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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地下格斗场，其实根本不在地下。严格来说，居民区很难找到比它更光鲜的建筑了。它拥有一个超大的地下车库，外墙有专业工人定期清洁，所有接待人员都衣着整洁，礼仪周到。不看招牌，还以为是个高级酒店、歌剧院、或者别的什么只存在于公民区的建筑。
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格斗场外花团锦簇，到处都有美女在分发气球和宣传纸。门口贴满了五彩缤纷的广告。豪车一辆接一辆过来，代客泊车的小弟都忙不过来了。
兰道尔站在街对面，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他脚下散落着一堆烟屁，显然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
“我能混进去。”他喃喃地对自己说，脑海中闪过不久前的情景。
来格斗场之前，他对苏暮和霞无幻也是这么说。
这事倒也不是全无把握。作为佐藤正治的小弟，他多少见过几次格斗场这边来联络的人。走正门肯定没戏，但从后门混进去的话，应该有希望。
借口他也想好了。就说海南重工的厂被袭击，佐藤被打死了。这么大事情，总要有个人来报信吧？作为佐藤的小弟，紧急前来通报，是很合理，也很符合逻辑的。
唯一担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兰道尔心里总是有块阴云。但到底是什么让他心惊胆颤，却又说不上来。他丢掉手上的烟蒂，自嘲地笑笑。这算是神经过敏吗？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做个好人，做个好孩子……
他仰头望天，似乎又看见了妈妈那双如同冻结的灰眸。我是个混混，但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即使面对您也问心无愧。他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然后合拢双手，如同祈祷一样贴在额前，低声说：“祝福我吧，妈妈。”
此时路口维持秩序的格斗场警卫正好在示意行人过街。他紧走几步，赶上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向那座宏伟的建筑。
走向后门的时候，兰道尔心里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荷枪实弹的警卫，黄黑相间的警示栏，乃至路边的风吹草动都莫名地让他心弦紧绷。和苏暮他们讨论的时候，总觉得事先准备的说辞已经天衣无缝。但真的能蒙过那些警卫吗？会不会被识破？他忽然觉得完全没有把握。
但是警卫已经盯过来了，现在扭头往回走，恐怕马上会吃子弹。兰道尔横下一条心，闯了！
“我要见S.A先生。”他壮着胆子对警卫说。
警卫挑挑眉毛：“你是谁？有预约？”
兰道尔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我叫兰道尔·博格斯，是帮佐藤先生做事的，有紧急情况要通报。”
“兰道尔·博格斯……”警卫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戳了几下，点点头，“好，你进去吧。”
“我可以进去了？”兰道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卫奇怪地盯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兰道尔干笑两声，赶紧往里走。
出乎意料，二门附近已经站了一个侍者，看见他就恭敬地一低头：“是博格斯先生吗？S.A先生已经吩咐过，安排您一来就去见他。请跟我来。”
这、这是什么节奏？事先准备的借口完全没用上啊！
兰道尔完全糊涂了，木偶一样跟着那侍者往前走。
格斗场内部装修也豪华到了极致。深红的地毯，软和得让人有躺下去打滚的冲动。楼梯扶手都是镀金的，还有每层楼必有的水晶大吊灯，简直亮瞎人眼。
“请这边走。”
侍者引路，带着他上到三楼，又沿着长长的回廊走了一段。兰道尔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时那侍者忽然推开一道门：“就是这里，请进吧。”
走进房间，潮水般的欢呼声迎面而来。这里原来是个包厢，前方下面就是格斗场。兰道尔手足无措地站在包厢门口。一切都太奢华了，他见所未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来吧，博格斯同学。”
这时兰道尔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人。那人坐在包厢最前面的大沙发里，只露半个头顶。想必这位就是神秘的S.A？他不敢违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立在沙发旁边。
这包厢不但内装豪奢，视野也是极好。从这里望下去，扁而长的椭圆形格斗场一览无余。两名战士正在拼死厮杀，观众席上潮水一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S.A转过脸，熟悉的铁面具闪耀着暗光：“苏暮他们派你来的？”
一句话惊得兰道尔魂飞魄散。事实上，看见S.A的真容，他已经吓得腿肚子转筋了。“阿、阿姆斯壮老师？”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竟然、竟然是这样？”
神秘的S.A先生站起来，身影完全将兰道尔笼罩。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压得兰道尔矮了好几寸。
此时在格斗场中，两名战士之间的拼杀正进入白热化的死斗。
观众更加狂热了。他们高呼着战士的名字，雨点般把金币或别的财货往场地里扔。
“你看，多么精彩的格斗。杀戮和死亡难道不是一种艺术？连拥有市民权的高贵人士都无法欣赏到的杰作，在此我却向你们这些贱民展示。听、这欢呼声！贱民们的情绪得到了有效发泄，贱民区由此得到稳定。贱民区、没错，你们称这里是居民区，而我却认为贱民区这个称呼更合适。兰道尔同学，请你告诉我，稳定、有序地死几个一文不值的格斗士；或者发生暴乱，让工厂平白无故地蒙受损失。到底哪个更合算？”
极度恐惧之下，兰道尔根本无法回答。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上下牙不可遏制地互相敲击起来。
死斗终于到达终点。战败者被斩断四肢，歪着脸趴在场地中央。胜利者踩在他脸上，举起短剑，环顾四周。观众们的情绪已经沸腾到顶点。圆形竞技场里，无数挥舞的手臂汇聚成海。
一只手捏住兰道尔脖子，把他高高地举起来。S.A用另一只手向下一划：“看哪，角斗士正在等待观众的决定。如果他们拇指向下，某人就会‘咔嚓’一声被捏死！告诉我，这是不是你期待的结局？”
虽然实际上并不需要呼吸，兰道尔依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徒劳地挣扎着，手指无力地抓挠。“我……我是来报信的。上个月……海南重工……在废铁镇的厂……被砸了……”他拼命挤出这段话。
S.A似乎很享受兰道尔苦苦挣扎的样子。他悠哉游哉地欣赏了片刻，才说：“已经发生这么久的事情，你认为我会不知道吗？你和苏暮他们勾结，想摸我的底细，我会查不到吗？我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你们的胆大狂妄。在海南重工让我蒙受了那么大的损失，过了几天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饶……饶命。”
被连续打击，兰道尔彻底崩溃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只求不死。
S.A笑了。他将兰道尔的脸拉近，低声说：“那么，我有一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