，哈哈——”
一个身穿蓝色武士服，面容瘦削的少年冷眼瞧着这喧嚣。他怀抱一柄没比自己矮多少的超级长刀，沉默得像块生铁。
忽然有人捅了捅那蓝衣少年。他回头一看，是个大脑袋细身子的小孩。“你看起来很厉害，”长得像壁虎的小孩冲他笑，“要不你去教训下那坐轮椅的残废，省得那家伙在前面堵着，耽误大家时间。”
蓝衣少年瞅着壁虎，直瞅得对方脖子缩起来，才说：“关我屁事。”
壁虎少年讪讪地说：“不是也耽误你的时间了吗……”
“关你屁事。”
这话真噎死个人，壁虎少年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队伍最前列，苏暮和报名老师的僵持还在继续。苏暮眼神坚定地望着老师。假设人是冰淇淋捏的，那么她一定早就被如此热诚的目光给融掉了。
“虽然你这么有诚意……”老师一脸为难，很不忍心地摇着头，“但条件不行，确实没法让你报名啊。唉，回去吧。”
苏暮沉默着，突然启动轮椅，冲向老师！所有人都被他这举动吓呆了：这人想干什么？抢报名表？问题是抢来有用吗？
能在格斗士预备班当老师，哪怕是个发报名表的，也绝对不会太弱。见坐轮椅的少年朝自己冲来，那女老师不慌不忙，左手一甩，瞬间变形成枪！要说是小炮，估计也有人信。那枪口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子弹得有多大？她举枪对准苏暮的头，警告说：“到此为止，不然你脑袋就保不住了。”
“老师，”苏暮举起一支铅笔，“刚才你肩膀上趴了只苍蝇，我帮你抓了下来。”
咦，那是我的笔！这时老师才注意到插在胸口的笔不见了。再看那笔尖，稳稳地插着一只苍蝇。削得很尖的碳芯正好从双翅中央穿过，精巧得像绣花。苍蝇不时鼓动翅膀，却完全飞不动。
“让他报名吧。”
屋里忽然走出个人来。身材高而瘦，披着一尘不染的白绿色羽织，黑框眼镜下是温和的笑容。众人都看呆了：这人的照片不是登在招生广告上的吗？难道他就是曾经叱咤格斗士风云榜，一度被称为神级格斗士的爱染宗助？
“你好，”爱染宗助弯下腰，笑着对苏暮伸出手，“贵姓？”
被爱染宗助的气场震慑到了，苏暮呆呆地伸手和他一握：“姓苏，苏暮。”
“都是一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苏芳的弟弟吧。她是个很不错的猎人，希望你也能练出和她一样的好身手，”爱染宗助拍拍苏暮的肩膀，“加油。”
爱染是这个预备班的金牌教师。有他点头，苏暮轻松就拿到了报名表。
不过，入学只是第一步。
“你们来上预备班，是为了什么？”
预备班只有一个教室，大而空旷，之前可能是个仓库。上课的老师名叫辛克莱·阿姆斯壮，外号大声公。真是只有叫错的名，没有取错的外号。此人喜好戴个铁面具，上面装了两台大喇叭，说话震耳欲聋。他随手点了一个小孩：“你，告诉我！”
被点到的小孩瘦精瘦精的，大脑袋上一双大眼，像只壁虎。他想了想，很不确定地回答：“赚大钱？”
大声公踢了壁虎头的屁股一脚：“赚大钱？等你到了市民区的斗技场里再说吧。听好了，预备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通过那场该死的考试！格斗士学校的入学考试！那场考试都考些什么？”
包括苏暮在内，所有小孩都茫然地摇头。
“格斗士的历史，格斗技巧分析，武器的维修与保养，战斗时的礼节……”大声公一项项地数着，十六根指头屈了一个遍。
要学这么多？苏暮想想都觉得头晕脑胀。
“……这些，统统都不考，因此也不用学！”大声公手一挥，“入学考试只有一项，就是打！打赢了就入学，就这么简单！都给我听着，”他的一双怪眼在场子里二十几个小孩身上瞥过，“我要教你们的，就是打架。”
“打架啊，”有个身材高大的小孩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事我们从小就天天干，还学？”
大声公立刻盯上了他。“你，出来，”他对那小孩勾勾指头，“来，打我一拳，”他指着自己青蛙般的脸，“往脸上打，用点劲。”
那小孩也真是老实不客气，一步迈出，挥起拳头就奔大声公的脸上砸。
大声公一把捏住他的拳头，对所有人说：“如果现在是考试，这家伙就出局了！知道是为什么？”他指着自己的脸，“格斗士规则第一条，不允许攻击危及生命的要害！换句话说，就是不准打脑袋和背脊。考试时你一拳冲别人脸上去，考官立刻亮红灯让你滚蛋。”
“但是，听说也有不讲任何规则的地下格斗赛，”壁虎少年绘声绘色地对身旁的人说，“能挣大钱！”
大声公一指那长得像壁虎的少年：“你，出来！叫什么名字？”
壁虎少年战战兢兢地出列。“兰道尔·博格斯，”他刻意冲大声公讨好地笑，“您也可以叫我兰迪，我周围的人都这么叫。”
大声公一把攥住兰道尔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你知道吗，兰道尔·博格斯，我倒不是反对你去打黑拳。事实上你被人打爆脑袋，和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但我不能容忍你蛊惑我的学生，让他们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黑拳。来、看看这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如果我一拳打在你脸上，你可爱的大眼睛就会爆掉。噗叽——噗叽——”
他刻意使用了两个象声词，以强化感官印象。兰道尔挂在他手上，痛苦地摇晃着，给人一种随时有可能散架的感觉。
然而大声公并不放过壁虎少年。他高高地把兰道尔举起来，示威一样扫视全场：“看，他的血将会糊在我这铁拳头上！观众们会为此而欢呼，疯狂地向我脸上砸金币！你们一定都以为自己的脸能接到金币？事实上，黑暗格斗场只欢迎强者！弱者就会像这家伙一样，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观众拇指朝下，就‘咔嚓’一声被人捏死！现在，你们明白什么是黑拳了？”
大声公最后一句话是对全体学生说的。所有学生吓得噤若寒蝉，但也有自认强者的人跃跃欲试。
“阿姆斯壮老师？”
爱染宗助忽然走进教室，他一定是刚才路过。
苏暮注意到爱染脸上带着怒气。他温和的笑容给人印象很深，想不到也会有发怒的时候。
“阿姆斯壮老师，”爱染宗助重复了一遍大声公的名字，“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掐着博格斯学员的脖子？”
大声公立刻放开了兰道尔。“刚才这家伙蛊惑别人去打黑拳，”他老老实实地向爱染宗助解释，“我只是警告警告他，顺便跟大家普及一下黑拳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到黑拳，爱染的脸色立刻变得很严肃。“这个预备班是为了你们将来考上正规的格斗士学校，”他郑重地训诫场中每一个人，“绝对不允许参加地下格斗，知道吗？那怕赚再多钱也不许去。那种地方非常危险，完全是无规则的生死战。除非你是绝对的强人，否则在那里是没有前途的，都明白了？”
“是！”所有学生一起大声回答。
“那就好，”爱染脸上又恢复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那就不打扰你们上课了。阿姆斯壮老师，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