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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浇铸区，架着一个超大的炼钢炉。此时工人已经跑了个干净。钢水包里灌得满满的，挂在轨道上无人理睬。用它来对付大机器人？
霞无幻扫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来吧，大傻！”他扭头向战斗机甲挑衅，然后拔腿就跑。
大机器人嗵嗵嗵地追赶过去，沿途踢翻踩翻了无数货架。这家伙为了执行佐藤的指示，也真是够拼的。
趁战斗机甲驾驶员一时忽略了自己，苏暮迅速躲到墙边。他找到角落里一台较为隐蔽的控制电脑，迅速和自己的个人终端对接。
“密码密码密码……”
或许是为了减轻压力，苏暮不停地念叨着，指头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通常来说，流水线上的控制电脑不会设置非常复杂的密码。苏暮眼前这台更是如此。某个健忘的使用者甚至把账号和密码都写成黄色小纸条，就贴在显示屏旁边。然而，仅仅登录是不够的。他必须通过工厂内部网络，找到并获取炼钢炉控制台的操作权限，从而直接控制那个吊在半空的钢水包。
没有多少时间。浇铸区能留给霞无幻躲闪的区域并不大。乐观估计，他最多还能拖延三分钟。
苏暮紧张地盯着屏幕，上面不停地滚动着一行行命令。他飞快地回忆着这类控制系统常见的后门，一一尝试着。命令在一台又一台服务器之间跳跃，打通一层层阻碍。终于，屏幕上闪动起一行柔和的绿字：欢迎，您已经进入F区炼钢炉遥控模式，请输入指令。
光标闪烁着，提示他随时可以移动或倾倒钢水包。苏暮的手指在键盘上游弋，却迟迟没能作出决断。他在等待时机。一个足够让霞无幻逃脱，又正好可以将钢水浇在大机器人脑袋上的时机。
此时战斗机甲正占据上风。它一斧头横撩，逼得霞无幻只能以长刀挡格。双方无论力量还是质量都差了好几个量级。一声巨响之后，长刀少年被打得横飞出去。车间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凸起的立柱。霞无幻重重地撞在上面，左肋凹下一大块。
苏暮控制着钢水包在机甲巨人头上来回移动。但机甲本身也动个不停，他没有把握出手。
“混蛋！蠢货！”
车间里响起大骂声。佐藤正治不知何时也追过来了。他举着高音喇叭，痛骂那机甲驾驶员：“我让你追，没让你拆我的车间！你这笨蛋！”
战斗机甲已经把霞无幻逼入死角，正要乘胜追击，听见佐藤的骂声，不觉顿了一下。也许是刹得太猛，这家伙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略微侧偏。它的大脑袋傻傻地朝这边转过来，似乎想寻求佐藤的下一步指示。
好！站住不动了！机会！
胜机稍纵即逝。那一刻、苏暮连0。01秒也没有浪费。他迅速操纵钢水包移到机甲头上，然后发出倾倒命令。
至少有1500度的钢水倾泻在战斗机甲头上，像给它戴了一顶赤红帽子。半熔融的铁帽遮住了大机器人的脸，它的独眼像颗微波炉里的蛋一样砰然炸裂。半液态的钢汁顺着胸甲滑落，一路烧得嘶嘶作响。
伴随着元件燃烧发出的焦臭，大机器人全身冒起浓烈黑烟。不愧是军用机甲，在这种情况下它居然还能行动。这家伙坚持往前走了一步、两步、朝霞无幻伸出巨掌。然而到此为止了。火焰不可遏制地从它每个关节里冒出来。战斗机甲彻底成了一堆燃烧着的废铁。
噗哧一声，机甲胸部装甲向上掀开。一个灰白的身影滑着掉出来，是驾驶员以及他的座椅。暗红色钢渣还在不停溅落，驾驶员被烫得哇哇叫。不过这人身手敏捷，刚一落地，立刻甩开了座椅。眼看半凝固的钢水慢慢包围过来，他又是打滚又是蹦跳，飞快地离开了浇铸区，翻窗户逃出车间。
“混蛋，给我站住！”
佐藤还在大骂驾驶员，似乎没意识到情况已经逆转。苏暮悄悄从后面包抄过去，先断了这黑猩猩的退路。
霞无幻也缓过气来了，拔刀指地，大步走向佐藤。此时钢水正肆意横流，点燃碰到的一切。以熊熊烈火为背景，他持刀逼近的形象，恍若本能寺之变中的第六天魔王。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这时佐藤正治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转身想跑，却看见苏暮堵在必经之路上，手持狙击枪瞅着自己。“这个……误会，都是误会。啊哈哈哈——”他拼命露出讨好的笑容。
