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火焰从电梯间爆发出来,高爆炸药的威力使整栋大楼都在摇晃。烟雾瞬间弥漫了楼道,火灾警铃当啷啷大响,自动消防系统也开始喷水。不断有持枪大汉从各个房间涌出,楼道里很快挤成一锅粥。有领头的试图维持秩序,挥舞着枪让大家站住。但这种时候谁听话谁缺心眼,全都争先恐后地从楼梯往下跑。几个领头的瞬间就被推倒,被踩翻在地。
在走廊尽头,714房间依然保持着宁静。清晨的光线穿过破玻璃窗,把室内染得如一张褪色的旧照片。屋里家具乱七八糟,兰道尔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央,双手紧紧抓住面前一口黑色皮箱,脸色苍白。
忽然轰隆一声,楼道里冒出火光和大股黑烟。许多人在惨叫,但这喧嚣没持续多久,渐渐又归于寂静。不再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说话。兰道尔开始沉不住气了,不时神经质地左顾右盼。
突然间,一道炽烈的蓝光穿透楼板,连屋顶也刺穿!
在绝对强大的能量面前,老旧的红砖和木板只是个笑话,瞬间被蒸发为虚无。
蓝光精准利落地围绕房间切割了一圈。兰道尔看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等他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已经完全来不及——楼板轰然塌陷,他混在一堆杂物里,稀里哗啦地掉下去。
刚才还有模有样的旅馆,转眼已成废墟。兰道尔吃力地推开压在头上的木板和碎砖,然后他看见了轮椅,还有一支高功率激光步枪迎面指过来。苏暮低头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找了一帮混混,就以为可以对付我?大家同学一场,我本来想,你至少应该比较了解我才对。你看,我爬不上那楼梯,但我可以拆房子。”
苏暮的表情很奇怪——并非愤怒,反而显得很平静。但仔细看,可以察觉怒火在他眼里燃烧,似乎马上就要倾泻出来。
兰道尔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低声说:“你早就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来?”
苏暮突然怒吼:“因为我想看清楚,我当成朋友的人,是不是真选择了出卖我!”
兰道尔的手放到皮箱搭扣上。嗒的一声,黑色箱盖翻起。他把皮箱转过去对着苏暮,里面是一叠叠文件和照片。
“关于地下格斗场的内幕资料都在这儿,拿去吧。”
苏暮谨慎地查看过那口黑皮箱。确认没有古怪之后,他合起皮箱、拎起、驱动轮椅一点点倒退离开。距离七八米远的时候,他终于松了肩膀,把枪插回椅后的旅行袋。他愤怒的眼神渐渐消退,涌起几分伤感:“为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兰道尔动手了。
就算身手不怎么样,至少兰道尔也移植了生化躯体,是格斗士预备班的学员。他抬起右臂,五指张开,露出掌心的黑洞。这是最常见的内藏武器,看那口径,应该是装弹只一发的穿甲榴弹发射器。
完全本能地,苏暮俯身拔枪。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火。兰道尔胸部连连中弹,仰面倒在瓦砾之中。
咦,刚才黑暗天使系统并没告警?
几乎打光了两把手枪的子弹之后,苏暮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想,自从移植了垃圾山中捡来的神秘合金头骨之后,只要附近有点威胁,那个来历不明的黑暗天使系统都会主动提示。
难道说,兰道尔瞄准的并不是我?
正如此想着,忽然听见喀啦啦一声响。旅馆大厅中央的一座石膏像碎裂,露出满满都是炸弹的骨架。起爆装置应该就是那石膏像的脑袋。不过已经被一颗榴弹击碎,躺在地上大冒黑烟。
苏暮愣了一下,丢下皮箱扑过去扶起兰道尔。奇怪的白沫正从兰道尔眼角流出。他表情痛苦,眼神却无比平静。象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他望着苏暮笑了笑:“……没想到吧……真正的杀手是那尊石膏像……那些混混都是用来糊弄你的……包括我……”
噗的一声,一口白沫从他嘴里喷出来,气味刺鼻。
苏暮紧紧扶住他的肩,急问:“怎么了?我瞄准的地方又不致命,不应该啊?”
“是炸弹……他们在我能量泵上插了一管硫酸,炸弹起爆装置要是没能触发,硫酸就会灌进我脑袋里……”
非常恶毒的手法,和霞无幻老爹胸腔中的假炸弹如出一辙。不过这次可是来真的。硫酸遇上蛋白质绝对不是开玩笑,生体细胞瞬间就会凝固,彻底死亡。
苏暮拿衣角擦去兰道尔嘴角流下的白沫,尽量平静地问:“你说的‘他们’是谁?我替你报仇。”
兰道尔苦笑着摇头,白沫从他鼻子里溢流出来:“不,别去……你斗不过他们的……没有用……另外、皮箱扔了吧……里面都是假的……”
但苏暮坚持提问:“我今天至少必须得知道一件事——S.A是不是大声公?”
兰道尔点点头:“声音听不出来……但至少那个铁面具不会错……”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眼光越过苏暮的肩,似乎望着无尽的虚空:“……你、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就象条狗?”
苏暮低下头,看着兰道尔的眼睛。他原本炽烈的眼神突然化开,展颜温和地笑了。“兰迪,你不是狗,你是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轻声地说,每个字都无比清晰。
“我妈临死前……要我……做个好人……”
兰道尔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再不可闻。看着他合上眼睛,苏暮温和的笑容变得惨淡。他双肩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咬得格格有声。就这样呆坐了几分钟,他终于驱动轮椅后退,一点点地退到门口。再度凝视了短暂的几秒之后,他转身离开,消失在风雪中。
胸口似乎有一点点热,他把领子敞开了一些,迎风在飞雪的街上狂奔。四下里感觉特别空旷,喉间有一种古老的感觉,如同滚烫的血正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