霞无幻从后面接近，一把拽住佐藤脖子，拖着就走。“到外面来，”他冷冷地说，“有很多话要问你。”
佐藤正治是个软骨头，刚拖到车间外面，还没揍就开始招了。“我说，我全都说！”他哭嚎着说，“都是上面指使我干的，我只是负责传达而已啊——”
“谁指使你干的？”苏暮问。
“具体是谁真不知道——”
霞无幻用刀柄捅了佐藤右脸一记，打得黑猩猩牙都掉了。
“求别打，真不知道啊，”佐藤捂着腮帮子，一副哭丧相地说，“是一个小弟拿来的名单，签字是S.A。那是个大人物，据说背后有市民区的大势力撑腰。地下格斗场的经理也要听他吩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觉得，这样的大人物，我敢打听他来历？”
S.A，听着像一个名字的缩写，但会是谁的名字呢？苏暮不禁陷入了深思。
霞无幻继续逼问：“打断我父亲手脚，是你派人下手？”
佐藤瞅了霞无幻一眼，不敢否认，只好瑟瑟地点头。
“那整蛊炸弹也是你装的？”
“是卡里克装的！”黑猩猩忙不迭地撇清，“就是刚才那个开战斗机甲的家伙。那人是个技术疯子，想法很奇怪。我完全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相信我，都是他的自作主张！”
“你的终端，”苏暮打量着佐藤的左手，“很特别啊，让我看看？”
佐藤脸色变了又变，犹豫着不肯。直到霞无幻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黑猩猩才不甘不愿地递上左手。
常见的个人终端大多都是套在小臂上，像佐藤正治这样整个左手都做成微型电脑的，苏暮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拉出个人终端的数据线，正要插入那台微型电脑，想想又放弃。这台小电脑透着诡异，万一有什么安全措施就麻烦了。
“你，”他对佐藤说，“登录一下，我们进去看看。”
“……知道了。”
佐藤一脸纠结，像是在做什么万分不情愿的事情。他先是输入自己的姓名：Masaharu。Sato，然后开始敲密码。
顺利登录了，界面显得很干净，只有几个奇怪的图标。
“这是什么，快说！”霞无幻逼问。
“这个工厂的管理系统。”
“只是管理系统？平时上面给你下达命令时也会通过它吧？你用什么存储消息？你的电子信箱呢？”
如同连珠炮般，苏暮提出一连串问题。而佐藤就像挤牙膏一样，问十答一，有时甚至装聋扮傻。好不容易打开了电子邮箱，里面却只是些聊天打屁的无聊邮件。气氛渐渐地不太友好。正当霞无幻打算再次动手揍人时，这黑猩猩突然疯狂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上当了！”他狂笑着说，“我用Masaharu。Sato登录的时候，实际就是在向服务器发送警告。现在服务端已经通过远程操作，抹掉了这台终端上所有消息。我对你们毫无价值了，你无法从我的终端拿到一个字节的信息！”
“混蛋！”霞无幻抡起长刀就要砍人。
“不，”苏暮一把拽住霞无幻，用力拖着他离开，“快走！”
小坦克轮椅很给力。霞无幻不想被拖走，但轮椅的功率大，他挣扎也没用。两人纠缠着走到五十米开外，苏暮才松手。
“你拖我干什么，”霞无幻暴跳如雷，指着原地狂笑的佐藤，“那就是个垃圾，你还不让我砍了他？”
然而苏暮没空搭理霞无幻。他紧张地盯着佐藤，嘴里念叨：“要爆了要爆了要爆了——”
果然，轰隆一声，一股黑烟直上云霄。佐藤正治被炸得四分五裂，零件到处乱飞。
啪嗒，半截被炸断的手指掉到轮椅前。霞无幻都看傻了，瞧着苏暮：“你……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那些人既然连他终端里的数据都要销毁，为什么不把人一起抹掉？”苏暮不无后怕地摸着脖子，“幸好对面一定要拖到擦干净数据之后才引爆，不然我们肯定都躺了。”
霞无幻显得很郁闷。“但是这么一来，线索又断了。”他耷拉着脑袋说。
“不、还有条线索，”苏暮望着远处的仓库，“你忘了，壁虎头还挂在那里面。”